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组织嵌入与民营企业环保投入：私营企业调查数据的实证检验

● 徐光伟 李剑桥 刘 星

(1,3 常州大学商学院 常州 213164；2 上海财经大学工商管理博士后流动站 上海 200433；4 重庆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 重庆 400030)

1.引言

改革开放以来，非公有制企业党建工作不断加强并且在整个党建工作中越来越重要。特别是党的十八大后全面从严治党以来，众多的民营企业积极成立基层党组织。据党内统计公报，2016年有185.5万个非公有制企业建立了党组织，占非公有制企业总体的67.9%，较2015年大幅增加了25.3万个。据2019年党内统计公报，全国有158.5万家非公有制企业法人单位建立了党组织，26.5万个社会组织法人单位建立了党组织。民营企业成立党组织是我国特有的经济现象，对非公有制经济持续健康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党组织的治理作用对于理解我国政党制度与公司治理问题具有重要意义。根据社会学中的“嵌入理论”(embeddedness theory)，中国共产党和社会之间存在“嵌入”事实(罗峰，2009；孙柏瑛和邓顺平，2015)。那么，党组织嵌入民营企业是否影响以及如何影响企业的行为决策？这是当前推进企业基层党建工作与完善现代企业制度亟待解决的重要问题。

已有文献研究了党组织参与治理对国有企业的公司治理水平(Chang & Wong，2004；马连福等，2012)、董事会决策(柳学信等，2020)、冗余雇员及高管薪酬(马连福等，2013)、高管腐败(严若森和吏林山，2019)、内部人控制问题(王元芳和马连福，2014；王彦玲，2014)、并购行为(陈仕华和卢昌崇，2014)、信息披露(崔兵，2015；程海艳等，2020)的影响。对民营企业中党组织作用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员工社会保障(龙小宁和杨进，2014；Dong et al.，2011)、企业社会责任(梁建，2012；郑登津和谢德仁，2019；徐光伟等，2019；王舒扬等，2019)、贷款获取以及公司绩效(Li et al.，2008；叶建宏，2017)等等方面。由于民营企业私有产权特征且以盈利为目的，因此民营企业中的党组织与国有企业中的党组织在功能、地位、作用上具有很大差异。随着党组织覆盖面的扩大，研究民营企业中党组织的嵌入效应应该更具价值。此外，尚未有研究关注民营企业中党组织嵌入对环保投入的影响。党组织的存在及其嵌入公司治理决策中对企业行为的影响机理与路径仍是未知之谜，亟待打开两者之间关系的内部“黑箱”。党组织嵌入对企业的影响可能存在正反两种不同情形，以环保投入具体行为决策为视角有助于深化对党组织嵌入效应的认知。

基于此，本文以全国私营企业调查样本为研究对象，分析党组织嵌入对民营企业环保投入的影响，研究发现：(1)成立党组织的私营企业显著增加了治理污染投入或环保治污费；(2)出资人在党委中任职也显著增加了治理污染投入或环保治污费；(3)出资人具有人大、政协政治身份、企业家权威以及企业中的群众组织如工会、职工代表大会在党组织嵌入影响企业环保投入中发挥了显著的调节作用。研究从企业环境保护视角证实了民营企业中党组织嵌入的积极作用，丰富了本土特色党组织治理相关研究文献，为当前加强和改进非公有制经济党建工作提供了有意义的借鉴。

本文可能的贡献在于：(1)党组织嵌入对公司治理的影响是构建本土特色公司治理理论的重要内容，研究丰富了党组织在私营企业中的作用、路径以及经济后果等理论探索；(2)党组织参与治理是党建理论与公司治理理论交叉研究领域，研究有助于两个不同领域的研究有效融合和发展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企业制度；(3)当前全面从严治党向纵深推进，研究不仅有助于扩大企业基层党组织的覆盖面，也有助于提升党建工作科学化水平。

