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婧
苏轼作为中国诗歌史上的一流大家,其现存诗作两千七百多首、词作三百六十余首,造诣甚深、成就卓然,后世学人对苏轼的诗歌有诸多评价,宋人王灼在《碧鸡漫志》卷二中称东坡词:“指出向上一路,新天下耳目,弄笔者始知自振。”王国维在《文学小言》中有云:“三代以下之诗人,无过屈子、渊明、子美、子瞻者。此四子者,若无文学之天才,其人格亦自足千古。”元好问在《自题乐府引》中言:“乐府以来,东坡为第一。”足可见历代文人对苏轼的评价之高。苏轼一生历经坎坷,屡遭贬谪、羁泊飘零但治国抱负不改、为民初心不移,虽备尝失意流放之苦但豁达襟怀、洒脱性情不变,他的诗歌也因此呈现出多样的风格。其中,针砭时弊、言直切彻的讽喻诗和即景寄意、托物喻理的理趣诗尤为出彩,析理透辟、情孕于中,蕴蓄着无限的艺术价值,令人平心读之多觉有真情翻涌、哲思精妙。因此,本文从苏轼的讽喻诗和理趣诗入手,以《荔枝叹》 《定风波》等经典作品为例,论述苏轼诗歌中“怨刺上政”的社会功能和“抚慰心灵”的心理功能,探究诗歌对于苏轼的社会和人生之意义所在。
子曰:“诗可以怨”, 《毛诗序》 有言:“故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这二者都阐明诗歌具有怨刺上政、表达民情、抨击腐朽的社会功能。苏东坡曾在《凫绎先生诗集叙》中赞扬颜太初:“先生之诗文,皆有为而作,精悍确苦,言必中当世之过,凿凿乎如五谷必可以疗饥,断断乎如药石必要以伐病。”此言明确表现了苏轼对现实主义创作原则的肯定,充分认同诗歌可以用来揭露社会黑暗、批判政治腐败、倾诉民怨民情。
苏轼生于北宋社会危机极速发展的时代,政治斗争日趋尖锐,他不满弊政、关心国势,胸怀一腔壮志终生投身于激烈的政治斗争之中,因此他极其重视诗歌的社会功能,认为写文章要“酌古以御今,有意于济世之实用,而不志于耳目之观美,此正平生所望于朋友与凡学道之君子也”,[1]在这样的济世抱负和创作思想的指导下,苏东坡写下了诸多政治讽喻诗,虽然占其全部作品的比重不算很高,但其洞察之尖锐、笔锋之犀利、情感之浓烈、胆识之不凡、意味之深广,使得它在苏轼的诗歌创作中占据了极高的地位,如《荔枝叹》一诗就是此类政治讽喻诗的代表作之一。诗曰:
十里一置飞尘灰, 五里一堠兵火催。
颠坑仆谷相枕藉, 知是荔枝龙眼来。
飞车跨山鹘横海, 风枝露叶如新采。
宫中美人一破颜, 惊尘溅血流千载。
永元荔枝来交州, 天宝岁贡取之涪。
至今欲食林甫肉, 无人举觞酹伯游。
我愿天公怜赤子, 莫生尤物为疮痏。
雨顺风调百谷登, 民不饥寒为上瑞。
君不见, 武夷溪边粟粒芽, 前丁后蔡相宠加。
争新买宠各出意, 今年斗品充官茶。
吾君所乏岂此物, 致养口体何陋耶?
