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种家将经略环州事迹考述

2020-12-06 12:05沈浩注许彩莲
西夏研究 2020年4期

□沈浩注 许彩莲 井 明

北宋是被称为“武士的悲哀”的朝代,其长期推行崇文抑武的治国方略,对武将的培养和成长产生了诸多不利因素,但是在与辽、夏的长期对峙背景下,亦涌现出许多能治边安疆的将才世家,以种世衡为首的种家将就是其中的代表。种氏家族祖籍为河南洛阳,后迁至山西,在种世衡及子孙三代人戍边征战过程中,家族影响日渐扩大,战功卓著,在北宋的历史上极具影响力,有“山西巨室”、“种家将”等称号。

种家将以种世衡为开山将领,世衡有八子,依次为古、诊、咏、谘、谔、欣、记、谊。其中古、谔、诊皆有将才,关中号曰“三种”。孙朴、师道、师中也均为北宋著名将领,其历史地位举足轻重。种家将是典型的在西北边境征战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将才,在西北边境素有威望,亦深得朝廷信任,常常临危受命辗转于陕西五路之间。在种家将经略边疆的过程中,环州显得格外重要,以种世衡知环州为始,种家将有多人相继经略环州、再续功业,与环州可谓是渊源颇深。对种家将在环州事迹的整理研究,既有助于我们更深入全面地了解种家将,也能彰显出将门世家在北宋边防中的重要作用。

一、北宋的极边之地——环州

环州,“其地三面控蕃戎,最为檄塞之”[1]1079,作为以军事立州的边防要地,在当时就有“极边” 之称。环州作为汉唐以来安置少数民族的重要地区,其“极边”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其一,环州境内民族成分复杂,同在环庆路,却有“庆州在汉界、环州在蕃界”[2]1176的说法。这些番界的部族,“其俗多有世仇,不相来往,遇有战斗,则同恶相济,传箭相率,其从如流。虽各有鞍甲,而无魁首统摄,并皆散漫山川,居常不以为患”[3]9129-9130。接受北宋的政策的称为熟户,反之称为生户。他们反复无常,不为我用、便为夏用,常常阴连羌虏,为患边上,对环州边境构成一定的威胁。如蕃部牛羊、苏家等族,“在环州侧,恃险与远,结贼迁为援,环州常病之”[2]1181。有环州番官慕恩、慕化曾为北宋数立边功,朝廷赐赉优渥。但是“恩等没后,族众益繁,向背不一”[4]484。当初,元昊叛乱时,“阴诱属羌为助,环庆酋长六百余人约与贼为乡导,后虽首露,犹怀去就”[2]3129。庆历二年(1042)正月,环庆路经略安抚使范仲淹巡边至环州,点检环州管界熟户、番官共一千七十二人,通过设宴款待属羌,以皇帝名义赐予大量的财物等方式,让属羌感受到皇恩浩荡。他与属羌订立条约,对其进行约束,使其忠于北宋,勿受西夏诱导。在这种恩威并施的政策下,属羌受命悦服。虽然范仲淹在环州边境的民族政策初见成效,但是“环州勾当一郡十三寨,当此危地,须在得人”[5]770。仅靠范仲淹一人并不能使极边之地的番部长期稳定,环州亟须能臣良将前来治理。

