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压力对现场施工人员安全行为的影响:心理韧性调节的作用

伍 娜，聂 磊

(武汉华夏理工学院商学院，湖北 武汉 430223)

我国建筑行业的安全管理水平目前虽已得到了较大的提高，但是安全生产事故仍时有发生。现有研究和统计资料都表明，现场施工人员的不安全行为是导致建筑业安全生产事故最主要的原因[1-2]。因此，探讨影响现场施工人员安全行为的因素，并有针对性地对这些因素进行前瞻性干预和管理，是减少安全生产事故发生的重要策略和措施。

高工作压力是建筑等高风险行业的重要职业特征。过大的工作压力不仅会影响员工的身心健康和工作绩效，而且还会影响员工的安全行为甚至引发安全事故。但是目前对于工作压力，特别是各种不同的工作压力源是如何影响员工安全行为这一问题，研究得还不够深入[3-5]。另外，由于工作压力是个体与工作环境相互作用的结果，因此个体特征，如个性、态度、心理韧性等也会影响到个体对于工作压力的感知，并进而影响其安全行为[4]。其中，心理韧性作为一种个体调节逆境、维持平衡、保持对环境的控制感并继续按照积极的方式行事的能力，被认为对于个体如何正面地应对工作压力具有重要的作用[6]。但是目前在安全管理领域，对于心理韧性的关注度并不高[4]。本文以路桥和工民建筑施工现场的一线施工人员为研究对象，针对工作压力源对建筑业现场施工人员安全行为的影响机理以及心理韧性在其中所发挥的作用进行了分析和研究。研究结果不仅拓展了相关研究的理论视野，而且对于如何在实际工作中更为科学地进行压力管理、预防安全事故也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1 文献回顾

安全行为指个体为改善其自身及工作环境的安全而采用的行动。安全行为不仅要求员工在工作中必须遵守安全制度和规程以避免风险，而且还是衡量组织安全绩效的一种前瞻性指标[3,7]。通常认为，安全行为包含两个部分：一是安全顺从，指为保证工作安全员工需要进行的各种核心安全活动，如穿戴安全防护器具、遵守安全规程和条例等；二是安全参与，指那些虽然不能直接对员工安全产生影响，但可以改善安全支持环境的活动，如主动参与安全活动、提出安全建议等[8]。与传统的以事故率、伤亡率等安全生产结果为指标的安全绩效被动测量方法相比，安全行为以员工的工作行为为焦点，更能反映组织在事故发生前的安全状态，且测量准确度高、易于使用，因此近年来已有越来越多的研究者都把安全行为作为衡量安全绩效的指标。此外，也有大量的研究结果表明，如果缺乏安全顺从，将会直接引发安全事故；而安全参与则对预防安全事故具有间接性的作用[9]。

由于安全行为对于安全事故的发生具有直接和间接的影响作用，因此探讨哪些因素可能影响安全行为，如何采取有效的措施去控制这些因素以提升工作场所的安全水平，就成为了安全生产管理所面临的一个重要课题。现有研究一般把影响员工安全行为的因素分为两大类：第一类是员工个体层面因素，包括能力、经验、个性等；第二类是组织或群体因素，包括领导、群体规范、文化、氛围等[8，10]。在这两类变量与安全行为的关系研究方面，现有研究也提出了多种模型,其中与本研究相关的变量及模型如下所述。

1.1 工作压力与员工安全行为

工作压力是当工作要求与员工个人需求、资源和能力不匹配时所产生的有害身体或情绪的反应[11]。工作压力源则是引发员工工作压力的主要原因。过大的工作压力会损害员工的心理和生理健康，并会进一步导致员工出现注意力不集中、精力分散、认知障碍和情绪衰竭等问题，这将会增加员工出现差错和违反操作规程的可能性，进而会引发安全事故[9]。已有研究表明，影响员工安全行为的工作压力源有许多种。例如：Mohammadi等[12]研究认为，影响员工安全行为的工作压力源主要有生产压力、超负荷工作、疲劳与倦怠、工作速度、工作时间、超长时间工作及计划延误等；Wang等[13]把工作压力源的类型总结为角色模糊、任务超负荷、工作不安全感、工作特征、人际冲突、安全限制等；Leung等[3]研究认为，对于建筑施工人员来说，能够带来压力并可能导致安全生产事故的压力源主要有安全装备、同事的支持、主管的支持、工作控制和工作的确定性5种，其中“主管的支持”对于员工安全行为具有直接的正面影响；Sampson等[14]研究认为，与安全相关的压力源主要有安全角色模糊、安全角色冲突和人际间安全冲突3种，这三种压力源均与安全参与呈负相关关系，而安全角色冲突、安全角色模糊与安全顺从呈负相关关系；Wang等[15]同样将研究的重点放在了安全角色模糊、安全角色冲突和人际安全冲突这三种压力源对于建筑业员工安全行为的影响上，并指出这三种压力源对于安全参与具有负面影响，对安全顺从则没有影响；Clarke[9]对从阻碍型和挑战性压力源视角研究压力源对于员工安全行为影响的文献进行了分析，结果表明阻碍型压力源对安全顺从和安全参与均具有负面影响,挑战性压力源则对安全顺从和安全参与均无影响。

