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彪
车夫是一个古老的职业,可以说从人类驯服牛马之类的动物拉车载物载人开始,车夫的职业就产生了。尔后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等级制度的形成和战争形态的变化,牛车马车的用途不断拓展,车夫的地位也相应发生变化,为贵族、君王等上层社会驾车的人跃升为高大上的“御”,虽然为君王、贵族、将军驾车的“御”,得站立赶车,但他已然和这些“尊贵的大人们”成为了安全共同体、利益共同体,任何无意或有意的疏忽随时可能造成车毁人亡。春秋时期,宋国和郑国开战,宋军主帅华元临战前,杀羊犒赏出征将士,却没有分羊肉给自己的车夫,惹得车夫心生怨恨,结果两军对阵时,车夫驾车直接把华大将军送入敌营,一军主帅糊里糊涂成为郑国俘虏,战争结果不言而喻:宋军大败!瞧睢,一介车夫,看似平凡,可干起大事来惊天动地!当然,古时候的“御”,能把主子伺候好了,更多的是利莫大焉。周穆公时,造父为之御,远行西方,拜会西王母,成功返回后,穆公很大气地赏了他一座赵城,其子孙因城为姓,成就了后来的战国七雄之一的赵国。不过最有趣的是晏子车夫的故事:晏子的车夫身高八尺,每次拉着晏子车出车回,“拥大盖,策驷马,意气扬扬”。其实从人之常情讲,为国相驾车,难免自得,实属正常,谁知被其妻子看见,竟然提出离婚!原因居然是其妻觉得身高八尺的老公当个晏相国的车夫就喜形于色而身高六尺的晏婴身为相国反而低调深沉,鲜明对比让她感到羞耻。车夫从此低调内敛,晏子知情后,“荐之以为大夫”。从一人之车夫变为一国之大夫,看似是车夫妻子的“点拨”,其实本质上是因为晏子和车夫是一个安全和利益共同体。
时代发展到今天,牛车马车早已成为历史遗物,取而代之的是品牌不一、性能各异的机动车辆,车夫也与时同进普称为司机,不过为谁开车、开什么样的车,身份和含金量卻天差地别。开个大小货车之类的在谁的眼中都是一介司机,但给领导开车,在人们的认知中,身份和地位可就不同啰,司机通常被人们尊称为“司长”,领导的级别越高,司长的光环就越大,讨好者的腰就弯得越低,脸上的笑容自然就堆得越厚。由此可见,时代虽然不同了,某些领导和司机的关系依然没能脱了从前车夫和主子的窠臼:仆因主尊!其实仆因主尊不算什么事,只不过是得到礼节上的虚荣而已,仆因主贵才是得到实质上的好处。不要以为晏子给车夫弄个官职离我们很遥远,现代社会一些司机摇身一变成为政府官员的也并非天方夜谭。湖南郴州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原主任李树彪就是从一介司机华丽转身的,其人由工人而干部而官员,居然成为掌管一方的处级领导!只不过这家伙胆儿肥,因贪污挪用公款数千万成为反面典型。温州市原领导杨秀珠曾经的司机杨胜华借助杨秀珠之力从一介司机青云直上为温州市现代城市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其人更是胆大包天,居然贪污2700余万元、挪用资金4300余万元,跻身“红通”行列!现实中从领导的司机转身成为相当级别公仆的应当不是个例,比例有多大不好估计,但相关职能部门肯定有一本明白账。话说回来,车夫从政,只要手续合规,能力不错,也算是“不拘一格用人才”吧。
其实最让人忧心忡忡的是仆因主贪或主仆共贪。几十年来类似的事情如同一部漫长的电视连续剧,绵绵不绝上演。特别是公车改革以后,专职“司长”剧减,但物以稀为贵,少数“专职司长”的含金量一路上扬,仆因主贪、主仆共贪成为连续剧的主打情节:2019年3月,山西省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张茂才东窗事发,贪贿折合人民币7244万元,其曾经的司机乔立志利用影响力受贿375万多!2019年9月,海南省委原常委、海口原市委书记张琦落马,其人在各个职位上大搞权钱交易,贪贿折合人民币1.07亿余元,曾担任他司机13年的周某也被检察机关指控利用影响力受贿450万元!类似的案例不胜枚举,病灶仍然是二者乃不可分割的利益共同体!
车夫从历史的隧道中穿越而来,历经几千年时光的淘洗,技术层面已发生了质的变化,但某些人内在的东西却依然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因为人性和某些制度设置的不规范导致“共同体”这个内核始终坚硬。标本兼治,有效有力地打破这个坚硬的“共同体”,恐怕才是遏制并肃清“主仆共贪”历史遗毒的不二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