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时期佛山演剧生态变迁

2020-11-30 04:59
地域文化研究 2020年5期
关键词:戏班佛山广东

一、佛山地区戏剧声腔演变

地方戏曲的形成,与本地的宗教民间歌舞百戏有着密切的联系,作为粤剧发源地之一的佛山亦然。据《广东佛山市郊澜石东汉墓发掘报告》①徐恒彬:《广东佛山市郊瀾石东汉墓发掘报告》,《考古》1963年第9期。,1961年9月,佛山市清理出东汉墓2座,分别位于西南9公里澜石圩后的大松岗和八仙闺。出土有女舞俑1件,泥质红陶,高14.4厘米、宽6.6厘米。女舞俑袒胸,下身着曳地长裙,双手向前舞动。这是目前能看到的佛山有歌舞方面最早的记录。道光《佛山忠义乡志》记载:东晋隆安二年(389),有三藏法师达昆耶舍尊者来到塔坡冈,结茅讲经,不久西还。后唐贞观二年(628),乡人见塔坡岗夜放金光,掘地得铜佛三尊和圆顶石碑一块,碑上书:“塔坡寺佛”。下有联云:“胜地骤开,一千年前,青山我是佛;莲花极顶,五百载后,说法起何人。”②(清)吴荣光:(道光)《佛山忠义乡志》卷2《祀典》。乡人十分诧异,遂以供之经堂,建塔崇奉。并因此名其乡曰“佛山”。③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中国古代史研究室等:《明清佛山碑刻文献经济资料》,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87,第89页。由于清代距离东晋也已经跨越千年,佛教传入佛山的时间并不能完全确定,但佛山、禅城(今佛山市政府所在地,历史上的佛山主要是指今天的禅城区)等地得名与佛教相关这一点显然具有较高的可信度。佛教的俗讲、变文、宝卷及弹词,与地方曲艺歌唱结合,形成民间说唱之“木鱼歌”。据《太原霍氏族谱》(刻于明成化十七年(1481)):“世人不善教子女,至十四五岁,听其姑姐妹三五成群,学琶箫管,读木鱼邪调。”霍也足还编写了木鱼书《五伦全卷》,该书近200回。①陈勇新:《南音唱词选》,广州:世界图书出版广东有限公司,2013年,第1-2页。可见,至晚在明中叶,尽管受到大户望族的鄙视,木鱼歌也已成为佛山民众日常娱乐方式之一了。木鱼歌以及后来的龙舟、粤讴和南音均对本地戏曲产生一定影响。

佛山所处的珠三角地区百戏杂耍形式丰富。明末清初时期屈大均记载有:

“立春日,有司逆勾芒土牛……。元夕张灯烧起火,十家则放烟火,五家则放花筒。嬉游者,率袖象牙香筒,打十八闲为乐。城内外舞狮象龙鸾之属者百队,饰童男女为故事者百队,为陆龙船,长者十余丈,以轮旋转,人皆锦袍倭帽,扬旗弄鼓,对舞宝镫于其上……。歌伯斗歌,皆著鸭舌巾、驼绒服,行立凳上。东唱西和,西嘲东解,语必双关,词兼雅俗。大约取晋人读曲十之三,东粤摸鱼歌十之四,其三分则唐人竹枝调也。观者不远百里,持瑰异物为庆头。其灯师又为谜语,悬赏中衢,曰灯信。二月始东作,社日祈年。师巫遍至人家除禳,……三月二十三日为天妃会,建醮扮撬饰童男女如元夕,宝马彩棚亦百队。佛山则以上已为真武会,放大爆竹,四月八日浴佛,采面荭榔,捣百花叶为饼。是日江上陈龙舟,曰出水龙,潮田始作……。七月初七夕为七娘会,乞巧,……十四祭先祠厉为盂兰会,……二十五为按期上升日……冬至曰亚岁,食鲙,为家宴团冬,墓祭曰挂冬。小除祀社,以花豆洒屋,次日为酒以分岁,曰团年。岁除祭,曰送年。以灰画弓矢于道射祟,以苏木染鸡子食之,以火照路,曰卖冷。”②(清)屈大均:《广东新语》第9卷,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300页。