我国目前对于工作压力与员工安全行为的关系研究主要集中在航空、煤矿等行业，对建筑业的关注不多。例如：王永刚等[16]对各类型压力对飞行员安全绩效的影响规律进行了研究，结果表明工作负荷压力、家庭压力、人际关系压力和组织管理压力会显著负向影响飞行员的安全绩效,而角色压力和专业发展压力则会显著正向影响飞行员的安全绩效；李乃文等[17]通过对 650 名矿工进行调查分析后指出，工作压力对于工人的安全注意力具有负向作用，同时还会对工人的不安全行为产生正向影响；安宇等[18]以煤矿安全监管人员为研究对象，分析工作压力、安全行为、管理自我效能感之间的关系，结果表明煤矿安全监管人员的安全责任压力与员工安全行为呈正相关关系，而工作环境压力、工作任务压力、组织内部压力、角色冲突压力和职业发展压力与员工安全行为呈负相关关系[18]。

从上述分析中可以看出，虽然现有研究表明工作压力源会影响员工的安全行为，但是各种工作压力源究竟与安全顺从和安全参与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关系，目前尚未取得一致的结论。

1.2 心理韧性对于工作压力与员工安全行为之间关系的影响

虽然韧性(resilience)这一术语常被用于描述与解释个体或群体在面对创伤性或挑战性环境时的反应，但是究竟该如何定义，目前尚未取得一致的看法[19]。Jackson 等[20]研究认为，在工作场所中心理韧性是个体调节逆境、维持平衡、保持对环境的控制感并继续按照积极的方式行事的能力，其中逆境在工作场所中主要表现为那些负面的、有压力的、创伤性的或困难的情境；Rice等[21]则研究认为，心理韧性不仅表现为员工从负面情境中的复原能力，而且还能正面影响员工的责任心；也有研究表明，心理韧性既是一种个性特质，也是一种可学习的技能，它对员工的工作绩效具有重要的影响，如高韧性与低水平的压力感、高水平的员工满意度、高生产效率、低缺勤率和离职率都具有一定的关联性[21-22]。在与工作场所相关的心理韧性研究中，心理韧性在员工压力管理方面的作用是近年来关注的一个重点，因为心理韧性被认为对于正面应对工作压力具有重要的作用，但是这方面的研究工作还不够深入[23]。例如：Shatté等[24]对心理韧性在困难工作环境中的保护作用进行了研究，结果表明在困难的工作环境中，心理韧性在员工对压力的感知和反应，以及与压力相关的工作绩效等方面均有积极的影响；Crane等[25]的研究验证了心理韧性在工作场所中的阻碍型压力源与职业紧张之间的中介作用，这表明心理韧性在工作场所中具有防护或降低压力源危害的作用；Wang等[15]从心理资本的视角，研究了心理韧性对于员工安全行为的影响，以及心理韧性在压力源与员工安全行为之间的调节作用，结果表明心理韧性作为心理资本的一个维度对于员工安全行为具有显著的正面影响，且对于压力源与员工安全行为之间的关系具有调节性的作用；陈芳等[26]在研究飞行员安全行为中发现，心理韧性对飞行员安全行为存在显著的正向影响，同时心理韧性在社会支持与飞行员安全行为之间存在显著的中介效应。虽然大多数学者认为只有在个体遭遇重大挫折和压力事件时心理韧性才能产生作用，但Pooley等[27]指出在压力较小的情况下，心理韧性依然能够保护个体面对外界压力和挫折事件。因此，本研究认为个体不同的心理韧性水平通过影响施工现场人员面对突发事故所产生的工作压力，进而形成施工现场人员在此情境下的不同行为选择。即心理韧性有助于施工现场人员调整自己，降低工作压力带给个体的负面影响，且心理韧性越高，施工现场人员越能够通过积极情绪、加强自我效能感，更好地适应所面临的工作压力，形成安全行为。