2.制度背景与理论分析

2.1 民营企业党建工作的制度演进

非公有制企业党建工作经历了以下几个时期的发展：(1)起步探索阶段(1979—1997年)。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到十五大召开前，我国非公有制经济逐步恢复并在曲折中发展。这一时期，非公有制经济组织是党建工作的新领域，对在非公有制企业开展党的工作尚处争论之中，有关党组织在非公有制企业中的地位、职责、作用等更是没有形成系统的指导理论。(2)规范提高阶段(1998—2002年)。十五大后，非公有制经济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和肯定，非公有制经济得到了快速发展。这一时期，对于进一步加强非公有制企业党建工作统一了思想认识，明确了工作目标和指导方针。非公有制经济领域党的工作覆盖面迅速扩大，经过积极探索初步回答了党组织如何充分发挥工作等重要问题。(3)创新发展阶段(2003—2012年)。随着非公有制经济的快速发展，这一时期的党建工作也走上了法律化、制度化、规范化的轨道，但非公有制企业党组织覆盖面仍有待扩大，而且还有相当一部分非公有制企业党组织不能有效发挥作用。在党组织与企业管理层互动机制方面，还在探索党组织参与企业经营管理和重要决策的有效途径和方法。(4)深化发展阶段(2013年至今)。十八大以来，我国加大力度不断扩大非公有制经济党组织和党建工作的覆盖面。此外，成立企业党组织的要发挥实质性作用，按照全面从严治党要求加强非公有制企业党建工作。非公有制企业党组织和党员的作用得到了进一步的发挥，但党组织在企业中宣传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团结凝聚职工群众、维护各方合法权益、建设先进企业文化的有效途径和方法仍在实践探索中。

党章中明确规定“企业、农村、机关、学校、科研院所、街道、人民解放军连队和其他基层单位，凡是有正式党员三人以上的，都应当成立党的基层组织”。在民营企业中建立党组织是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必然要求，也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企业长期健康发展提供了制度保障。2005年对《公司法》进行了修订，将原第十七条“公司中中国共产党基层组织的活动，依照中国共产党章程办理”修改为第十九条“在公司中，根据中国共产党章程的规定，设立中国共产党的组织，开展党的活动。公司应当为党组织的活动提供必要条件”。法律和党章的规定都为民营企业成立党组织并开展组织活动提供了依据。在条件具备的民营企业中建立党组织是大势所趋。《公司法》还为工会与职工代表大会开展工作提供了法律保障。工会与职工代表大会由党组织领导及其相互协调配合，更有助于发挥党组织的政治引领和文化引领作用。2012年颁布的《关于加强和改进非公有制企业党的建设工作的意见(试行)》是目前为止非公有制企业党建最权威的文件。文件明确了非公有制企业党组织的功能定位，阐释了党组织和党员发挥作用的有效途径。文件首次全面系统地对党组织的作用和职能作出了明确规定。

十八大以来，为贯彻落实全面从严治党的新要求，党中央高度重视非公有制企业党建工作。不仅要扩大非公有制企业党组织和党的工作覆盖面，而且要规范开展党建工作，切实发挥党组织的实质性作用，发挥党组织在企业发展中的政治引领和文化引领“两个作用”。十九大指出，党的基层组织是确保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和决策部署贯彻落实的基础。要以提升组织力为重点，突出政治功能，把基层党组织建设成为宣传党的主张、贯彻党的决定、领导基层治理、团结动员群众、推动改革发展的坚强战斗堡垒。党支部要担负好直接职责，引导广大党员发挥先锋模范作用。加强基层党组织建设、扩大党组织覆盖面的同时，着力解决一些基层党组织弱化、虚化、边缘化问题。自十六大以来，非公有制企业党建工作走上了法律化、制度化、规范化的轨道。党组织在非公有制企业中的职责、地位、作用已明确。关键核心问题在于党组织能否有效融入企业经营管理活动之中，切实发挥其政治优势和文化优势，切实以促进非公有制企业长期健康发展为出发点，提升企业的公司治理水平，提高企业的经营业绩。

