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文体论研究中的时空维度

申倩茹

摘 要：刘勰的《文心雕龙》是我国一部重要的里程碑式的文学理论专著，其中，文体论是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从时间发展的脉络和空间位置的维度两者结合的视域下研究《文心雕龙》中的文体论，能够更细致地观察《文心雕龙》所提到的文体的发展进程，从宏观角度探索一个时期的文体从兴起、繁盛到衰落的历程以及是何种因素导致的。本文选取《明诗》《乐府》《诠赋》篇展开分析。

关键词：文心雕龙;文体论;时间;空间

刘勰的《文心雕龙》是魏晋南北朝时期所创作的一部重要的文学理论著作，全书融合了儒、释、道的思想和思维方式。刘勰在《序志》篇中把原书分为五部分：（1）“文之枢纽”，是文学理论的根本部分，即全书的总论;（2）“论文叙笔”，是按照不同文体体裁来探讨有韵之文和无韵之笔，即文体论[1];（3）“剖情析采”，从内容和形式两方面，探讨创作论;（4）《时序》《才略》《知音》《程器》为一部分，从文学史、作家论、鉴赏论和作家品德论的角度，来探讨文学评论;（5）《序言》，是全书的序言。

文体论是刘勰《文心雕龙》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文体论是从经史子集中得出，创作论是从文体论里归纳出来，文学史、作家论、鉴赏论和作家品德论也是从文体论中得出的。刘勰的文体论，以论文叙笔，对当时所存在的各种文体进行了他的角度下的划分和全面研究探讨。“原始以表末”，说明各种文体的产生、形成和演变发展;“释名以章义”，说明文体的名称和含义;“选文以定篇”，选出各种文体在不同时代的代表，表达出他的标准和看法;“敷理以举统”，提出各类文体写作的标准和要求[2]。那么，这些文体从宏观上是如何发展、空间上又是如何延续的呢？这是本文试图探讨的问题。本文选取《明诗》《乐府》《诠赋》篇展开分析。

一、《明诗》《乐府》《诠赋》篇的梳理

按照刘勰文体论论述的四个角度，即“原始以表末”“释名以章义”“选文以定篇”“敷理以举统”，对各类文体进行分析汇总，其中论文（有韵之文或以韵为主），共10篇、叙笔（无韵之笔），共10篇，本文选取有韵之文的前三篇展开讨论（见表1）。

如表1所述，是刘勰关于诗、乐府、赋这三种文体的概括和看法，它们都属于有韵之文，是要合韵的，读起来郎朗上口。但是，还不够直观、形象地叙述这三种文体的发展变化。若我们换一种认识角度，加之以时间、空间，尤其是突出空间的角度加以细致梳理，相信能对诗、乐府、赋这三种文体有更深入地认识。

二、诗、乐府、赋文体的时空梳理

这里的时间是指文体发展演变的时间维度，以朝代为主要参考点。空间既包括地理空间，以籍贯为主，也包括作者主要活动的地域，作者创作作品更加具体细化的空间位置，作者经历了哪些空间，比如河流、山峰、京都等，文体的体裁发展等。期待能建立起以空间为主的诗、乐府、赋发展的空间结构框架。当然，研究这三种文体的发展演变主要是以刘勰所处的时代为主，以他所定义的这三种文体所包括的范围为主，时间截至到刘勰所在的魏晋南北朝。这样，能够对刘勰关于诗、乐府、赋的文体观有更清晰的认识。

首先，梳理下诗[6]这种文体的时空演变[7]，以下表格主要依据袁行霈主编的《中国文学史》进行总结（见表2）。

由此可以得知：

第一，从时间上看，诗歌发展大概可以归纳为三个阶段：（1）第一阶段：从远古时代到战国时期，此时的诗是较多地用来阐述作者的志向、抒发情志的，较多地偏向于表现政治抱负、展现一个时代的精神风貌，此时的诗甚至充当政治、外交辞令，不学诗甚至无法融入大时代的政治生活，如《雅》《颂》表现了贵族的生活风貌;（2）第二阶段：从秦朝到东汉时期，此时的诗表现了大一统时代的整体面貌，生产力逐渐发展，人们的物质生活水平较为提高，最高统治者开始留恋此生的生活，甚至乞求长生不老，如《仙真人诗》;汉武帝时期的柏梁台更是诗体文学发展的重要表现，诗歌更成为上层贵族官吏抒写情志的一个重要工具;（3）第三阶段：东汉晚期到魏晋南北朝时期，这时期的诗内涵更为丰富，诗不再仅仅是抒发情志的主要方式，更多地融入了个人情感，出现了“魏晋风流”，诗可以表达个人情感和见闻，如曹植的詩较多抒发了个人生活的失意和惆怅;诗甚至蕴含了当时社会的主要风气，玄言诗的出现也反映了时代风气的变化，现实政治的残酷使人们开始空谈玄理，追求形而上的虚幻的方面;山水诗开始出现，走进人们的视野，时代的动荡给人们更多深层次的感受，诗人们游历范围增加，视野开阔，开始把现实生活的失意等情感寄情山水。

第二，从空间角度来看，诗的描述空间越来越大，由地理空间上的北方地区、黄河流域为中心，开始扩展到南方地区，诗国的图谱分布开始遍及中国当时的疆域和版图，如从早期的《大唐》到谢灵运、谢朓的诗;诗的活动空间也从大的流域开始细化，开始进入具体的玄理、山水等，诗的表现能力、表现范围也随之扩大。

第三，从创作者的角度来说，早期的诗较多为群体性的创作，随着诗的发展，具体的作家、诗人开始明确。尤其是春秋战国时期，文化下移、百家争鸣，极大地促进了文化的繁荣发展。在诗的发展中，统治者的助推作用也尤为重要，如汉武帝时期的柏梁台，也极大地促进了诗歌的发展。

