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档案文献遗产的损失与抢救

2020-12-06 13:24刘维荣
云南档案 2020年6期
关键词:郑振铎日寇古籍

■ 刘维荣

一、日寇对中国珍贵档案文献遗产的疯狂破坏与劫掠

1932年“一·二八”淞沪战争肇始的次日上午,在东方的大都市上海有着号称整个亚洲最为先进和著名的出版单位“东方文化之中心机关”之商务印书馆总部及其附设的东方图书馆(涵芬楼)最早遭到了日本侵略者炮火的焚毁。东方图书馆所精心收藏的46.3万余册中外图书,包括3700多种3.5万余册全部是宋元明版及抄本古籍善本,还有地方志2600余种2.5万多册,其中有140余册元明本及各种珍贵的中外杂志报刊全部化为灰烬。

时任日军侵沪司令盐泽幸一公然叫嚣:“烧毁闸北几条街,一年半年就可恢复,只有把商务印书馆、东方图书馆这个中国最重要的文化机关焚毁了,它则永远不能恢复。”日寇妄图彻底毁灭中国珍贵文化遗产之心昭然若揭。

时至1932年8月,商务印书馆才又重新开业,而东方图书馆却永远难以恢复到原来的规模了。

在抗战期间,中国的高等教育机构成为日寇首当其冲的轰炸目标,高等教育遭受到一次前所未有的大劫难。据国民政府教育部资料,在战争期间,受战争影响90%以上的中国高校受到日寇的破坏。

1937年7月29日,张伯苓苦心经营数十年的私立南开大学遭到日军飞机连续两天的狂轰滥炸,整个校园夷为平地,很多珍贵的图书、期刊以及仪器设备被破坏殆尽,甚至连重13000多斤刻有《金刚经》全文的校钟都被劫掠,成为抗战期间损失最惨重的高校。

1937年8月中旬,日军出动100多架飞机对上海狂轰滥炸,有92所文教机关和学校遭日机袭击,其中全遭毁坏的占75%。1938年4月10日,长沙的湖南大学图书馆被日机轰炸,馆舍全毁。1940年7月4日,清华大学图书馆藏书在重庆北碚遭日机轰炸焚毁。

高校在内迁中遭到最大的危险就是敌机的轰炸与遭遇日寇。1938年7月,武汉大学王星拱校长带领600多名师生及员工西迁四川乐山。迁校之路,并非平坦。迁校途中,图书、仪器、设备在宜昌、万县两次被日寇炸毁。12月11日,日寇轰炸宜昌,炸毁武大西迁途中停泊的船只,140余箱珍贵图书资料和精密设备仪器全都毁于战火。1940年3月4日存放在汉口的图书被日寇洗劫一空,损失总计5万册。到1940年4月,全校图书只剩下10万册。部分图书因怕再遭到日寇空袭,已转移至乡下。武汉大学一向重视科研,迁乐山时,图书资料、仪器设备遭日寇轰炸、抢劫,损失惨重,加之当时经费欠缺,使学术研究陷入了困境。唐山土木工程学院在1938年迁至桂林时突遭日机轰炸,全部仪器被毁。浙大在迁往广西、贵州途中两次遭日机轰炸,近10万元的设备、仪器被毁。河南大学在1944年5月豫湘桂战役期间,突遭日军袭击,仓促迁移,结果10余人丧生,20多人被俘,学校图书仪器损失惨重。山西大学7次迁移,几乎陷入绝境,学校图书、仪器、设备损失殆尽,被迫停办两年。

抗战以来,中国高校长年以来所积累的大量珍贵档案文献及科研资料,如南开大学调查华北地区社会状况的研究资料、北京大学珍藏的中国地质科研文献、清华大学搜集的中国近代史档案等,皆毁于战火。