2.2 党组织嵌入与企业环境保护

在新古典经济学框架下，个体行为的原子化观点强调对自我利益的功利性追求。尤其是私营企业以个人利益或企业价值最大化为诉求，而相对忽视了其社会属性和可持续发展目标。在转型国家中，私营企业是国民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并在社会、政治、文化中起到重要的作用。因而无法简单地将企业的行为决策与所处的社会环境割裂，经济行为是嵌入社会结构之中的(Granovetter，1985)。同时，随着产权保护的不断加强完善，民营企业的私有产权逐步得到保护；但转型中的正式制度与社会规范尚不健全，企业家在不违反法律的界限内追逐自身权益的极大化让企业逐步忽视了其社会属性。而在产权保护较弱的国家，企业存在建立政治联系替代产权保护的动机(Porta，2000)。因此，经济组织与政治组织之间存在着相互嵌入的现实。

在民营企业中建立党组织是经济组织与政治组织相互嵌入的具体表现。政治嵌入的内在表现是国家的政治制度、政治体制以及权力结构会影响组织的经济行为(Zukin & Dimaggio，1990)。党组织在民营企业中的政治嵌入影响激励了经济组织的行为，企业的经营活动更多地受到政治的引导和限制。将党组织嵌入民营企业的目标是发挥党组织的政治引领和文化引领作用。政治嵌入约束了个人或组织的短视化经济行为，深化了个人利益与集体、国家利益的相互融合。同时，作为对兼顾社会利益的有效补偿，政治嵌入有利于组织对外部资源的获得(杨玉波等，2014)。Li等(2008)和叶建宏(2017)的研究均发现民营企业中党政背景有利于企业获得贷款及外部资源。通过企业党组织与上级和地方党组织建立网络联系，两个不同的网络之间形成了信息和资源的交集。这使民营企业能够更加及时地了解国家环保政策的转向，使党中央可以及时地了解基层贯彻污染防治战略的情况。

经济组织的行为同样受到社会文化环境的影响。民营企业中党组织的嵌入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厚植于民营经济发展愿景中。营造和谐美丽共同发展的良好社会环境是社会主义共同的价值追求，也会对市场经济中经济主体的利益追求形成有效的弥补。文化嵌入性关注共有信念、价值观、传统习惯等对组织经济目标实现的影响(Zukin & Dimaggio，1990)。民营企业中党组织的文化引领作用旨在构建人与人、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价值观念。Hagedoorn(2006)研究发现，处于不同社会文化环境的组织进行业务合作选择时有不同的倾向。这说明不同的文化价值观念确实影响组织的经济行为。梁建等(2010)利用中国私营企业调查数据研究发现民营企业中党组织的存在对企业慈善捐赠行为具有显著正向影响。这说明企业党建文化对企业社会责任行为具有促进作用。同样，企业加大环保投入也是履行应尽的社会义务，民营企业中党组织成立带来和谐文化的嵌入能促进环保责任的履行。

民营企业家对党建工作的认同形成强关系嵌入。不同组织之间相互学习彼此的知识，相互了解，相互依赖从而促进了不同组织之间信任的深化(Uzzi，1997)。民营企业积极建立党组织以及企业家对党建工作的认可加强了政党与非公组织之间的信任。强关系嵌入带来的积极治理效应有利于塑造共同的行为规范和获得社会认可，培育互利互惠以及长期合作意识，共同携手建立解决问题的制度安排(Rowley，2015)。地方党组织与民营企业强化联系有利于对地方经济发展中的环境保护问题形成共识。这种长期经济活动中形成的一定的群体思维和群体认识对于组织经济行为产生引导和限制。在地方党组织与民营企业之间存在环保执行信息不对称的情境下认知嵌入性促进了政策的执行。

综上所述，相对于没有党组织的民营企业，有党组织嵌入的民营企业在环境保护方面会投入更多。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相比没有党组织的民营企业，有党组织嵌入的民营企业会增加环保方面的投入。

