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教本科发展的英国经验与启示

罗敏 陈素菊

摘 要：基于中英两国相似的精英教育传统，英国多科技术学院的发展历程对我国职教本科的发展具有很强的借鉴意义。在人才需求多样化背景下诞生的英国多科技术学院经历了初建、繁荣、升格的过程，升格之后的多数学校依旧坚持提供职业性课程和开展应用性研究。以伯恩茅斯大学为代表的这类大学在办学过程中具有坚持为现代商业社会培养应用型人才、专业设置以市场需求为导向、课程体系着眼于学生就业需要、实践教学坚持校内实训与企业实习并重、引进企业经验丰富的人才充实教师队伍、采取以学习成果为导向的个性化教学评价等特点，为我国职教本科的发展提供了坚持以培养应用型人才为己任、加大校企合作力度、优化教学评价等方面的启示。

关键词：职教本科;多科技术学院;人才培养;英国;伯恩茅斯大学

中图分类号：G71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7747（2020）10-0029-07

2019年1月，国务院印发的《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将试行本科层次职业教育列为重大改革试点内容。虽然探索发展本科层次职业教育已经成为深化职业教育综合改革的重要部署，但实践中的试点学校却面临着培养目标模糊、校企合作不深入、内部质量保障乏力等现实难题。中英两国有着相似的精英教育传统，社会对职业教育存有偏见，高校担忧与职业教育挂钩会使学校招生以及毕业生就业受到影响。基于两国相似的文化传统，本文着眼于英国本科层次职业教育的代表性院校——多科技术学院升格而来的大学，探讨英国本科职教发展的经验及对我国的启示。

已有关于英国高等职业教育的研究大多关注未升格之前的英国多科技术学院，这些研究亦或肯定英国多科技术学院培养应用型人才的经验[1-2]，亦或批判英国多科技术学院“学术漂移”的结果[3-5]，但鲜有学者关注由多科技术学院升格而来的大学的实际发展情况，而这类学校同我国当前的职业大学非常相似。本文通过对英国多科技术大学的发展历程和人才培养实践进行剖析，力图从英国实践中找到适合我国国情的发展启示。

一、英国多科技术学院的发展历程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世界经济、科技迎来了新一轮的大发展，英国社会对人才的需求日益多样化，而传统的大学依旧奉行“精英教育”，推崇“学术至上”，无法满足社会发展对职业型、应用型人才的需求。加之二战之后英国出生人口猛增，使得英国的高等教育适龄人口大幅度增长，与当时英国高等教育过低的招生比形成鲜明反差，在此背景之下，多科技术学院应运而生。

1966年，在英国教育与科学部国务大臣克罗兰斯德的推动下，英国政府颁布了《关于多科技术学院与其他学院的计划》白皮书，将原有继续教育机构中的部分艺术学院、教育学院和技术学院等独立学院合并为30所多科技术学院;1989年至1991年间又成立了4所多科技术学院。这些学院与大学地位相当，以培养当地工商企业界所需要的应用型专业人才为目标。创办之初的多科技术学院得到了当地政府的大力支持，在校生规模不断扩大。根据相关数据显示，1992年英国多科技术学院的在校生已接近78万，为创建之初的13倍[1]。1988年，英国国会通过《1988年教育改革法》，宣布成立由中央政府拨款的“多科技术学院与其他学院基金委员会”，使得多科技术学院获得了与其他大学同等的独立法人地位，接受中央政府的直接管理。1992年3月颁布的《1992年继续教育和高等教育法》撤销了“多科技术学院和其他学院基金委员会”和“大学基金委员会”，重新按地区设置“高等教育基金委员会”，管理本地区的高等教育机构，并将多科技术学院更名为大学，享有学位授予权[6]。

尽管多科技术学院获得了“大学”身份，但改名之后的多数学校依旧以提供职业性课程和开展应用性研究为主，坚持面向地方培养高层次应用型人才的办学定位。从这一层面上看，英国的“多科技术大学”可以被认为是英国实施本科层次职业教育的机构[7]。

二、英国伯恩茅斯大学人才培养实践的特征

伯恩茅斯大学创立于1976年，其前身是英国的一所多科技术学院，1992年升格为应用技术型大学，改名为“伯恩茅斯大学”。该校在英国同类高校中始终出类拔萃，曾两次获得由英国政府颁发的“英国女王高校成就奖”。不仅如此，该校毕业生的就业率和就业质量一直位于英国高校前列，学校的很多专业不仅位于英国高校专业排名前列，而且享誉全球。

