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蒲雨潇 图/水色花青
往事已经远去,但痛苦依然压抑着他的心灵。他只有用自己的理智和意志压抑着这种愧疚和后悔。
巨大豪华的吧台后面有一个驳架,供奉着财神,往往是这种场子里,比一般的地方都更迷信,也许是真的求财,也许是出自于那种内心的不安。
走廊和前台的两旁站着许多端正笔直而面容略带稚气的女孩,暗红色的灯光涂抹在他们裸露的肩膀和微微露出洁白的胸脯上,一看就知道不是那种绝对正规的场子。
女孩们着淡妆,粉色的包臀裙将臀部的线条衬托地圆润紧俏,细长的高跟鞋上面有像藕节一样笔直的小腿,身材好到几乎每一个人拎出去,包装一下都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模特。
严小丽倚在前台边出神,下午因为上班没有擦口红的缘故和经理顶了几句,今天的事情似乎让她很不开心。
她来自于四川农村,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因为穷读不起书,早早地出来了。为了让弟弟读书,所以她很早就辍学了。
她在家干了几年农活,十五岁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坐了一天一夜的车来成都。那个时候还没有高速公路,巴中到成都三四百公里的路程要走整整一天,崎岖不平的山路颠的她胃里难受,中途要吃午饭,她没有钱,就在车上坐着不下车。
当所有的人都下去或者在商店里买啤酒速食,或是在临时饭店吃上一顿美味的饭菜,她心里就异常难受。为了不被人看到内心的秘密,维护心底的那点自尊,她闭着眼睛靠在汽车肮脏的座位上装睡。
一阵阵香甜的米饭气息飘进车窗,搅乱了她所有的思绪,自我的身体意志和理性开始了强烈的挣扎,但她最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打开一个镶着补丁的书包,从里面掏出早上临走的时候,为自己准备的干粮。
没有水,干燥的馒头哽咽地让她难受,这是临走前,妈妈给她蒸的。
她反复告诉她去了那里以后要老老实实上班,多给家里打电话。
她一边吃一边流泪,一边将眼泪和着馒头吞了下去,当所有人都吃饱了饭再次上车来的时候,她赶忙收起自己的干粮,继续装着睡觉,深怕别人看见她哭过。
她来到成都的时候举目无亲,寄居在她的同乡那里。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只是在餐馆里帮忙,虽然工资低点,但也能养活自己,还能节省着给家里寄点,但餐馆里的胖厨师总是对她进行言语猥亵,并且上班时间从早上九点一直到晚上九点,需要收拾笨重而油腻的餐具,超强度的压力让她还未成熟的心灵难以承受。
后来,她经过发小的介绍去了歌厅当酒水促销员,收入渐渐地好了一些,但常常因为工作的原因喝的烂醉才回到家里,过着昼夜不分的生活。
赚的多了,她心理产生了变化,变得不再喜欢廉价的东西,喜欢穿名牌。在那个快速崛起就连空气都要兑换成金钱的繁华城市,她意志力和羞耻感渐渐地被消耗完了。
她辞掉了酒水促销员的工作,跟着同乡来到了这家高档私人会所。
因为个子高挑,脸蛋也长的乖,胸也大,很快便就得到了重用,成为了这里的小领班。有一次王安带了几个朋友过来,在夜总会喝酒。
经理在向他介绍的时候。
他问:“她的优势是什么?”
经理还没说话,她就鼓起她那毫无畏惧的勇气说道。
“我的优势就是能喝十三杯白酒。”
“好啊,十三杯白酒。”
王安斜睨着她,神情里有一丝新鲜。
在酒精的作用下,所有人都开始起哄。
眼前的这个女孩个子不矮,但眉眼之间还是有一些难掩的稚气,总有一种还没完全长开的感觉。
王安看了看旁边的兄弟。
为了显示他的豪爽。
便粗声粗气地说道:“我给你两千块钱一杯,喝多少给多少。”
严小丽冷笑了一下:“不需要两千块,五百块就可以了。”
在那个时候,普通工人一天的工资才五十块,五百块已经能买很多东西了。
当当她喝到第八杯的时候,胃里像是有刀子在割,又像是要极力地翻涌出什么,她感觉到极难下咽,但看了看周围的人,又觉得不能丢失这个大好的机会。
她年轻的脸上在一次浮现一种她那个年龄特有的执拗。
硬着头皮喝完了最后五杯,所有人都开始叫好。
王安自然对她刮目相看些。
她那天晚上挣得了一小笔巨款。
回去之后,胃疼到半夜,趴在马桶上呕吐,临近早晨才睡着。
第二天她一醒来,顾不得宿醉和肿胀的眼泡,便兴奋地将昨夜挣的钞票拿出来数,一张一张地铺在床上。
之后王安便常常带她出去玩,给她买好看的衣服。
“严小丽,你们经理呢”?