3.研究设计

3.1 样本选取与数据来源

本文以2010年、2012年全国私营企业抽样调查数据为样本，以问卷中设置的私营企业是否有党组织等相关信息检验党组织的嵌入对民营企业环保支出的影响。样本数据的选取主要基于以下考虑：一是金融危机之后大规模经济刺激政策导致持续产能过剩，造成对环境的严重破坏。以此期间的数据为样本能有效检验非公有制企业中党组织对环保投入的影响。二是全国私营企业抽样调查数据全面、详细、准确地反映了私营企业基层党建情况。若以上市公司作为研究对象，不仅企业党建信息披露不充分，而且还可能存在样本选择性偏差。三是多数研究对象集中在国有企业和上市公司，而对民营企业党建工作以及非上市公司的研究应该更具有理论与实践价值。样本具体分布特征如下(见表1)：(1)制造业3477家，占比37.01%；批发零售业1725家，占比18.36%。(2)东部地区5574家，占比57.55%；中部地区2231家，占比23.03%；西部地区1881家，占比19.42%。(3)独资企业4282家，占比45.06%；有限责任公司3723家，占比39.18%；股份有限公司915家，占比9.63%；合伙企业582家，占比6.13%。(4)创办5年内的企业1797家，占比19.68%；创办5～10年的3159家，占比34.59%；创办10～20年的3827家，占比41.92%；创办20年以上的349家，占比3.82%。(5)在工商联注册登记的5645家，占比58.27%；在工商局注册登记的4042家，占比41.73%。(6)2010年调查的企业4614家，占比47.63%；2012年调查的企业5073家，占比52.37%。总体上，私营企业集中在制造业、批发零售行业，东部地区超过半数，近一半的企业为独资企业，大多数企业创办时间超过5年。

表1样本分布情况

3.2 模型建立与变量说明

依据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本文主要建立以下模型检验民营企业中党组织嵌入对环保投入的影响。具体检验民营企业是否成立党组织、主要出资人在企业党委中任职对企业环保治理的影响。因此，本文选择两个因变量反映环保投入，分别为企业是否有治理污染投入(Fee1)和企业是否有环保治污费(Fee2)。自变量分别选择私营企业中是否有中共党组织(Party)和主要出资人是否在企业党委中任职(Committee)两个变量反映党组织嵌入程度。由于企业不同特征、处于不同行业和地区的企业环保投入可能存在差异，因此还设置了企业家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企业营业收入、企业创办年数、企业类型控制变量以及地区、年度和行业控制变量。基于此，建立了以下计量分析模型，详细的变量解释见表2。

Fee=β0+β1Party+β2Gender+β3Age+β4Education+β5Revenue+β6Establish+β7LTD+β8Private+β9LLC+β10East+β11Middle+∑Year+∑Industry+ε

(1)

表2变 量 解 释

4.实证结果及分析

4.1 描述性统计

表3报告了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共有8666家私营企业填写了治理污染投入信息，有8531家私营企业填写了环保治污费信息。观测样本中有33.5%的私营企业有治理污染投入，35.6%的企业有环保治污费。共有9038家私营企业填写了是否存在党组织，有9006家私营企业填写了主要出资人党委任职信息。观测样本中31.4%的私营企业中有中共党组织存在，15.5%的企业主要出资人在企业党委中任党委书记、副书记或委员。观测样本中83.9%的私营企业主要出资人为男性。企业主要出资人平均年龄为46岁，最小16岁，最大93岁。企业主要出资人学历多为大专及以上学历。企业年平均营业收入11744万元，最小0元，最大6760000万元。样本企业平均创办年数为9.41年，最短0年，最长24年。

表3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

4.2 相关性分析

表4报告了主要变量的相关性分析结果。首先，私营企业是否有治理污染投入(Fee1)、是否有环保治污费(Fee2)两个变量与有无中共党组织(Party)变量之间呈现显著正相关关系。私营企业中有党组织的存在会增加企业治理污染投入和环保治污费，符合预期。其次，Fee1和Fee2两个变量与私营企业主要出资人是否在企业党委中任职(Committee)变量呈现显著正相关关系。主要出资人在企业党委中任职也会增加企业治理污染投入和环保治污费，与预期一致。Fee1与Fee2两个变量之间高度正相关。其余变量的相关性分析结果见表4。相关性分析结果与本文理论分析和研究假设一致。

