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师范学院文学院,河南 郑州 450044)
京派是现代文学史上著名的文学流派,主要指20 世纪三十年代在京津两地从事文学活动的自由主义作家群体,典型代表人物有沈从文、林徽因、汪曾祺、周作人等。京派小说被称之为乡土小说,却与北京几乎毫无关系,从文学的选材和内容来看,京派小说多描写京派作家各自故乡。虽然京派小说故事地点不同,但是其审美特征在本质上却有较为一致的地方,大多数京派小说的基本特征是关注人生,属于古典审美的“田园牧歌”风格,蕴藏着深厚的淑世主义情结,追求纯正文学趣味的审美意识与和谐圆融的审美境界。
京派小说的审美特征是启蒙现代性与审美现代性的两性统一,其信奉审美本位主义,认为文学艺术应当与现实保持适度距离,反对极端理想主义与写实主义。京派小说特别注重传统,其审美意识的基本原则是和谐、淡远与隽永。
和谐是中外美学的审美原则,代表着中国古典审美精神“中和”美与西方古典主义的审美意识,在文学中主要体现为一种不偏不倚的文学观、信奉审美本位主义以及均衡与完整的文学组织。在20 世纪30 年代,即使当时“粗暴伟大”的文学审美意识大行其道,呈现出打破旧有秩序的反叛姿态,并深刻影响着现代文学作家的审美选择,但是由于大多数京派作家当时处于文化边缘的背景,大都远离惨烈的现实人生,较少沾染政治与商业味道,再加上接受过欧美文化的熏陶,普遍认同理论家朱光潜的措辞言论。所以,京派小说往往体现出一种平和、恬静及自然的文学创作理念,不热衷于表现黑暗与暴力,体现出“田园牧歌式”的古典审美风格,由此和谐与完整成为了京派小说的重要审美特征。汪曾祺曾经说过,我的作品追求的不是崇高与和谐,而是和谐与稳定的美。京派小说的审美立场深受朱光潜文艺理论影响,具有鲜明的审美本位主义特征。从整体上来看,京派小说的审美意识既没有左翼文学的严重政治化,也没有海派文学的社会功利化,而是一直坚持走中间路线,在于关注与反思人生,其高蹈于现实功利之上,也与尖锐的社会矛盾与政治争斗保持距离,体现出一种以讲求和谐与恰当的文学本体观的和谐美。比如,京派小说的题材内容基本上都是温婉和谐的,多回避现代文明与时代潮流,以关注人生与个人生活居多。即便是牵扯新时代纠纷与社会矛盾,也会经过京派作家“匀称、趣味、节制”的审美意识将其过滤与处理成具有和谐美感的题材,体现出均衡与稳定的和谐美,呈现出牧歌一般的宁静。细读京派小说文学作品,也能够深刻领会出文学和谐美感,如废名的《竹林的故事》,通过将竹林与三姑娘相互融合,构造出人与自然高度契合的和谐美感。再如沈从文的《边城》,通过将湘西的青山绿水与翠翠情绪性格融为一体,构建出人与客观世界无间相处的和谐美。
京派小说以描写“乡村中国”为基本特征,其作品富有文化意蕴,往往通过诗意书写纯朴原始的民风民俗,普通人的人生轨迹及传统梦幻的乡土生活与民间生活试图在返璞归真的文学世界中找寻人性美与人情美。
京派小说中的喧嚣大千世界,在描写静僻乡野世界与自然山水风情的表象的背后,不但探讨着乡村文明与都市文明的关系,同时也在描写着小说人物在故事发展中的爱恨情仇,在于表现人性的本真美与淳朴的民俗民风美,热爱故土的情怀。在京派小说中,京派小说作家往往通过刻画纯清善良的人物品格、纯朴干净的乡村世界以及轻倩无求的格调来表现审美追求,进而衬托出其对温暖人性及人情美的赞美,对远离尘嚣及田园牧歌情调的倾心向往。一方面,把田园山水联结赋予作品轻倩的格调,在于表现一种远离尘嚣与宁静致远的审美情趣。