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 蓉,马丽华
(1.上海老年大学 研究室,上海 200011;2.华东师范大学 教育学部,上海 200062)
社区教育与老年教育是终身教育领域的两个重要概念,两类教育的融合是当前老龄化程度加剧、老年教育需求激增状况下的重要论题,“构建社区教育与老年教育一体化格局”[1]迫在眉睫。然而,由于各自办学主体上的天然差异,多年来,社区教育与老年教育的壁垒仍未真正打破,资源缺乏有效配置。只要教育资源存在不同的利用主体与目标,就存在教育资源配置问题。如何在“构建面向全民学习的终身教育体系”的背景下,使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有效融合,是当前终身教育理论体系中的重要问题。
促成老年教育与社区教育的融合并贯穿于教育服务的全过程,形成资源融合效应,已成为当前我国社区教育继续发展最为迫切的一项战略工程。社区教育发展取决于两个基本因素:社区教育生态位及该生态位中资源的数量和有效性。教育资源具有主体共建、共享、共赢的需求,资源融合是对现有资源在最大程度上进行合理的资源科学配置,有机整合。要从微观层面探明社区教育生态系统的要素、结构,通过改善、优化各构成要素间的互动和整合,发挥其应有作用;同时应当从宏观层面加强社区教育系统与外部环境的联系,从而使社区教育与社会发展的要求相适应。为此,本研究从生态学视角切入,分析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生态系统存在的问题及其原因,分析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如何应对政府资源单一性依赖所带来的问题,提出社区教育发展的生态系统建设策略,提高社区教育的可持续发展能力。
生态学与社会学、教育学等学科交叉融合,为相关学科带来新的视角。[2]生态系统是不可分割的有机整体,生态学所关注的是“共同体(Community)、生态系统(Ecosystem)和整体(Holism)”。[3]教育生态学作为一门新兴的交叉学科,依据生态学的原理,研究各种教育现象及其成因,进而揭示教育发展的趋势和方向。[4]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从无到有的发展过程中,生态位(Ecological Niche)影响着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生态体系的平衡。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生态位表现为各社区教育机构及老年教育机构在社区教育生态系统中展现的功能与作用。深化社区教育与老年教育的资源整合有助于社区教育机构在服务老年人层面改善我国老年教育体系的生态衔接现状,在办学目标和办学模式上寻求可持续发展的道路上彰显生态链资源优势。
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都是一个具有生态演替的系统,有发生、形成和发展的过程,且在人的发展中不断处于演替变化之中。同时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也是一个具有生态区域性特征的系统,其发展离不开一定的社会环境。再者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也是一个多极的、多要素的、有序的和自我调节的系统,各生态组成部分都承担和执行着一定功能与动能。社区教育系统和老年教育系统都是以人的行为为主导、教育环境为依托、教育资源流动为命脉的复合生态系统。可见,社区教育系统和老年教育系统都具备生态系统中的生态演替、生态区域和能量流动自我调节的特征,因此社区教育系统和老年教育系统从一定意义上说是一个生态系统,处在一个复杂开放的生态网络中。
