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宫教战的多维探析

史建华

孙武是苏州历史上举足轻重的名贤，一张代表苏州形象的亮丽名片。孙武，字长卿，春秋时期齐国乐安（今山东省境内）人。后人尊为孙子、孙武子。孙武不但是我国古代杰出的军事家和军事理论家，还是当之无愧的哲学家和思想家。孙武投奔吴国后，与伍子胥共同辅佐吴王经国治军，西破强楚，北威齐晋，南服越人，建功立业，显名诸侯。其所著的《孙子兵法》被誉为“智慧之书”“兵学圣典”“世界古代第一兵书”。孙武也无可置疑地被后人推崇为“兵圣”“兵学鼻祖”。

孙武的治国治军思想，集中体现在他所著的《孙子兵法》中。海内外诸多兵学家和兵学爱好者对此高度关注和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然而，他的治国治军理念并非仅仅局限于这本书，局限于引以为傲的战例。在他的一些“另类活动”中，也同样存在。司马迁的通史巨著《史记》，卷六五为《孙子吴起列传第五》。其中的“吴宫教战”内容，就是一个经典的案例，充分体现了他的治国治军思想智慧。

“吴宫教战”篇幅不算长，现在选取有关内容抄录如下：孙子武者，齐人也。以兵法见于吴王阖闾。阖闾曰：“子之十三篇，吾尽观之矣，可以小试勒兵乎？”对曰：“可。”于是许之，出宫中美女，得百八十人。孙子分为二队，以王之宠姬二人各为队长，皆令持戟。令之曰：“汝知而心与左右手背乎？”妇人曰：“知之。”孙子曰：“前，则视心；左，视左手；右，视右手；后，即视背。”妇人曰：“诺。”约束既布，乃设钺，即三令五申之。于是鼓之右，妇人大笑。孙子曰：“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复三令五申而鼓之左，妇人复大笑。孙子曰：“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既已明而不如法者，吏士之罪也。”乃欲斩左右队长。吴王从台上观，见且斩爱姬，大骇。趣使使下令曰：“寡人已知将军能用兵矣。寡人非此二姬，食不甘味，愿勿斩也。”孙子曰：“臣既已受命为将，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遂斩队长二人以徇。用其次为队长，于是复鼓之。妇人左右前后跪起皆中规矩绳墨，无敢出声。于是孙子使使报王曰：“兵既整齐，王可试下观之，唯王所欲用之，虽赴水火犹可也。”吴王曰：“将军罢休就舍，寡人不愿下观。”孙子曰：“王徒好其言，不能用其实。”于是阖闾知孙子能用兵，卒以为将。西破强楚，入郢，北威齐晋，显名诸侯，孙子与有力焉。

“吴宫教战”，是一堂别具一格的“军训课”。文章围绕孙武、吴王阖闾和宫女，通过人物的语言、神态和所作所为，生动描绘了孙武从严训练宫女演武，从而将兵法付诸现实，贯彻于实战要求一事。其中蕴含的治国治军理念，无疑是宝贵的军事文化遗产，后人代代相传，获益匪浅。

一、治国理念：任人唯贤树样本

人才是治国理政的第一要素。位居东南边境的吴国之所以能够脱颖而出，从诸侯中崛起成为“春秋五霸”之一，离不开人才的引进。楚国伍子胥和齐国孙武，就是吴国引进的两个重要人才。当时的吴王阖闾，并非目光短浅的草寇，而是一个具有雄才大略的政治家。他选拔人才的标准，以“任人唯贤”为重。孙武尽管由吴王信任的伍子胥推荐，并且有《兵法十三篇》作为资本，但吴王眼见为实，看中的不是纸上谈兵的“理论家”，而是具有真才实学的“实践家”。因此，他在考察孙武时就当面提出要求：“子之十三篇，吾尽观之矣，可以小试勒兵乎？”并且还加大难度，别出心裁要求参加兵法演练的对象，不是上过战场的阳刚士兵，而是只会唱歌跳舞的阴柔宫女。对此，孙武毫不犹豫，欣然接受。当孙武因为宫女不听军令而斩杀两名吴王的爱妃队长后，吴王尽管开始有些郁闷，但在孙武的提醒下，还是以国家利益为重，大胆起用孙武为将。“美人既斩，良将得焉。”正因为吴王在两者之间做出正确选择，吴国后来才能称霸于诸侯：“西破强楚，入郢，北威齐晋，显名诸侯，孙子与有力焉。”如今，我们选拔各级领导干部，仍然以“任人唯贤”为重要标准。目前，党中央实施的“反腐败”方兴未艾，打虎拍蝇深得民心。对于一些触犯党纪国法的领导干部，不管其官位再高，不论其功劳再大，不论其背景如何，也决不留情，绳之以法。