她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发现是他。
操了一口四川话说道:“哟,我还以为是哪个,是王老板啊,吓我一跳,还要啥子经理嘛,我还不能把你陪好嗦?”
“好久都看不到你来了,今天想起我了涩?”
“越来越伶牙俐齿了,什么叫今天才想起你,想你的时候你又不知道!”
王安调情地说着,用手去摸她的下巴。
“莫来,今天心情不好。”她拨开了他的手。
“怎么了这是?没碰过?”
“还能怎么,不是被李姐说了。领导脾气大,我们这些小领班算什么?”
“别生气了,小领班也是官,改天我好好帮你教训你们领导。”
严小丽带着疑惑的眼神。
“鬼信你!”
“说道做到。”
“我带了个朋友过来,今天的消费算在你身上,怎么着,我够疼你了吧!”
“哟喂,这么些天,没见你带朋友来,我还是活着。”
小丽还是滔滔不绝地说着。
“少耍嘴皮子。”
王安一边说着,一边说着从侧面进入吧台,伸手就在吧台下严小丽的的臀部上捏了一把,然后塞给她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城南金楼上买的,真货,比你还真。”
“你爬嘛!以前的时候我哪里都真,现在就嫌我不真了?”
“王老板,今天不玩别的?”
见王安不耐烦地连忙将嘴往不远的接待室一努,马芊陌正坐在接待区喝茶,小丽便收住了话,小声地嘀咕着:“老女人”。
但她掂量着手里的小盒子,内心窃喜。
贵宾区一个位置,有贵客!严小丽拿着手中的对讲机高声地喊到。
她走进了高级贵宾室,叫服务员送上了茶,陪着说了一会话,就退了出来,只留王安在里面陪马芊陌说话。
回到吧台,她借着灯光打开深紫色的盒子一看,一根白色透明的项链在灯光下发出艳丽的光,严小丽一下将盒子盖上握在手里,塞在吧台下面的抽屉里面,心情瞬间大好,刚才被经理责骂的事情也忘记了。
她拿出锉刀,开始漫不经心地锉那几颗粉色的长指甲。
做完面部保养和美容spa之后,已经是凌晨,小丽已经趴在前台上睡着了,手腕上一条白金手链在廊灯下流溢着神秘的光彩。
听见结账,她从浅睡中醒来,两缕凌乱的发丝还垂在脸侧。王安拿出卡来让严小丽刷了一下,临走的时候,偷偷地向她使了个神秘的眼色。
她也笑了,她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和这抹轻佻的笑,对于刚十七岁的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也许是偶尔送来的饰品,无望生活的打趣,或者是给她买的昂贵衣服。
豪华的轿车在城市的沥青路面飞速地滑过,甚至听不到风的声音,路灯交替地在天窗上出现,映在车里的皮质座椅上,映在马芊陌冰冷冷峻的脸上。
王安只是偶尔侧过头去看她。
她现在几乎很少笑了,因为她现在的位置自有很多人给她赔笑。
前面说过,她眼角的细纹已经难以遮住,虽然时常冷淡,但骨子里却有一种冷淡的渴望。
车子在酒店前停下来,王安跟着马芊陌上了楼。
锦江河畔的大平层房里,可以看得到河水像玉带一样穿城而过,灯光像烂银一般在河水里漪动,流光溢彩,像是这座古老而又现代化城市的一段华丽封腰。
“今晚你别走了,留下来陪我。”
关了灯,在黑夜里没有伪装,没有等级。
很快,马芊陌的连衣裙和中跟皮鞋被褪了下来,王安抱住了她,一高一矮的两截躯体交缠在了一起,静谧的夜色里,马芊陌空旷冰冷的心灵深处,疯狂地对眼前这个男人索取着。
据说每一个人的一生都有时间之神掌管着,上帝打开了每一个人的时间之门,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关上。而在顾若曦眼里,时间就是春天的草原上长出的青草,夏季天空中盘旋的苍鹰,秋天萧索的黄叶,和冬天皑皑的白雪,还有那永远在黑夜里跟随着自己的月亮和期末考试时试卷上鲜红的分数。
春天又来了,这个远离繁华的草原小镇也迎来了一些不速之客,他们又来造访了镇上教育局的办公室。
他们从阳光熹微中而来,大模大样地坐在镇小学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里,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一样,大声地说话。
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西装,显得异常绅士而得体,香烟熏得小办公室烟雾缭绕。