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系统的生态环境作为一个多维的环境,其制度生态环境制约着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的发展,需要改善不断变化的生态环境。严格说,单一维度的问题讨论已无法突破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当前面临的发展困境,生态学理论为其发展提供了一种新的观照思路。应用生态学方法对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研究,目的在于分析社区教育系统和老年教育系统与生态环境之间的动态关系,解释老年教育和社区教育融合发展的生态机制。
回顾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发展历程,两者的资源配置在实践活动中,虽然有一定程度的整合,但办学群落整体还存在因为权利博弈和政出多门、体制不畅而导致的资源融合不优和动能不足的现象。
1.老年教育系统与外部环境的生态链不健全
从生态学的视角分析,社区教育各个构成要素与周围环境之间理应构成一个整体,这个生态系统通过物质循环和能量流动,使各个群落之间达到有机的、动态的、统一的生态平衡,即社区教育系统与其生态环境共同构成社区教育生态系统。但是,老年教育系统资源严重失衡,以公办机构为主的教育机构收取的学费偏低,长期依赖政府单一的供能渠道,外部环境投入的资金少,基本办学规范缺乏;同时,受老年教育政策变化的影响,老年教育系统的办学机构种群类型和数量不断变化,导致办学协调性不高、关系复杂,不同类型老年教育机构之间的办学生态位模糊,这些因素滞缓了老年教育整体改革进程。社区教育生态系统与外部社会系统在交换互动中出现了供需不匹配和结构发展不协调现象,这种现象从整体上影响了社区教育生态系统的发展,外部生态环境中政策因子直接影响社区教育生态系统的能量输入。
当前,中国已迈入了老龄化社会,成为世界上老龄人口最多和老龄人口增长速度最快的国家。据国家人口统计局的数据,到2019年底,我国60岁以上老年人口2.53亿,占总人口比18.1%;其中65周岁及以上人口1.76亿,占总人口比12.6%。从速度上看,中国老龄人口增长速度为全球平均水平的1.5倍。发展老年教育是应对老龄化形势的重要举措已成为不少学者的共识,“对于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实现教育现代化和学习型社会、促进教育公平等一系列社会问题来说,发展老年教育是一个重要举措”。[5]在老龄人口激增背景下出台的《老年教育发展规划(2016—2020年)》,“意味着中国老年教育已处于新的时代方位之下”。[6]另一方面,越来越多的老年大学尤其是地级以上的老年大学都呈现不同程度的“一座难求”态势,不少老年人为了进入老年大学学习,彻夜排队。新时代、新形势下建设学习型社会、满足社会成员多样化的学习需求势必要求,“教育的机构和手段必须大大增加,使人们比较容易得到教育,使个人有尽可能多的选择机会”。[7]我国老年教育应立足于老年人的切身利益,让更多的老年人享受教育、享受文化。当前,全国的老年教育机构能够直接招收的学习者仅为800多万人,占老年人口比仅3%,明显存在供给不足的问题。绝大多数老年人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机会参与老年教育,享受老年学习资源。更需注意的是,由于现有统计方法和统计途径的缺陷,这个数据应该主要是指参与老年教育的人次数而非人数;同时,参加远程教育、团队学习、体验学习等多种形式学习的老年人群有很大交叉;老年教育机构还活跃着一些50岁—60岁的退休人员(部分省市甚至将女性学员年龄放宽到了45岁以上),也进入了老年教育当前的统计范围中。实际参与老年教育的人口比例要远远低于当前统计结论,老年教育的覆盖面远远低于实际需求和原设目标,老年教育的发展从数量上讲仍处于较低水平,质量方面更缺乏有效的管理与评估标准。
2.生态位重叠降低了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生态运行效能