其二,环州与夏境犬牙相错,西夏入侵,首当其冲。宋太祖立国之初,即“以通远军西戎近边,命(董)遵诲守焉”[2]204。董遵诲镇守通远军十四年,治边有方,边境尚且稳定。但是伴随着李继迁势力的不断壮大,环州常受其侵扰,由环州运往灵州的粮草屡屡被其劫获于环州北面的瀚海之中,为支援灵州而修筑的清远军城数年间即被攻破,随之青岗、白马诸寨相继失守,北宋环州防线被迫收缩至洪德寨一线,而环州作为极边的地位进一步凸显,伴随而来的侵扰也进一步加剧。淳化四年(993),“冬十月,围环州,除盐禁。(赵)保吉合四十二族首领盟于杨家堡,引兵万三千人寇环州石昌镇,屠小康堡,知环州程德元击之,不退。”[5]329咸平六年(1003)四月,“(赵)保吉逐入环州,攻洪德寨”[5]350,被番官庆香和寨主段守伦击走。随后又进攻环州番族白马族,白马族被迫徙帐避之。景德元年(1004)三月,“夏州蕃部寇洪德寨,阖门祗侯段守伦率兵拒之”[5]354。景德二年(1005)二月,“出兵寇环州,破旺家族,执首领都子”[5]356。庆历三年(1043)九月,“团练使讹疥侵环州,为苏家族薛乞所执”[5]427。这些仅是史料记载下来部分入侵事件,肯定还有更多小规模入侵未入史书,而这足以说明西夏入侵环州之频繁。

如此极边之地,在北宋战略防御中的地位自不言而喻,无论是城寨数量,还是驻军规模都在随着西夏的强大而持续增加,精兵强将也不断被调遣驻守于环州边境。在诸多的知环州任上,以种世衡的政绩最为卓著,其在环州的治边策略也为北宋御边树立了典范。

二、种世衡首知环州,树立御边典范

种世衡(985—1045),字仲平,“幼从(种)放学,任气有才略”[2]3043。大中祥符五年(1012),以叔父种放之恩荫补为将作监主簿,始为保定、武功和泾阳知县,后迁为凤州通判,因受权臣王蒙正诬陷而坐流窦州,经李纮、宋绶、狄棐等为其申辩,复官卫尉寺丞,历监随州酒,签书同州、鄜州判官事,在鄜州种世衡修筑著名的清涧城,后被范仲淹举荐知环州,种世衡在环州安抚属羌,鞠躬尽瘁,最后病逝于筑细腰城之任。范仲淹称其为“国之劳臣也”。种世衡在环州功绩主要有两方面。

(一)牢笼羌夷,化敌为友

庆历二年(1042)春,范仲淹巡边至环州,发现有属羌暗地勾结西夏,对北宋的边防构成一定的隐患。范仲淹以世衡素得属羌之心,且清涧城防线在种世衡的治理下已得到巩固,于是奏请调世衡知环州以镇抚属羌,虽然鄜延路经略使庞籍极力阻拦,但是范仲淹以“非世衡则属羌不可怀”为由,朝廷最终从范仲淹之请。世衡到环州后认为安边的关键在于属羌难制,尤其是联合西夏则成大患。于是他“乃周行境内,入属羌聚落,抚以恩意,如青涧焉”[5]356。

环州番部的牛家族奴讹,素来倔强,不服于人,从未出迎过知州,因久闻世衡在清涧之威名,今世衡至,匆忙到郊外迎接。世衡遂与他约定明日到帐中慰劳牛家族。当晚天降三尺大雪,第二天,下属皆以地险劝其不可前往,世衡曰:“吾方结诸羌以信,不可失期。”[3]10724遂涉险而往。奴讹本有疑虑,又见大雪封路,料定世衡必失约,便安卧帐中休息,世衡到帐内踢了一下奴讹,奴讹大惊曰:“前此未尝有官至吾部者,公乃不疑我耶!”[3]10724乃率其族拜伏喧呼曰:“今而后惟父所使。”[5]357周围番部闻此,纷纷钦服世衡,世衡在环州属羌中逐渐树立了信义。慕恩部落是环州一带势力最强的属羌,世衡为了笼络慕恩,便请他来喝酒,并赠其侍姬,“由是得其死力”[3]10724。番族中凡有二心者,世衡便令慕恩出兵讨伐,无不克。兀二族长期勾结西夏,世衡屡招不至,即命番官慕恩出兵讨之,“死者半,归者半,尽以其地暨牛羊赏诸有功”[5]357。其后百余帐皆听命于种公,“属羌爱服,皆愿效死”,莫敢有二心。世衡在环州还推行烽火传信制度,但凡西夏入侵,则举烽相告,介马以待,做到有备无患。为了提高全民的射箭水平,世衡以射箭考核官吏,以射箭决策事务,于是环州境内人人自励,“虽屠贩倡优皆精于射,敌不敢复近环州”[2]3232。除此之外,世衡还曾在环州建学,令番官子弟入学,为监司所怀疑。但世衡以为“非欲得番官子弟为门人,但欲与之亲狎,又平居无事时,家家如有质子在州”,有效地笼络和控制了番官。宋神宗赞其:“世衡事事辄有计谋,其建学非苟然也。”王安石也称之为“凡欲成大功立大事,必须能见众人所不见,乃能成立”[2]5662。

