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歌唱同行 让艺术争鸣

2020-12-02 11:40马金泉
歌唱艺术 2020年12期
关键词:歌者歌唱家刊物

马金泉

作为《歌唱艺术》的长期撰稿人之一,我几乎是跟随她从创刊走到了今天。我喜欢她,不仅仅因为她是中国唯一一册冠有“歌唱”之名,紧紧围绕着歌唱艺术,为专业歌者、声乐教育者、声乐爱好者搭建沟通桥梁的杂志,也因为她为声乐艺术观点的争鸣提供了专业平台。当给一个学习并从业多年、谙熟歌唱技巧、教育门道的歌者,配上一双愿意发现美的眼睛和可以流畅书写的工具时,《歌唱艺术》便成了我的一方写作“基地”。

实话实说,在中国的声乐圈内外,很多人是从《歌唱艺术》和其他音乐刊物上刊载的我撰写的人物访谈、声乐论文、声乐艺术评论等“文字堆”里知道了我,一如有些朋友调侃的那样,“老马是《歌唱艺术》的写作明星”!是的,记得有一年大数据分析,我竟然成了那个年度在《歌唱艺术》发表文章数量最多的,“傲居”了一把“榜首”。当然,这个“榜首”在有些人眼里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一个声乐教师不安分教书,总琢磨写文章,不务正业!”“写那玩意儿干啥?唱歌怎么可能用文字写出来?”这些议论,时时给我敲着警钟,让我在为媒体撰写文稿的时候,也不断提醒自己在教学和演唱方面要“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以使得自己的专业水准不断提升。记得石惟正教授曾问我:“你准备在教学、演唱和理论研究三方面侧重哪个方向?”我至今没有给石先生一个正面的回答,可能是因为我觉得它们之间有着拆分不开的联系。在我看来,一位高等音乐院校的声乐教师,就应该具备教学、演唱和理论研究能力,或者说,同时具备这三种能力没有什么不好。当然,不能因为具备了多种能力而无视他人,反之亦然。

快乐·感恩

写作是一件极其快乐的事情,以歌会友、以文辅唱,润物无声。用文字剖析歌唱,用文字记录歌唱家的艺术理念、学术观点,书写他们的艺术人生,在我看来,是十分有意义的。在我写过的文章中,写作的对象有我的长辈、同辈和晚辈歌唱家,尊老爱幼是我们的传统美德。在我的笔下,有年逾九旬的男高音岑冰,耄耋之年的男低音马子兴,男中音黎信昌,男高音吴雁泽、姜嘉锵、饶余鉴、常留柱,女高音罗忻祖(已故)、任桂珍(已故);年过古稀的男高音肖黎声、程志、张积民、吴其辉,艺术指导韦福根;同辈的有男高音魏松、黄越峰、晁浩建,女高音陈其莲;较我稍稍年少的有女高音迪里拜尔、孙秀苇、黄英,女中音杨光,男高音戴玉强、莫华伦、张建一、范竞马、杜吉刚、贺磊明、杨岩、刘捷、丁毅、陈勇、赵振岭、迟立明、张美林、崔杰夫、张天甫、曲歌,男中音杨小勇、尹兆旭、王维平等;小字辈的也为数不少,像石倚洁、韩蓬、张喜秋、王传越、杨阳(已故)、李爽、张学樑、郑斌、陈苏威、薛皓垠、王凯、张岩、苑璐等。我觉得写作的过程就是一个学习的过程,加之我本身就是歌者、教师,我会在“通晓声乐专业”这个支撑下去书写我的同行们,从某种意义上讲,可谓是“得心应手”。也正是因为我是同行,采访过程中歌者们会把最真实的东西跟我分享,特别是在歌唱的技术与艺术表现方面,以及学习乃至工作实践中碰到的“家丑”都会向我吐露,当然我绝不会将涉及个人隐私的内容公之于众。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三代不同年龄歌者对我的信任,支持了我的写作。歌唱家迪里拜尔教授说,很多媒体都采访、报道过她,但我写她的那篇《用心的艺术 用心的人——访著名女高音歌唱家迪里拜尔》让她和她的朋友们最为满意;石惟正教授认为我的《内敛、低调走春秋——访著名男中音歌唱家黎信昌教授》“写得真实、可信”……我觉得,无论写哪一位歌唱家,都要好好地了解他们,特别要尽可能地读懂他们的内心深处。