他们也不是没有带礼物,而且还将查干主任的办公桌堆得满满的,远远看去,像一座座凸起的小山堆。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些诡异的笑容,笑容里藏着一些秘不可示的目的。
“主任,你是认识我的,再次见面那就是缘分,我王安平生最喜欢结交诚实的朋友。”
“是啊,我们草原人也很热情好客。”
“直接说吧!上次向您打听的那个叫伊罕的小女孩,非常重要,我们听说她并没有转学,还在那所小学,而你上次告诉我说她已经转学了,这可是让我很没面子。”
查干心里明白,馠树集团花这么大心思来关心一个小女孩的去处,其决心之大,背后肯定有更重要的原因。
他虽然知道伊罕现在在什么地方,但老顾是他多年的朋友,出于私心,他也不能透露。
“啊,啊,这个,我没有骗过你啊,马伊罕确实转学了啊!”
“那么你告诉我她转到哪里去了?”
“啊,这个。”
查干摸了摸头,一贯老实的他极不擅长撒谎,一撒谎就会习惯地摸摸头。
“这个,我怎么知道呢?这是别人的家事。”
“你不知道是吧?”
“实不相瞒,我在镇教育局工作了二十多年了,官位不过股级,没有人不想要发财致富向上爬的,更何况你们给出了这么优厚的交换条件。我也知道,您为了这个事奔波了上千里。说实话吧,我去年做牧区小学调研的时候,把所有在学籍的学生都查了一遍,确实没有你们要找的这个马伊罕嘛,没有就是没有嘛。”
查干这一番话说得异常诚恳。
王安看着眼前这个胖胖实实的中年男人,有一丝不快闪过,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几秒之后,忽然微咧着嘴,发出一丝狞笑。
“哦,这样。没事!我也不是说伊罕一定在你的地方,只是如果在,还麻烦您通知我们一声。您放心,我们馠树集团是做正当生意的。但是,我们馠树集团也不是什么人都敷衍的,您要是知道情况而不告诉我的话,那你就是看不起我这个老弟咯,如果是那样,就是不当我是朋友了。”
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王安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狠意。
查干还是能听出里面的江湖气息和威胁的意味。
“王总,你看说到哪里去了,馠树集团的背景谁都知道,要是我有线索,一定会尽力配合的嘛。”
王安哈哈地大笑起来,拍着查干厚实的肩膀,那样子好像是在安抚一个小弟一般,然后就带着人走了。
目送一行人远去之后,查干仍心有余悸。
窗外碧毯一样的草原上随着微风送来青草的气息,蓝天上也生出了拳拳的云朵,毫无规则地缝衬在天空的衣襟上。
星期天的中午,若曦先是躺在门前的那块晒热的大石头上看天空的云朵,将手敷在眼睛上,透过指尖的缝隙去看天空,看着看着,就看到眼帘中一圈一圈小小的光晕,她闭上眼睛眼帘是一片漆黑,便再也不敢看了。
草场上四处有牛羊在啃食着嫩草,她将发尾绕成一个一个的小圈,放在嘴角尝了尝,感觉索然无味之后便赶忙吐了出来。她将语文书翻来翻去,先是举到头顶,然后再举到两边,无论是在哪个角度,字还是原来的字,可是却从不同角度地让脑袋发疼。
这个时候,正好有几只麻雀掠过了树梢。树梢上有一个小小的鸟窝,鸟窝里一定有小鸟吧,她这样想着,便想去摘下来看看。她将宽大的裙摆挽起来系到腰间,往手心里吐了点唾沫,摩拳擦掌,从草垛这边上去,然后在掠到最高的树杈上面。
她的身体轻盈很快就爬到了树枝上,摘下来的时候,发现鸟窝里什么也没有,她便有些失望,又将鸟窝放回了原位。
此时,阳光更为明媚,她能够看到很远的地方。厚厚的绿色绒毯一直铺到很远的地方,一阵轻快的马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马的脖子上有铃声摇动。
若曦看到远处黑色的骏马上,有一个高大的汉子和一个女子,他们都穿着鲜艳的民族服饰在阳光下格外打眼。
男子时而扬鞭赶马,时而勒缰停立,骏马也在草原上肆意驰骋开来,巨大的棕色马尾飘扬着,而女子也随着奔腾的骏马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这声音高亢刺耳。
若曦说不清楚是好听还是不好听,反正这种笑声触中了她心里某块隐秘的部位,她觉得脸庞有点红红的,吓得她赶忙溜下了树枝。
她回到屋子的时候,看见若涵仍然屋子的一角做着作业,蹲下来仔细地看了一会,扑闪着大眼睛说道:“涵哥哥,我们去骑马好吗?”