(二)筑城修寨,巩固边防

在环州和原州之间,以属羌明珠、密藏、康奴三族势力最大,且素来骄横跋扈,常常阴连西夏,“抚之则骄不可制,伐之则险不可入”,在环原二州边境为害不浅,其北又有二川,可通西夏,对北宋的边防亦构成威胁。庆历四年(1044),范仲淹宣抚陕西,提议修筑细腰城,以断其路。“于是檄知环州种世衡与知原州蒋偕共干其事。”[2]3726世衡带病领命,即令士兵昼夜不停加紧筑城,因担心西夏和三族的阻扰,世衡先遣人以计略敌,敌果不争,又召三族酋长犒之,“谕以官筑此城,为汝御寇”。三族失去了外援,又没有理由阻拦,因此弃夏归宋,使得环原二州之间的边防趋于稳固。细腰城虽然功成,但世衡“处细腰月余,逼以苦寒,城成而疾作”[5]358,于庆历五年(1045)正月病逝于环州,葬于京兆万年县之神禾原,享年六十一岁。

世衡在环期间,善抚士卒,团结属羌,“叛我者攻兮,服我者抚”[5]359,重视发展生产,活跃边境贸易,从不劳烦县官益兵增馈,对地方的社会安定和经济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无贤不肖皆称之。世衡卒后,“吏民暨属羌酋长朝夕临柩前者数日”,“青涧及环人皆画象祠之”。[5]359世衡长子种古上书为父讼功,并言世衡在清涧时用计除掉野利大王之功被庞籍所掩,但是被枢密使庞籍驳回,种古再次上书,“遂赠世衡成州团练使”[3]10744。

种世衡在清涧和环州御边有方,不但是北宋御边的楷模,而且为后世的治边树立了榜样,尤其在环州影响更为深远,据清《环县志》记载,为了纪念种世衡,北宋宣和年间在环州修建的“威靖祠”,香火不断,清代时仍然存在于环县城内。当年种世衡在环州的练兵教场,虽然到清代已经废弃,但却被修成了观兵亭,是当时环县的一处重要的风景游览之地。①