2 研究假设和理论模型

综合现有的理论与实证性研究结论，本研究认为：

(1) 在建筑施工现场，施工人员主要面对的工作压力源有5种：第一是安全装备(包括安全头盔、手套、安全带等)。如果安全装备不足或维护不好，不仅有可能导致安全事故，而且会让施工人员时常担心自己的安全从而产生工作压力。第二是主管的支持。如果施工人员在工作中遇到一些困难，如技术上的一些问题，为了能够有效地完成任务，他们需要得到主管人员的帮助，但如果主管人员不能给予必要的支持，就会使他们产生工作压力。第三是同事的支持。由于施工人员在施工现场通常都是以团队的方式开展工作的，因此如果缺少同事的支持则会产生工作压力。第四是工作控制。工作控制指的是施工人员对于其能够通过对工作环境施加影响以获得更多报酬和减少危险的能力的信念,但如果施工人员缺少工作控制，就会产生工作压力。第五是工作的确定性。建筑施工人员在施工现场的工作一般都是短期的，并且会经常转换工作现场或改变工作任务，这将会影响他们对于工作和收入的稳定性以及自身能力的信心，从而产生工作压力[28]。

(2) 工作压力源作为一种环境事件，会对施工人员的安全行为产生影响。

(3) 环境事件是否会对个体构成压力，还与个体的特征有关。作为一种个性特征，个体的心理韧性会影响其对于工作压力的认知与反应，进而会影响其安全行为，即对于高韧性的员工，压力源对其安全行为的负面影响较小，对于低韧性的员工，压力源对其安全行为的负面影响较大。因此，本研究提出如图1所示的工作压力源、心理韧性与员工安全行为之间的关系理论模型和以下研究假设：

H1:安全装备、主管的支持、同事的支持、工作控制和工作的确定性5种工作压力源，均对于安全顺从具有影响；

H2:安全装备、主管的支持、同事的支持、工作控制和工作的确定性5种工作压力源，均对于安全参与具有影响；

H3:心理韧性对于安全装备、主管的支持、同事的支持、工作控制和工作的确定性5种工作压力源与安全顺从的关系具有调节作用；

H4:心理韧性对于安全装备、主管的支持、同事的支持、工作控制和工作的确定性5种工作压力源与安全参与的关系具有调节作用。

图1 工作压力源、心理韧性与员工安全行为之间的 关系理论模型Fig.1 Theoretical model of relationship between working pressure，psychological resilience and safety behaviour of construction site personnel

3 研究设计与结果分析

3.1 数据采集

此次研究采用调查问卷的方式进行，对分布在湖北、重庆、四川、云南等省(市)的21个路桥和工民建筑施工现场的一线施工人员进行了问卷调查。调查共发出和回收了358份问卷，所回收的有效问卷数能满足研究需要。此次调查样本对象以男性居多，占比为89.01%；年龄集中在40～49岁，占比为61.98%；工龄以11～15年居多，占比为55.68%；学历偏低，大专及以下的占比超过90%。

3.2 测量工具

为了保证调查问卷的信度和效度，本研究的测量工具选用了已被现有研究验证过的测量量表，并且全部采用5点式应答方式(1表示极其不同意，5表示非常同意)。其中：①安全行为测量借鉴了Neal等[8]使用的6个问项，其中3个问项用于测量安全顺从，另外3个问项用于测量安全参与；②工作压力源测量借鉴了Leung等[3]提出的量表，该量表共有15个问项，为了避免给问卷应答者造成压力，与工作压力源相关的问项均采用了肯定式提问，如工作时我会使用所有必要的安全设备，当工作遇到困难时直接主管会给我提供帮助，我对我的工作前途有把握等；③心理韧性测量借鉴了Smith等[29]提出的简洁量表，该量表包括6个问项，重点测量个体从工作压力中恢复的能力。

3.3 数据结果与分析

3.3.1 问卷的信度和效度检验

调查问卷的信度和效度检验分别采用Cronbach’sα系数和探索性因子分析。检验结果表明：①调查问卷所有问项及各个变量的Cronbach’sα系数均大于0.8，说明问卷具有良好的信度；②KOM值为0.990，Bartlett 球形度检验的近似卡方值为8 707.520(df：351)，显著性为0.000，说明调查问卷适合于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③采用主成分分析法对调查问卷数据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按特征值1提取，可以提取一个因子，总方差解释累计百分比为65.959%，问卷各问项的因子载荷均大于0.75，说明问卷的效度可以满足要求。

3.3.2 研究假设验证

首先，采用Pearson相关分析法对各种工作压力源与安全顺从和安全参与之间的相关性进行检验，其检验结果见表1。

表1 工作压力源与员工安全行为之间的相关性检验结果Table 1 Correlation test results between safety behaviorand job stressors