从广义上来说，人才培养模式包括人才培养目标和规格、专业设置和建设、课程体系和教学内容、教学方法和教学手段、教学评价和质量监控等内容 [8]。以伯恩茅斯大学为代表的英国多科技术大学的人才培养模式在人才培养目标、专业设置、课程开发、实践教学、师资队伍及教学评价等方面为我国职教本科的发展提供了许多启发。

（一）为现代商业社会培养应用型人才

英国多科技术学院生存和发展的驱动力源自于英国社会对应用型人才的需求。因此，与英国传统大学致力于高水平学术研究型人才培养的目标不同，多科技术学院成立之初便突出其地方性和应用性的办学定位，立足于培养工商企业界所需要的高素质应用型专门人才，紧贴社会实际，始终与地方产业、市场保持紧密联系，面向市场需求培养人才。

伯恩茅斯大学建校之初，就以培养社会经济发展所需要的应用型人才为其办学宗旨，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其办学目标始终未变，在英国高等教育改革浪潮中坚持该特色。学校各专业的人才培养目标都由专业所在学院与行业企业合作制定。来自生产和研发一线的企业专家对行业发展的最新技术、前沿理念有着深入了解，而学院的专家教授则对人才成长规律有着更深的认识，两者合作制定的人才培养目标更为科学合理;同时，学校也会根据行业企业的发展变化灵活调整人才培养目标，以满足日新月异的行业发展对人才的需求。例如，媒体学院下设的动画专业，其人才培养目标由学院与第三方組织所组成的20人委员会共同制定，而这20人委员会则由动画行业的一线专家和学校教授共同组成[9]，委员会基于行业对人才职业核心能力的需求将专业人才培养目标确定为既具有文化创意又掌握动画制作重要技术、专业方向明确、具备创新思维的复合型专业人才。

（二）专业设置以市场需求为导向

多科技术学院的专业设置及调整都充分考虑到了工商业对人才的需求以及劳动力市场的变化情况。专业设置以市场需求为导向，并且还根据地方企业的实际需要和人才市场供求情况确定招生数量，因需而变。

伯恩茅斯大学的专业设置由学校、企业专家等共同完成，其开设的计算机动画与特效、媒体制作、旅游和酒店管理、会展策划、体育管理等专业享有很高的声誉，毕业生就业前景非常广阔。尤其是计算机动画与特效专业被公认为具有“世界领先”水平，英国国家计算机动画中心作为英国最大的动画高等教育基地就设在伯恩茅斯大学。20世纪50年代，受到美国迪士尼动画产业的影响，英国的動画高等教育开始兴起，经过几十年的发展，电影、新媒体和动画产业也成为英国新的经济增长点。伯恩茅斯大学抓住机遇，开设了计算机动画与特效和媒体制作专业，由于准确把握市场需求走向，具有高质量的教育水平，毕业生被多家知名动画制作公司相中，其中不少毕业生就职于工业光魔公司和皮克斯动画工厂等国际动画巨头企业，深受动画企业欢迎。

（三）课程体系着眼于学生就业需要

多科技术学院以培养应用型专业人才为目标，所开设的课程不同于传统大学所开设的学位课程，更突出课程的应用性。大部分多科技术学院前期开设的课程大多是纯应用性的，后来受到英国传统“博雅教育”的影响，学院也开始从人的全面发展角度来考虑，开设了哲学、历史等人文社科类课程[10]。

