魏继新
小镇位于深山之中,极少人来往的。连风,也很难穿透时间凝固的墙壁,为这方圆百里唯一不通公路的小镇,送来些山外新鲜的气息。
小镇有一屠夫,生得膀粗腰圆,每日里杀头肥猪,烫了刮毛开膛,然后用担挑了,步行几十里山路,到城里去卖。
屠夫有一杀猪用的案桌,矮脚宽身,是祖上传下来的,虽然开裂了,且血痕累累,年复一年,连木质也看不出了。
一日,镇上来了一老客,此人蓝布衫,布底鞋,银须飘飘,颇有些风骨。据云,此人乃名中医,回祖籍省亲的。不知何故,却对屠夫的杀猪有了兴趣,一连数日,流连不去。
屠夫嘿嘿地笑了,说:让老人家见笑了,我手艺不精呢。老者微微一笑,說:你手艺倒是极好,人也不错,不过,我不是看你杀猪的。屠夫大奇:那你看什么呢?老者说:我是看你案桌呢。老者问可否转让,愿出钱购买。屠夫说:区区一破桌,你愿要,便拿去吧。老者说:我赔钱给你置买一新案桌,隔七日后来取。
七日后,老者至,见屠夫亦置新案桌,并言:我何可让你破费,并置这新案桌送与你吧。老者大惊,急问旧案。屠夫曰:我已劈矣。且见一巨大蜈蚣,伏于案内。
老者遂长叹一声:此蜈蚣伏案内已愈数十年,且日日以猪血为食,到今日,已愈百年,取出剖开,腹内有一珠,名曰定风珠,可治百种之疾。我存有私心,怕说出来被你敲竹杠,故此未言明,谁知竟毁于一旦矣!我要这新案桌,又有何用呢?屠夫常听人言及,他到手的富贵,竟被丢了。屠夫只笑曰:该来则来,该去则去,天意也。屠夫依然每日杀猪卖肉,乐此不疲。
倒是老者,闻听此言后,仰天叹曰:求不可求之求,吾何止心不迭,艺不精,而是枉读药理诗书,不如一屠夫矣!遂摘牌罢医,不再悬壶矣。
(摘自《四川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