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戈夫曼视角对“中国大妈”污名化现象的探究
——以广场舞为典型个案

2020-11-29 01:07冯宜慧
科技传播 2020年13期
关键词:污名大妈负面

冯宜慧

2013年4月,由于黄金价格大幅度下跌,中国大妈抢购黄金成为世界瞩目的焦点,《华尔街日报》甚至为“中国大妈”专门创造了一个词“dama”[1]。随后,有关“抢金大妈”“广场舞大妈”“炒房大妈”等大妈负面形象的报道接踵而至,这些报道将大妈与“自私”“霸道”“盲目跟风”等负面特征相联系。事实上,这种关于“中国大妈”整体形象的过度负面报道缺乏客观真实性,使“中国大妈”这个词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意义。因此,本研究对中国大妈污名化现象的探究不仅具有一定的理论意义,而且也有助于大妈形象的重新塑造。

1 研究综述

“污名化”(stigma)一词源自古希腊,最初是指服务上帝的人身上具有宗教意义的图腾标记,后来转变为标示奴隶或罪犯社会等级、身份地位的低下的记号[2-3]。戈夫曼认为社会规则和秩序的缺失造成了污名的存在,并非污名者自身的问题,污名使个体带有某种不同于常人的负面特征,由于这些负面特征的影响,个体无法扮演社会期待的角色,也无法承担社会赋予的功能。

1.1 国内外关于污名化的研究综述

国外对污名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对污名的认知和心理来源进行分析,二是对具体的污名化现象进行分析[1]5。起初主要是对精神病和艾滋病的探究,随后逐渐延伸到种族、性别、身份等其他能够引起歧视现象的领域。1987年台湾学者谢世忠对台湾原住民被歧视问题的探究是国内最早关于“污名化”的研究,在2000年之后,污名开始被用来探究艾滋病患者的救助[4],以及网络传播中的污名化现象,并逐渐出现在人类学、社会心理学、社会学以及医学的研究领域之中。

1.2 关于广场舞污名化的研究综述

学者对广场舞的研究多集中在广场舞引起的冲突和扰民的原因以及老年人的特点等视角,仅有少数学者对广场舞污名化进行了探究。王芊霓认为广场舞污名化的原因一方面是中国女性身份认同意识的增强,另一方面是整个社会公共空间的不足[5],并由此表明广场舞不仅能够给人们带来正能量,同时也会带来一些负面的影响。吴元在对新浪网上媒体对广场舞相关报道的集中分析后表明,媒体对广场舞的报道存在污名化的现象[1]6。

通过对相关文献的梳理和分析,发现对广场舞和中国大妈污名化的研究多集中在新闻学和传播学视角,社会学学者对其进行探究的相对较少,先前的研究提供了深厚的理论基础和独特的研究视角,对本研究具有深刻的借鉴价值。

2 典型个案介绍

由于广场舞具有方便经济等特征,不仅成为中老年人强身健体、休闲娱乐的方式,也是他们与外界建立联系、与人沟通交流的渠道。但是随着广场舞参与者数量的逐渐庞大,活动范围越来越广,给社会带来了一些不可避免的负面影响,许多城市出现了通过各种方式抵抗广场舞,个别地方甚至发生对抗,广场舞愈来愈以负面的形象呈现在公众面前,大妈被贴上了“愚蠢”“自私”“蛮横”“粗俗”等负面标签。因此,广场舞污名化可以说是“中国大妈”污名化现象的具有代表性的典型个案之一。

3 广场舞及“中国大妈”污名化的表现

3.1 广场舞及“中国大妈”被标签化

关于广场舞过多的违背社会期望的负面报道出现在大众视野,使得大众潜意识将大妈和“低俗”“野蛮”“没素质”“没道德”等标签相联系,广场舞的污名化就是通过这些负面标签操作的。有些人甚至认为大妈跳广场舞是瞎折腾,是被妖魔化了,这些标签已经成为大众对广场舞的固定态度,很难轻易发生改变。