洛阳相君忠孝家, 可怜亦进姚黄花。[2]
此诗是苏轼贬居广东惠州时所作。当时他已将近60 岁,步入晚年,再度遭贬、处境困顿,于惠州初次尝得荔枝鲜美,异常欣喜,大为称赞,曾写下“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惠州一绝》,但欢欣之余,苏轼又由荔枝想到了古代进贡荔枝、当朝进贡名茶牡丹的习俗,因此转喜为忧,对统治者为饱口福、权贵为博圣恩而压榨百姓深恶痛绝,“凡斯种种,感荡心灵,非陈诗何以展其义?非长歌何以骋其情?”,[3]于是苏轼怀着无比愤慨的心情,挥笔写下了《荔枝叹》。
此诗可分为3 段,第一段为前8 句,用触目惊心的笔调形象地勾画出了汉唐时期运送荔枝奔腾急切、不顾百姓的惨烈画面。为了及时把新鲜的荔枝运送到京城给皇帝贵妃品尝,运送荔枝的驿卒快马加鞭、拼命狂奔、急如星火,马车一路滚滚驰来宣扬起漫天的尘土,十里一置、五里一堠,速度之快有如战火连催,因路途坎坷而人仰马翻者不在少数,因撞倒践踏而受伤死亡者比比皆是,尸骨之多沿途堆叠可“相枕藉”,这一切都被百姓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君主的欲望和权贵的嘴脸荒唐恶劣得明目张胆。下一句化用杜牧《过华清池》名句:“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但相比杜牧的含蓄委婉,苏东坡的笔锋切入更为直接尖锐,“破颜”与“溅血”“一”和“千”这两处形成鲜明强烈的反差对比,直言为求美人破颜一笑的背后是以无数无辜百姓的生命和鲜血为代价,宫廷的享乐砌筑在了人民的皑皑白骨之上,无情地讽刺和鞭笞了唐朝帝妃荼毒生灵、残暴不仁的真相。开头8 句诗苏轼就宣泄了对岁贡积习的憎恶和愤懑之情,满怀着对人民的同情,具有极强的感染力,借古讽今,以史为鉴,暗刺当时北宋朝堂的昏君奸佞为满足一己私欲而草菅人命,其残忍无道不亚于汉唐的帝王。“永元”起八句为第2 段,苏东坡概写汉唐帝王不惜代价运送荔枝的无道行径,后转入议论,直斥唐朝权奸李林甫罪状之恶令人欲生啖其肉,愤慨忠臣唐伯游直言谏诤却遭冷遇,借以影射当时北宋君王的识人不明。面对这样的现实,苏东坡满怀忧虑之情,向上天发出深切衷心的祈愿,为百姓祈求天公作美、五谷丰登,提出“民不饥寒”的美好愿景。最后8 句为第3 段,此处是全诗的升华所在。不同于其他借古讽今的诗篇,苏轼此处回归社会现实,不论古、专指今,犀利地直呼当朝佞臣丁谓、蔡襄之名,讽刺号称“忠孝家”的钱惟演,质问斥责这些朝廷上层官僚为了“争新买宠”使出的卑劣手段。更以非凡的胆识把矛头直指当朝皇帝,暗讽皇帝“致养口体”欲望的卑俗鄙陋。如此议论当朝皇帝,对当时已经屡遭贬谪、将近晚年的苏轼而言不可谓不勇,足可见苏轼的刚毅人格与崇高气节。
《荔枝叹》一诗是苏东坡将诗歌“怨刺上政”的政治功能发挥到淋漓尽致的一个体现。面对黑暗腐败的政治现实和灾难深重的人民生活,诗人思古察今,一时之间情满胸臆,心头激荡起对腐朽政治深切的痛恨悲愤和对人民百姓深厚的同情忧虑,情难自抑通通倾诉宣泄于笔端一吐为快,鉴古论今、层层深化、步步逼近,从权臣批判至皇帝,酣畅淋漓地痛斥奸佞权臣,辛辣大胆地嘲讽当朝帝王,锋芒毕露、曲折澜翻,如此将心中的忧愤通过诗歌这一艺术形式向外揭露呈现,情感与文学有机地结合在了一起,才拥有动人心魄的力量。此时的诗歌已经由简单纯粹的抒情文学升华为揭露朝廷弊政、倾诉民生疾苦的谏章,肩负起推动社会发展的重要使命。诗人渴求凭借诗歌的力量抗争权贵、警醒君主,为腐朽政治送去拨乱反正的清明之气,制止岁贡的积习,使百姓免受饥贫之苦,希望凭借诗歌陈君之失,进而达到匡君之过的效用。这首诗深刻表达了诗人强烈劝谏统治者改良政治、救民水火的拳拳之心,字里行间洋溢着极其强烈的民主意识与斗争精神,自觉地为社会、为人民服务,成为为百姓抒发怨情、表达愿望的文学样式,成为打击腐朽势力、匡扶社会正义、维护人民利益的斗争武器,其所反映的内容让鼓动人心的感染效力和刚劲犀利的战斗效用得到了充分地发挥,具有强烈的政治现实意义。
