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朵背后（组诗）

◆祁萍

花朵背后的春天

无数朵花托起春天短暂的美

那些像烟花一样易逝的日子

消失在蹉跎中，消失在无奈中

消失在流水的尽头

只留下一点金子般的碎片

收拾好行囊，因为你还有远方

不要回头

那里留着你所有的纯真

收好行囊，因为你还有故土

那个方向是滇西北的故土

故土隐在花朵背后

有多少次投奔前程而狠心的去

就有多少次归心似箭地来

每一次都是身不由己

故土慈悲的面目隐在群山间

隐在结草衔环的失意者忧伤的梦里

是那么的远又那么的近

春耕犁铧翻动泥土的声音

夏收的镰刀割麦的声音

细碎的鸟鸣声和松涛声

渐行渐远，一声乡音拉近了几十年的光阴

仿佛夹杂在其中的贫寒和富足一如花谢花开

不败的是流淌在血液中的亲情

根还在，土还在

何必再问花期

隐在滇西北杜鹃花影下的故土呵

那些弯弯曲曲的山路

云朵下错落有致的村庄

青瓦灰墙的院落

泊在大山的摇篮里

从来不曾改变的温暖

包容了一季的萧索冷落

也包容了一季的繁华热闹

孤独

那些繁花的、荒芜的家园

零落在春天之外

那些被切割的温情

零零散散地分布到小孩、成人、老人的心间

像难以聚会的星光

永不相见又永相照耀

原来距离是需要存在的

不再渴望把话说完说清

也许留下来等来年会长出修辞的枝条

不再愿意把苦难一个人扛

也许卸下又成全另一个人春天的完美

孤独，它一直都在

孤独，它不离不弃

孤独，忠心无二

人间的春色过于短暂，朝如青丝暮成雪

那无边的贪恋戛然而止

无语凝噎，面对死而复生又生而复死的心

人间的爱人和敌人

在距离之外握手言和

空旷的路没有主人

所以愿你一直这样，在暮色苍茫的花树下

相信，月桂之下

从来都是前赴后继的人

她们都是嗅到孤独清香的人

吉北科的桃花

山高路远的吉北科的桃花

梯田上俯仰生姿的桃花呵

像隐世的高人

把土色的山坡铺上绯色的云彩

风起云涌，包裹成内与外的天地

围住了深色和浅色的对决

围成了浓墨与重彩的调和

构成了一幅绝世的好画

值得赠与三月

赠与三月的吉北科

赠与三月的诗、酒和情义

画里的桃花酿、歌声不经意地溢出一点点

就醉红了夕阳

也许，一树桃花与一树桃花的对望

一小朵花的心事可以忽略不计

可是春天的脚步轻盈、细碎

还带着一点点的仓促与伤感

流年的弓射向无边的空茫

一江的流水汤汤里

左岸的春风泅渡右岸

而我们在吉北科的山坡上

看春天的样子

谷雨

身后是一扇靡丽的门窗

几点光影像是长在四围黑暗里的花

掩去了落花的阵容

面对土地就像面对命运

那些荒芜的岁月也许会被原谅

那些奋斗的日子也许会被铭记

不过，今天是谷雨

我看见四月的蔷薇攀上古树

尽管一些美好的愿望攀上了中年的疲惫

无疾而终

花一样的年龄沉在土色的记忆里

不会再遇到一个盛开的季节了

你想好好对待的人也许已擦肩而过

人间的好聚好散有时也不合时宜

播种的季节

布谷鸟叫声一阵一阵

空山新雨

播种的人群里

有你的兄弟

他们有书生的情怀

允许种子发芽

也默许稗子生长

就像原谅天性愚钝的幸运者

青云直上

这个季节适合播种

遗世独立

一只蜻蜓停在岸边的枝头上

看河上波涛起、云影乱

当然它知道夏天已经到来

春天真的已不在

所有的美丽随沙漏一样不停止流失

多少年在词句里生离死别

没有人在意你的来与去

有时你已看不清字迹

还好你看得清人心的善恶

那株零落的鸢尾一直等候

直到月光升起

让我们一起变得轻盈、脆弱而神秘吧

可以想起前尘往事里自己发过的誓言

努力想一张你快要忘却的脸

这个夏天就要到来了

原谅我必须像一只蜻蜓在岸边停一会儿

让流水带走一些忏悔

也带走我头顶上的那朵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