其中北京大学被日寇掠夺和破坏的原有近25万册的图书文献所遭受的损失数量巨大。北平沦陷后,北大图书馆馆长严文郁留下负责主持善本书的封闭保管工作,却无力阻止日寇的疯狂掠夺和破坏。日本侵略军和汉奸组织的地方维持会及伪北平新民会、伪教育总署对北大藏书进行了查禁和掠夺及没收,包括日本宪兵掠走的俄文书3700余册,并处心积虑地窃走北大图书馆善本书库馆藏珍品清末宣统三年调查的《俄蒙界线图》,直接导致了北大史学系教授孟心史(森)受刺激而去世。据统计,清华大学战前馆藏中外文图书33万余册,期刊合订本3万余册,战后复原时仅收回中外文图书165000余册,期刊合订本2万余册,损失达65%以上。

在“八·一三”淞沪战争中,上海开明书店、文化生活出版社等多家出版社的重要图书被毁或被掠的数目也是惊人的。

中华书局自1937年“八·一三”以后,由上海长江轮船运出的第一批800箱典籍被日机炸毁一半。其长沙分局在1938年长沙大火中被毁,损失惨重。“八·一三”事变发生的第三天,开明书店被日寇的炮弹击中,开明所有的图版纸型、藏书资料、几百万的存货,以及待印的《二十五史》全部锌版等全部被毁,损失惨重。

日军对南京进行了大规模的文献掠夺始于1937年12月的南京大屠杀,具体的执行单位是日军上海派遣军特务部、南满洲铁路株式会社大连图书馆、东亚同文书院和日本上海自然科学研究所。就不完全统计,被日寇劫掠的珍贵档案文献有中央研究院33319册,国学图书馆167923册、历代名人字画464幅,国立中央博物院筹备处图书1365种、文物1679件,中山文化教育馆5735册、古物186件。

抗战时期,南京地区被日本侵略者破坏的图书馆有43所,损失宝贵的文化典籍170万册以上,并将南京880399册珍贵的档案图书文献劫运去日本,其中就包含有种类齐全的中国各级政府的公报,有当时最新的中国经济产业的调查和事业计划,有大批中国古代保留下的珍贵的善本书、孤本书、地方志等文化遗产,更有中国关于财政金融、矿业、公路、水利、石油、粮食、地质资料等大批统计资料,甚至还有古代典籍、报纸合订本、中文期刊合订本、西文图书、中日文图书等。

日本是收藏中国文物最多的国家之一,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均来自盗取中国古代帝王的陵墓所得,这些陵墓诸如邯郸赵王城、大批汉魏墓葬、辽太祖耶律阿保机陵寝等。此外,东京帝国大学、日本东方文化研究所等单位还多次派人长期大规模发掘并盗取河南安阳殷墟中大量出土之商代甲骨文物12443片,这其中就包括了近代学者罗振玉精选研究的因1940年客死旅顺前存放于其大连寓所的84盒1234片甲骨。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占领了上海租界,对中国珍贵档案文献遗产进行了肆无忌惮的破坏。1941年12月9日,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世界书局等被日寇洗劫一空,数百万册书籍被劫运日本。

侵华期间,日军有组织、有目标地破坏图书馆。1946年国民党政府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递交了一份题为“1937年以来的中国教育”文件,指出:抗战发生,对图书馆事业影响最大,战前全国图书馆有1848所,战后仅存940所。其中大部分已经破烂不堪。国民党政府所提的图书馆,只是列入国家范围的省级以上图书馆。破坏图书馆的同时,如1938年10月19日日机3次轰炸长沙,湖南图书馆定王台馆中弹,馆中藏书及所存30多种版片全部焚毁。日军还疯狂抢夺古籍珍本、善本、孤本图书计达300万册以上。