本地的庙会、秋色、行通济、神灵崇拜等民俗兴盛,节庆既多,民间庆祝活动中,各种吹打杂耍戏乐形式繁复,层出不穷。这是地方戏曲诞生的沃土。

中国戏剧的真正形成应为宋元时期的南曲与杂剧。据梁沛锦的研究,粤剧中现存有不少小曲,都源于元杂剧北曲。如:“小桃红”出于唐宋词入北曲越调,“石榴花”出于金诸宫调入北曲中吕宫,“红绣鞋”即朱履曲,出于元杂剧北曲中吕宫,“阳关三叠”出于元杂剧,“寄生草”出于元杂剧北曲中仙吕宫,“步步娇”出于元杂剧入北曲双调,“骂玉郎”出于元杂剧男吕宫。曲牌也有出自元杂剧的,如“水仙子”又名“凌波仙”,“湘妃怨”或“冯夷曲”,又如“雁儿落”“七弟兄”“川拔棹”“孝顺歌”“山坡羊”“扑灯蛾”“水底鱼”等。③梁沛锦:《粤剧研究通论》,香港:香港龙门书店,1982年,第148-149页。足见元杂剧对粤剧的影响。1975年,广东潮安出土了南戏艺人的手抄本《新编全相南北插科忠孝正字刘希必金钗记》,“正字”是“正音”“雅言”,以元代的“中原音韵”为准。抄本上注明了明宣德七年(1432)。这充分说明,明初广东已有南戏演出。这一时期,广为流传的唱腔是弋阳腔。传播途径上,有可能是温州“永嘉杂剧”经福建传至粤东地区,形成潮州戏的雏形。一般而言,声腔的传播不会是静止的,而是流动的。广佛地区和潮州的方言虽然区别较大,但以中原音韵为准的正字戏的传播不受此限制。徐渭的《南词叙录》成书于明嘉靖三十八年(1559),书中写道“弋阳腔出于江西,流行于两京、湖南、闽、广”。①(明)徐渭:《南词叙录》,选自中国戏剧家协会广东分会、广东文化局戏曲研究室编:《广东戏曲史料汇编》,第一辑。1963年,第10页。粤剧史专家麦啸霞也认为:“今可知者,明嘉靖年间,广东戏曲用弋阳腔,音韵亨洪武而兼中州,节以鼓板。”②麦啸霞:《广东戏剧史略》,选自广东戏剧研究室编《粤剧研究资料选》,1983年。昆腔传入广东。冯梦祯《快雪堂集》(卷五十九)有万历三十年(1602)九月二十五日日记一则:“吴徽班演《义侠记》,旦张三者,新自粤中回,绝技也。”

“吴伎以吴徽班为上,班中又以旦张三为上。”③(明)冯梦祯:《快雪堂集》卷59,《四库全书存目丛书》本,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吴徽班,是唱昆曲的徽州戏班。可见,昆山腔至迟在万历年间已经传入广东,并受到广东士大夫阶层的广泛欢迎,据冼玉清先生考证,明末有些昆曲演员在广东已经非常有名:“明末姑苏昆腔歌者张丽人,为当时广东士大夫所倾倒。她死后还得到几百个广东士大夫送葬,有为她建立百花塚的韵事。”④冼玉清:《清代六省戏班在广东》,《中山大学学报》1963年第6期。还有惠州博罗的张萱(万历至崇祯年间人)家有一位歌女“黛玉轩”,“能以《太和正音谱》唱曲,张萱为刻《北雅》一书。……由此可知他对昆腔的精熟。”⑤冼玉清:《清代六省戏班在广东》,《中山大学学报》1963年第6期。明末,昆腔在广东士大夫阶层中已经牢牢占据了主流地位,达到了“任是他州也要降”(陈子升)的地步。

入清之后,昆曲在上层社会广受追捧。撤藩之前,统治广东的是尚可喜父子,他们手下官宦及官兵都来自外省,广东本地戏曲歌舞对他们而言,无论是从语言接受还是从欣赏习惯的角度,都难以产生吸引力。撤藩后,康熙二十一年(1682)到任的两广总督吴兴祚,本人文采斐然,在江南任职期间,就常演昆剧,以剧娱人,以剧交接文人才士。入广东后,以总督府的财力,演剧接纳文人的活动更加频繁,不少戏剧家纷纷入幕。其子吴秉钧、其弟吴棠桢都很喜爱昆曲。吴秉钧在《风流棒·序》中写道:“幼居江南……多阅吴越间老伶师奏技,洋洋盈耳,知为风雅之遗。”吴府幕宾万树、吕洪烈等都是戏曲家,经常创作戏曲,其作品“几于盈箱充栋”,吴府蓄有家班,幕僚们的作品一出,“俱令家优试之氍毹上,观者神撼色飞,相与叫绝。”万树很多作品就是在岭南幕府期间完成的,自称“暇时制曲为新声,甫脱稿,大司马则令家伶捧笙璈,按拍高歌以侑觞”⑥(清)阮升基等:《重刊宜兴县旧志》卷8《人物志·文苑》,清嘉庆二年(1797)刻本。吴棠桢和万树还都以《夜半乐·阁中坐月闻隔院歌声》为题做了一首词。吴棠桢是“牡丹亭畔,遥怜旧日,个侬好梦难寻,燕嗔莺咤。却宛似,佳人泣旧帕”。⑦程千帆:《全清词》(顺康卷),北京:中华书局,2002年,第6178页。万树“袅晴丝曲,销魂旧谱,闻他玉茗金柅,雾沉波泛。”⑧程千帆:《全清词》(顺康卷),北京:中华书局,2002年,第5636页。这应是两人在总督府中观看《牡丹亭》后所写。