生态位强调个体在生态系统中的位置和状况。在社区教育生态环境中,社区教育机构因其不同因子组合影响而形成不同的生态位,不同生态位在社区教育生态系统中具有不同的定位和功能。社区教育生态系统的结构理应呈现复杂交错的生态位。但实际发展中我国社区教育生态系统结构单一,缺乏多样化的生态位,社区教育生态演替滞后于外部社会环境发展要求,特别是社区教育生态系统生态位的重叠使社区教育生态链运行低效。
由于历史原因,社区教育与老年教育在行政上分属不同部门:社区教育由教育行政部门主管,老年大学(老年教育)由办学主体与主体的上级行政部门负责。从全国范围看,大多数老年大学属于老干部系统主办,由老干部局主管;部分老年大学由行业、企业、老龄委等主办;少数老年大学隶属于教育行政部门,省级以上老年大学仅上海老年大学属于教育系统。老年教育天然存在办学主体多元的现象,一方面可以促进老年教育资源的多渠道供给,但同时也带来了多个主管部门,形成业务流程多条线的局面,进而造成信息的不对称,资源共享出现条块分割的状态,造成“不同部门责权利划分不明确,缺乏统筹协调,导致在实践中各部门权责混乱,相互推诿,沟通与协作少,重复建设,老年教育运行效率低下,影响老年教育的进一步发展”。[8]因为办学主体或所属部门的不同,使社区教育与老年教育存在天然壁垒,资源无法互通。
因为社区教育系统和老年教育系统生态的多元性和复杂性,本研究主要以现有的社区教育网络(主要以地级以上广播电视大学为依托)为主要视角,研究二者融合的可能性和路径。从全国层面看,很多省市的社区教育已建立了较完善的管理网络。现有社区教育网络主要依托广播电视大学(部分省市近年改称“开放大学”),采取的方式是市级广播电视大学经相关部门同意,加挂社区大学牌子或下设专门性社区教育指导机构,区县电大成立社区教育学院,指导街、镇社区学校和居村委社区学习点(社区学习中心),这样形成四级网络。其中社区大学和社区学院以指导服务、资源建设、区域引领等作为自身主要定位,大多不直接开设面向学员的课程。如上海市以市教委2号文件为指导,成立了区级社区学院,作为区域社区教育的业务指导单位;上海开放大学(原上海广播电视大学)下设“上海市学习型社会建设服务指导中心办公室”(以下简称“市学指办”,为开放大学内设部门),对各区社区学院行使业务指导职能。区级社区学院在行政上属于区教育行政部门主管,业务上接受开放大学内设社区教育管理机构——市学指办指导,这是比较常见的社区教育的网络体系,这一网络相对系统而独立,充分发挥了促进区域社区教育发展的作用,但几乎不涉及老年教育层面的管理与指导,与社区教育网络机构(区以下的社区教育机构往往也承担了老年教育的职能)之外的老年教育机构更是几乎没有业务联系,自身直接办学的也极少且不专门针对老年人群提供教育服务。另一方面,老年教育工作则由市教委牵头的“上海市老年教育工作小组办公室”(简称“市小组办”)承担。二者业务上本存在天然密切关联,却在实际工作中各自为政,极少沟通与协作,这种状态一方面造成落实各自相关工作时存在交叉、重叠的问题,资源无法互通,效率较低;另一方面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基层的社区学校(承担基层老年教育职能,既是基层社区学校,又加挂了老年学校牌子)往往在不同条线上接到相似工作任务,应接不暇,造成行政成本居高不下,行政管理水平偏低的结果;在全市性的重大品牌项目如学分银行、团队活动推动、学习节活动组织等工作过程中也发现阻碍重重,“不能适应学习者非连续的、散在的学校学习以及其他途径的其他形式的学习活动”。[9]
系统中任何要素的变化,不可避免地对其他要素产生影响,从而影响系统效能的发挥。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密切相关,其生态区域发展呈现的不平衡性,影响到整个生态系统的生存和发展,要促进这一生态的健全性和平衡性,具备客观可能性。
1.社区教育系统和老年教育系统的生态关联性