若涵看她兴趣很浓的样子,又看了看窗外天气很好,阳光澄澈。
“好吧,只是骑马倒是没有什么,只是待会有人跑输了,可别耍赖哦!”
“我会输给你吗?”
“就没赢过。”
“顾若涵,你也太小看人了。”
若涵收拾好书本,走到自己的房间里,分别拿出两套骑马的用具。
刚拿出若曦的哪一套的时候,仔细检查之后,发现马蹬那里由于沾水锈蚀的原因,快要掉了,如果坚持要用的话,恐怕会发生安全事故。
若涵想了一下,咬了咬牙,便说:“你用我这副吧。”
说着便将他那副完好的马具递给若曦。
若曦细细的眉头皱了一下,颇有几分蹙蛾眉的情态。
“怎么能这样呢?你用我的这副也是很不安全吶。”
“好像是这样的,但是怎么办呢?只有两副马镫。”
“要不我们骑一匹就好了。”
若曦的脑筋转的极快,很快就想出了这个解决的办法。
若涵想了一会。
“那就这样吧!我来骑,带上你。”
刚一上去的时候,若曦就说:“太慢了,太慢了,还是让我来带你吧!”
若涵为了安全考虑,故意把速度放得很慢,哪知道被嫌弃了。
他们将位置换了过来。
若曦刚换到前面,便用力一夹马腹。
马儿得开始撒开四蹄飞奔起来。
若曦手里紧紧握着缰绳,不忘提醒若涵。
“涵哥哥,抱着我,不然你会摔到的。”
若涵迟疑着,想抱若曦,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想不抱,又感觉不安全。他迟疑着,用两只手轻轻地扯着若曦裙袍的两边,裙袍里空荡荡的,感觉不到腰在哪里。
这个时候,若曦心里偷偷一笑,忽然间一勒缰绳,马儿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若涵身体前倾,因为惯性不经意一下就将若曦搂在了怀里。他感觉若曦的身躯纤细小巧而柔软,自己的心跳也就瞬间加快。
草原的绿毯徐徐展开,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毯子上盛开着各种颜色的风信子,灼灼似霞,两人一骑,环珮叮咚,风声入耳,凉爽的风吹散了若涵脸庞和耳根的炙热。
他完全不知道,以现在的速度,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而若曦倒是显得异常镇定和从容,她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时而转过脸来看若涵脸上的表情,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有逆光打在她洁白小巧的脸上,额头上的小银锁的箔片在阳光下泛出泠泠的光芒,她微笑着,雪白的贝齿反射出透明的光晕。
鲜衣怒马,所有的这一切都像是暖到极致的扉页,将美好的时光都封存起来。
当若曦仍然还沉浸在自己肆意撒欢的喜悦中的时候,危险突然来临。
“小心,若曦!”
就在若曦的马快要跃过草地的中间蜿蜒的公路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飞驰而来,马儿受惊,抬起前蹄,往后一仰。
她没反应过来,抓不住缰绳,从马背上跌了下来,落在厚实绵软的草甸上,若涵紧紧地将若曦抱在怀里,伤倒是没伤到,只是屁股被跌的生疼。
若曦气急,爬起来去质问开车的人。
“诶,你们这些人,怎么开车的啊?”