在苏轼的诗歌中,多有《荔枝叹》这一类的政治讽喻诗,比如《鱼蛮子》 中的“人间行路难,踏地出赋租”,《夜泊牛口》中的“煮蔬为夜餐,安识肉与酒”,《吴中田妇叹》中的“龚黄满朝人更苦,不如却作河伯妇”,等等,这些诗句都极尽工笔刻画了人民赋税沉重、饥寒交迫、奸佞当道的黑暗现实,揭露造成人民苦难生活的残酷实质,讽刺针砭时政流弊,深沉地感伤国运。此类诗歌将文学创作、诗人情感、社会现实三者有机地联系在一起,是诗歌“托事以讽,庶几有补于国”[4]创作动机的直接诠释,也是“诗可以怨”这一社会功能的深刻体现。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有云:“东坡之词旷,稼轩之词豪”,一个“旷”字昭显东坡诗风之旷达洒脱。一生并不安逸闲适的苏东坡却拥有着以旷达为名的诗风,何解?他本人曾在《读孟郊诗二首》 中写道:“诗从肺腑出,出辄愁肺腑。有如黄河鱼,出膏以自煮”,感慨“人生如朝露,日夜火消膏。何苦将两耳,听此寒虫号”,明确表明他对孟郊“苦吟”诗风的不喜,认为如此作诗无疑是将沉重的郁结愁思堆积在心头,非但不能疏通情感心结,反而更容易被愁绪悲情束缚住,以致身体和心灵都在诗歌的创作中遭受到进一步地摧残,由此可以观照苏轼旷达洒脱之诗风的创作原则之一——通过诗歌纾解苦闷、慰藉心灵。正如钟嵘在《诗品序》中所言:“使穷贱易安,幽居靡闷,莫尚于诗矣”,[5]即指诗歌可以给予困境中的诗人排遣愁思、抚慰心灵的力量。
纵观苏轼的一生,仕途坎坷多难、几经颠沛流离。经历过少年登科、名动京城、官至尚书、尊为帝师的荣达之境,也品尝过壮志难酬、囚禁牢狱、几遭贬谪、流放荒地的凄苦滋味。在几度的起落沉浮中得失与荣辱交替更迭,希望与失望循环往复、不知所终,这促使苏轼在磨难中去探索追询人生的意义与价值,形成了一套自洽的思想体系,并结合诗歌的创作很好地将思绪情感展现抒发出来,借助诗歌的力量达到自我宽慰、自我解脱的效果,从苦难困境中走出,实现自我的超脱。在苏轼的诗歌作品中,多可见此类自解抒怀的诗歌,《定风波》就是代表作之一:
莫听穿林打叶声, 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 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 微冷, 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 归去, 也无风雨也无晴。[6]
此《定风波》作于苏轼经“乌台诗案”后被贬黄州的第3 年,前有小序云:“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词”。诗人由途中遇雨时他与友人的反应不同这一小事,联想到自身多舛的命途,感悟到一番深刻的人生哲理,遂将情感哲思凝聚于笔端,写下了这首名作。
此词上片开头即写风雨之盛可“穿林打叶”,大有狂风暴雨之势,但诗人以“莫听”二字在首句即展现出了一种蔑视风雨的从容气魄,在风雨下的山林中吟咏歌唱、舒徐前行,手拄竹杖一根、脚着草鞋一双,自有一番悠然意态,远胜那轻车肥马。我心淡定闲适,又何惧狂风骤雨?进而直抒出“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潇洒之语,此句由眼前风雨直接联想到诗人自身整个的人生命运,一语双关,不但是“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的写照,而且是苏轼历经风波迭起的官场后成就的旷达精神的外化,有任凭命运风雨再大、打击再多,诗人依旧我行我素、我心我主、百折不挠的傲然心胸。下片写雨后的春风凛凛袭来,令人感到一阵寒意,但前方山头依旧有暖阳高照迎接我的到来,这是苏轼身处逆境之中却依旧心怀希望、期冀曙光的乐观心态的呈现。但此刻他面对雨过天晴后的自然景象,发现晴雨并无太大区别,曾经的狂风暴雨如今已然不见,而此刻的温暖阳光其实也并无多少宜人之处。既然自然界的晴雨都实属寻常并无优劣之分,一切皆由人自身的心境决定,那么人生不也是如此吗?只要内心保持豁达宁静,纵使世事变幻无常我也都能够从容接受、坦然承受,达到宠辱偕忘的超然境界。