在采访W男士关于中国大妈的印象时,说道:我脑海里首先蹦出的是“大妈与某名牌包包”“大妈在日本抢马桶”“大妈在公交、地铁上逼迫年轻人让座”等负面影响较多。

3.2 媒体倾向于广场舞的负面报道

随着传统媒体和新媒体的争夺日益加剧,为了提高自身竞争力,媒体在报道过程中多以吸引大众眼球的手法,采用主观性报道,过度关注广场舞的负面影响,尤其是近年来,广场舞引发的泼水事件、扰民事件、人身攻击、砸车事件等频繁出现。事实上广场舞引发的一系列矛盾和冲突是事物走向成熟过程中面临的必要挑战,但是在网络和媒体以偏概全的报道下,将广场舞和中国大妈塑造成不符合社会期待的形象,致使公众对广场舞及大妈进行攻击。

Y女士采访时说:“我觉得广场舞挺好的,我也不反对我的家人去参加广场舞。媒体报道的一些广场舞的负面报道,只能说是少数吧,不能完全代表广场舞留给大众的印象吧……对于媒体来说可能是为了吸引公众的注意力,刻意报道负面的消息。”

3.3 大众的无端指责

广场舞与大众之间矛盾和冲突愈演愈烈,使大众对广场舞产生了一种特有的负面刻板印象,以至于对广场舞参与者“中国大妈”进行各种无端的指责和批判。凡是和广场舞有关联的报道都会受到大众的指责和批判,而且广场舞的参与者“中国大妈”也被列上被指责和无端谩骂的名单。例如,许多恶意评论者认为广场舞跳出国门被认为是拿不上台面、丢人的事。

L阿姨是广场舞的一名忠实爱好者,在对其采访时说道:一般我们跳广场舞都会考虑会不会打扰周围的人,我们根本不像媒体报道的“野蛮”“不讲理”,如果别人觉得声音太大,吵到他们了,我们可以调小一点,或者我们换个地方都是可以的,我们都是倾向有矛盾要协商解决的,发生冲突影响也不好。

4 广场舞及中国大妈污名化的原因

4.1 广场舞的参与者与社会期待不相符

在中国的传统观念中,男性外出赚钱,承担养家糊口的责任,“好女人”“好媳妇”就应该在家操持家务。然而,这种“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观念随着时代的发展逐渐被打破,女性不再被认为是男性的附属,在社会中扮演的角色也不再仅限于照顾家庭,无论是经济地位、社会地位还是家庭地位都有所提升。但是社会仍然给予他们传统社会规范下赋予女性的角色和期望,繁杂的家事以及教养子女仍然被认为是女性的责任[6],甚至有舆论认为“男女平等”破坏了阴阳平衡,女性应该要回归家庭,而大妈跳广场舞则被认为是不符合传统女性贤淑、低调的形象,与公众的社会期待背道而驰。

4.2 公共空间的供给不足

广场舞与大众发生的一系列矛盾和冲突,部分原因是在城市建设中,基于商业和利益方面的考量,公共空间受到了严重的挤压,公共资源、公共空间的供给难以满足人民群众休闲娱乐的要求,有限的公共空间使得场地的用途模糊化,不仅广场舞大妈与年轻人争抢停车场、篮球场、体育馆,而且不同广场舞队之间因抢地盘引发冲突和矛盾的现象也经常出现。

2018年6月,大妈与学生因篮球场的使用权限发生口角冲突,大妈以跳广场舞人多为由,学生们则认为篮球场就该打篮球,双方僵持不下,发生冲突。2019年12月,某社区内两拨年龄不同的广场舞队因争抢地盘发生了摩擦,直到民警前来才终止了这场闹剧。

4.3 媒体的过分渲染

大众媒介被认为是社会意识集中反映的渠道。媒体在新闻选材时,为了吸引大众的眼球,报道的内容潜意识的与大众公共心理保持一致,使很多人们不能客观的了解整个事件[7]。在大众心理广场舞一直是健康、积极向上的娱乐项目,报道与大众心理预期不相符的内容,能够吸引大众的眼球。因此,有关广场舞、“中国大妈”的报道多以扰民、蛮横无理等负面形象为主。

在对Y女士进行采访时,Y女士说道:广场舞我个人觉得挺好的,老年人又能锻炼身体还能消磨时间,但是经常能在新闻上看到一些负面报道,噪音很大啦,扰民啦,抢地盘啦,等等,关于正面报道的影响很少,而且我看到广场舞的负面报道时,就会点进去详细看一看,要是正面报道我可能没有那么大的兴趣去看。