按照生态学观点,“任一生态因子总要与周围环境经常不断地处于相互交换之中”,[10]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与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等也一定存在着各种资源、各种形式的能量交换的过程,且与他们之间是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相应的,社会关联性因素的变化也影响和制约着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系统的变化和内部结构的变化。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的资源形式、相互依存的天然属性,是两者教育资源潜力充分发挥的可能性所在。同时,由于其服务于社会人群的特殊共性,其对象存在较明显的重合(社区教育在实际上主要服务于老年人群),进而带来了教学内容和教学形式的一致性。
近年来,全国社区教育取得了较大发展,全国各省市的社区教育网络较为完善。在教育部及各级人民政府颁发的多个重要文件中,都明确提到了“老年人群是社区教育的重点服务人群”。如《教育部等九部门关于进一步推进社区教育发展的意见》(教职成[2016]4号)中就指出“社区教育的重点是老年教育”,在明确社区教育的主要任务时要求:“提高服务重点人群的能力”“大力发展老年教育。将老年教育作为社区教育的重点任务,结合多层次养老服务体系建设,改善基层社区老年人的学习环境,完善老年人社区学习网络”。[11]又如安徽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关于加快“十三五”期间老年教育发展的实施意见》(皖政办秘〔2017〕46号)中也在社区教育主要任务中要求:“优先发展城乡社区老年教育。把老年教育作为发展社区教育的重点,完善城乡社区老年教育服务体系”。[12]
2.社区教育系统和老年教育系统的生态共生性
在生态系统中,从广义上说,生活在一起的任何不同的生物之间由于享有共同的生存空间,所有种群间都是相互作用的共生关系。生态系统中的负相互作用(Negative interaction)和正相互作用(Positive interaction)会影响个体间的适合度。共生的特性要求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系统在主体与环境的互动中形成一个和谐的有机整体。不同教育机构和组织之间的关系更多表现为同一区域或同一级别的教育都在教育经费、师资等方面存在竞争,但“互利共生是两个相互作用物种最强的和有利的作用方式”。[13]因此在老年教育和社区教育的发展过程中,应当提倡在教育机构和个体的共生中成长与发展。
对于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机构来讲不仅面临着如何促进教育机构间的相互协作问题,也面临着如何优化内部生态环境的问题。就本质而言,社区教育与老年教育具备共同的价值导向和学理基础,二者的目标、内容及方法都有高度的相通相容之处。社区教育与老年教育在概念上就存在一定的交叉性和共生性,其内涵和外延都有明显区别;同时,由于在终身教育体系中重点服务人群的重合性,又存在一定关联。
首先,从概念的界定来说,2006年国家标准化管理委员会对社区教育作了定义:“在社区中,开发、利用各种教育资源,以社区全体成员为对象,开展旨在提高成员的素质和生活质量,促进成员的全面发展和社区可持续发展的教育活动”。[14]老年教育则是从教育的对象上来命名的。这种服务对象上的部分重合及其带来的课程与教学组织形式的重合,是社区教育与老年教育融合的基础。
需要进一步注意的是,国标的这一定义,以社区为教育的场所概念定义,是西方概念引入时产生的误区:社区教育的概念来自西方,翻译“community”一词为“社区”,但community一词,除了社区的意思之外,也对应汉语的“社会”一词,意为“一定范围内的社会”“由同住一地区或一国的人所构成的社会或社区”。国家标准化管理委员会所提出的“社区全体成员”对象有一定模糊性(可以说,所有受教育者都在一定社区中接受教育,所有教育机构也都在一定社区中,所有教育活动也都发生在一定社区中),当教育的概念包括了一切教育形式和教育人群时,其内涵与外延就存在不可信性,不符合概念的定义要求。从当前中国社区教育的实践来看,社区教育不应当是某一类教育的概念,而是以社区为供给方,面向全体社区居民提供的教育服务,这种服务可能是场地、师资、课程、活动组织中的一项或多项,不能简单的理解为“面向社区居民开展的教育或活动”,它有别于一般意义上的教育的概念,更倾向于公共服务产品的提供,是“社区服务”的一部分。