如毛姆所言,生命中有两大乐事——思想自由和行动自由。艺术需要具有独立的思想和个性,否则就会被淹没于茫茫人海之中。我采访的每一位歌者、师者都有他们独特的个性,与不同年龄、不同声部、不同成就的歌唱家、声乐教师相处,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说实话,在采访中,我不但学到了他们专业上的技术理论和艺术表演观念,也汲取到了他们在做人、做事上很多的正能量。这些对我在教学、演唱、理论研究,乃至做人、做事方面的提高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但是,任何事情都有它的两面性,无论你抱着多么真诚的态度去对待,结果都不会完全按照自己的想象去发展,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亦是如此。其实,很多在声乐事业上卓有成就的同行还是很好相处的。一般情况下,我都会说明是受《歌唱艺术》编辑部的委托,对方基本上是呈“远接高迎”“和颜悦色”的态度,加之我又是一个歌者、声乐教师,这样会更加容易进一步沟通和交往。我碰到过这样一些谦和的歌唱家,他们觉得“一辈子不就是唱了这么两首歌,没啥好被吹捧的”,或是“我没什么好写的,还是留下笔墨多写写别人吧”等,这让我觉得很是可惜。因为一些歌唱家已经进入高龄,所以做一些“抢救性”的采访留下来,对后人也算是一份财富,但遇到这种情况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也曾遇到直言拒绝者,类似“我很忙,没工夫接受采访!”等,好心的朋友劝慰我,遇到这样的艺术家,一定不要生气。日本传奇人物稻盛和夫的座右铭是:“一切成功都归结于利他之心。”其实,比起受惠者,施惠之人反而会有更强的图报心,当看不到丰厚的、切实的利益回报时,才是真正考验人性的时刻。我想说的是:每一位艺术家都有自己的个性,当别人要为你付出的时候,你一定要放下一点所谓的个性,准确地讲是,有些任性。遇到这种艺术家,有时我也会“发誓”再也不写了,但想到喜欢《歌唱艺术》的读者,我又经常食言,常常是“无志者常立志”。回过头看自己经历的这些人和事,真是“修炼”。

无论如何,我非常感恩《歌唱艺术》和这本杂志的读者,在这个平台上,我获得了难以计数的朋友。2012年是《歌唱艺术》创刊的第二年,我在这一年的7月和8月两期连载了洋洋几万字的大型声乐访谈《群雄煮酒论高音》。这篇访谈获得了超高的阅读量,还有很多歌者、师者和声乐爱好者将其中的某些章节摘录下来放到自己的朋友圈。很多热心的读者直接或间接地找到我,问我有没有计划做关于女高音、女中音、男中音、男低音等其他声部的群体访谈。其实这个计划是有的,但由于教学工作、演出及其他刊物的约稿,加之圈子内某些艺术家的“吝啬”和“个性”,不得不暂时搁置,何时完成心中的计划(《群雄煮酒论高音——与百名男高音谈高音》)都还不得而知。

除了在《歌唱艺术》及其他音乐刊物上撰文外,我从未间断演唱实践,同时也十分关注同行们的舞台实践。因为从事声乐艺术的我们,绝对不能“说的比唱的好听”,所有理论都是为实践服务的,而不是“耍嘴皮子”。新冠疫情发生以来,我一直笔耕不辍,撰写了人物访谈、争鸣、评论、课堂纪实等近十万字,同时参加公益演出直播、线下音乐会,力求将自己的理论与实践立体地展示在专业圈子和观众面前。我可能永远不会像很多歌唱家那样名声大噪,但我希望能像意大利男高音安杰洛·洛福雷塞老头儿那样,唱到一百岁!想到此,就像喝了一杯特别想喝的酒:甘甜、醇美!诗人郭小川说:“舒心的酒千杯不醉,知心的话万言不赘。”是啊,美好的憧憬就是一杯舒心的酒,而万言不赘的知心话就应该用文字把它记录下来,传播给热爱艺术、热爱歌唱的所有人。

我曾请教“铁笔”赵世民如何写文章?他说,就是把你的心里所想用文字记录下来。他还说,如果你心有所想,不说也不写,别人怎么会知道你想过什么?从此,我便有了“写作”动力。当然,这种写作与理论家不能相比,但我得天独厚的优势是,我懂得歌唱的门道,我的文字是真实的,吐露的是真情。写出来更容易与歌者产生共鸣。

海外归来二十余年,我积累的文字已经有几十万,总想出本书,但又觉得不是时候,还应该等等再说,毕竟有些观念和认知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产生变化。待思路更成熟时整理出书,以对后人的负面影响更少或是没有为上策。

感恩《歌唱艺术》给了我一个展示写作的平台,感恩众多声乐同行和音乐理论家一直以来给予我的指教,感恩关心《歌唱艺术》的读者和所有关注本人文章的朋友们!