伯恩茅斯大学的课程设置以就业为导向，各专业课程均有各行业的专业人士参与设计，将岗位特点和行业标准融入课程开发中，操作性和实践性很强。首先，伯恩茅斯大学在课程开设之前会进行大量的企业调研，根据具体的工作要求设计可以满足岗位需要的课程，大多数课程是以“理论课+实践课”的方式进行。学生进校之后第一年主要学习基础理论知识;第二年会学习实践性强的课程;第二年结束之后则会进行8周或30周的实习，可以深入到工作一线学习锻炼实践操作能力;第三年或第四年（学生在校学习时间根据学生选择实习时间的长短有差异）则会开始个人项目的开发与研究以及毕业论文撰写和毕业设计[11]。例如：该校的计算机动画艺术与设计专业（见表1），第一学年开设动画和视觉制作工具简介、动画设计基础理论、电影影像理论与实践等理论性课程;第二学年开设小组项目、照明与渲染等操作性强的课程，第二学年结束则会安排8周或30周的实习;第三学年或第四学年再回到学校加固理论知识。此外，伯恩茅斯大学还会将相关职业资格考试内容纳入到课程体系中。例如，伯恩茅斯大学酒店管理专业开设的酒品鉴赏课便将英国葡萄酒与烈酒教育基金会（WSET）的品酒师培训课程引入教学内容，学生学习之后通过考试就可以获得WSET颁发的证书。并且，伯恩茅斯大学每年都会组织专业评审团对学校开设的课程和教学计划进行评审。评审团会广泛收集企业有关资料为学校的课程设置提出切实的建议，从而保证学校开设的课程内容能够紧跟行业发展。

（四）实践教学坚持校内实训与企业实习并重

多科技术学院课程以就业为导向，因此，学校非常重视对学生实践操作能力的培养，通过对在校生进行实践训练来增强其未来的就业能力。多科技术学院的实训课程占到了总课时的三分之一[13]。

伯恩茅斯大学非常强调学生的实践锻炼与未来就业的关系，除了安排专业的企业实习外，大部分的专业课程都会安排一定课时的实训，用来培养学生的操作技能。例如，伯恩茅斯大学的酒店管理专业十分注重实训课，校园中开设了一家由校内师生经营的餐厅，为该专业学生的实训提供了真实的工作场所，让学生在校园中便可以直接面对客人，将理论知识应用于实践。不仅如此，伯恩茅斯大学的酒店管理专业还安排有专门负责实训的教师，这些教师都来自于企业一线，有着非常丰富的实践经验，能够帮助学生及时解答实践过程中遇到的问题。通过这样的实训活动，学生不仅锻炼了自己的业务能力，而且还在这个过程中学习如何与人沟通和合作。除了校内实训外，学校还非常注重学生的企业实习。一般情况下，学校会在第三学年或第四学年给学生安排8周或30周的实习期，学生甚至有机会选择世界范围内的知名公司去实习，深入一线了解团队合作，提升知识技能应用水平。伯恩茅斯大学的酒店管理专业将校内实训与校外实习相结合的实践教学模式，可以让学生到企业实习时就能得心应手，从而最大程度地发挥实习的价值，实现提升学生实践技能的目的。

（五）引进企业经验丰富的人才充实教师队伍

多科技术学院更倾向于聘用企业中有实践经验的技术人员和一线管理人员担任专业教师。这些来自企业一线的教师了解真实的工作场景，能够亲自带领学生动手操作和实验，既能将工作中遇到的困惑和问题反映到教学中，又可以将理论研究应用到生产实际中去，实现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不仅如此，多科技术学院还经常邀请企业一线的技术人员和管理人员充当兼职教师，为学生开设新课程或开办讲座，将新的知识和技能传授给学生。

伯恩茅斯大学的师资队伍非常强大。以该校媒体学院为例，伯恩茅斯大学媒体学院的专业课教师团队中不仅有著名的学术专家，而且学院还聘请了企业的管理人员来担任部分课程的主讲教师，并且很多教师都拥有5年以上的企业工作经验。这些拥有丰富企业经验的教师在授课过程中能够将传媒、动画企业在生产经营和管理等方面的最新进展情况与教学内容相结合，一方面增强了教学的趣味性，另一方面也使学生能够更进一步接触到企业的真实情况。除了将企业的“真实情境”引进课程之外，教师还会开展以应用技术为主的科学研究，站在本领域的前沿为企业发展提供前瞻性指导。正是由于教师团队与企业联系非常密切，十分了解企业对人才能力的要求，并将企业需求融入日常教学之中，才使学生能够学到实用的知识和技能，为今后就业做好充分的准备。

（六）采取以学习成果为导向的个性化教学评价

为了加快高等教育市场化步伐，以竞争促发展，英国政府在2011年发布了《高等教育白皮书》，提出以学生为中心的教育指导思想，要求为学生提供更好的学习体验，使学生成为更合格的毕业生[14]。这一思想在伯恩茅斯大学的教学评价模式中得到了充分体现。