日军在摧残南京历史文化古迹遗存的同时,还对南京的图书、文化、出版机构与设施进行疯狂的破坏。战前南京有国立、部办、省立、市立、区立图书馆及私人藏书楼、大大小小近百家。其中被日军完全毁掉的图书馆有43家,毁掉图书170余万册。如供南京普通市民阅读的南京市立图书馆被日机炸成一片废墟;中央研究院生物研究所的图书馆,在1937年8月15日日机第一次对南京轰炸时,就被击中起火,馆藏书刊3万多册与数以千计的生物标本被炸毁殆尽;其他研究所虽陆续西迁,但仍损失巨大,共损失图书65800册、文卷80宗、册籍3020册;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藏丁氏“八千卷楼”与范氏“月槎木樨香馆”的大量古书珍本以及明清江南官署档案等,为避日机轰炸,该馆“选宋元精刊及孤本等善本装110箱,存朝天宫故宫博物院分院地库”,后被日军劫往日本;而该馆收藏的清代江南各公署档案6484宗及尚未整理者60余大篓、装订成册的清末至民国年间各种报刊1894大册又19束,竟被日军作废纸出售或焚毁;该馆收藏的大量地方志及丛书共约3万余册,在南京沦陷前用船运往苏北兴化,后也大半被日军炸毁。据伪政权的档案记载:“自友军入城后,曾由军特务部派员将馆中书籍运去十二万余册……。”海内外著名的佛教印刷单位——金陵刻经处与南京佛学院,除部分经版在战前被迁往四川江津外,留在南京的30万卷佛教经籍图书连同院舍,全部被日军焚毁。

在1937年12月初,即在日军攻占南京的前夕,上海日方“华中方面军”特务机关就匆忙地组织了一个所谓的“华中占领地区图书文献接收委员会”的机构,专门负责劫掠南京等地的图书文献。该机构由日方“华中方面军”特务机关主持,由日方的“南满铁道株式会社上海事务所”、“东亚同文书院”与“上海自然科学研究所”三个单位抽调“专家”组成。日军当局在1938年1月22日命令“华中占领地区图书文献接收委员会”赶往南京,就是为了进行“检查”与“接收”这些被他们劫掠的数量庞大的南京图书。

日军劫掠南京的公共图书,共计约844060册以上。战前,南京各公共图书馆藏书总量约为142万册,遭日军劫掠数占战前藏书总量的60%以上。日军在攻占南京期间,共劫掠南京公、私图书达897178册,它超过了当时日本最大的东京图书馆的85万册的藏书量。而当时日本的都、道、府、县级图书馆中最大的大阪府立图书馆藏书总量才25万册。在这些被日方劫掠的数量巨大的图书典籍中,有许多世所罕有的善本秘籍。如宋版书4000余种、《清朝历代皇帝实录》写本(从清太祖努尔哈赤到第11代德宗光绪的宫廷日记)3000多册、完整的《古今图书集成》10套等。

长达8年之久的日本侵华战争,更是对我国的档案造成了毁灭性的破坏。从七七事变爆发,直到抗战结束,日军以飞机轰炸作为打击中国军事实力的重要手段,铁蹄所至,皆成废墟。有关于此,早在1939年张继等十三人就不无沉痛地说:“抗战以来,行都设于重庆,当仓皇搬迁之时,自国府以及各部院会档案闻亦有散佚弃去者,沦陷区之省府档案,更无论矣。”面对日军侵华造成的大量档案流失现状,提议政府建立档案总库筹设国史馆抢救性保护现存档案。

1946年中央图书馆馆长蒋复璁统计,从“七七事变”起,东南各省图书馆损失书刊在1000万册以上。战前中国图书馆的馆藏量估计在2500万册左右,经日军狂轰滥炸、劫夺焚烧后损失六成。上述仅是公共藏书,而私人藏书损失数量虽巨却无从统计。

这些珍贵档案文献遗产损失,实在是中华文化之浩劫。

二、对珍贵文献的极力抢救

中华书局的抢救

成立于1912年1月1日的中华书局影响力堪比商务印书馆,也是我国近代以来有着重大影响的重要文化机构。中华书局图书馆于1916年在上海静安寺路中华书局总厂建成,附设的藏书楼于1925年改称中华书局图书馆。

全面抗战后,为了保护馆藏的珍本、善本书籍并及时抢救横遭厄运的珍贵档案图书文献,中华书局四处派人搜购得数万册珍本。江南著名藏书家蒋氏密韵楼多明清名家著作善本书于1941年底散出,中华书局遂购得4000余部,计54000余册。