表4变量相关性分析

4.3 单变量分析

将私营企业调查样本按是否有中共党组织、企业主要出资人是否在党委中任职分为两组进行单变量分析，结果见表5。在有中共党组织的私营企业中，51.82%的企业有治理污染投入、52.28%的企业有环保治污费。而在没有中共党组织的私营企业中，仅有26.48%的企业有治理污染投入、29.27%的企业有环保治污费。并且，在有无中共党组织的两组样本中，企业是否有治理污染投入(Fee1)、是否有环保治污费(Fee2)经均值T检验以及中值Z检验存在显著差异。在主要出资人在党委中任职的私营企业中，49.57%的企业有治理污染投入、49.92%的企业有环保治污费。而主要出资人没有在党委中任职的私营企业中，30.38%的企业有治理污染投入、32.75%的企业有环保治污费。单变量分析结果与相关性分析结果一致，也支持了本文提出的研究假设。

表5单变量分析

4.4 回归分析

表6报告了私营企业中有无中共党组织对企业是否有治理污染投入和环保治污费的影响的OLS回归分析结果。表6中模型(1)和(2)的回归分析结果显示Party回归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这说明有党组织的私营企业治理污染投入比例较高。同样，表6中模型(3)和(4)的回归分析结果显示Party变量回归系数也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这说明有党组织的私营企业中环保治污费的比例较高。表6中的回归分析结果与单变量分析、相关性分析结果一致，实证了本文提出的研究假设。控制变量中，企业主要出资人为男性治理污染投入的比例更大。企业主要出资人年龄越大，有环保治污费的比例越大。Education变量回归系数显著为负，说明企业主要出资人学历越低，企业治理污染投入的比例越大、有环保治污费的比例越大。Ln(Revenue)、Establish变量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说明企业营业收入越大、注册成立时间越长，企业治理污染投入的比例越大、有环保治污费的比例越大。LTD变量回归系数显著为负，说明有限责任公司治理污染投入的比例更小、有环保治污费的比例更小。此外，股份有限公司治理污染投入的比例更小，东部地区企业治理污染投入的比例更大、有环保治污费的比例更大。后文控制变量的回归分析结果基本一致，不再赘述。

表6是否成立党组织对环保投入的影响：OLS回归分析

表7使用logit回归检验有无中共党组织对企业是否有治理污染投入以及环保治污费的影响。模型(1)和(2)中Party回归系数依然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模型(3)和(4)中Party变量回归系数的符号也未改变。表7的logit回归结果与表6的OLS回归结果基本一致，进一步验证了本文提出的研究假设。

表7是否成立党组织对环保投入的影响：logit回归分析

变量因变量:Fee1因变量:Fee2模型(1)模型(2)模型(3)模型(4)N7087700069976913

5.进一步检验

5.1 企业出资人党委任职的影响

在企业高管和党组成员“双向进入、交叉任职”制度下，企业主要出资人可以进入企业党委中任职，使得党组织对治理机制以及经营决策产生重要影响。一般情况下，企业主要出资人兼任企业党委书记或副书记。如果企业党委会议中有主要出资人参与，或经营决策过程中企业党委成员也参与其中，那么企业高管和党组成员之间可以充分加强沟通。因此，企业主要出资人在党委中任职将更进一步地影响企业的环保投入决策。表8报告了企业主要出资人是否在党委中任职对企业治理污染投入Fee1、环保治污费Fee2的影响。模型(1)(2)(3)(4)中Committee变量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与企业是否有党组织对环保投入的影响一致，企业主要出资人在党委中任职增加了企业治理污染投入和环保治污费。研究从私营企业是否有党组织以及主要出资人在党委中任职的角度证实党组织的嵌入对企业环保投入具有显著正向影响，也从企业社会责任承担视角证实了党组织嵌入的积极作用。

