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立祥
荷又称“莲”,素有“花之君子”的美称,它象征着美好和纯洁。自古以来,民间就有“春天折梅赠远,秋天采莲怀人”的传统。
记得小时候,母亲经常在胡同口的菜摊买些莲藕,洗净后用水焯一下,加糖、醋凉拌,清淡爽口。她也买过藕粉,用沸水冲调成晶莹的糊状,入口软糯。我还偶尔看到母亲买回来的生肉是用莲叶包的。从那时候起,我就觉得这莲浑身都是宝。
少年时,每逢莲花的盛花期,我会到北海公园、中山公园等处写生;说是写生,其实就是用笔涂抹一番。一池莲花绿肥红俏,微风拂过,清香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北京种植莲花的历史十分悠久,而老北京人一直都有“夏赏莲”的习俗,盛夏时要到什刹海、莲花池、金鱼池和朝外菱角坑等处赏莲纳凉,北海、颐和园的莲花,则呈现出皇家园林所独有的风貌。
青年时,我去了锡林郭勒草原,当地的牧民十分喜爱莲花,虽然无法亲眼得见,但在荷包、枕套、门帘、毡子等用品上均绣有莲花的图纹,有的女孩还用莲来起名。1999 年夏月,我得知内蒙古科尔沁腹地的翁牛特旗大兴乡有个五十多亩的方塘冒出一片莲花世界,这是怎么回事?原来乡里搞了一个水利工程,在挖方塘时将老哈河的水引来,有人推测是老哈河上游敖汉旗小河沿古莲花池的莲子裹挟在泥沙中顺水而下,淤积至此,恰逢条件适宜,生出莲来。清代,敖汉旗确有莲花,承德避暑山庄观莲所的莲花就是从敖汉旗移栽过来的,乾隆帝曾赋诗一首:“芙蓉出水塞垣开,秋浦偏看霞锦栽。十丈谁诚分玉井,灵根真自敖汉来。”看来莲的生命力顽强,既喜湿也耐寒,只要冬季池底不冻,就能生长。
人至中年重返北京,我看见莲花以图纹和雕塑的形式用在雍和宫的建筑、壁画、唐卡、法物上,从而赋予了莲花美丽、神秘的色彩。时有信士手捧莲花到雍和宫,静静供奉于殿内几案之上,虔诚礼敬。雍和宫也曾培植过十数盆莲花,在夏日置于院内,与红墙黄瓦的古建筑相呼应,极为协调。
花甲之年后,我曾到苏杭、江西等地,见湖面或池塘清风疏荷、曼妙起舞,正是“其花挺展,香馥长远;其叶如碧,清自中生;其茎虚空,中通外直;其根如玉,不着诸色;出淤泥,濯清涟”,圣洁而高雅。尤其是在细雨中观莲,更有一番韵味——成片的莲轻轻摇曳,空蒙迷离,温馨、静谧而幽远。晶莹的水珠在莲叶上滚动,欢跳起舞后顷刻泻下,好像在与你述说什么,可谓“细雨敲团荷,夕阳听莲歌,不寂寞”。
知莲,方能写莲。表现这一题材,工笔、写意皆宜,前人多有涉及——宋人多工笔,元以后的人们多表现其脱俗之态和清逸之情。莲的意象也给文人墨客以独特的感悟,纷纷将其作为言志、抒情的载体,借莲来展现生命的意趣。李白的“心如世上青莲色”,白居易的“似彼白莲花,在水不着水”,齐白石的“板桥辛苦木鱼声,是否南无念不平。料到如来修已到,莲花心地藕聪明”,反映出他们对人生的思考与探索。潘天寿画莲章法奇特,大笔写意,硕叶如盖,气旺神强;周思聪画莲强调水与墨冲撞,进而形成疏简、虚淡、空明的效果;学者季羡林一生爱莲,他曾在朗润园的莲花池中植下洪湖莲子,所开红莲被历史学家周一良命名为“季荷”。
这些年,我在雍和宫与草原题材的创作之外偶尔写莲,既练笔又静心,在笔墨间梳理思绪,勾勒内心的情境。“出水莲花自清静”,莲的丝丝清凉,让人忘却了尘世的烦恼和浮躁。人生亦如莲,只有宁静、淡泊方能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