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科学”观念普及简论
——以《学生杂志》为中心的考察

2020-12-01 03:58□屈
华夏文化 2020年4期
关键词:杂志科学思想

□屈 欣

民主与科学,是近代以来中国思想界出现的重要思想潮流。作为新文化运动及五四运动的核心思想,民主与科学曾以不可阻挡之势,对封建政治、文化藩篱发起猛烈冲击,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思想洪流,对当时社会乃至其后的整个中国都产生了重大影响。本文拟以《学生杂志》为史料基础,分析其在民国时期如何通过传媒功能,将科学思想与学生群体联系在一起,并对青年学生产生影响,进而探究这一时期科学思想学生化、通俗化的演化过程。

一、“科学”之于学生的意义

五四运动后,民主与科学观念以其特有的优势汇入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潮流中来,成为时代思想的最强音。所谓“科学”是指用科学的态度、科学的方法研究学问,反对迷信、盲从和武断,要求在学习和研究的过程中,努力树立起积极、进取、科学的精神。但在具体实践过程中,除少数小资产阶级、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能对其保持热心外,一般人不见得对其特别信仰,普通学生对其更是态度冷漠。而学生作为存在于社会的特殊群体,是学习研究活动的主要参与者,其对科学的理解与实践,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或者决定着社会的发展方向。从当时的情况来看,学生对“科学”的身体力行似乎并不乐观,其学习生活上的某些流毒却急需科学思想去解救。

从学生自身来看,急需“科学”观念来医治的主要有两种病:第一种病症是虚荣。民国初期,社会上各类思想风起云涌,为了不在紧跟时代的潮流中落后他人,许多学生对学校中的基础、根本课程学问不加学习,而对杜威、罗素等人的演讲却乐于研究。

但是无论杜威还是罗素,其演讲哲学大都基于一定的哲学或者数理实验,并综合各学科知识整合而成。对于还未能接受系统、全面之教育的学生来说,对热门思想进行高深研究的基础尚未成熟,但是由于这些名词相对较新,表面易懂,大都被学生当作伪装知识分子的幌子,用来骗人罢了。第二种病症是浮躁。从宏观上来讲,不论是国家事还是国际事,每每社会上有大事相谋,学生总能随波逐流,鼓起风潮,但缺乏考察事实、审慎判断的科学思维,在明白事件真相后往往追悔莫及;微观上,浮躁之风盛行于学习的各个环节,学生学习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一些分数或一纸文凭,在学习过程中大多心存侥幸,问题未搞清就随意发挥一通,知识没有明确就武断地下结论;在考试时,将教员所讲的内容一时强记,草草了事,或者作奸作弊,心存侥幸。学生在学习过程中出现虚荣、浮躁等缺乏科学思想或科学精神指导的情况,与当时学校的课程设置有很大关系。一般来说,学校内最要紧的课程为英文、国文及算学,英文和国文是发表、交流思想的工具,算学是科学研究的基础,三者的重要性都无可厚非。对于“科学”究竟是什么,由“科学”自身衍生出来的科学之精神、科学之方法、科学之功用等问题,学校则避而不谈,所以学生很难系统、全面地对当时的科学思想有清晰、明确的理解。学生们急需“科学”来医治,学校里又不能提供认识科学的条件,在此背景下,《学生杂志》积极调整其业务内容,担负起在学生中宣传科学思想的重任,为科学之风吹进学生群体做出了重大贡献。

二、《学生杂志》与“科学”观念的传播

《学生杂志》,是上海商务印书馆创办的十大杂志之一。该刊创刊于1914年,是供给中学生以课外知识为主的刊物,以中学生为对象,以“促进学生界互相联络,辅助学业,交换知识”为主旨,刊载评论文章、学生作品、英文短篇、游记杂文等内容。1921年,为顺应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潮流,商务印书馆聘请对新思想、新学说颇有研究的杨贤江出任《学生杂志》主编,力求通过改革杂志内容解决学生科学思想缺失的问题。《学生杂志》在杨贤江的带领下,通过刊发解读科学内涵、精髓的文章,列举自然科学及社会科学领域对重大发现、发明和重点人物的介绍,开通学生与杂志主编的对话专栏等方式,对当时社会上广为流传的科学之风作了全面、系统的解读。一方面有利于科学思想的通俗化,另一方面也有助于推进学生对科学思想、精神的理解及应用。