现状·思考

毋庸置疑,创刊十年来,《歌唱艺术》在中国音乐圈内外的读者中逐步站稳了脚跟。虽有人说她有着这样或那样的不足,在我看来,一本读物办出特色是至关重要的,而越是专业性、学术性强的读物,她的读者面会越小,这也是不言而喻的。《歌唱艺术》如同一位歌者,将努力培养自己的读者(观众)视为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去做。要知道,培养自己的读者是需要时间并不断了解他们的需求和关注的。《歌唱艺术》似乎一定要走 “雅俗共赏”的路子,也就是说,她的读者不仅仅有专业的圈内人士,也有圈外热爱歌唱的群体。其实,这也是最难的一条路,然而《歌唱艺术》却目标清晰、坚持不懈。要解决好“雅俗共赏”,就要在稿件的质量和内容上严格把关,并做好稿件中“雅”与“俗”的比例平衡,这对刊物的办刊人的确是一个不小的历练。或许《歌唱艺术》在“雅”与“俗”的稿件筛选及使用上下了很大的功夫,而从读者的角度是否“买账”了呢?我本人听到的也许与编辑部的所想、所为是有差距的。我周围几乎都是音乐圈的歌者、师者、文人,在他们中的一些人看来,作为人民音乐出版社旗下的杂志,《歌唱艺术》的专业性和学术性是不够的,在他们心里,《歌唱艺术》就应该是一本能代表中国艺术表演类声乐领域中最高端的理论刊物,我本人也持这个态度。长期以来,中国的声乐教师在评职称这个重大环节中,始终被要求在音乐核心期刊上发文,于是,属“表演学科”的声乐必须按“理论学科”的要求发表职称评定所需的论文。众所周知,中国音乐类的核心期刊屈指可数,而全国那么多声乐教师为了评职称都必须“打破脑袋”占有一席之地,殊为不易。

作为永远不需要再评职称的人,我呼吁过,能否想个办法让属于表演类而不属于理论类的声乐教师有更宽阔的论文发表平台,比如《歌唱艺术》。我个人认为,专业性的文章如果能发表在专业对口的刊物上就可以用于职称评定,而不是要按照理论家,尤其是音乐学的理论、理念进行。声乐教师的文章只要文法没有问题,能把学术观点说清楚,能够对他人的研究有所影响,能够对后人的学习有所启发,我觉得这样就够了。可悲的是,我们高等院校的某些声乐教师根本就不会写文章。这不完全是他们的过错,是艺术类人才文化基础教育的缺失,是用人单位选拔用人标准的缺失,当然也是这些教师自身对文化(特别是本民族文化)的重视缺失的表现。无论如何,将《歌唱艺术》作为中国声乐表演专业教师评定职称发表论文或文章的平台之一,我觉得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如果能够这样,长期坚持下去,《歌唱艺术》属于歌唱者而不是理论家的美好前景一定会出现。

我曾建议,如果声乐教师评职称的写作(理论研究)水准测试不放在刊物上,可以是用我们“科举制”中的“即时命题作文”的方式进行。这样,一是可以防止捉刀代笔、弄虚作假,也可以真实反映声乐教师的写作和思维能力。如果真的可行,完全可以杜绝各种学术腐败。这种即兴作文在硕士、博士、公务员等考试中屡见不鲜,为什么不可以用在声乐教师评定职称的写作(理论研究)这一环节呢?真能够这样,说不定《歌唱艺术》还可以参与命题呢。

前面说到杂志要考虑读者,因为它毕竟转化成了文化商品,只有“雅”或曰“专业性”“学术性”是不行的,那么就要在“俗”上下一点儿功夫。但是,这个“俗”绝不是“低俗”,也不能“媚俗”。这个“俗”的“线”或者说“内容”就很讲究了,这种“讲究”关乎到了稿件的质量、内容、可读性、吸引力,或是作为商品的“卖点”。