三、种古、种诊继知环州

世衡有八子,其中长子种古与次子种诊都曾相继知环州,虽没有父亲在环州的丰硕功绩,但相关事迹并不少。种古,字大质,从小便仰慕叔祖种放的品格,“文雅纯笃,样志不仕”,有叔祖明逸之风,朝廷录其为官,他辞以与弟,时称“小隐君”。从《宋史》的记载看,世衡去世后,种古被授予天兴尉,后历任泾原路都监、知原州、环庆路兵马钤辖、永兴军路兵马钤辖、知宁州、知镇戎军、知鄜州和知隰州等,其中并没有知环州的记载。但是《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熙宁十年(1077),时任永兴军路兵马钤辖的种古与知庆州范纯仁因为流放熟羌迈布一案而惊动朝廷,种古称:“前知环州,尝与纯仁争辨蕃部等事,因此挟情捃拾。”故当种古执熟羌迈布等为盗,准备流放南方,过庆州时喊冤,范纯仁命知宁州史籍重新审理了案件,为迈布洗脱了罪名并释放,种古不服,“以宁守史籍变其熟羌狱,上书讼冤”[2]6947,而史籍又是范纯仁所举荐,同时还检举了范纯仁的七件不法之事。为了解决二人的矛盾,朝廷派御史冯如晦前往勘实,在御史审案过程中,种古一直辩称自己在知环州期间与范纯仁不协。在《范纯仁言行录》中也记载着劾熟羌为盗的是环州太守种古,因此可以断定种古曾经担任过环州知州,而《宋史》对此却失载。从《续资治通鉴长编》中对种古的零星记载粗略分析,种古于皇祐元年(1049)秋七月被授予天兴尉,熙宁三年(1070),已经在知原州任上,熙宁八年(1075)五月,环庆路分兵四将,时任环庆路兵马钤辖的种古为第二将。熙宁十年(1077),当御史来环庆路勘实种古检举范纯仁一案时,种古已经担任永兴军路钤辖。而范纯仁知庆州的时间为熙宁七年(1074)十月,从此推知,种古应在知原州后调任知环州,同时兼职环庆路兵马钤辖,还被授予第二将。从此环庆路第二将就一直驻守在环州,直到元丰二年(1079),又将环庆路兵马分为八将,第二将驻守环州就成为了定制。熙宁十年(1077)正月,肃远寨番官英博等发生叛乱,环庆路兵马钤辖兼知环州种古通过“厚购赏捕为首之人”,释放并招抚了被胁迫的番部,平定了叛乱。

种诊,宋史无传,事迹较少,履历不详,种诊知环州之事史料中却略有提及。熙宁三年(1070),陕西宣抚使对韩绛陕西兵马进行改革,“即募强劫贼盗及亡命罪人为奇兵,又分番汉兵为七军”[2]5241,知环州种诊与其兄知原州种古和弟弟知清涧城种谔就分领三军。熙宁四年(1071),石昌镇番户有反叛的迹象,知环州种诊以厚利对其进行了安抚,番户遂安定下来。同年,西夏番部三人来环州投奔种诊,自称熟知西夏国事,种诊本想留着询问敌情,以立功。但是恰好宋夏通和,种诊以为无所用,便将三人安排在近里的州军。朝廷以其轻妄通和,边防弛备,有误国事,因此“降知环州种诊一官”。在种古诬告范纯仁一案中,种诊帮助其兄“发奏状入马递籍申制院”,因罪状不实,亦受牵连。“知环州、内藏库使种诊免追官勒停,罚铜二十斤。”[2]7080熙宁六年(1073)三月,因环州地处边地,州界盗贼横行,为了加强环州边境巡检,划清责任界限,知环州种诊奏请朝廷“改环州通远县尉为主簿,仍减罢弓手”[2]5921,实现了对环州边境的有效管理。

四、种朴、种师道、种师中再知环州

种家将发展到世衡孙子辈算是达到了顶峰,在众多的孙子中,以种朴、种师道与种师中三位最为杰出,他们在职位、功业和影响等方面都将种家将推向了新的高度。这三位也都曾先后担任过环州知州,尤其是种朴在环州事迹颇多。

