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钢
夕阳慢慢地向山腰挪动。街角的梧桐树下,三多戴着花镜,一手拿着锥子一手捏着马针,在专注地给顾客修鞋。
“爸爸,我来了!”迎面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跑了过来。“小涛回来了,慢点慢点,着啥急啊!”三多笑嘻嘻地答应着。
“爸爸,学校明天秋游,我不想去。”
“为啥不去?平时我也没有时间带你去玩,机会难得,去吧!”
“可每人要100元钱。”小涛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您两天也挣不上100元钱。”
“呵呵,臭小子,想那么多干吗啊!钱的事不是你操心的,等会儿我就把钱转给老师。”三多斜眼笑着看了一下小涛,他觉得孩子懂事了。
小涛心里这才吃了定心丸,高兴地弯腰捡地上的碎线头。“去去去,不用你收拾,這不是你干的活儿,赶紧回家写作业,长大了好考大学啊!”
夜里,山上的风下来了。三多冻醒了,他拽出一条毛巾被轻轻地盖在小涛身上。
望着睡梦中的小涛,三多觉得时间过得真快,都四年多了。
月华最早是这条街的清洁工,三多的修鞋摊也摆在这条街上,俩人便熟络了。月华丈夫病逝后,孩子没人照顾,有时三多帮着带。
三多是老光棍,因腿脚不好不能干重活儿,就学了修鞋这门手艺。后来,经修鞋的顾客撮合,他和月华走到了一起,租住在郊区的棚户区。
日子开始还是别扭的。小涛不喜欢这个瘸腿的爸爸,经常惹三多生气。月华心里很难受,时常训小涛。但憨厚的三多总是笑呵呵地说,小孩知道啥,我不计较。后来慢慢地磨合,这一家人也其乐融融了。三多把小涛当作自己的亲儿子一样看待。
月华是四年前意外去世的。
一天快放学时,下起了大雨,月华要给小涛送伞,过马路时,被汽车撞倒。
月华临终前,身边只有两个人,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月华气若游丝地对三多说,小涛不懂事,你要多担待点,孩子就交给你了。三多泪水淌了一脸,月华,有我三多一口吃,就有小涛一口吃,你放心吧!我会抚养孩子长大的。听了三多的话,月华才安然地闭上了眼。
这天,两鬓斑白满脸皱纹的三多坐在马扎上,微闭着眼睛,摇着蒲扇在想着过往的日子,真可谓五味杂陈。
小涛下班了,他一推门就高兴地告诉喊着:“爸爸,我下周一要和楚楚登记结婚了。”三多一下子来了精神头:“太好了,爸爸终于等到这天了。涛,明天我去银行取十万元钱,把买房首付的钱交了,你和楚楚先搬进新房住,我回农村老家,咱就把这个房辞了,省得交房租。”“爸爸,家里哪来的这么多钱?您开始不是说家里只有七万吗?再说您和我们一起住吧!我舍不得您走。”“哈哈,这哪成,你们买的房子小,等你们将来有钱买大房子我再去啊!我也是叶落归根了,想家乡人了。”三多乐得脸上开了花,但并没解释钱的事。
小涛搬家那天,三多雇了个三轮车,拉着行李要回老家了。
临行前,小涛还是哭了,他难过地说:“爸,家收拾好了,过两天我就看你啊!”三多倒是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好啊儿子,哪天高兴了,我能找到你家。你信不?”在小涛的挥手中,三轮车像波浪中的小船“突突”地漂远了。
一周后,小涛背着大包小卷来到了三多的老家。村里人说,三多?前些日子他把房子卖了,听说着急用钱才卖了三万,自己去了乡里的养老院了。
小涛听后,感到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他怔怔地抬起了头,望着天上飘动的白云,顿时泣不成声。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抹了一把泪,对出租车司机说,到养老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