致力抢救民族文献的藏书大家郑振铎

1937年,“八·一三”日寇侵华,被占领区人民为生计所迫,急于变卖包括珍贵藏书在内的家产。而不法书商惟利是图大肆向外国人兜售,造成大量珍贵善本古籍图书外流。

著名文学家、学者郑振铎视书如生命,他在抗战期间所写的《失书记》《求书日录》及《蛰居散记》等文章中处处可见。

在“孤岛”上坚持战斗八年的郑振铎,一直身处险恶的环境中,在珍贵文献遭劫难、被毁坏,甚至流出国境的时刻,他做了许多抢救中国古代文献、珍籍的工作,并搜购了不少有价值的古籍。

抗战爆发,日军攻占上海后,许多文化人都离沪去了后方,但郑振铎毅然留下来没走。这是因为他注意到:东南数省相继沦陷后,江浙皖以及上海藏书家所藏珍本图籍纷纷散入上海旧书肆,无数珍籍善本被英、美、日、德等外国人买走,外国图书馆也将战火中的中国作为古籍来源的重要目标,造成大量珍贵善本古籍图书外流。

为了避免“将来研究中国史学与哲学者,将不往北平而至华盛顿以求深造”的事件发生,他发出“救救孩子们吧”悲壮的呐喊。在这漫长的岁月险象环生,时时都有生命危险。当他拒绝日伪收买后被列入黑名单。甚至与四处搜捕他的、掌握当时上海进步文化人生死命运的日本特务机关头目在书店擦肩而过,但他仍然义无反顾地说:“我不能走。”

这一现实使郑先生异常苦闷和愤慨。是时,暨南大学校长何炳松,光华大学校长张咏霓,商务印书馆编译所所长张元济,考古学家、版本鉴定家、收藏家张凤举四人,也都留在上海。于是日夜焦虑不安的郑振铎就和他们在一起商量挽救办法。继而由郑振铎发起,五人联名于1940年1月5日向重庆当局发电报,要求拨款抢救民族文献。

重庆当局同意拨款后成立“文献保存同志会”,郑振铎等便立即行动起来,开始了一场艰巨而有意义的工作。如果说前两年郑振铎替国家收书是以个人的力量,自发的,出于“嗜书如命”的爱好,而这时“抢救”民族文献的工作,却是以国家的力量,有计划、有组织地进行,体现了富有正义感的爱国学者对中华文化的炽热情感。

从1940年1月至1941年12月,前后不到两年时间,郑振铎为购书事宜致张咏霓的信就达270封之多,其中最多的一个月写有21封信。信中除谈及购书之事外,时有发自内心的感慨,从中可以看出郑振铎的拳拳报国之心。这里不妨摘录两段:“为国家保存文化,如在战场上作战只有向前,决不逃避。”“每一念及前方战士之出生入死,便觉勇气百倍,万苦不辞。”

郑振铎抢救《脉望馆抄本古今杂剧》这件颇带戏剧性的搜求过程充分展示出了其坚韧精神。他在1940年10月17日写就的一文中叙述了搜求这套珍籍的艰辛过程。郑振铎用公款抢救的这一批珍贵古籍,可谓是中国戏剧史上的一个重大发现。他搜求到的这64册书中包括了242种杂剧,其中半数是湮没了数百年的孤本,而这一百多种孤本之中,元代人所作的就有29种。

从1940年春至1941年初冬,郑振铎等为国家收书,虽前后不过两年时间,却抢救、搜罗了不少重要文献,如江南著名藏书家,包括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赵氏旧山楼等所藏图书,凡有散出的大都抢救为国有,计珍本图籍3800余种,约18000余册,其中宋、元刊本300余种。

面对购买下来临时堆放在自己屋里数千册古籍,郑先生为了防止被日伪特务发现,还要经常寻觅安全场所,秘密搬来搬去,“其间艰苦困厄之情,焦虑萦心之态,殆非尽人所能告语”。4年间巧妙地借助有限拨款共抢救国宝级古籍80余种。

在与敌伪斗争的同时,还要与书商的无知作斗争,郑振铎也竭尽自己的财力抢救珍贵古籍,这也是抢救古籍文献,使之免遭毁灭的义举。一次看到70余捆、800余种书面临被书商卖到造纸厂的厄运时,郑振铎苦口婆心劝其保留下来,但书商极为固执。郑振铎却更为执著地在周围旧书店逐一动员,希望有人能把这批书收购保存,然而从早忙到中午毫无结果,而那个书商也不愿再等了。于是为了保存古籍郑振铎毅然不顾自己生活窘困,用了几乎十口之家数月的口粮钱换取了这批图书。