康熙五十年至五十七年(1711—1718),广西巡抚陈元龙的幕僚戏曲家黄之隽,做有《陈大中丞招同王修撰宝传、顾庶常侠君饮谈天阁下观剧,时在肇庆》,从题目看,应是他随着陈元龙来肇庆,在这里观看戏剧表演后有感而发:“新词拍遍黄幡绰,旧谱抄将菊部头。惯听妖浮吴语好,不知身是客端州。”⑨(清)黄之隽:《痦堂集》卷43,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第271册,第646页。昆曲之雅,适合官员文人们的风雅,受到普遍的欢迎。昆曲在当时是广佛戏剧市场的主流,是人们评判戏班优劣的标准。清代江苏人绿天游宦广东,著有《粤游纪程》,书中“土优”一节:

“广州府题扇桥,为梨园之薮,女优颇众,歌价倍于男优。桂林有独秀班,为元藩台所品题,以独秀峰得名,能昆腔苏白,与吴优相若。此外俱属广腔,一唱众和,蛮音杂陈。凡演一出,必闹锣鼓良久,再为登场,至半,悬亭午牌,诎然而止。掌灯再唱……榴月朔,署中演剧,为郁林土班,不广不昆,殊不耐听。探其曲本,止有《白兔》《西厢》《十五贯》,余俱不知是何故事也。内一优,乃吾苏之金阊也,来粤二十余年矣,犹能操吴音,颇动故乡之怆。”①(清)录天先生:《粤游纪程》,见中国戏剧家协会广东分会、广东省文化局戏曲研究室编《广东戏曲史料汇编》(油印版)第一辑,1963年,第17页。

其评价桂林独秀班是“能昆腔苏白,与吴优相若”,评价郁林土班是“不广不昆”——看得出作者是以“昆腔”和“吴优”作为标准来衡量其他戏班的。如果说,昆腔之雅致迎合了官僚文人阶层的喜好,那么花部的兴起则投了普通民众的缘分。在这个过程中,粤剧历史上的一段传说值得重视。据说雍正年间,湖北人张五(外号“摊手五”),原是京城名角,因为有反清言论,为躲避朝廷追捕,逃亡至佛山,把“江湖十八本”和“十大行当”都传授给了本地戏班,后被粤剧行奉为张五师傅,与华光祖师、田窦二师一同接受祭拜(外江班失去市场后,戏剧行就只拜华光祖师、张五师傅)。这段传说仅限于艺人的口头流传,没有确证。但粤剧艺人对张五师傅的尊崇,似可印证这个传说有一定的真实性。从花部兴起过程来看,秦腔梆子与二黄腔在湖北合流,称为皮黄,流入襄阳,称为“襄阳调”,影响湖北、湖南与广东等地,遂称为“湖广调”,实质上就是秦腔梆子调。而张五师傅恰好是湖北人,在京城做戏。张五南下,确实可以成为秦腔南下的一条渠道。道光之后,广东的戏班都是唱秦腔梆子。

二、演员的变迁:外江班与本地班

“外江班”是指从外地来到本地演出的戏班,与“本地班”相对而称。

(一)佛山演剧活动早期主要是本地班

从上文对唱腔的流变分析来看,早期在佛山演剧的戏班应是本地戏班。文化是服务于经济社会发展的,戏剧演出需要观众的支持。明代佛山的经济发展主要是依靠冶铁业。佛山的冶铁业从明宣德年间开始兴起,清康乾时达到鼎盛,衰落于清末。佛山堡八图(里)居民是最早从事冶铁业的,其经营方式主要是家族经营。著名的有鹤园冼氏、东头冼氏、细巷李氏、纲华陈氏、江夏黄氏等。即明代佛山经济的发展是内生性的,外来商贸投资的记录现在还没有见到。

据明成化十七年(1481)佛山镇从事制陶业生意的太原霍氏家族家谱记载:“七月七之演戏,良家子弟,不宜学习其事,虽学会唱曲,与人观看,便是小辈之流,失于大体,一入散诞,必淫荡其性。后之子孙,遵吾墨嘱。”②陈勇新:《南音唱词选》,广州:世界图书出版广东有限公司,2013年,第1页。明成化年间,演戏在佛山地区已是寻常事,名门望族的家长们已经感受到了这种活动对年轻一代的“害”处,因而制定家规,明确禁止。