种朴,种谔之子,以父任右班殿直,《宋史》有传,但主要记载了他在一公城战死的过程,早期事迹并未提及。查《续资治通鉴长编》可知,他曾担任熙河路勾当公事、泾原路都监、知镇戎军、权知环州、知环州、环庆路钤辖、陇右缘边安抚使都巡检使、熙河兰会路钤辖、知河州、管勾洮西沿边安抚司公事等职。种朴知环州的具体时间不详,从履历可略知时间应该很短。绍圣四年(1097)四月,他履职泾原路都监后,正值北宋开始大举实施夺取天都、控扼横山的战略,在主帅章楶的总体部署下,种朴参与修筑了后石门、褊江等城寨。元符元年(1098)春,种朴在环州负责兴平城的修筑,用兵二万余,顺利筑城,因功迁文思使。四月,“环庆走马盖横奏,种朴出界,斩首百余级,获驼马牛羊共数千”[2]11835。种朴成功修筑兴平城和横山寨后,环庆路欲令其进一步在环州之字平筑城,但是因环境限制,遂“罢筑之字平,以无水故。遣种朴应副泾原”[2]11582。七月,种朴等人“以进筑没烟前、后峡两寨毕工……各迁一官,及赐银绢有差”[2]11906。十月,夏军大举侵犯泾原路,种朴再次率环庆兵马前往策应,种朴等将领用兵持重,“不与轻战,保全师众,及屯据要害,张耀兵势,使不能深入作过,致贼无利,沮丧遁归”[2]12000,获得朝廷的银绢奖励。元符二年(1099)五月,以进筑天都及策应泾原之功,“权知环州种朴领昌州刺史”。六月,种朴在环庆路相继修筑定边城和白豹城,因功由左藏库使、环庆都监晋升为皇城使、权环庆钤辖,并获赐银币奖励。七月,“知环州种朴领兵至赤羊川,收接到赏罗讹乞家属共一百五十余口,孳畜五千。夏贼千余骑来追,与战,生擒监军讹勃罗并首领泪丁讹裕”[2]12202,成功地实施了一次浅攻战略。闰九月,已经身兼陇右缘边安抚使和都巡检使的种朴,“就差充熙河兰会路钤辖、知河州、管勾洮西沿边安抚司公事”[2]12276。然而,上任一个多月就在一公城遇难。十月己未,“皇城使、昌州刺史、权熙河兰会路钤辖、兼知河州、管勾洮西沿边安抚司公事种朴战没”[2]12303。从种朴的履历可以看出,他在环州期间功业颇多,主持修筑了兴平城、定边城、白豹城和清平关等关城,率领环庆兵马数次策应支援泾原路,又亲率兵马浅攻夏界,生擒监军,在北宋夺取天都、控扼横山的战略上功不可没。

种师中(1059—1126),字端孺,老成持重,为时名将。《宋史》有传,主要记述了师中在榆次抗金为国捐躯的事迹,其余事迹略而未提,履历方面仅提及其“历知环、滨、邠州、庆阳府、秦州,侍卫步军马军副都指挥使、房州观察使,奉宁军承宣使”。由此可知,师中早年曾经驻守西北抗夏,一直活动于陕西各路之间,尤以环庆为主,基本上是继承了祖上的抗夏事业。虽然史料中没有师中知环州的时间,但是在环县博物馆藏《陈谅墓志铭》上却记载有:“其尤所知者,姚少师古帅庆阳、种太尉师中守环州始终十余年,皆待公如家人。”证实师中知环州有十余年时间,并且对洪德寨主陈谅关爱有加。另外在《中兴姓氏录》也记载着:“种师中,字端儒,师道之弟也。以世荫尝历秦州司户参军,授内殿承制、环庆路第一副将,擢知宁州、邠州、德顺军、环州,守环十二年,所至皆有治声。”[6]甲468-469可见,种师中在环州不但时间长,而且声望很高。宣和七年(1125)十二月,金军分两路大举攻宋,东路直取东京,西路兵攻取太原,师中所率秦凤兵被召回抗金勤王,驻守滑州,在各路的勤王大军的协助下,李纲指挥东京保卫战,金兵无法攻克被迫撤兵。靖康元年(1126),金兵围攻太原,五月,朝廷令师中前往救援,在枢密院知事许翰的连续催促下,师中孤军深入,遭遇金兵主力,终因寡不敌众,师中身被四创,力疾斗死。师中死后被“诏赠少师,谥曰庄愍”。