伯恩茅斯大学对学生采取了灵活多样的考核方式，既保证了考核的公平性，也促进了学生的个性化培养。以媒体学院为例，该学院制定了一套师生共同遵守、严格而公正的专业教学考核评价制度。每学期伊始，学院会将各年级学生的课程安排、教学内容、考核方式以及各年级、各专业学生应该达到的专业水平等材料装订成册，师生根据手册上的要求开展教学活动，进行教学评价。同时，媒体学院不主张终结性评价，任课教师要对其所上的课程进行连续多次的教学评估。除此之外，学生还可以根据手册上的课程评价内容和标准对教师提出建议，以制定出更适合自己的评价标准。同时，教师十分注重对学生课程作业的反馈，每份课程作业将会得到至少三名教师的集体评估以及达千字的反馈报告，其中包括缺点和修改建议，以帮助每个学生更好地发现问题，提升能力。这种个性化考核方式，更有利于帮助每个学生提升自我，实现教学目标。

三、英国经验对我国职教本科发展的启示

英国多科技术学院为英国工业社会培养了大量高级应用型人才，推动英国高等教育由传统精英教育向大众化教育转变，提升了受教育者的社会地位，优化了英国的高等教育结构。借鉴英国院校培养应用型人才的经验，我国本科层次职业教育可以采取如下做法。

（一）坚持以培养应用型人才为己任

英国多科技术学院升格为大学之后，部分多科技术学院以传统学术型大学为榜样，过于追求学术水平，逐渐丧失了自身特色，结果导致部分学校处于学术实力不强、办学优势不突出的两难境地。伯恩茅斯大学在升格为大学之后始终坚持以培养应用型人才为目标，在英国高等教育改革浪潮中保持自身特色，经过多年积淀，最终在英国高等教育机构中有了一席之地。而我国以往升格为大学的部分高职院校在升格之后便放弃了培养高层次应用型人才的目标，转而致力于培养学术型人才，企图与传统学术型本科院校一较高下，结果导致学校的发展水平始终难以突破，毕业生也缺乏就业竞争力。因此，我国拟开办本科层次职业教育的院校应该牢记建设现代职教体系的使命，坚持以培养应用型人才为己任，走错位发展、特色培养的道路，努力打造自身的办学优势。

（二）加大校企合作力度

伯恩茅斯大学培养高水平应用型人才的一大优势在于企业深度参与学校办学，从培养目标、专业设置、课程内容、师资队伍建设等都离不开企业的参与。而我国大部分的校企合作流于形式，未能充分发挥企业优势，因此，拟开展本科层次职业教育的学校应该加大与企业合作的力度。一方面，通过帮助企业进行产品研发、提供技术支持等手段扩大学校在企业中的影响力;另一方面，积极吸纳企业力量参与到学校培养目标制定、专业设置、课程内容选择、师资队伍建设中来，与企业开展深层次的校企合作。

（三）優化教学评价

伯恩茅斯大学教学评价的一个突出特点就在于非常注重发挥学生在教学评价中的主体作用。学校吸纳学生参与教学考核评价标准的制定，使教学评价更能反映学生真实的现状和需求，更为科学、完善和可行。我国大多数职业院校忽视内部质量保障体系建设，导致学校难以对学生的学习过程进行监控，无法对学生的培养质量进行把关。为此，实施本科层次职业教育的学校应在日常教学过程中充分发挥学生的主体地位，指导学生参与评价方案和评价标准的制定，引导他们对教学评价提出改良建议。不仅如此，学校还应进一步强化评价的发展性功能，使教学评价侧重于对学生学习过程的监控和解决问题能力的考核。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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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Bournemouth University. Undergraduate-subject-areas [EB/OL].（2020-07-01）[2020-06-16]. https：//www.bournemouth.ac.uk/study/undergraduate/courses/undergraduate-subject-areas.

[13] WILLIAM L，LEE H，ALISTAIR M. Enhancing Employability，Recognizing Diversity：Making Links between Higher Erucation and the World of Work[J].The Higher Education Academy，2002（2）：55-57.

[14] Department for BIS UK. Higher Education：Students at the Heart of the System[R].2011：1-79.

[责任编辑    贺文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