综合以上可知，在诗的发展过程中，从时间角度上看，经历了“志”内涵的扩大，“情”因素的增加;从空间角度上看，经历了北方为中心的文化区域向南扩展的趋势;从创作者的角度上看，由群体性的诗人向个体诗人的发展。

其次，梳理下乐府[8]这种文体的时空演变[9]，以下表格主要依据袁行霈主编的《中国文学史》进行总结[10]（见表3）。

由此可以得知：

第一，从时间上看，乐府文学的发展大致经过三个发展阶段：（1）先秦时期，此时的乐府与音乐的关系较为紧密，音乐属性较强，而乐的作用也非常重要，可以移风俗、施教化，是统治者统治的重要手段，但在春秋战国时期，礼崩乐坏，乐的发展也受到影响;（2）从西汉到东汉晚期，随着汉朝大一统帝国的建立，礼乐文化受到重视，成为规范人们行为、影响人们思想的重要手段，以巩固帝国统治，在汉武帝时期，还设置了专门的乐府机构，促进了乐府文学的发展，但是随着帝国的衰微，也反映在乐府中;（3）魏晋南北朝时期，人的个性张扬，思想较为自由，这是“文学自觉的时代”，此时的乐府逐渐摆脱了音乐属性，成为一种独立的文体，表现个人情志、反映时代变化。

第二，从空间上看，同诗歌发展的轨迹相似，经历了北方地区、黄河流域的文学中心区域向四周扩散的倾向，这样的文化扩散，也同样促进了乐府文学的发展，且各地形成了各地不同的特色。

第三，从创作者的角度来看，经历了由最高统治者、贵族阶层向下的迁移。由原来礼乐文化的标志开始走进个体创作者，从巩固国家统治、稳定社会秩序到个人情志的抒发、时代风貌的展示。

综上可知，乐府这种文体的发展，从音乐属性到文学属性的突出，从北方地区到向四周扩散、从巩固国家统治到个人文体的使用，较为全面地认识了乐府文学的发展过程。

最后，梳理下赋[11]这种文体的时空演变[12]，以下表格主要依据袁行霈主编的《中国文学史》进行总结（见表4）。

由此可以得知：

从时间维度上看，赋体文学[13]的发展也经历了三个阶段：（1）春秋战国时期，此时的赋逐渐从诗中开始脱离，表现个人情感的作品居多，如屈原的《离骚》，表达了屈原怀才不遇、报国无门的苦闷和哀伤，寄托于文学中表明心志;（2）汉朝，此时的赋较多为汉大赋，能更好地展现汉代雍容华贵、大一统的帝国气象，出现了一流的作家作品，也是赋体文学发展的高峰阶段和黄金时期;（3）东汉晚期，开始出现抒写个人情志的抒情小赋，如王粲的《登楼赋》。从空间维度上看，也经历了由北方地区向四周的扩散和迁移。从创作者的角度看，赋体文学的作者从发展的初期大多为个体创作者，抒发个人情志、展现时代风貌。

通过以上对诗、乐府、赋三种文体的时空维度的分析，相信能较为完整综合地认识其发生发展的过程，对文体的内涵也有较为深入地了解。

三、结语：诗、乐府、赋的离合关系

通过从时空维度进行分析，更好地理解这三种文体之间的发展演变趋势。

诗、乐府、赋三种文体的发展在某些阶段是有一定的同频共振、离合关系的，它们的发展共同受到大时代发展风气、统治者政策的影响。如汉代诗的发展和乐府的发展都受到统治者的重视，很好地促进了这两种文体的发展;魏晋南北朝时期，是诗、乐府、赋文体成熟丰富的关键时期，是当时社会环境、大时代的影响，当时社会战乱频仍，社会黑暗，有些人出于明哲保身、避祸的需要，选择空谈哲理、把苦闷和彷徨寄托在文学作品中，也促进了文体的发展成熟。

就文体的内部发生发展而言，它们彼此之间也是有联系的。乐府从表现诗的音乐文学中逐渐脱离出来，慢慢形成自己的文体特征。赋同样是从诗“风、雅、颂、赋、比、兴”脱离出来的，也各自发展，在汉代成为一代之文学，达到高峰。诗、乐府、赋都属于有韵之文，属于贵族文学，而抒发情志、展现一个时代之风貌。

总之，我们可以从宏观角度更深入理解诗、乐府、赋三种文体在春秋战国时期、汉代、魏晋南北朝时期，共同得到了发展，完善了文体本身的属性，并逐步走向成熟，而刘勰所处的魏晋南北朝时期，正是一个关键时期，他看到了文体发展演变的大趋势，并提出了自己关于文体发生发展的独到见解，为我们认识文体的发展提供了不可或缺的资料和角度。用时空维度结合分析的方法，加之以可视化的QGIS图的生动形象表达，相信能够更好地重绘各种文体发生发展的时空地图，能更好地解读刘勰的《文心雕龙》中的文体论部分。

参考文献

[1]张少康.《文心雕龙》的文体分类论——和《昭明文選》文体分类的比较[J].江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9（1）：50–56.

[2]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8：456.

[3]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8：54–63.

[4]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8：64–73.

[5]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8：74–82.

[6][9][11] 袁行霈 . 中国文学史（第 3 版）[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4（1）.

[7][10][12] 袁行霈 . 中国文学史（第 3 版）[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4（2）.

[8]赵明正.刘勰《文心雕龙》的汉乐府研究[J].福建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5）：51–54.

[13]张海明.略论刘勰的文学史撰述策略——以《文心雕龙》之《辨骚》《诠赋》为中心[J].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3）：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