顺德县知县吴廷举在弘治一年(1488)下发公文,向公众陈述演戏赛神的“危害”:“淫昏之鬼,充斥闾巷,家为巫史,四十保大抵尽丛祠矣。岁时伏腊,醵钱祷赛,椎牛击鼓,戏唱儛像,男女杂杳,忽尔弥为出门之祭,富者长奢,贫者殚家。”①(清)屈大均.:《广东新语》,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216页。“椎牛击鼓,戏唱儛像”从这一描述来看,更符合本地班演出风格:“但工技击,事尤不经”。②(清)录天先生:《粤游纪程》,见中国戏剧家协会广东分会、广东省文化局戏曲研究室编《广东戏曲史料汇编》(油印版)第一辑,1963年,第17页。魏校,明正德、嘉靖年间曾担任过一年多的广东提学副使。这段时间里,他毁淫祠、禁故弊、兴社学。正德十六年(1521)他颁布过一道禁令:“一、倡优隶卒之家,子弟不许妄送社学。……一、不许造唱淫曲,搬演历代帝王,讪谤古今,违者拿问。”③[日]井上彻:《魏校的捣毁淫祠令研究——广东民间信仰与儒教》,《史林》2003年第4期。对“倡优隶卒之家,子弟不许妄送社学”的禁令,反证了“倡优”之家是居住在本地的,其子弟有去社学的需求,因社会地位低下,被官方禁止送入社学。因此,从经济社会的发展来看,我们很难想象明代会有大批的外江班来佛山为本地人演出。从本地人的家谱、官方的谕令来看,戏班以本地班为主。

(二)经济的繁荣带来了“外江班”,但依然不是佛山演剧市场的主流

清代,佛山经济已经不局限于冶铁业了,而是成为广东的一个重要商品集散地。无论是商业还是制造业都繁荣了起来,在当时人们眼中,佛山已经是“集泉货之渊薮,综海陆之美备”,其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地运之兴衰,东南半壁均所攸关”。佛山涌,紧邻广州,作为主要航道联通北江、西江。因为设立了粤海关,广州的对外贸易从康熙二十四年(1685)开始,迅速发展起来。如前所述,佛山处在西江、北江干流通往广州的要冲上,水路交通发达,“上溯浈水,可抵神京,通陕洛以及荆吴诸省”④《中国地方志民俗资料汇编》(中南卷),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91年,第535页。,西接肇梧,通川广云贵。下连顺(德)新(会),通江门澳门。东达番(禺)东(莞),通石龙、惠州。远道而来的客商不仅带来了丰厚的利润,也把家乡的戏曲带到了佛山。外省客商来粤贸易陆路需要大量的挑夫,水路需要大量的船工。在粤暂居期间,这些外来人口需要休闲生活,观看来自家乡的戏剧演出,是解决思乡之苦的良药,自然极受欢迎。在官方的接待中,戏剧演出首选昆曲,并从江浙一带聘请演员。英国的马戛尔尼使团在乾隆五十八年(1793)从北京到广州,当年12月19日至23日,他们在广州受到官员们的热情接待。从英国人自己的记载中,可以看出“演戏”是显示中国官员诚意的重要载体:“仪式后,我们和中国官吏退到一间又大又漂亮的大厅里”“一个颇有名气的戏班特意从南京赶来(演员来自南京,它是昆曲的诞生地,这是在宫廷里演出的一种高雅剧种,这个剧团路上走了整整一个月才赶到广州。)第二天大清早,勋爵推开窗户:舞台正对着他的卧室,戏已经开演了。演员接到命令,只要使团住着,他们就得连续演下去。”⑤[法]阿兰·佩雷菲特著,王国卿等译:《停滞的帝国——两个世界的撞击》,北京:三联书店,1993年,第503页。

广州城中官宴赛神演出市场都由外江班来承值。《中国地方志集成·广东府县志辑》第七辑记载,“凡城中官宴赛神,皆系外江班承值”。外江班大量涌入广州城内。乾隆二十四年(1759),在广州归德门魁星巷,外江班建立起自己的“外江梨园会馆”。现有13块“外江梨园会馆碑记”都存放在广州博物馆。这十三块碑记如实记载了从乾隆二十七年(1762)至光绪十二年(1886)这124年时间里,广州的外省戏班情况。这些碑记中,乾隆朝有5块,嘉庆朝有4块,道光朝有2块,同治和光绪朝各1块——越来越少的数字,显示出随着时间的推移,外江班由盛到衰的过程。

