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松子
雨来得有点晚,
等待的益处,是让
春天语无伦次,
也让世界衍生无数虚线。
而我,在虚线之间
辨识自己的位置,
仿佛鸟鸣深处的高塔
不示结构,月光收敛为浓汁,
这么说,其实并不准确。
当我从站台归来,
在别人的屋子唱歌,
火车驶过隧道,
把比较学的理论部分
修饰得更深。
遁世有术,乘地铁过鸡鸣寺,
做一个即将开悟的少年,
裸出后背的硬道理。
我不怀疑,为寒夜寻找的解释,
南京用的是一场细雨;
以导航求证生活,
无解,只能是徒劳的思索。
雪意不复存在,
自江宁织造府到小旅馆,
纯属转喻,符合冬日一贯的逻辑。
整个晚上无法确定的含义,
像文化,最终通过
“精神的窄门”,
成为身体可信的一部分。
梦到荷开,波澜当枕头,
梦到窗外事,
今夏并非浪得虚名。
一个人在云端,
前半夜舉杯,后半夜拔罐,
屡屡从盛世借路,
弃车步行,凭空捏造无限开阔意。
你来,明月扶柳挖沟渠,
你不来,横岭侧峰。
灯火引更多夜色,
我有近视眼,所以心安,
有打算,就用蛙鸣输入法。
——与胡畔
“喜鹊喝水,洗羽毛。”
这春天的湖畔,最适宜遇知音,
听水底的喃喃细语,
今生已别无他想,一枝,
一隅,一立场。
而我们像两块镜子,
挤进喧嚣的世界,把寂寞照得雪亮,
很多年后,等自己解释。
那时,天空隐晦得无迹可寻,
神的眼神垂向一滴水,
看不出对立面。
像未来一样缄默,
像坏事越干越熟练,从心里认可。
她的生活“一直在表决”,
随时,自反省中掏出手铐。
从山脚去云顶,人间越来越薄,
几乎透明。峰峦深陷,
草木摸出钥匙,成为它们中的一员,
我拿错了,至今仍在纠结。
“寂静照亮隔音。”
风换了一茬茬,才把穹顶还给我,
带着抚不平的皱褶;
你俯首,才从底片脱身,
先一步回到明天。
对屋脊发愣的视觉,
必然已历经风雨的传承,
跟在年华背后,我不止一次消失。
仲夏了,雷继续握紧天空,
挖坑,我手中的绳子,
就是巨大的错误。
“大地上响起椅子拖动的声音”,
亲人们按需回到身体,
脸涨得通红,影子布满老茧,
以至于没有心疼。
山水越走越偏,
白茫茫一片,突围出去的,
都是少年,他们闪烁,
像衬衣上的盐粒,
一夜间,打包此生况味。
雷打滚,鹰不着地,
大梦贴窗花,正面红,反面绿。
雨投奔于草尖,像一种愧疚有头无尾,
人间听不出回响。
当星空发出卯榫松动的声音,
季节已枯,人和事没有反驳的余地。
芦荻头顶钢丝,孤灯含水,
那些出于谨慎而停下来的摇曳,
多少有些不甘心,
那就约摆渡者去机会里撑篙,
景色有限,一眼如同永远。
打开百叶窗,放出玻璃,
我们对视的沉默是最高贵的尊严,
与天空平衡,大于飞行,
滋生久违的存在感。
夜太短,穿墙而过的背影难以更正,
给他晚礼服?不如给睡眠,
让疾驰也具备床单一样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