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敏哲
半个多月家里无人,推开大门,架上葡萄已成熟,随手采摘含入口中,甘甜浸润唇齿间。
没有集市上的卖相,娘院子种的葡萄是放心果,其貌不扬,果粒不大,从来不用打药,有点干瘪,可味道是纯正的让人回味的甘甜。
因为这些天家里无人打理,门前、院子里各色的月季花有的已经凋谢,枯萎的花瓣不肯落地仍然傲立枝头,偏与“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的文人雅士作对。
黄瓜豇豆无人采摘,恣意膨胀到只可观赏,不可食用的窘态。西红柿挂果不佳,绿多红少。韭菜倒是长势旺盛,茂密地铺满母亲早早给它们规划好的一片天地。蒜苗和葱在隆起的两道渠沟排排站,中规中矩。墙角的一棵茄子可能早就想下架显示自己的鲜嫩,拉长脸耷拉到地上,憋紫的黑脸藏在绿叶中若隐若现。
青涩的核桃挂满枝头,父亲种的两棵核桃树已经高大健壮,枝繁叶茂,果实累累。青皮核桃个头不小,但在这个季节与树叶颜色极其相似,眼神如果不好,真容易把叶子当成果,果子当成叶。
年迈的父亲已经没有力气为我打核桃。弟弟用父亲以前制作的简易杆子在低处给我寻找核桃青果,树大阴凉了整个后院,没有点蚊香或者蒿草,蚊子实在是太多,围着我和弟弟像一群吸血战斗机!和小时候一样,我负责指挥,弟弟满头大汗在打果摘葡萄,難免又像小时候一样想揭竿而起,反抗抱怨,嫌弃两棵核桃树长的太高大,遮光潮湿实在是招蚊子,心里总想砍掉大树。
我强调核桃树和葡萄树的好处,说一定要珍惜,从小我就嘴馋可弟弟刚好与我相反,姐弟俩像儿时一样斗嘴争论,在你一言我一语中,妥协的非他莫属。
他眼尖,低的跳起来用手,高的用杆,成熟的核桃“啪嗒”一声从树上掉到水泥小路或铺砖的院子里,就会摔裂成两半,青色果皮里会蹦出干净完整的果核。
新鲜还欠火候的核桃只要用力气给它甩到地上,磕出裂缝只需抬脚轻轻一踩,果皮也会剥离而出,只是这青色外皮汁液染到手上像烙印般难去除,吃果容易采摘难,并且还要防备树上“轰炸机”的叮咬。
很快打了一堆带皮的核桃,我负责给果子拍照,其余全交给弟弟处理不用我管,虐待他的理由是他比我胖全当锻炼。
对门的婶婶知道我们刚回来,送来了她家新鲜的绿色蔬菜还有刚制作的“浆水”(陕西西安关中地区浆水面的特制酸汤),邻居小儿又摘了一个紫色的大茄子送给了母亲,还有家乡特有的线辣椒、洋芋等时令菜,虽多日不在家,也不用出门买东西,自给自足。不大一会儿厨房里母亲炒菜、擀面、炝浆水、泼上红红的油泼辣子,宽宽的裤带面,扑鼻的香味就传到院子里,让人垂涎的晚饭就是母亲做的浆水蘸水面。
打核桃摘葡萄喝着母亲酿的米酒,出院后父亲躺着休养的屋里又传出半导体播放的秦腔,母亲厨房炒菜声以及饭菜的香味顺着窗户飘到了院子,这才是我心心挂念的农家院里该有的模样。
蚊子依旧肆虐,蚂蚁搬家,雨后暑气祛,大鸟在偷吃葡萄,麻雀在葡萄架上下窜腾,叽叽喳喳,多亏知了还在地下休眠,偶尔一两个不守规矩早出洞的知了叫上两嗓,并没有立秋后的声嘶力竭,撕心裂肺。实际从小听惯了知了的鸣叫,在还没到来的闷热秋老虎节气有它没日没夜的鸣叫,人们似乎反倒睡得更香更踏实。
此时,还没立秋的夜安静了,陪父母拉个家常,冲一碗母亲自酿的米酒,喝着喝着就醉了……
——选自《齐鲁文学》2019年冬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