只有从这一维度进行概念的界定,才能从根本上厘清社区教育与老年教育两个概念的边界,避免得出“老年人是社区教育的服务对象之一,所以老年教育是社区教育的一部分”这样的模糊界定,而这一模糊界定当前为学界广泛采用,正是因为概念的模糊,才使社区教育工作者往往处于一种服务对象与研究对象的迷茫中。当前已有部分学者注意到了社区教育概念与一般教育所指范畴的明显差异,如王燕枝等就提出:“教育和公共服务作为社区治理的途径,是“软性公共品”的公共服务。以社区教育作为完善社区公共服务、扩大公共服务有效供给的目标,很好地呼应了现实问题”,[15]将“公共服务供给”因素引入社区教育的核心涵义。
相对于社区教育的概念而言,老年教育因其对象的确定性和一贯性,具有较为清晰的界定。《新编老年学词典》认为,“老年教育是由教育者按照一定的社会要求,向老年人施加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的影响,以使他们的身心发生预期变化的活动”。也有学者提出,老年教育是“教育者根据社会的要求和老年人的需要及特点,有目的、有组织地对老年人所提供的非传统的、具有老年特色的终身教育活动。它是终身教育老年阶段一切教育的总和,包括正规、非正规和非正式老年教育,是终身教育中的最后阶段”。[16]国际上把老年教育称为“第三年龄教育”,老年大学称为“第三年龄大学”(University of Third Age,简称U3A),如1973年成立的欧洲第一所老年大学,其名称就是“图鲁兹第三年龄大学”。老年教育起步较早的英国现在约有1000多所“第三年龄大学”,超过40万的学员。第三年龄的概念来自于世界卫生组织对人的生理年龄阶段的划分,主要指“60或65岁以上人群,此阶段的人开始了离退休生活,角色与社会地位发生了改变”。[17]是“相对健康、有自理能力和活跃性的老年群体,是户外活动场地中的老年人”。[18]“第三年龄”作为新兴名词,是指相对于青少年期、职业期的人生的第三阶段,主要是“职业生涯结束后的退休年龄阶段”。1978年,国际老年大学协会(又称“第三年龄大学联盟”)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of the Third Age University(AIUTA)成立,是较有影响力的老年教育组织,现有成员超过5 000个,现任主席为法国学者弗朗索瓦·维拉斯教授。中国老年大学协会于1990年加入该组织,是其最大的团体成员,中国老龄协会、广州市政协、上海老年大学等机构的主要负责人都先后担任过AIUTA的重要职务。
其次,从整体上说,社区教育承担“面”的终身教育,即偏重于终身教育体系的构建与管理效能的实现;老年教育往往以机构形式承担“点”的教育,即为特定人群提供适需课程(老年教育发展到当今其课程仍以休闲类为主,学习存在鲜明的适需性、愉悦性、非功利性等特点)。
第三,从工作对象上来说,社区教育的服务对象是一定范围内的所有人群;老年教育的服务对象则是相应的老年人群(一般是指达到退休年龄的人群)。社区教育的服务人群本是各年龄段覆盖,包括青少年校外教育、白领教育、老年人教育等多个方面,但因学校教育密度较大、白领工作紧张,都很难经常性参与到社区提供的教育服务当中;而老年人因职业生涯结束,闲暇时间较多,往往在事实上成为了社区教育的主要参与者和服务对象。社区教育与老年教育就在办学形式和办学层次形成一种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的网络结构和生态体系,社区教育体系的多形式存在对充分利用教育资源有积极的作用。
3.社区教育系统和老年教育系统的生态可控性
“人类是站在他所在的生态系统的最高控制点上”,[19]生态系统调节控制的不是生态系统过程,“而是人类活动对于这些过程和生态系统结构、功能结果的影响”。[20]
社区教育系统和老年教育系统都由一定的物质、人力资源组成,其生态系统具有可控性,研究二者发展的各种要素发现,其可控性体现在管理体制、运行机制、资源配置、质量控制等方面。应当推动社区教育系统与老年教育系统的管理生态优化、运行方式科学、资源共享有效、质量监控到位,进而全面提升其生态的平衡性与资源的管理与配置的效能,从而加强其生态质量的改善。