“开这么快不怕伤到人吗?”
黑色的轿车下来了四个人,都是一身黑色的西装,冷漠中带点阴郁的气质。
在若曦看来,这些人一定不是好人,虽然这样想着,但她仍鼓起勇气昂起头来毫不退缩。
王安有些轻佻地看着眼前的小女生,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在意的微笑。
“哦,原来是惊了小美女的马,不好意思了。”
若曦看见王安的态度,更是气急。
“诶,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撞了人了还嬉皮笑脸的,道歉都没一点诚心吗?”
“诚心啊,我告诉你,我可是诚心满满吶,伤着你哪了?告诉叔叔!”
听到叔叔、这三个关键字,若曦就仿佛觉得自己在他面前矮了一大截,已经这样被轻视,更不用说伤到那里了。
在她心里本来预想的是,她的责问让开车的感到后悔,并且保证以后开车要小心些,然后满带歉意地离去,而自己也则大人大量不和他们计较,原谅了他们。
哪知道,根本对方不按自己的套路出牌。
伤到那里了?当然是伤到了屁股,但是这话好说出来吗?最后狠心一咬牙。
“不管是伤到那里了?反正就是伤到了。”
最后若曦只能这样大声地说着。
说的时候,她的一只手还捂着屁股。
“哦,对不起,对不起,伤到屁股了吧!要不要叔叔帮你看看。”
这个时候,周围的几个人也哈哈大笑起来。
若曦感觉到被嘲讽,她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这样,脸上便挂不住,又羞又臊,便小声地骂了一句。
“无耻。”
她决定不再理论转身走了回去。
但当她转过身去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她左手手腕上翠绿的镯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绿幽幽的光。
“等一下!”
王安上前拉住了若曦。
“你干什么?撞了人不道歉不说,还这么无礼!”
若曦使劲地想挣脱手腕上的钳制。
但对方并没有放开她的手,神色突然变得有些认真。
“先不要走,告诉我,你这镯子是哪里来的?”
若曦意识到这群人对自己手上的镯子产生了兴趣。
“哦,这个啊!你想知道?我不告诉你!”
若曦得意地转身想走,再次被王安拉住。
若涵一直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话不多,神色也越来越冷,但并不代表他不关心若曦。
刚十三岁的他,已经有很高的身材,皮肤微黑,两道浓黑的眉毛如剑一样锋利,五官非常立体,在陌生人面前,有一种不容戏谑的冷漠。
他心想,若曦本来调皮,让她上前去逞一逞口舌之能也没有什么妨碍。但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让他不得不意识到危险。
就在同一时刻,顾若涵也上前,挡在了若曦的前面,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眸子里透露出锐利的寒意,坚定的像一个维护自己领地的王者。
王安看着眼前这小伙子,虽然比自己略矮,但穿着一生整齐的蒙古民族服饰,光彩熠熠,腰间别着一把月形的短刀,刀柄上有鹰的图腾,摸不清到底是什么来路。
虽然在叱咤多年,见过很多流血的事情,但当这两束寒光射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在心中感到有些畏怯。
两股眼神交汇在一起,他还是将拉着若曦的手放开了。
大约过了半分钟的时候,若涵才开了口,但也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声音很轻但极有分量。
“我们走!”
让王安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十多岁的小孩从他的眼皮下走远了。
当他们回到家的时候,若曦看见顾青杨正坐明亮的阳光下用刨子刨着一块木板,周围有大堆的碎木屑,洛忧在碎木屑中开心地玩着骨头,眉毛耳朵上全是碎木屑子。
“阿爸,你在做什么呢?”
“啊!”
顾青杨放下手中的活,回过头来,微笑着用手拧了一下若曦脸上的皮肤,轻轻地说道。
“我们若曦长大了,快要上初中了,上初中之后呢,就不能和阿爸住在一起了,你和涵哥哥都要住校。”
“知道住校吗?”