基于佛山此时已经有大批的外来客商,外江班有去佛山的会馆演出的可能,但恐怕不是佛山演出市场的主流。佛山每年酬神演剧时,炮声震耳欲聋,周围烟尘滚滚,道光《佛山忠义乡志》云:“每三月神诞,香花火爆之盛,旌旗仪卫之设,性盾报赛之具,咽圆衢陌,歌舞累月而不绝。”《梦华琐簿》对本地班的演出显然是鄙视的:“每日爆竹烟火,埃尘涨天,城市比屋,回禄可虞。贤宰官视民如伤,久申厉禁,故仅许赴乡村般演。鸣金吹角,目眩耳聋,然其服饰豪侈,每登场,金翠迷离,如七宝楼台,令人不可逼视,虽京师歌楼,无其华靡……”①(清)杨掌生:《梦华琐簿》,选自张次溪编《清代燕都梨园史料正续编》,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8年,第367页。。但他的记载也从一个侧面透露,本地戏剧演出要与酬神烧炮同时进行。在“爆竹烟火,埃尘涨天”中,观众能够听得清的是大锣大鼓带来的喧闹,看得见的是慷慨激昂、引吭高歌的剧目,以及热闹酷炫的武戏。试想,换做“袅晴丝”的昆曲,恐怕台下的观众早就一哄而散了。

本地班向来崇尚武技,武小生在戏班的地位较高。“广州佛山镇琼花会馆,为伶人报赛之所,香火极盛。每岁祀神时,各班中共推生脚一人,生平演剧未充厮役下贱者,捧神像出龛入彩亭。数十年来,惟武小生阿华一人捧神像,至今无以易之。阿华声容技击并皆佳妙,在部中岁俸盖千余金云。”②(清)杨掌生:《梦华琐簿》,选自张次溪编《清代燕都梨园史料正续编》,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8年,第368页。能够数十年担任“捧神像出龛入彩亭”重任的艺人阿华是武小生,他“声容技击并皆佳妙”,因而收入可观,“岁俸”可以达到“千余金”。咸丰四年(1853),本地班艺人李文茂响应太平天国起义,带领艺人造反:“李文茂优人也。会城罕京戏,所谓本地班者,院本以鏖战多者为最,犯上作乱,恬不为怪。文茂素骁勇,擅击刺,日习焉。”③(清)潘尚楫、邓士宪:(同治)《南海县志》卷26,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翻印)。李文茂的起义军中有相当部分是武生角色:小武及武生为文虎军,二花脸和六分等编为猛虎军,五军虎及武打家编为飞虎军,他们利用戏班中练习的飞跃功夫,翻登城垣,攻占州县。李文茂作为武小生,能够领导艺人起义,说明他本人在戏班的地位应该是较高的,在艺人中也有一定的威信。而本地艺人中的武生角色能够组成一支队伍,从数量方面说明本地班重视武戏的特点;他们能够用戏班里学习的武艺来攻城,证明本地戏班的南派功夫是扎实的——因为观众爱看,所以演员必然要下真功夫练习。

佛山的戏台设计与本地班演出特点相符。以佛山戏台的代表——万福台为例,其前台是六条柱,高高顶着卷棚歇山顶上盖(水腰瓦面,顶成拱形,无脊)四戗背脊(俗称臂脊),台口宽阔,三面开敞。从这种建筑结构看,高音共鸣很好,台下为室,作为存放戏箱之用,后台用墙三面密封,比前台略深一点,使演员有休息、改装的地方,并能发挥音乐效果的作用。舞台周围是广场,台前两边是长廊,为演戏时卖小食杂品之用。长廊上是观楼,当时称为“家厢”,专供达官贵人之用。整个观剧场所布局紧凑,声响能遍及每个角落。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曾有乐队曾在万福台上录音。结果中低音完全被高音覆盖。后来,他们来到了台下重新录,中、低音才显示出来。可见该舞台的设计,侧重于高音的传播,这样才能与周围的鞭炮、叫卖之声争鸣。祖庙万福台经历几次大的重建重修,但式样未变,证明佛山的演出,一直以大锣大鼓的武打戏为其特色。