种师道(1051—1126),字彝叔,“少从张载学,以荫补三班奉职”,历任熙州推官,权同谷县,原州通判,秦凤路提举常平,泾原都钤辖,知德顺军,提举秦凤弓箭手,提举崇福宫,知西安州,知渭州、应道军承宣使、都统制,保静军节度使,知环州,静难军节度使,京畿河北制置使,京畿河北制置使,同知枢密院,京畿两河宣抚使,太尉,河北、河东宣抚使等职。师道早年长期在西北抗夏,后来童贯执掌西北兵权,师道便追随其左右,先后征西夏、平方腊、伐辽国,而知环州仅是伐辽失败后的一个过渡官职。下面对种师道知环州的历史背景简作分析。自崇宁四年(1105),童贯由内侍改任熙河兰湟、秦凤路经略安抚制置使后,便开始了他长达十数年的对夏征战,此时西夏国势已弱,节节败退,又失去了横山一线,无奈被迫向宋求和。宣和二年(1120),童贯又率军平定了声势浩大的方腊起义,自恃功高,贪功开边,在出使辽国时因受辱,便心怀仇恨,遂因私心而有出兵伐辽之念。宣和四年(1122)三月,在童贯的鼓动运作之下,宋金合约攻辽,徽宗以童贯为河北、河东路宣抚使出兵伐辽,出征前师道以偷盗邻家为喻对童贯攻辽进行了劝阻,但是童贯不听。四月,贯兵分两路,以都统置种师道总东路之兵趋白沟,辛兴宗总西路之兵趋范村。种师道东路军在白沟遭遇辽将耶律达实的抵抗,前军统制杨可世败绩,士卒多伤,师道败退雄州,西路辛兴宗与萧干战,也战败于范村,两路大军伐辽以失败告终。六月,徽宗下诏班师回朝。虽然北宋败绩,但是辽国此时正受金兵攻伐,意欲联宋抗金,于是遣使求和,师道再次建议与辽联合对抗金。但是童贯以己之私欲而不允,执意伐辽,而对与其意见相左的师道则心生不满,便密奏师道有助贼之嫌,宰相王黼怒,降师道为右卫将军致仕,以刘延庆代之。九月,辽将郭药师降宋,童贯以为再次攻辽的机会来到。十月,命刘延庆率军十万出雄州再次攻辽,刘延庆在卢沟再次被辽将萧干战败,溃不成军,宋军再次惨败。“自熙、丰以来,所储军实殆尽,退保雄州”。[3]11237遭此大败,徽宗此时又想起师道之言,遂起用师道为宪州刺史、知环州,此次师道知环州是在北宋伐辽失败、金兵意欲南下的特殊历史时期,故而时间比较短暂,据《中心姓氏录》记载:“七年,叙复宪州刺史知环州,公之弟师中作守,阅十有二年而后去,民未忘,闻公之来,甚惬。”[6]乙24证实师道宣和七年知环州,而种家在环州的功绩和影响也深入人心,民心向之。旋即师道就任保静军节度使,再经致仕起用后便投身于抗金战斗中,直到病故。