4.4 “中国大妈”缺少话语权

福柯说,语言的冲击力是不可小觑的,任何事物的发生并不是预先存在的,而是通过话语权施加的方式形成的[8]。当今社会是一个互联网主导的社会,谁占领互联网,谁就拥有了话语权。然而熟练掌握和运用互联网资源群体多为中青年,由于广场舞与他们的生活轨迹、社会期待不相符,难免会产生对广场舞的负面印象;不少“中国大妈”缺乏在网络等新媒体上发表意见的能力和兴趣,在互谅网上缺乏话语权,对于负面评价很难做到及时的辩解和正名。

Z阿姨采访时说道:我们以前都不会上网的,现在网络普及了才学会上网,上网也就是看看新闻、和朋友聊聊天、听听音乐……看新闻的时候也会看到有关广场舞的不好的新闻,我们基本上不会在网上留言、评论,和自己的家人、朋友讨论一下就完了。

5 广场舞及“中国大妈”去污名化的策略

5.1 加强公民的综合素质教育

由广场舞引发的一系列问题映射出大众社会教育和素质教育的缺失。人归根结底是“社会中的人”,在满足自己需求的同时,也要时刻保持学习态度,遵守社会秩序。对于大妈来讲,要保持谦虚的态度,积极接受公众和媒体的意见,不断改变陈旧的观念,完善广场舞中存在的问题,尽可能做到不妨碍他人的正常生活。对于受众和新闻媒体来说,要善于培养挖掘事实的真相,不随波逐流,不带有色眼镜,客观公正的看待问题,不要去肆意造谣和无事生非。对于整个社会来讲,要通过舆论和教育宣传,提高公民自身的素质,加强公民的功德意识教育。

5.2 提高新闻媒体报道的真实性和客观性

新闻媒体作为大众了解政治、经济、文化、生活等各个方面信息和主要渠道,应该要以客观、公正、挖掘事实真相为本质原则,将新闻的真实性放在首要位置,最大限度的还原事实的真相。网络媒体从业者在对广场舞及“中国大妈”进行相关报道时,应该做到不博取大众眼球,不过分迎合受众的猎奇心理,对事件进行全方位客观的报道,引导受众客观认识这大妈这一群体,重新树立广场舞和中国大妈在公众中的形象[9]。

5.3 赋予广场舞及“中国大妈”更多的网络话语权

大妈是自身形象构建的重要主体,但在主体和话语等方面的意识较为薄弱,很难掌握媒体资源的话语权,在面临有失偏颇的报道和无端的指责时,很难在网络等新媒体平台上表达自己的观点。因此,作为社会公民的“中国大妈”,要增强自己的主体地位和话语意识,通过学习传播技术,利用各种传播工具,主动塑造和传播自己的形象。在“中国大妈”主动学习新媒体技术的同时,社会也要给予一定的支持和帮助,例如在老年大学或社区等开设专门课程为“中国大妈”普及新媒体技术知识[10]。

6 研究结论与不足

6.1 研究结论

广场舞既是时代发展的需要,也是时代发展的产物,给中老年群体带来了积极的影响,但同时也被广大公民因扰民、侵占公共空间等原因投诉,使得广场舞与大众之间产生了一些冲突和矛盾。与此同时,媒体在追求点击量和轰动效应的驱使下将报道的焦点集中于广场舞与大众之间的冲突和矛盾,将广场舞大妈塑造成“自私”“野蛮”“不讲理”等形象,与中国传统社会中大妈“贤淑”“低调”“和蔼可亲”的正面形象形成强烈的反差。“中国大妈”污名化现象频繁出现在大众视野,不仅对中老年人的正常生活造成影响,也不利于公众对“中国大妈”形象的全面认知,重新塑造“中国大妈”的公众形象是一项长期的工作,需要大妈自身、公众、新闻媒体以及社会各方人士共同努力。

6.2 研究不足

本研究采用个案研究法,选取“广场舞”污名化作为“中国大妈”污名化现象的典型个案,然而实际情况中,“中国大妈”污名化现象存在很多,例如公交车占座、抢金、出国旅游等等,广场舞作为部分能否充分的代表整体现象还有待考证。其次,资料的收集主要来自于文献研究法和访谈法,文献资料本身存在先前研究者对资料的理解与筛选,是否符合本研究的目的和内容还需进一步探讨;通过访谈收集的资料深度不足,访谈对象的选取缺乏一定的代表性。总的来说,本研究无论在广度还是深度方面都存在不足之处,这也将作为下一阶段研究的新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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