由表1可知，5种工作压力源与安全顺从、安全参与均具有显著的相关性。

然后，采用多元线性回归模型分别对各种工作压力源对于安全顺从和安全参与的影响进行检验，其检验结果见表2、表3和表4。

表2 模型摘要Table 2 Model Summary

预测值：(常数)、SE、SS、CS、JC、JD。

表3 方差分析Table 3 Variance analysis

表4 回归系数Table 4 Regression coefficients

由表2、表3、表4可知，采用安全装备(SE)、主管的支持(SS)、同事的支持(CS)、工作控制(JS)和工作的确定性(JD)5个变量能够较好地预测员工的安全顺从和安全参与行为，即当安全装备更完备、主管与同事能予以更多的支持、工作可控性越强、工作的确定性更高时，现场施工人员在安全行为上则表现更佳。这同时也说明研究假设H1和H2能够成立。此外，表4的数据还表明：工作的确定性(JD)和同事的支持(CS)对于员工的安全顺从行为的影响最大；工作控制(JC)和安全装备(SE)对于员工的安全参与的影响最大。这说明：①如果员工认为其工作、收入都更稳定和更有保障，那么他们就更愿意遵守安全生产规范并注意保护自身的安全，而与此相反，临时用工越多，发生安全事故的可能性也就越大；②员工在工作过程中能够得到同事的协助和支持越多，施工现场的安全绩效就越好，因此企业及现场管理人员要努力营造和谐、团结的氛围，鼓励员工加强工作协作和配合；③员工对于自身工作的控制程度会影响员工安全参与的时间和精力，因此为了提升安全绩效，企业应注意控制员工的工作负荷并尽量为员工完成工作任务创造良好的条件；④企业如果能够提供完善的安全装备，则说明企业对于员工的安全防护和安全生产更加重视，同时也可以提高员工安全参与的积极性。

最后，分别采用Pearson相关分析法对心理韧性对于工作压力源与员工安全行为之间关系的调节作用进行检验，表5可显示出心理韧性与员工压力源和员工安全行为之间的相关关系。

表5 心理韧性与工作压力源和员工安全行为之间的相关性检验结果Table 5 Correlation test results of psychological resi-lience with stressors and safety behaviors

3.3.3 回归分析

表6 回归方程的判定系数Table 6 Judgment coefficient of regression equation

表7 回归方程的判定系数Table 7 Judgment coefficient of regression equation

4 结论与建议

本文以建筑业现场施工人员为研究对象，对于工作压力对员工安全行为的影响以及心理韧性在其中所发挥的调节作用进行了调查分析与验证。结果表明：①安全装备、主管的支持、同事的支持、工作控制和工作的确定性5种工作压力源对于现场施工人员的安全行为具有显著性的影响。因此企业对施工现场存在的这些工作压力源控制得越好，施工人员的安全行为就越趋向于正面；②心理韧性对于工作压力源与员工安全行为之间的关系具有显著性的调节作用，因此那些韧性更强的员工，工作压力源对于其安全行为的影响更小，企业对工作压力源进行控制的效果也会更佳。

以上结论不仅拓展了建筑业安全管理的理论视野，而且对于企业的安全生产管理实践也具有一定的指导性意义：①企业应按照相关法律法规和安全生产制度为员工提供完备、合规的安全装备，并切实做好装备的维护和保养工作，以减少现场施工人员对于自身安全防护的担忧；②企业应提倡支持型的领导风格[30]，主管人员应根据员工的不同特点合理分配工作任务并进行人性化的管理，特别是在员工遇到问题和困难时，应积极地提供帮助；③企业应努力营造团结合作的氛围，并通过改善薪酬和制定绩效考核管理办法等措施，鼓励现场施工人员加强团队合作；④企业应尽量为员工完成工作任务提供良好的条件，特别是要注意减少“赶工期”情况的发生，同时企业还应给予施工人员一定的工作自主权和参与管理权，以提高员工对组织的承诺；⑤企业应提高员工对薪酬管理的满意度，尽可能地保持现场施工人员的工作稳定性，提高他们对于未来工作保障的预期，减少他们的后顾之忧。通过采取以上措施，可以明显地减轻工作压力对于员工安全行为的影响，进而提高企业的安全绩效。另外，心理韧性在目前已经被越来越多的研究者认为是一种员工可学会的技能，在实践中也有许多组织开始通过培训来提升雇员的心理韧性[22]。本文的结果表明:心理韧性能够有效地改善工作压力源对于现场施工人员安全行为的负面影响，这就为建筑行业的安全生产管理提供了一条新的思路，即企业可以采用模拟抗压训练、在工作中让员工保持适度的压力感、为员工提供在线培训课程等干预性措施[30]，通过提高员工的心理韧性来改善施工现场的安全绩效。

由于本文并未考虑影响员工的压力感和安全行为的群体或组织层面的因素，如文化、氛围等，因此存在着一定的局限性，而有关群体或组织因素的影响问题则是未来值得进一步探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