二、治军理念：实战为本立典范

吴王阖闾获得宝贵的《孙子兵法》后，为了验证其实用价值，决定当场试验，并且别出心裁让宫女受训。把从未接受过军训的宫女作为参与对象，难度可想而知。对此，孙武本可以“耍小聪明”偷工减料，选择一些相对简单的步伐来演示。但是，孙武依然从实战出发，严格按照兵法要求来演练。当宫女多次不听指挥、嘻嘻哈哈当作儿戏时，孙武本可以顺水推舟，要求吴王改换男兵来演练。但是，孙武严格执法，决定对两名宫女队长处以极刑。当吴王要求孙武手下留情时，孙武本可以网开一面不得罪吴王。但是，孙武断然拒绝：“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最后，两名受吴王宠幸的宫妃被处以极刑斩首。后来更换队长后，所有宫女都痛改前非，严格按照要求演练，顺利完成军训。

这一“吴宫教战”的典型例证，正是孙子的可贵之处，充分诠释了以实战为本的治军理念。我军的现代当代治军理念，也从中获益匪浅。比如，民主革命时期，毛泽东就为红军制定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强化军规军纪，毛泽东还提出了著名论断：“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习近平总书记担任中央军委主席以来，高度重视军队建设，提出了一系列强军理论，制定了严格的军规军纪。每年，军队都从实战出发，举行高强度的对抗性实战化演习。从实战出发的治军理念，已成为我军日益壮大的法宝。

三、敢为人先：开启天下娘子军

“吴宫教战”，也是对“重男轻女”封建礼教的间接批判。勤劳善良的中国妇女，并不是“弱女子”的代名词。自古以来，她们不但多才多艺精通女红，同样也具有阳刚之美的坚韧不拔。若问世界上最早的女兵出现在何时何地，根据现有的权威史料，无疑应该出现在春秋时期的吴国。“吴宫教战”中的宫女，就是孙武开先河，按军事标准训练管理女子的典型案例。她们尽管没有进入军队编制上战场杀敌，却具备了“当兵”的必备要素。其一，由军事家孙武亲自培训，起点很高；第二，懂战术会兵法，“左右前后跪起皆中规矩绳墨”；第三，能够使用武器，当时操练时手持的“钺”，不是摆花架子的玩具，而是货真价实的兵器；第四，由180 名宫女组建的队伍，堪称一支标准的“娘子军连队”。苏州的“军事志”，应该补充“吴宫教战”案例。

从此，中国历代历朝女兵大展宏图，巾帼英雄层出不穷。北朝的花木兰替父从军，驰骋疆场闻名遐迩。唐代的樊梨花，精通武艺有口皆碑。宋代赫赫有名的“杨家将”，穆桂英挂帅杀得辽兵闻风丧胆。民主革命时期，红色娘子军连在海南岛奋勇杀敌名扬天下。当代的中国女兵，更是蜚声海外。1961年，毛泽东接见女民兵代表后，欣然挥毫题写《七绝·为女民兵题照》。诗曰：“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如今，在我军的各个军种兵种中，都活跃着女兵的矫健身姿。航空母舰上的中国女兵，英姿飒爽，身怀绝技，更令世人瞩目。

四、挖掘利用：设立教场纪念园

“吴宫教战”演兵场的地点，就发生在今吴中区胥口镇（现为太湖旅游度假区管辖）教场里（村名）的教场山下。此山南临太湖，海拔仅30 米。清代《香山小志》记载：“教场山，即吴宫教美人处。”如今，教场山顶已设立孙武演兵雕像。青铜质雕像高5 米，重3 吨，旗杆高8 米。但见孙武站于高台上，昂首击鼓。身旁战旗飘扬，古戟林立。教场山麓小横山北侧，原有纪念被斩妃子的二妃墓和二妃庙。墓址原来荒芜，仅剩两株古柏。如今在墓前设立《重修二妃墓记》石碑。二妃庙俗称“爱姬祠”，后来改称“永福庵”。二妃庙直至1949年新中国成立时仍在，后来改为小横山小学。现在，庙已不存。遗址上设立“二妃庙遗址”碑。拜将坛位于胥口蒋墩村内，教场山北的一个山墩，当地人称为“蒋墩”（蒋墩山）。其实，这就是吴王当年拜孙武为将的地方。苏州方言“将”和“蒋”的读音相近，以讹传讹，“将墩”就成为“蒋墩”。如今，挖掘其丰厚的人文富矿，有关部门不妨根据有关史料，在修复遗址的基础上整合各类资源，设置一个综合性的“吴宫教战纪念园”，既丰富度假区的旅游资源，提升度假区的旅游品位，又可以作为传统文化教育和国防教育的重要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