从1921至1928年间《学生杂志》刊发的有关科学思想的文章、时评来看,其对学生群体科学思想的教育,主要体现在对科学的精神、科学的方法、科学的功用等科学理论的解读上,让“科学”由抽象走向具体,由高深走向通俗,以便于学生的理解和学习。该杂志在对科学精神的介绍中提到,科学精神是人生应有精神的一部分,是存在于普通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不是特定人群所特有的品质,而是通过努力人人都可以获得的。对学生而言,要想具备科学精神,就必须从五个方面约束自己:一是要有推求事实是否真实的癖性;二是观察问题要精祥和敏捷;三是语言谈吐要审慎;四是做事之前,洞明事物的要求;五是用宇宙万物互相关联的理念去理解问题(陈广沅:《什么是科学的精神》)。邵子风在《什么叫做科学的思想方法》一文中介绍科学方法时认为,科学思想指导下的方法和平时活动中的方法在本质上是一样的,只是对学生而言,运用科学方法要注意各种必要条件,要循序渐进,才不致误入歧途。在分析问题时,首先要有目的地观察,分析、综合,然后有选择地回想、设问,最后用推理演绎或者实验的方法去论证。至于科学的功用,就是要让学生明白地观察事物自身及此事物与其他事物的联系,清楚社会的发展、进步都是通过科学来实现的等等(陈广沅:《科学的功用》)。除了以上问题外,科学的信仰、科学之行为、科学的使命、科学的分类、科学的未来等,也都是《学生杂志》系统介绍、解读科学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

如果说介绍与科学有关的相关通论是从理论基础的角度进行科学普及,那么引入具体的科学发现、发明、创造以及国内外著名的科学工作者就是着重进行实践教育了。《学生杂志》在解读科学理论的同时,还非常注重理论知识与实践知识的结合,经常在杂志上刊登一些科学界、工艺界及自然界的理论基础知识,如爱因斯坦的万有引力、爱迪生的心理测验术、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孟德尔的新遗传学说、物质运动说、热的性质等。同时《学生杂志》还刊登科学界的前沿动态及热点问题,如以伦敦科学界探求火星中是否有生物这一问题为基础,讨论地球若与火星通讯成功对地球文明及科学程度产生的影响;以美国现行的汽车为蓝本,探讨汽车的动力结构以及预测未来汽车的应用及前景等等。还刊登一些科学名人的传记,有意识地培养青年的科学兴趣。如多期连载美国著名科学家富兰克林的生平事迹;通过对著名生物学家哈威诞辰三百周年纪念大会的报道,追溯其研究心脏与血液关系的心路历程,以激励有志于生物科学的青年砥砺奋进。各门类知识的介绍适应了民国初年学艺专门化的趋势,使得学生可以针对某个学科或者某个问题进行小之又小的学问研究,但长此以往,难免忽视学问之间的关联。为了解决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问题,《学生杂志》在介绍具体学科的知识同时,还以西方的科学体系划分法为指导,刊登包括人类学、生物学、心理学、哲学在内的其他科学内容,尽可能全面、系统地为学生解读科学学问。

三、结论

早在1915年,陈独秀在《新青年》的创立发刊词《敬告青年》中就曾提到:新时代的青年应该是科学的,而非想象的,标榜科学对青年学生的重要意义。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社会上的知识分子大多还停留在谈论政治、哲学、文学的层面,当时虽有人呼吁拥护“赛先生”,但力量实属微弱,大众听之藐藐。在文史哲面前,面目冷酷、专讲定理的自然科学显然没有与其争锋的资格,孤孤零零没人问津成为一种常态。

《学生杂志》作为商务印书馆公开出版发行的学生读物,作为通识性与教育性共存的读物,在中国社会思潮新旧更替时期,面对广大青年学生迫切需要指导其前进方向和道路的实际情况,将科学观念引入杂志,使其成为学生熟知、热议的话题之一。根据其1921—1928年刊载的内容来看,与科学相关的知识在所有文章中占了很大比重,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学生杂志》一方面通过具体知识的呈现、列举以及科学价值的探讨,将原本晦涩、空洞的科学思想通俗化,履行了杂志传播新知的启蒙之责。另一方面,通过对科学内涵的解释以及对由科学所延伸的相关知识的不断深化,使得“科学”逐渐由单一语词过渡到一种比较完整的科学话语体系,包含了价值体系、评判标准与人生观等内容,在引领青年学生学习、成长等方面产生了重要影响。

一直坚持向普通学生传递通俗有趣现代科学知识的《学生杂志》,虽然不是专门的科学杂志,但在五四后学生界这种急需科学知识而又多回避质性研究的风气中,并未改变普及传播科学知识的初衷,登载一些浅显有趣的科普文章。这对于激发当时青年的科学兴味、培养学生的科学意识,引导青年学生从事扎实的基础科学研究,起到了比较重要的作用,满足了许多学生蓬勃的求知欲,也使得科学作为一种文化系统与价值体系而在学生群体中广为流传。

《学生杂志》虽然在给学生传达科普知识的同时存在着一些问题,诸如对科学的理解非亲身经历,多采纳西方学人的观点;或者对西方人文环境与科学之间的关系理解不够而导致思想多有偏颇;亦或是过于关注西方科学,忽视中国传统科学的价值等,但终究是瑕不掩瑜。《学生杂志》作为学生群体科学启蒙的重要刊物,它在民主与科学浪潮中传播科学新知的努力应当受到当今学界的关注。

猜你喜欢
杂志科学思想
思想之光照耀奋进之路
思想与“剑”
东方养生杂志征稿函
杂志介绍
点击科学
艰苦奋斗、勤俭节约的思想永远不能丢
“思想是什么”
科学大爆炸
扶贫杂志走进“两会”
科学拔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