表8主要出资人进入企业党委对环保投入的影响：logit回归分析

变量因变量:Fee1因变量:Fee2模型(1)模型(2)模型(3)模型(4)N7048696169666881

5.2 企业出资人身份的调节效应

私营企业主要出资人如果具有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等政治身份，预计党组织的嵌入更能有效地发挥治理作用。具有政治关联的企业家更加积极主动地贯彻国家战略方针政策，能够落实企业基层党建工作，发挥党组织政治引领和文化引领的实质性作用。因此，预计私营企业主要出资人具有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身份能显著增强党组织对环保投入的影响。在前文计量模型中加入一个Consultative变量反映企业出资人是否具有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身份。若是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Consultative取值1，否则取值0。表9报告了主要出资人的人大代表、政协委员身份在党组织对环保投入中的调节作用。模型(1)(3)中Party变量的回归系数与前述一致，Party变量与出资人身份变量Consultative的交乘项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说明出资人人大代表、政协委员身份在党组织对环保投入的影响中发挥显著的正向调节作用。模型(2)(4)中Committee变量的回归系数为负，但不显著。Committee变量与出资人身份变量Consultative的交乘项的回归系数则显著为正。出资人人大代表、政协委员身份在出资人党委任职对环保投入的影响中发挥显著的正向调节作用。调节效应结果表明，出资人具有政治关系能有效促进党组织作用的发挥。

表9主要出资人人大、政协身份的调节效应：logit回归分析

变量因变量:Fee1因变量:Fee2模型(1)模型(2)模型(3)模型(4)Year0.323***0.194**0.202**0.117(3.304)(2.070)(2.097)(1.271)行业控制控制控制控制pseudo R-squared0.1040.1020.0870.086LR chi2876.23***851.11***737.65***728.04***N6502647564276405

5.3 企业出资人权威的调节效应

企业重大决策或日常管理由出资人做出，体现了出资人在企业管理中的权威。民营企业所有权与经营权的高度一致不利于现代企业制度作用的发挥。企业经营管理中依赖于企业家的权威，无法发挥职业经理人的人才优势。企业重大决策或日常管理由出资人做出预计对环保投入发挥负向调节作用。表10中Authority变量表示企业的重大决策或日常管理是否由企业主要出资人做出，若是则Authority变量设为1，否则设为0。表10报告的结果显示，模型(1)(2)中Party变量与Authority变量的交乘项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说明出资人权威在党组织对环保投入的影响中发挥显著的负向调节作用。模型(3)(4)中Committee变量与Authority变量的交乘项的回归系数也为负，但不显著。出资人权威在党委任职对环保投入的影响中发挥显著的负向调节作用。研究结果部分说明，企业重大决策或日常管理由出资人做出存在抑制企业党组织作用于环保投入的可能。

表10主要出资人权威的调节效应：logit回归分析

变量因变量:Fee1因变量:Fee2模型(1)模型(2)模型(3)模型(4)Year0.313***0.179*0.172*0.101(3.288)(1.904)(1.864)(1.115)行业控制控制控制控制pseudo R-squared0.1030.0850.1000.084LR chi2916.85***759.60***878.02***740.43***N6870678668176740

5.4 企业中群众组织的调节效应

企业中除了存在中共党组织，还有群众组织如工会、职工代表大会也可能会影响党组织作用于环保投入。工会、职工代表大会与党组织旨在维护各方合法权益，构建和谐稳定的劳资关系，促进企业长期健康发展。此外，工会、职工代表大会在党组织的领导下相互协作更有助于党组织作用的有效发挥。因此，预计工会、职工代表大会的建立在党组织对环保投入的影响中发挥正向调节作用。表11中设置了Polity变量表示企业是否有工会、职工代表大会，若有则取值为1，否则为0。表11中的结果显示，模型(1)(2)中Party变量与Polity变量的交乘项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说明私营企业中有工会、职工代表大会在党组织对环保投入的影响中发挥显著的正向调节作用。模型(3)(4)中Committee变量与Polity变量的交乘项的回归系数也显著为正。工会、职工代表大会在党委任职对环保投入的影响中发挥显著的正向调节作用。回归结果显示，工会、职工代表大会有助于党组织嵌入作用的发挥。