“不知道!”若曦摇了摇头。
其实她是知道的,因为之前顾青杨就给她说过,另外她不想住校,不想和顾青杨分开。
顾青杨愣了一下,继续说道。
“住了校之后就不能经常回家了。所以啊,我给你们每人都做了一口小箱子,用来盛放生活用品,我们汉族人都是用木箱子来装衣服的。”
顾青杨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块薄薄的大木板镶在其中的一口箱子上,仔细地看契合度,木板洁白,散发着那种新木被劈开特有的树香味,飘散在空气中格外特别。
若曦看着顾青杨头发上黄白的锯末,像是被污染的雪花覆盖在顾青杨的头发和鬓上,额头的皱纹已经很深,最好的时光易逝,他却还是这么平静,这么开心。
他手上因为常年干家务,已经长满了老茧,这那里像是一个做老师的手。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感觉阿爸老了,他可才四十几啊。
她擦了擦眼睛,仿佛有沙子钻进了眼睛。
“怎么了,若曦,眼睛怎么了?”
“疼!”
顾青杨将若曦扶到房间。
然后又取出手帕给若曦擦了擦。
“你先坐这里休息一会。”
若曦睁开眼睛。
“阿爸,我们今天遇到了一件奇事。”
“哦,什么奇事?”
若曦将今天遇到的事情都说给顾青杨听。
“阿爸,为什么会这样?”
“没什么,若曦,以后这只镯子交给我帮你保管好不好?”
“好!”
若曦将镯子从她洁白的手腕上取下来,交给了顾青杨。
顾青杨再次收到到故人之物,那一瞬间还是有很多情绪在心里。
“没事了,快去写作业吧!”
“嗯!”
“若涵。”
此时若涵还在外面收拾马具,听到顾青杨的声音,放下手中的东西,跑了进来。
“怎么了?”
“等一下,和若曦一起做作业,她不懂的地方你要讲得仔细一些。”
吃完晚饭后,若曦硬拉着若涵陪她去外面看星星。
四月份的草原天气格外地好,一弯新月缀在天边,皓洁的月光洒在远处的山坡上沾染在树枝上,像轻纱一样地飘荡在夜空中。
月光如水映照地人心通透明净,内心温暖。
夜风带着凉凉的气息,从他们的脸上拂过。
若涵拿出一支碧绿的短笛,吹了一支长长的曲子,曲声婉转悠扬,每一个音符都能够勾起过去的画面。
在宁静的夜晚,若涵的笛声将若曦的心吹柔软了,洛忧也安静地趴在若曦的脚边。
若曦这样的年龄已经能听的出曲子里缠绵的情愫,她发现自己现在和记忆里远去的那个自己已经不一样了。
她的眼眶里明显有如水的夜色和星光在漪动。她被这段笛声带去了很远的地方,辽阔的草原,繁华的都市,山间那一片片灿若烟霞的风信子。她像是沉浸在一个甜甜的梦境里。
笛声还在继续,这些声音高低起伏、绵长幽远、娓娓如述。
顾青杨也在曲子里想到了很多往事,这些往事就像一个一个结一样打开了又系住,系住了又打开,但他发现这些往事都是没有来源的。
时间没有起点但不断向前,从遥远的地方而来,说不清楚开始,消失得无影无踪。听了一会,便觉得心里有些郁郁,走进了房间里去。
“涵哥哥,你的这首曲子吹的真好听,听的我都像睡了一觉。”
“那你早点去睡吧!”
“我不去,这么好的夜晚,我怕一睡去,明天就见不到你了。”
“你干嘛要说这样的傻话?”
若涵不知道的是,若曦这样的话虽然出于无心,但最终却成为了事实。
“涵哥哥,你会看星星吗?”
“为什么要会看星星?”
“因为阿妈曾经说过,如果你迷路了的话,星星会带你回家。”
到底谁会不见,若涵心里期望着永远不会这样。
若曦还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顾若涵躺在草地上,半眯着眼睛,睡意正浓,若有若无地回应若曦。
若曦看见若涵不怎么理她,便偷偷地采了一大把风信子,去拂若涵嘴唇上已略显青色的汗毛。
若曦躺在床上一夜没睡,脑海里全是草丛中飞舞的萤火虫,夜幕中灿烂的大星子,还有那些原野上大片大片盛开的风信子。
同时,顾若涵的笛声也牵出了顾青杨许多年困惑在心中的往事,一帧一帧地浮现着。往事已经远去,但痛苦依然压抑着他的心灵。他只有用自己的理智和意志压抑着这种愧疚和后悔。
但顾若曦和马芊笠,这两个生命中的女人,这两个人物还是会在脑海中不断出现,让他的快乐和痛苦在心里交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