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是体制机制、师资队伍、社会资源等多个要素组成的相互依存的有机整体。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资源的“自然禀赋”的共享特征,决定了其教育资源配置应具有增值性特征。生态学视角下,两者教育资源优化配置过程可以从生态位效应、长尾效应、限制性因子和生态发展链中汲取理论支撑,并由此构建出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资源优化配置生态系统模型。对此,本研究认为调控和优化社区教育生态区域资源配置可以采取以下具体措施:
1.优化结构生态位和质量生态位
生物的趋同和趋异现象是通过自身的发展来适应环境,教育生态系统对环境的适应很大程度上也是“通过自身的变革来适应”。[21]在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生态系统中,由于生态主体本身就是多层次、多维度的,所以适应也是一种渐进的有序的系统载体对其周围具体生态环境的适应过程和功能完善的过程。如何释放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的新动能,在已取得成就的基础上,需要认真进行谋划和顶层设计,充分挖掘、整合和运用两者的教育资源。
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的诸要素在特定时间与空间上普遍联系,呈现出复杂结构。基于可持续发展和终身教育的理念,我国社区教育系统和老年教育系统的链接和资源的融合亟须重新定位。在体制结构上,新时期需要进一步加强社区教育与老年教育的互利共生共享机制,弱化“政出多门”“各自为营”的办学模式,共同融入终身教育整体发展和学习型社会建设的战略。在形式结构上,社区教育发展历程表明,该系统一直在不断增加新的办学物种和种群,加快推动各类社会教育的融合。根据我国社区教育系统和老年教育系统的结构,不同教育形式融合统一需要自上而下进行,在区域结构上,需要根据时代的发展充分考虑区域发展的差异性,根据地方的实际需求,进行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的融合改革。质量生态位是我国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能否保持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因素。“一座难求”现象背后反映的是当前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办学主要矛盾已经演变为人们日益增长的多样化的教育需求与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供给不足之间的矛盾,当下许多学者都注意到了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的经费都明显不足,老年教育和社区教育的融合可能是破解现有发展难题的有效之法。
中国老年教育发展历程中,以各部门自办老年教育为主力军,还未形成全社会的合力,这也是当前老年教育资源供给不足的重要原因之一;另一方面,由于近年来普通高校大幅扩招,以解决职业期学历提升需求(即学历补偿教育)为主营业务的传统各级开放教育机构(原广播电视大学或已挂牌开放大学的机构)普遍存在生源下降的现状。其原因在于“人口数量的减少、高等教育扩招的推行、高校注册入学、成人教育的推广导致开放教育的生源缩减,加剧招生的难度”。以上海开放大学为例,在2003年起的近十年期间,在校学生规模曾一度超过10万人,成为“巨型大学”,年招生数超过4万人。但2012年后快速下滑,至2016年,在校学生仅有7.9万人,年度招生数仅2.5万人。面对招生压力和发展困难,在继续开展成人高等学历教育工作的同时,很多开放教育机构也在主动提升服务的能力、扩大服务的范围:“在三十余年的发展历程中,广播电视大学通过不懈努力,极大地推动了我国远程教育、成人教育教学水平的提升,在全民教育、大众教育方面扮演了重要的角色”。[22]由于电大(开大)自身的办学特点,使其在终身教育体系中具有重要地位和特殊功能,其与社区教育、老年教育有着内在的逻辑关联,其长远发展,势必要将视野定在各类学员需求多样化的满足上,这将是其转型与持续发展的重要路径。