陈君葆“护宝”3万册善本无损

陈君葆(1898—1982),曾在港大中文学院、冯平山图书馆、中英文化协会香港分会任职,抗战期间妥善保存古籍,1947年获港督杨幕琦颁授勋章。

1941年12月8日,日本偷袭美军在太平洋的军事基地珍珠港,发动了太平洋战争。日寇的铁蹄踏进了香港,令港大冯平山图书馆馆长陈君葆心闷不过。

1942年1月9日上午,日军宪兵队长平山对陈君葆施行了长时间的盘问。盘问由下午7点30分开始,一直到中夜11点45分,问题的中心在于南京中央图书馆那3万册善本书,共分装为111箱。

这3万册善本书原藏南京中央图书馆,是郑振铎、张元济等人多方向中英庚款委员会申请,花巨资购买的,而且大多数是明版罕见本或绝本,万一遗失,就无法再购买或重版。

当时,最理想的办法是将这些古籍直接运至中国大后方,但鉴于当时的交通条件和险恶的时局,并不容易办到。而比较可行的是先运到香港,再转至缅甸仰光,又由仰光经滇缅公路运至重庆。经多方考虑,最后将香港大学图书馆确定为这批珍贵古籍中转安置的场所,恰好当时郑振铎的老熟人许地山任港大中文系主任,而许地山的亲密同事陈君葆又担任港大冯平山图书馆馆长兼中文系讲师。这样,陈君葆就成为接收这批古籍十分合适的人选。

从1938年起,郑振铎等便将古籍先后一包包邮寄到香港大学冯平山图书馆,许地山和陈君葆常常亲自跑到码头以至轮船去交涉和提运。从1937年到1940年年底,这些寄出的书共装了111箱,计3万册。

陈君葆着手为这批书做好运往美国的准备,在111箱装满古籍的箱面上写着:“寄往华盛顿中国驻美大使胡适博士,中英文化协会香港分会秘书陈君葆寄”这样的英文字样,并等待1941年12月6日由“格兰总统号”游轮运走。可是该轮在香港停靠时间很短,靠码头只有两三个小时,来不及装载货物,这111箱书就这样搁下来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事过不久,传来消息:“格兰总统号”在马尼拉港外被日机炸沉,这些古籍有幸避过了毁于战火的厄运。

为了看守和保护这批书,陈君葆做了最坏打算,他忍痛把妻儿分批暗中送往澳门和内地,独自留在香港,他利用日治当局强制他负责管理港大图书馆的机会,用尽一切可能,密切地注视着这批书的动向。终于在1942年1月底,陈君葆亲眼看到那属于我国的111箱3万册善本古籍被搬离香港大学,陈君葆确信这些古籍被日军偷盗走了。

1945年8月,日本宣布投降后,陈君葆于11月19日分别写信给国民政府教育部次长杭立武说明111箱书的事;同日又复函给国立中央图书馆馆长蒋复璁,说明111箱书被移出经过,并报告留在馆内的书尚有五百二十余册无恙。

南京政府教育部对这批国宝级的书籍当然也很重视,1945年12月13日陈君葆就收到杭立武次长的回信,嘱陈君葆对111箱书再加调查。

陈君葆在得悉这111箱古籍的下落后,立即写信给当时的国民政府教育部,并同时写信告诉郑振铎。

1946年7月11日下午,陈君葆接国民政府教育部次长杭立武7月4日来信,说111箱书已找回来了。

日占前,港大冯平山图书馆库存的公私藏书,除其本存的图书外,还有各种善本古籍。除南京中央图书馆3万册藏书曾被日本盗走复又寻回外,这些古籍均无恙,一直保存完好,直至抗战胜利后发还给原主。

除冯平山图书馆原有藏书保存完好之外,散落在港九各地的书籍,陈君葆极力搜寻避免失散,更为重要的是香港生死注册处的重要档案和高等法院的文件,这些都为香港战后复建提供了可靠依据。