说到商品,今天我们不会忌讳或是回避这个话题了。这里,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以办学养歌剧”的事情。在20世纪,日本引进欧洲歌剧,从学习、模仿、消化到逐步掌握并创作出富有民族个性的歌剧,经历了一百多年的历史。在日本有一家以藤原命名的歌剧团,是由日、英混血的日本男高音歌唱家藤原义江创立的一家民营歌剧团体。这家民营歌剧团体,除了在演出季靠售票维持运营之外,设立的歌剧培训机构——音乐学院(民营),培养了一代又一代歌剧人才,当然也赚得了丰厚的学费。而“以办学养歌剧”之道,不知《歌唱艺术》可否借鉴?当然,我这里提议的不是让《歌唱艺术》办学校,而是可以《歌唱艺术》乃至人民音乐出版社的资源,不定期地举办各种类型的讲座、培训并收取一定费用。在发挥它的社会效益的同时,不会被经济指标所束缚,哪怕是“打个平手”,《歌唱艺术》的办刊人也就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了。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些考量,或者说我为自己喜爱的《歌唱艺术》想得多一些而已。

憧憬·期待

说实话,任何一件事情要做好都是不容易的,但撰稿人和读者总希望《歌唱艺术》办得更好,这无疑给杂志带来机遇的同时也带来了压力。平心而论,十年来,《歌唱艺术》给声乐从业者和喜爱歌唱的朋友们带来了广博的声乐艺术知识和信息。职业歌者希望《歌唱艺术》的学术品质和学术气氛越浓烈越好,歌唱爱好者关注的更多是歌唱方法的“小妙招”和国内外歌唱家的“趣闻”,众口总难调。我觉得,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在每期都有“镇刊”稿件的基础上,杂志可以为歌唱爱好者提供更多版面,着重于实用性强的技术知识和他们关心的歌唱家的信息。

作为歌者、声乐教师,我希望《歌唱艺术》能为我们这个群体提供一个进行学术争鸣、发表个人学术论文的平台,可以称为《歌唱艺术》副刊。这类文章的审核,可以参照目前职称评定中“外审”的模式,特别是理论性强、专业性强的文章,《歌唱艺术》编辑部大可调动全国高等艺术院校、艺术院团的专家把关审核,还要呼吁高等院校、艺术院团积极配合,让他们认可《歌唱艺术》在中国声乐界的学术地位。如此一来,不仅提高了杂志的知名度、文章的质量,而且也为高校声乐教师提供了更加广阔且权威的学术成果展示平台,正可谓一举多得。

在我为声乐教师职称评定方式鼓与呼的时候,常常被某些音乐理论家耻笑。同时,因为我赞同“音乐理论教师评职称没有被要求必须在国内顶级音乐厅(堂)举办由国家顶级声乐或器乐专家审核的音乐会,而一味地要求声乐表演专业的教师在评职称时一定要在音乐理论界的核心刊物上发表论文”的观点,更是时常遭受白眼。为此,我更加希望有朝一日,某本杂志能被认定为我国声乐教师职称晋升的“声乐类核心期刊”。听说,国内一家高校已经认可了本校的声乐教师在《歌唱艺术》上发表的文章为“在核心刊物发表文章”,并以此作为评聘职称的重要依据。在我看来,作为中国顶级音乐出版社的人民音乐出版社,他们可用的资源可以说是最高端的、最广泛的、最便利的。作为这家出版社旗下的杂志,《歌唱艺术》完全可以做出它的学术品质、可以获得更高的地位。但从文化产业化的角度看,这本杂志又很难完全走学术高端的道路,这样受众面会很窄,从而影响其商业运作和经济效益。在“左右观,两难全”的境遇之下,人民音乐出版社应该有能力调整好这个态势,找出一种两全其美的办刊模式,也就是宏观上的“有益于社会、惠及至人民”和微观上的“有益于学术、不伤及经营”。

最近,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教育部印发了《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发展方案(2020——2025)》,明确提出要大幅度增加硕士、博士专业学位研究生招生的数量。在这样的大环境、大背景之下,中国的核心刊物不该增加吗?音乐类的核心刊物不该有吗?声乐专业的核心刊物不该增加吗?我个人认为是时候了。当然,中国的刊物学术层次评定与分类有着严格的制度。面对与日俱增的庞大的专业与业余声乐群体,《歌唱艺术》杂志应该扩展发展空间。所以,我认为,无论是在学术领域,抑或是声乐爱好者领域的发展,都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提供一个为歌者说话、也让歌者充分说话(论文发表)的平台,这算是我作为一名高校声乐教育者对《歌唱艺术》杂志的憧憬或是期待吧。

愿《歌唱艺术》越办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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