2.通过信息技术和软着陆改善现有办学生态
多年来,中国老年教育始终存在数据统计体系不完善,数据有效性和完整性缺失的问题。大数据时代,老年教育需要开放教育机构的业务与技术支撑。开放教育机构长期从事远程教育、在线课程开发、市民网上学习等工作,其业务优势和技术优势将为老年教育解决瓶颈问题,如为数据统计、远程收视、数字课程制作等提供有效、可用、可述的支持,有利于从更整体、更全面的层面上真正反映老年教育的工作情况。
目前有不少开放教育机构在实际工作中主动参与老年教育,实现了社区教育网络和老年教育工作的有机融合。从实践层面可以发现开放教育机构参与老年教育的机制,一方面是依托原有社区教育网络,另一方面是利用自身成人教育办学网络,服务老年教育。如安徽省以广播电视大学为依托,成立了社区教育学院、老年开放大学,作为广播电视大学的下属部门,既在全省范围内开展社区教育的统计、学分银行的管理工作,也作为办学实体面向老年人开设课程。芜湖电视大学明确提出,发挥系统办学优势,推进社区教育、老年教育融合发展。2012年,芜湖市就依托电大成立了安徽省社区教育研究中心芜湖分中心,2014年,芜湖市社区大学在芜湖电大挂牌成立,并于2018年成立了芜湖市老年开放大学,与芜湖市老年大学合作开展联合办学,是依托电大实现社区教育老年教育融合的积极探索。再如上海市J校,成立于1958年,实行多块牌子、一套班子的管理体制。首先J校是区成人教育的主体,包括几十年来一直由政府举办的业余大学、开放大学分校、业余中专、业余中学,是J区成人教育的主体;同时,作为区继续教育的中心,成立于1995年,承担机关各条口负责人、企业厂长经理以及各类中、高级专业人才的继续教育;同时,也是地区岗位培训的主阵地,承担机关公务员、财会人员、执法人员以及其他人员的岗位培训。另一方面,J校下设社区教育部、老年教育部。既是社区教育的龙头,在社区教育中发挥办学、联结、咨询和教学业务指导作用,又是区级老年大学所在地,常年招收老年学员,开设课程120多门,年服务学员2万人次以上。
3.培植协调的生态主客体关系
当前老年教育领域资源配给不足情况普遍存在,既是供需矛盾,也是资源配置科学性不足的表现。开放教育机构参与老年教育,加强社区教育与老年教育融合,有利于推动终身教育不同条线、不同部门之间的工作协同和优势互补。
2016年教育部发布的《关于办好开放大学的意见》要求,“(开放大学应当)坚持面向基层、面向行业、面向社区、面向农村,广泛开展职工教育、社区教育、老年教育、新型农民教育和各类培训,突出人才培养特色和学校办学特色”,[23]从政策层面赋予了开放大学开展老年教育与社区教育工作的责任与可能。很多基层开放教育机构同时担任社区教育网络的龙头,承担对区域内社区学校业务指导、培训和协调的工作,并依托自身教育资源,开展老年教育的课程开发、资源共享、理论研究,在事实上已体现了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的有机融合。
因为学历教育需求减少,原有的电视大学资源闲置现象明显,近10年,许多省市的电视大学陆续挂牌开放大学,反映的是其教育资源的流向需求。我国开放大学具有自身的特点与优势:“在课程资源、办学模式、资金投入方面有着其他办学形式不可比拟的优越条件”,[24]包括“政府支持、基础扎实、有可资借鉴的经验”。[25]开放教育机构在参与社区教育过程中,主动尝试老年教育的办学,是对自身内涵和外延的不断完善和有力提升,是全面落实开放大学办学宗旨、更好满足人民群众多样化需求的有效探索。2010年7月23日,上海开放大学挂牌,并定位为“服务上海学习型社会和终身教育体系建设”,明确提出“特别关注外来务工人员、残疾人、服役人员和老年人。”[26]在老龄化程度加剧的情况下,开放教育机构原有的资源可以为老年教育提供非常丰富有效的支撑。如师资、场所(校舍、活动场地)、专业设施配备(实训教室、图情资源等)、资金投入、管理体系等,成为老年教育发展的重要动力。