《定风波》一词融合了苏轼对眼前风雨景物的即兴情感、对过往凄怆苦楚的体察思量、对人生境界的超然顿悟,整首词的景物、情感、理趣浑然天成,充分彰显苏轼在身心经受磨难锤炼后形成的浑融自洽的哲思光彩。郑文焯在《鹤山人词话》中评价曰:“此足征是翁坦荡之怀,任天而动,琢句亦瘦逸,能道眼前景,以曲笔直写胸臆,依声能事尽矣。”清人赵翼在《瓯北诗话》中称许:“坡诗实不以锻炼为工,其妙处在乎心地空明,自然流出,一似全不著力而自然沁人心脾,此其独绝也。”说的就是苏诗中文字与情感思想的完美结合所呈现出的卓然风采。苏轼极其擅长将对现实悲剧的体认与思考融入到文学创作之中,他在文学创作的覃思深虑中一步步舒缓心中的苦闷忧愁、安抚心灵的沉重伤痛,他从诗歌语言的旷达洒脱中汲取力量,来调适内心世界的动荡不安、柔和客观处境带来的冷锐感触,进一步强化自身的主观意志力,并指引出在现实世界的积极方向,进而获得广阔自由的心理空间。他所创作的诗歌脱胎于现实但并不局限于现实,它的境界超越了现实但并不脱离于现实,故而诗歌在接轨现实的同时也对现实产生了巨大的提升作用,诗歌既是他情感的载体,也是他情感的疗伤处,更是他情感的升华地。苏轼的诗歌成为帮助苏轼抚慰心灵、排遣愁思、自我纾解的思想武器,成为苏轼情感和灵魂的安放处,如此形成了由现实引发感悟到创作诗歌,再借由诗歌的向上力量反过来引领推动诗人现实积极发展的一个良性循环。因此,诗歌的这一功能帮助诗人完成了正向的心理建构。
苏轼在《送参寥师》中提出“忧愁不平气,一寓笔所骋。颇怪浮屠人,视身如丘井。颓然寄淡泊,谁与发豪猛?细思乃不然,真巧非幻影。欲令诗语妙,无厌空且静”,可见苏轼认为诗歌的创作不是愁绪悲情的驰骋而是消解,进而达到“空且静”的境界。纵观苏轼的创作生涯,能够起到消解情绪、抚慰心灵功能的诗歌还有很多。移守密州,苏轼登台远望见雨影纷纷,作《望江南·春未老》,生出“寒食后,酒醒却咨嗟”的叹息,欲还乡而不得,为摆脱思乡之苦而自我安慰“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中秋达旦佳节但无法团圆,苏轼把酒仰望青天皓月,一曲《水调歌头》流传千古,仿若飘然出世般问询明月“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但转瞬入世自解“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同时寄予美好希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流放岭南荒僻之地,苏轼作《定风波·常羡人间琢玉郎》,发出“试问岭南应不好”的疑虑,但随即自我调适“此心安处是吾乡”,虽离乡千里但心安则处处为家,展现了中国士人的精神归宿重在本心。这些诗歌都在自我追询与自我纾解中,展现了苏轼内心的悲剧意识和惆怅情绪从升起到消解再到最终升华的心路历程与思想脉络,在创作中帮助苏轼跳脱出苦难坎坷的束缚,有效排遣了现实生活带来的烦恼愁忧,借助文学的形式建构起正面积极的心理暗示,完成超越性的心理过渡,形成了自我调适的心理机制,充分凸显了诗歌安抚疗伤的心理功能。诗歌让苏轼在精神世界里完成了人生境界的超越,在很大程度上治愈了政治的伤痛、慰藉了心灵、调节了情绪、平衡了身心状态,使苏轼虽身处逆境但依旧保持坦然自适、释然忘机的心态,达到淡化悲苦、旷达自解、超然物外的境界,折现出苏轼沉着练达的智慧心性和清醒自持的理性光辉。
因此,从政治的角度看,苏轼的一生是充满悲剧色彩的一生,他曾自嘲云:“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但他在诗歌的创作上却以超旷之气开清雄一派,自古以来被历代文人墨客景仰推崇,赵翼评苏轼:“天生健笔一枝,爽如哀梨,快如并剪,有必达之隐,无难显之情。”胡寅有言:“眉山苏氏,一洗绮罗香泽之态,摆脱绸缪宛转之度,使人登高望远,举首高歌,而逸怀浩气,超乎尘垢之外。”是什么造成了苏轼现实处境的悲苦与诗歌风格的清旷这样强烈的反差?我认为,最重要的原因是苏轼其人自身豁达的心境和通透的智慧能够帮助他从清醒的角度体察人生,从而成就了独绝的诗歌,但是,诗歌的创作同样也给苏轼的人生带来了莫大的助益,诗歌所发挥的功能在帮助苏轼达成“庶几有补于国”的理想和成为一个豁达洒脱的乐天派上功不可没。在诗歌的创作中,苏轼将对国家的济世情怀和对人生的哲思顿悟,从政治层面和精神层面融进到了文化层面,充分发挥了诗歌“怨刺上政”的社会功能和“抚慰心灵”的心理功能,让从社会、人生的土壤里生发而出的诗歌继续服务于社会、人生,让诗歌不仅仅是文学作品,也是针砭时势弊政、推动社会发展的有力武器和治愈心灵创伤、激励鼓舞精神的疗养之处,诗歌的这两个功能帮助苏轼在现实世界中表达诉求、在精神世界中挣脱桎梏,因此非常有力地解放了苏轼的心灵并实现了境界的超脱。可以说,苏轼成就了诗歌,而诗歌也成就了苏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