(三)“外江本地班”填补空白

佛山本地班艺人李文茂起义后被清政府剿灭。因此案,本地班演员被清政府视为“红头贼”余孽,明令“严禁本地班,不许演唱”,禁演本地“土戏”。①陈非侬:《粤剧的源流和历史》,广东省戏剧研究室编《粤剧研究资料选》,1983年,第128页经此浩劫,幸存的本地班艺人,或逃亡海外,或改行,或去外江班搭班假借“京戏”之名演出。随着时间的推移,外江班和本地班渐趋融合,形成“本地外江班”。俞洵庆《荷廊笔记》卷二:“咸丰初,粤东尚有老伶能演《红梨记》《一文钱》诸院本”,其后转相教授,乐部渐多统名为“外江班”②(清)俞洵庆:《荷廊笔记》,中国戏剧家协会广东分会、广东省戏剧研究室编:《广东戏曲史料汇编》(第1辑),1963年,第24页。。这种“外江班”与乾隆朝之前的“外江班”已经不同了。广州外江梨园碑刻显示,从嘉庆十年(1805)开始,广州城内就没有新的外江班到来。外江梨园碑刻上的艺人名字的风格已经发生变化,渐渐带有广东人的特点。道光十七年(1837)以后,外江戏班中一半以上都是本地艺人。这种“本地外江班”不是纯粹的“外江班”,本地艺人或是挂靠或是完全加入戏班,戏班由外江班艺人授艺和管理本地艺人。“嘉庆季年,粤东鹾商李氏家蓄雏伶一部,延吴中曲师教之……距今已六十余年,何戡老去,笛板飘零,班内子弟,悉非旧人。康昆仑琵琶已染邪声,不能复奏大雅之音矣。犹目为外江班者,沿其名耳”。③(清)俞洵庆《荷廊笔记》,中国戏剧家协会广东分会、广东省戏剧研究室编《广东戏曲史料汇编》(第1辑),1963年,第19-20页。。粤地童伶虽然是由“吴中曲师”来教,但他们组成的戏班已经“不能复奏大雅之音”,之所以被称为“外江班”,无非是“沿其名耳”。

(四)本地班占据演出市场

清人杨恩寿在《坦园日记》中记载了他于同治五年(1866)正月往粤东,观看乐升平部演剧的情况:“粤俗:日间演大套,乃土戏,谓之‘内江戏’;夜间演常见之戏,凡三出,谓之‘外江戏。’”④(清)杨恩寿:《杨恩寿文集》,长沙:岳麓书社,2010年,第226页。“土戏”和“外江戏”渐渐走上同一舞台,“外江戏”不再只是为“城中官宴赛神”服务,而是走向城外,面向更广大的市场。一个戏班能够承担白天搬演“大套”的“土戏”,晚间演出“外江戏”的任务,说明此时的本地班已经不是由早年的“外江班”了。本地艺人接受了“外江戏”的艺术滋养,吸取了外江戏的优长,同时结合了“土戏”演出特点,从而既能演出“土戏”也能演出“外江戏”。

光绪初年,俞洵庆在其《荷廊笔记》中描述了本地班的特色:“其由粤中曲师所教而多在郡邑乡落演剧者,谓之本地班,专工乱弹秦腔及角抵之戏。”⑤(清)俞洵庆:《荷廊笔记》,中国戏剧家协会广东分会、广东省戏剧研究室编《广东戏曲史料汇编》(第1辑),1963年,第19-20页。此时,本地班的师傅已经不是“吴中曲师”,而是“粤中曲师”,他们的演出主要在“郡邑乡落”,表演的是“乱弹秦腔及角抵之戏”。这样的本地班“角色甚多,戏具衣饰极炫丽。”⑥(清)俞洵庆:《荷廊笔记》,中国戏剧家协会广东分会、广东省戏剧研究室编《广东戏曲史料汇编》(第1辑),1963年,第19-20页。大的本地戏班要有140余人,戏具、戏服、装饰等都很华丽。“班之著名者,东阡西陌,应接不暇。”⑦(清)俞洵庆:《荷廊笔记》,中国戏剧家协会广东分会、广东省戏剧研究室编《广东戏曲史料汇编》(第1辑),1963年,第19-20页。经营得当的戏班生意兴隆,带来的最直接的经济效益就是:“伶人之有姿首声技者”收入可观,“每年工值多至数千金。⑧(清)俞洵庆:《荷廊笔记》,中国戏剧家协会广东分会、广东省戏剧研究室编《广东戏曲史料汇编》(第1辑),1963年,第19-20页。当然,这是双赢的结果,技艺高超的艺人是戏班质量的保证:“各班之高下一年一定,即以诸伶工值多寡,分其甲乙。”①(清)俞洵庆:《荷廊笔记》,中国戏剧家协会广东分会、广东省戏剧研究室编:《广东戏曲史料汇编》(第1辑),1963年,第19-20页。这些艺人终年生活在红船上,四乡漂泊不定,一年到头除了最热的十几天,其他时间都不能休息:“伶人终岁居巨舸中,以赴各乡之招,不得休息,惟三伏盛暑,始一停弦管,谓之散班。”②(清)俞洵庆:《荷廊笔记》,中国戏剧家协会广东分会、广东省戏剧研究室编:《广东戏曲史料汇编》(第1辑),1963年,第20页。本地班的演出内容依然被文人墨客轻视:“逐日演戏,皆有整本。整本者,全本也,其情事联串,足演一日之长。然曲文说白,均极鄙俚,又不考事实,不讲关目,架虚梯空,全行臆造。或窃取演义小说中古人姓名,变易事迹;或袭其事迹,改换姓名。颠倒错乱,悖理不清,令人不可究诘。”③(清)俞洵庆:《荷廊笔记》,中国戏剧家协会广东分会、广东省戏剧研究室编:《广东戏曲史料汇编》(第1辑),1963年,第20页。但上层社会还是逐渐接纳进而优先挑选本地班演出。《特调南海县正堂日记》记有:“中堂太太不喜看贵华外江班”,所以,同治十二年正月十八日他们特“将普丰年移入上房演唱”。与“贵华外江班”名称相对比较,“普丰年”显然是本地班。同年五月,南海、番禺两县向中堂太太“共送本地戏班演戏四日”④(清)杜凤治:《特调南海县正堂日记》(2007年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影印的《清代稿抄本》第1辑,杜凤治日记以《望凫行馆宦粤日记》的书名收录。)。这里明确了是“本地戏班演戏”,中堂太太对本地班的喜好由此可见。从戏班同业组织来看,最早的本地班同业组织是琼花会馆,建在佛山大基尾。《佛山忠义乡志》(乾隆)卷首的“乡域图”中,标有琼花会馆所在的位置;另,文中也记载有“琼花会馆在大基尾”“优船泊于基头”⑤《中国地方志民俗资料汇编》(中南卷),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91年,第689页。。《佛山街略》(道光十年(1830)刻)有“琼花会馆,俱泊戏船,每逢天贶,各班聚众酬恩,或三、四班会同唱演,或七、八班合演不等,极甚兴闹”⑥陈卓莹:《红船时代的粤班概况》,《广州文史资料选辑》,第19辑。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22页。的记载。《佛山忠义乡志》(道光)载有《汾江竹枝词》(梁序镛):“梨园歌舞赛繁华,一带红船泊晚沙,但到年年天贶节,万人围住看琼花。”⑦(清)吴荣光:(道光)《佛山忠义乡志》卷2《祀典》。“红船”,指的是本地戏班所用的戏船。