开放大学有计划地参与老年教育,真正呼应了国务院办公厅《老年教育发展规划(2016—2020年)》中提出的:“扩大老年教育资源供给”的要求,其远程教育的优势发挥更呼应了教育现代化中关于信息化的要求,有助于开创新时代老年教育的新格局。各类开放大学在老年教育中可以发挥指导、服务功能,实现学习资源整合。可以采用的途径有组建老年教育学习资源建设联盟、加强在线学习资源的开发建设、构建老年教育资源配送体系、搭建老年学习导学助学咨询服务网络、建设老年教育课程学习资源库、编制老年教育学习资源建设指导纲要、建立老年教育学习资源建设管理中心等。
4.优化生态机制运行模式
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课程之间的分工与配合,形成课程联动的合力,对社区居民和老年人的教育的有效开展是极为必要的。立足于转型社区这一社会治理单元的转型载体,透视治理场域与治理主体之间的耦合关系,将单一依赖主体在各个层面的细致逻辑充分地剥露出来。探讨如何充分激活基层自治精神,成为社区教育和老年教育基层治理转型需要关注的显要论题。
成人教育、社区教育、老年教育是终身教育体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存在紧密不可分的联系。目前各地建设开放大学(电视大学)的整体思路,是将开放大学定位为社区教育四级网络中的龙头,发挥引领和示范作用。开放大学依托自身教育资源,开展面向社区的多层次、多元化的教育培训,并积极开展全民终身学习周等活动,加强在线资源建设和课程开发,实现社区教育资源的合理配置,已形成了较成熟的社区教育网络体系的发展模式。如重庆的江津广播电视大学在转型发展中依托江津广播电视大学挂牌成立江津区社区教育学院,29个镇(街)社区学校依托文化中心和成人教育机构挂牌成立,100%村居委会建立了社区学习中心,形成了社区教育的三级网络。社区教育学院依托电大,启动筹建包括茶艺、书画、烘焙等社区教育实作实践示范中心;各镇街社区教育学校依托文化站,因地制宜建设了免费对市民开放的活动场所;各村居委会依托便民服务中心,建设有社区教育学习中心;有条件的镇街还在农村居民较集中的院落建设了“农家书院”,在文化遗产、中小学、种养殖基地等建设了社区教育实践基地。
开放教育机构除了作为老年教育资源的提供方,也可以成为创办老年教育的实体,实际开设老年教育的课程,直接服务老年人群。其形式如下:第一,开放教育机构自身举办老年大学。加挂老年大学牌子,开设老年教育线上线下课程;多块牌子,一套班子,提升各类教学资源利用率;发挥开放教育机构优势,开设远程老年教育课程。第二,开放教育机构指导举办老年大学。外派管理人员、承担行政职能;促进融合,利用原有社区教育网络加强对基层老年学校的业务指导。第三,开放教育机构仅以业务参与而不直接举办老年大学。开放教育机构发挥自身优势,为区域内老年教育机构提供专业支撑、师资、教材、课程等资源。
新形势下面临新挑战,教育系统需要广泛开展工作融合。从当前发展实际来看,原来承担社区教育四级网络龙头作用的各级开放教育机构应当且可以成为这一整合的有效突破口。在普通高校和职业高校毛入学率不断提升的情况下,我国开放教育机构面临新的形势和新的挑战,参与到老年教育中,既是自身转型的需要,也是教育现代化的必然,要实现资源更有效地配给,需要各级各类教育系统广泛开展工作融合,这也是老龄化形势加剧,老年人群精神需求激增的必然要求。近年来学历教育人数减少后,要求所有教师都承担一定的老年教育课堂教学任务,既发挥了教师的专长,又促进了成人高校学历教育教师的转型,有利于实现开放教育机构原有教师在学历教育新形势下的软着陆。
老年教育发展三十多年,在很大程度上仍停留在办学层面,其课程也以娱乐性为主,对于老年教育的规律缺乏系统的探讨,理论研究力量薄弱是其重要原因。开放教育机构原有师资和科研队伍为高等教育教师,具备一定研究条件和研究能力。在新形势下,已有更多人员加入老年教育和社区教育理论研究,将可以更多更好地总结、提炼老年教育和社区教育资源融合的规律,促进老年教育和社区教育生态系统效能的更好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