京派小说大多倾向于以描写静僻的乡野来构建内心避风息凉的处所,如沈从文笔下诗情画意的湘西风光、周作人笔下极慕平淡自然的景地、李健吾笔下的清华田园、废名笔下恬淡自然的田园乡村图等,在于以文学联络生命,镌刻宁静乡土内在的本真情态,抒发热爱故土情怀。另一方面,以细腻温婉的文学特质赋予人物情感的纯清,在于表现对温柔敦厚乡野原始人性的由衷赞美的审美格调。京派小说大多厌恶虚伪、庸俗与自私的丑恶人性,经由文学发现乡村中尚残存的人性与本原追求人与人之间的真情交流以及美与爱,唯有澄净的性灵抵达诚挚的生命状态。如废名《竹林的故事》中害羞爱笑、素雅温纯的三姑娘,如同纯清之美的标准;和气豪爽的老程,表现出向往永葆朴拙的童心。再如沈从文《边城》中清澈透明、醇厚单纯的翠翠,呈现出一种轻倩美,不落世间的格局,唱响了对纯清感情的颂歌与挽歌。
京派小说深受布洛“距离说”、叔本华“意象说等文学理论影响,其审美意识往往保持凝神观照的静观态度,向往陶渊明式田园写作风格。京派小说总体风格文风淳朴,语言简约、古朴及明净,在现实主义的创作中又带着浪漫主义与讽刺气息,将记梦、写实、象征三位融为一体,使小说诗化、散文化。
新文化运动的洗礼,在解放京派小说作家创作思想的同时,同时也在改变与重构着京派小说的审美意识与情趣。有人说京派小说弥漫着的乡土气息,追求着质朴、清淡、平和自然的审美格调,是“乡村中国”的乡土文学,如芦焚的中原乡野、沈从文的湘西小城、废名的京西城郊,他们在写实汇中描绘与构建着心中的故土;也有人说京派小说带有浓郁的神秘主义色彩,是中国古代志怪奇异小说的当代发展,单从沈从文作品中的那些“山鬼神巫”就已见其章。但是无论是以什么角度而分析,京派小说的审美趣味都趋于静观,其中既有质朴简洁语言、故事不复杂曲折的现实主义小说,也有生活在诗里氛围的浪漫主义的诗歌式小说,在这些看似自然平淡无技巧的京派小说中,却散发出抒情诗般的醇正美。一方面,京派小说追求语言质朴、题材平和、清淡而腴润风格的自然美与素描美,在细致入微的日常语言里,以清淡朴讷文字散发着原始单纯的清淡美。周作人崇尚小说宜朴质明净,不宜过于精雕细琢,喜有余韵而忌枝蔓,认为质朴与清淡的文学品格更耐读与精彩,其小说作品往往清淡与闲散,体现出一种素描与原始的朴素美。被视为周作人传人的废名也延续了这种京派风格,其小说《竹林的故事》虽然与平易抒情的国民文学风格颇为相似,但是却比五四新文学提倡白话文体更具一种内在韵律和美感,属于那种平淡隐逸的陶渊明式田园写作风格。当然这里所指的质朴也不是琐碎与粗糙,可以说是精致的细描,往往能够使得小说具有余香与回味。往往能够在粗野与生糙的语言叙述中见到超自然的意象世界与玲珑无比的灵魂、写出意味深永的境界。另一方面,京派小说也追求“画境”与“诗境”的醇正美,其不追求复杂回环的叙事,更多以诗歌化语言营造小说的诗情与意境,酿造小说的醇正品格。比如说,沈从文的大多数作品就常常采用“用故事抒情作诗”的艺术表现手法,通过句短韵长的文字组合赋予了小说诗歌与散文的诗情美;再如说,废名根据自己审美趣味形成了独特的文体醇正美,无论是《桃园》还是《鹿柴》等作品,随处可见始而迂回与错落有致的文字组合,诗歌情调与乡土气息交融互通。
现代文学有海派和与京派的区别,京派小说是现代文学的重要组成,其审美特征既具有旧时为学之人的端然与古朴之气,也有当代文学作家温文尔雅的气度与独特的独特的审美品格,显现出很高的文学素养,表现出鲜明的审美现代性。能够实现文学的社会效用,推动现代文学繁荣发展,具有重要文学价值。因此,应当不拘泥学术派别,跳出门户之见的狭小格局,研究与分析京派小说的审美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