表11企业政治组织的调节效应：logit回归分析

变量因变量:Fee1因变量:Fee2模型(1)模型(2)模型(3)模型(4)Year0.303***0.177*0.165*0.103(3.104)(1.832)(1.747)(1.105)行业控制控制控制控制pseudo R-squared0.1010.0860.0990.085LR chi2845.83***721.78***814.87***707.25***N6413632363746291

5.5 内生性与稳健性

党组织嵌入对民营企业环保投入的影响难以反向传导。一是民营企业是否建立党组织取决于企业党员职工的人数。根据党章，凡是有正式党员三人以上的，都应当成立党的基层组织。因此，企业是否成立党组织与企业环保投入无关。二是企业规模越大可能环保投入越多，但企业规模与环保投入之间也并非一定存在线性关系。三是民营企业是否建立党组织与地方基层党建政策有关。民营经济发达的地区，更加重视地方基层党建工作。基于此，我们认为，企业环保投入影响党组织的嵌入缺少理论和经验支撑。本文因变量与自变量之间不会存在严重的内生性关系。本文进行了如下稳健性测试：(1)以企业主要出资人是否为党员替代自变量进行回归，结果与Party和Committee变量一致；(2)以治理污染投入以及环保治污费经企业规模平减后作为因变量，回归结果不变；(3)剔除调查中的缺失数据后重新回归结果保持不变；(4)将样本按调查年份分为2010年和2012年两组分别回归，两组回归结果保持一致。基于此，我们认为民营企业党组织嵌入对环保投入的影响是稳健的。

6.研究结论

民营企业中党组织嵌入影响企业社会责任行为吗？本文从企业环保投入视角检验民营企业党组织嵌入对治理污染投入以及环保治污费的影响。利用全国私营企业调查数据实证检验发现：(1)成立党组织的私营企业显著增加了企业治理污染投入以及环保治污费；(2)私营企业主要出资人在党委中任职与党组织存在的作用一致，显著增加了企业治理污染投入以及环保治污费；(3)私营企业主要出资人具有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身份在出资人党委任职对环保投入的影响中具有显著的正向调节作用；(4)私营企业重大决策或日常管理由出资人做出在党组织嵌入对环保投入的影响中具有显著的负向调节作用；(5)私营企业中存在工会、职工代表大会在党组织嵌入对环保投入的影响中具有显著的正向调节作用。研究结果表明，从企业环境保护视角来看，民营企业中党组织嵌入推动了企业践行社会责任，维护了利益相关者权益，缓解了企业与社会和自然之间的矛盾。本文为民营企业中党组织存在的积极作用提供了直接经验证据，丰富了党组织治理相关研究文献，为加强和改进非公有制经济党建工作提供了借鉴。

本文研究的主要启示有：(1)民营企业中党组织嵌入有助于企业环保投入的增加。因此，以企业长期利益为出发点推进企业基层党建工作能够实现两个方面目标的有效融合。不仅推进了非公有制企业党建工作，而且实现了企业长期健康发展；(2)企业党建工作是对现代企业制度的有效弥补，避免了短期利益化倾向。党组织嵌入不仅需要关注党建理论的发展而且需要关注公司治理理论的进展，并积极推广实践工作中好的经验与做法；(3)党组织作用的发挥与企业和出资人的特征密切相关，需要充分调动企业家党建工作的积极性以及营造企业长远发展的集体主义文化，为党组织有效嵌入企业经营决策之中提供良好的组织氛围。

本文可能的不足之处在于：(1)民营企业中党组织嵌入对企业环保投入影响的内在机理与路径尚缺乏进一步检验。未来可探析党组织嵌入对企业章程、治理结构、企业决策等的影响；(2)囿于数据限制，无法检验民营企业成立党组织前后的环保投入变化。在控制其他可能的潜在因素干扰下，可以尝试利用配对样本对比分析有无党组织嵌入的民营企业环保投入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