琼花会馆的设立使佛山成为本地班的集散地。但受李文茂起义影响,琼花会馆被毁,本地班的行会组织后来更为吉庆公所。“吉庆公所,(初名琼花会馆,设于佛山镇。咸丰四年,发逆之乱,优人多相率为盗,故事平毁之。今所设公所在广州城外)与外江班各树一帜。”⑧(清)俞洵庆:《荷廊笔记》,中国戏剧家协会广东分会、广东省戏剧研究室编:《广东戏曲史料汇编》(第1辑),1963年,第19-20页。在吉庆公所的基础上,本地班同业组织“八和会馆”于光绪十五年(1889)建成,地点在广州黄沙。这也是粤剧行内所说“未有八和,先有吉庆。未有吉庆,先有琼花”的来源。清末,本地班实现了剧坛地位的大逆转,宣示了外江班时代的终结和“粤剧时代”的到来。而本地班同业组织的变迁,预示着本地班走进了城市,其中心从佛山转移至广州。

三、观众的变迁:神灵、土著、侨商与手工业者

神灵。神灵从未远去。酬神戏是佛山演剧的重要组成部分,它的观众首先是神灵。演员们无一例外地知道在自己和台下的观者之间,存在一位特殊的观者:神灵。正是这位特殊的观者,使所有参与表演的人都感到为神表演的荣耀。而这位特殊的观众带给所有在场的观者的,则是实实在在的实惠:免费观赏戏剧表演。神灵不仅作为观者存在,他们还是戏行的裁判。佛山作为粤剧起源地之一,本地班年每年初组班后,第一场演出必在佛山祖庙万福台,接受北帝的审视。事实上,当然是观众对戏班的首场演出做出评价,但这个评价隐隐带有神灵裁决的味道。戏班如果当天演出效果不理想,会直接影响接下来这一年的演出市场和演出价格。因而,对于这场演出,戏班极为重视,一定会展示最强大的演出阵容和最高超的技艺水平,以期获得神灵的庇佑,观众的青睐,市场的接纳。

土著。佛山市镇化的过程与中国明清历史进程基本契合。在宋代,佛山设墟,明以前,佛山聚落在南部栅下发展。明初时,围绕着龙翥词,在旗带水两岸,也形成了一个社区核心地带:有祭祀中心,有居民区,有店铺,有炉户冶铁。明末清初的佛山:“地接省会,向来二三巨族为愚民率,其货利唯铸铁而已。”①(清)潘尚楫、邓士宪:(同治)《南海县志》卷8《舆地略四》,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翻印)。冶铁业由“二三巨族”掌控。如以霍韬为首的霍氏家族霍韬官至吏部右侍郎时,霍氏插手佛山冶铁业,其子霍与瑕承认“先文敏尚书当其为吏部时,气焰煊赫,若佛山铁炭,……稍一启口,立致富羡”。②(明)霍与瑕:《霍勉斋集》,卷2《寿官石屏梁公偕配安人何氏墓碑铭》,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537页。明末,有外地商人开始参与佛山冶铁业,但人数少,多是家庭小作坊,与土著“巨族”难以竞争。因而,土著“巨族”与居民是佛山人口的主要构成部分,也是戏剧演出市场的主要观众。