五、结 语

在北宋王朝“守内虚外”的政策影响下,终其一代,边防压力是有增无减,并最终覆亡于金兵的铁骑之下。但是在长期的边疆防御过程中,将门世家在边防中的作用还是值得肯定的。种家将三代十余人,从驻边御夏到抗金卫国,经历了北宋近百年的边防史,先后有多人战死沙场,为北宋的边防事业作出重要贡献。种世衡修筑清涧城和细腰城,巩固了延州、环州和原州一带的边防,他“在边数年,聚货食,教弧矢,抚养士伍,牢笼羌夷,无贤不肖皆称之”[5]359。种古、种诊和种谔三兄弟,长期驻守陕西边境抵御西夏,皆俱将才,陕西番汉兵共有七军,兄弟三人就分领三军,在边防中的作用不容忽视,尤其是种谔,取绥州、筑啰兀,拓边西北,战功颇多。种朴、种师道、种师中三兄弟功业更大,种朴在陕西主持了修筑兴平城、定边城、白豹城和清平关等城寨,为北宋的夺取横山立功不小。种师道、种师中都曾经担任边路主帅,坚守在抗夏前线,而他们抗击金兵入侵的功绩更是名垂青史。种家将是北宋诸多将门世家中的代表,在北宋的武将群体中,“就其作为来言,将门世家无疑在总数居首位”[7]79-80。如府州折氏家族,世代为北宋守卫着边疆,前后共有十三人担任知州;开国将领曹彬,曾挂帅征讨南唐和参与雍熙北伐,其子孙多人在陕西、河北前线带兵御边,可述的功业很多。其他诸如王全斌、马全义、杨业、潘美、李汉超、李进卿、孙行友、韩重赟、赵振、姚兕等将领,其后人相继为将,在边防前线也都颇有建功。这些前仆后继的将门子弟在北宋“崇文抑武”的环境下,仍然坚守边境前线,忠君爱国,甚至是血染沙场,至死不渝,为北宋脆弱的边防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将门世家在武将群体中综合素质最高、功绩也最为卓著。一方面是因为将门世家一般传承有良好的家风,既重视骑射兵法等武功操练,也兼顾学习文化知识;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从小就有追随长辈征战沙场的实践经历。如种世衡从小就追随叔父即当时的著名隐士种放学习,受其影响至深,才略过人;种古同样也崇尚叔祖种放的明逸之风,明达孝义,不事科举;种谔善驭士卒,临敌出奇,战必胜;种师道少从大儒张载学习理学,且知兵有谋;种谊倜傥有气节,喜读书;师中老成持重,属忠臣名将……从这些可以看出种氏将门良好的家风传承。曹氏将门中曹璨、曹玮和曹琮少壮时便常常跟随父亲曹彬征伐四方,熟习韬略,阅历丰富。姚氏将门中姚麟、姚雄和姚古也都有追随其兄父姚兕征战的经历。另外北宋时期恩荫制度的倾斜照顾也是重要因素,其时武将的恩荫数量非常庞大,据苗书梅先生的研究,宋代在荫补入仕的官僚队伍中,武官始终占大多数。荫补为官者中,武官是文臣的6 至8 倍[8]72。而且他们迁转迅速,从起点处就先人一步,优势自不言说。如种氏将门,从种世衡以种放之恩荫补官,其后赐三子恩,种古以荫补为天兴尉,种谔以父任累官左藏库副使,种谊也因家世而得官,种师道以荫补三班奉职,种朴以父(谔)任右班殿直,死后还官其后十人,这些诸多优势综合起来就共同促成将门世家的延续和建功立业。

在将门世家的任职地上,朝廷也是经过周密安排的,因为将门长期在边境与敌作战,对敌可以形成威慑力,是一种无形的军事力量,有时不必兴兵便可威慑敌方,所以朝廷一般都倾向于把将门子弟安排到其先辈们的建功之地,以借其威信,巩固边防。如种氏将门,种世衡在环州及周边威信高、影响大,对内周边属羌膺服,对外西夏将士惧怕,后来其子孙多人都相继被安排知守环州,无疑是利用种世衡的威信;曹氏将门,曹璨、曹玮、曹琮也都先后有鄜延及周边环庆、泾原任职的经历;姚氏将门,姚兕在泾原和熙河累有战功,其后姚麟、姚古、姚雄也都相继被安排在泾原和熙河任职;等等。这种特意安排在北宋的将门世家中比较常见,而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将门世家在北宋的边防中的重要作用,正是“以无形之力胜有形之兵”。

注释:

①《环县志》记载:“威靖祠 在县治内。宋名将种世衡抗御西夏,懋著奇勋。宣和中立祠祀之。观兵亭在县东六里。宋种世衡建,古教场也,今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