陈训慈、竺可桢与文澜阁《四库全书》大迁移

《四库全书》成书于清乾隆年间,共缮写七部,分藏于北京清宫文渊阁,圆明园文源阁、盛京故宫文溯阁、热河避暑山庄文津阁、扬州大观堂文汇阁、镇江金山寺文宗阁和杭州圣因寺文澜阁。前四者统称北四阁,专供御览;后三者统称南三阁,对外开放,允许读书人阅览抄录。

1937年7月,抗日战争爆发,侵华日军在进攻平津的同时,已在上海、杭州等地派飞机盘旋轰炸侵扰。为免《四库全书》遭劫掠与被炸,时任浙江图书馆馆长的陈训慈在7月底即命总务组赶制木箱,准备将文澜阁所藏的《四库全书》迁移。8月1日,情势突变,陈训慈即组织将馆藏库书及善本书共36318册,分装228箱(其中库书140箱,善本书88箱)。为确保安全,经与其恩师竺可桢(国立浙江大学校长)商议,陈训慈等决定将库书迁往建德。竺可桢伸出了援助之手,协助库书迁移。8月4日,在晨曦中库书运抵江干码头装船,悄然地向钱塘江南岸的富阳鱼山驶去,开始了它长达10年的西迁漂泊之旅。

1938年1月,竺可桢在听得浙大有图书、仪器被日军俘获的消息时,即电教育部长陈立夫,认为《四库全书》至为宝贵,留在建德实在不安全,建议“似更运内地为是”。教育部接到竺可桢电后,即表示文澜阁库书应迁往贵阳,由浙大协同运迁。4月14日,《四库全书》运抵长沙。30日由长沙运抵贵阳,寄存到贵阳城内省立图书馆。至此,库书西迁,历时半年,辗转浙、闽、赣、湘、黔5省,行程2500公里,历尽艰险,终于安全运抵贵阳。9月28日,库书又移至城外张家祠堂内储藏。

1939年2月,贵阳遭日军飞机轰炸。为避免敌机空袭,确保安全,4月8日又将库书移至离城10余里地的地母洞内保存。《四库全书》迁至贵阳的安危时时记挂在竺可桢的心头。1939年2月,竺可桢从广西赴重庆参加第三届全国教育会议,途径贵阳时,专门抽出时间去张家祠堂,了解该书储藏情况。6月,竺可桢再次到贵阳视查《四库全书》的储藏状况。到地母洞时,看到偌大一个山洞,只有2名工人看守。山洞虽高,通风亦可,但地处云贵高原,潮湿自是难免。打开一箱查看,发现其中书已受潮。见此情景,竺可桢即表示,须请示教育部增加人员与经费,将屋顶以瓦代木,箱中书籍全部开箱曝晒一次。届时,浙大派一名教授前来指导,并参与库书的具体管理。

1942年4月19日,竺可桢赴重庆参加教育部第二届学术审议大会,受到蒋介石的接见,再次提及文澜阁《四库全书》一事。

1944年春,日军为打通大陆交通线,发动了豫湘桂战役。同年11月贵阳危在旦夕。11月30日,竺可桢致电教育部长,请求速迁运《四库全书》。其电云:“教育部钧鉴:浙江文澜阁《四库全书》原存贵阳地母洞,兹以战局渐紧,此书为我国仅有之精华,似应及早择地迁运,以存国粹。”竺可桢的拳拳之心,获得了教育部的认可。同日,陈立夫致电贵州省主席,请其速拨8辆车将《四库全书》从贵阳运到重庆。12月8日,《四库全书》从贵阳启程。23日,全部运抵重庆青木关丁家湾9号。

为加强保存迁渝后的《四库全书》,教育部特成立了保管委员会,竺可桢是该委员会7名委员之一。

抗战胜利后自1946年5月11日起,文澜阁《四库全书》及附藏书总共156箱,经过重庆、贵州、湖南、江西、浙江,终于至7月6日安全抵达杭州,卸放在西湖旁的浙江省立图书馆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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