侨商与手工业者。入清以后,佛山人以富饶著称,据《佛山忠义乡志》(乾隆):“吾乡……鳞次而居者万余家,其商贾媚神以希利,迎赛无虚日。市井少年侈婚娶,闹酒食。三五富人则饰其祠室以自榜。故外观殊若有余,而其人率无田业。”③《中国地方志民俗资料汇编》(中南卷),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91年,第699页。富裕的佛山人,经常进行迎神赛会,社会风气豪奢。虽然本地“乡田皆两熟,谷美亦甲他处,唯习农者寡,获时多倩外乡人”④《中国地方志民俗资料汇编》(中南卷),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91年,第701页。,农忙季节,他们都是通过雇佣外地来的短期雇工来完成农业收获。这一点在《佛镇义仓总录》中也有记载:“佛山镇内五方杂处,耕农者少,工作人多。”⑤佛山市博物馆编:《佛山市文物志》,广州:广东科技出版社,1991年,第140页。“工作”显然是与务农相对应的务工、经商的人员。《广州府志》(乾隆)则说“佛山地广人稠,俗杂五方。白沙多烟皮为生,官窑等乡逐末者众,平州、张槎、山南则多富室”⑥(清)金烈、张嗣衍、沈廷芳:(乾隆)《广州府志》卷10《风俗》。,“逐末”的佛山人,依靠工商业迅速致富。雍正时期市镇的面积扩展了十余里,人数达十二万户。清中叶,佛山市镇化达到高潮,乾嘉年间,佛山镇已有六百多条大街小巷,“迩年流寓丛杂,商贾充塞,土著射利,并室而居,以取赁值。客胜于主,里巷骈阗,比于城市。”⑦(清)潘尚楫、邓士宪:(同治)《南海县志》卷8《舆地略四》,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翻印)。土著居民依靠租赁房屋获利,外来人口“客胜于主”,数量上可能已经超过本地土著。如果我们把这一时期的佛山放在整个中国的历史进程中来看,明末清初的一百多年间,中国人口快速增长,出现了太平年代历史上罕见的大规模的自主性人口流动、劳动力转移。佛山工商业发达、对劳动力存在大量需求,自然就吸引了大批周边失地农民。道光九年(1829),一个小小的佛山镇就已经有了18个纺织业同业公会。茶居在光绪初年的大量出现,从一个侧面说明了佛山工商业的繁荣。佛山的会馆还有一个特殊之处,一些同业组织分为西家行和东家行,即东家与工人分别建立会馆——工人数量之多,由此可见。如唐鞋行在乾隆八年(1743)分为东家福履堂和西家儒履堂;铸造器物行在嘉庆六年(1801)设“东家会馆名日升堂,西家会馆名锐成①彭伟文:《清代到民国年间广州及佛山的武馆与劳动者互助组织》,《民俗研究》2012年第2期。;花盆行则制订了由东西两行共同延请戏班举办“神功”,即酬神戏的细则②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中国古代史研究室等:《明清佛山碑刻文献经济资料》,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256页。。会馆经常演戏,这些西友们,平日出工出力,一年到头难得清闲,行内酬神演戏既然有份出资,无论是出于拜祀行业神的需要,还是休闲的需要,他们必然是观众中的主力。日久天长,他们已经成为戏剧行家。如佛山石湾陶塑艺人一方面是休闲的需要,另一方面则是因自身业务需要(雕塑大量的戏剧人物、故事情节等),所以逢戏必看,有新戏必学。一些技艺不够高超的戏班在石湾上演时,只要在开面、服饰、台步、功架等不合程式出现错漏,往往会被观众直接扔砖石拆台,故一般戏班在石湾演出,唯恐有失误。③陈志杰:《粤剧与佛山古代民间工艺的成就》,《佛山文史资料》第8辑,1988年,第59-60页。

通过对明清时期佛山演剧生态的研究,可以看出这一时期的佛山逐步成长为一个工商业重镇,但仍然保留乡村的一些特征。反映在演剧上,本地班每年的第一台戏仍然是在万福台演出,然后才带着神灵的庇佑奔赴四乡。但本地的观众已经不再只是土著士绅和居民,更多的是富裕的工商业阶层和勤劳的手工业者。他们对戏剧表演的要求更高:无论是外江班还是本地班,为适应新兴的观众群体,都必须在表演上做出调整。纯粹的外江班最终退出舞台,接收外江戏艺术滋养的本地班,在保持原有艺术特点的基础上,渐有改变。最终,最为优秀的一部分本地班走向城市,走进省港剧院,开创了全新的粤剧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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