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锥鑫,谢冬兴,唐芳武
(1.广州体育学院,广东 广州 510500;2.广东工业大学 体育部,广东 广州 510006;3. 华南师范大学 南海校区体育教研室,广东 佛山 528225)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良好生态环境是最公平的公共产品”。近日发布的《体育强国建设纲要(国办发〔2019〕40号)》提出,“2020年,我国将建立与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相适应的社会体育发展新机制;2035年,我国体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实现现代化,全民健身更加亲民、更加便利、更加普及,经常参加体育锻炼人数达到45%以上,人均体育场地面积达到2.5m2;完善全民健身公共服务体系、推进全民健身智慧化等方面发展,落实全民健身国家战略,助力健康中国建设[1]”。我国体育“民生”进入发展快车道。国内绿道建设以广东珠三角为龙头,社会效益显著。广东绿道从2009年增城试点到珠三角全面铺开,再到向全省延伸,历经公共目的地、兴奋点、绿色基础设施以及省域公园体系等发展与升级阶段。绿道体育作为绿道的基本功能,在城市体育公共服务中正发挥着重要作用。狭义的绿道体育概念将绿道体育界定为一种体育活动,即“绿道体育是基于绿道空间资源,以身体活动为主要手段,最终实现休闲、宣扬低碳理念、传承文化路径以及一定经济与政治功能为目的社会文化活动”[2]。在这里我们欲将城市绿道体育界定为一种更为广义的城市公共服务。新时代,在“健康中国”“国家治理”等大背景下,城市绿道体育将在城市公共服务中发挥更加独特的作用。
“共同体”表现为某种共同生活方式或者个体间的社会联系,是建立在一定自然情感之上的,并且具有排他性的、富有人情味的生活共同体[3]。我国传统社区治理以政府主体主导,全权承担社区的社会控制、社会支持、社会福利等职能,以政府为依托,共同体的职能效果显著。伴随着社会治理、政府职能转型,以及市场化进程,城市社区组织功能退化,生存空间被挤压,社区的公共生活、公共性逐渐衰退,共同体逐步瓦解,居民人际关系冷漠,归属感低下。社会契约关系及私人生活取代了公共性、共享生活以及人之间的情感关系,城市普遍出现个体归属感危机。而城市社区逐渐成为一个与个体社会生活无关联的场所,仅仅作为夜宿或居住的地方而存在。新时代,要建立多元主体、社会协同、公众参与的创新社区治理机制,必须以适应市场经济与中国特色社会民主政治需求为依据[4]。所以,社区的治理过程更需建立合适的中介团体(譬如,绿道体育健康休闲共同体),以此来重构社区共同体,实现共建、共治、共享。
后单位制时代,身处社会剧烈转型的城市人,在面对竞争以及人际关系时,更倾向回到家庭以求庇护。然而,当代大都市社会私人领域的家庭也出现不同程度的分化,家庭契约式生活现象频繁出现。即便如此,发自人性本能的家庭空间爱与幸福感的需求却依旧没有改变。家庭是构成社会体系的基本细胞,所以家庭幸福成为全社会和谐的基础。《中国家庭幸福发展指数研究》指出,社会公平感以及人际关系等是影响家庭幸福的主要因素,而且当前我国仍有超过60%的家庭未达到非常幸福[5]。“中国梦”理应包含家庭幸福。家庭活动是实现家庭互动、和谐、幸福感获得的基本模式,为每个家庭成员成长、实现自我以及社会化提供一个爱的环境。体育是家庭活动的重要形式,而家庭又是个人体育及体育意识形成的社会基础,其构成对家庭成员情感互动与体育行为将产生重要而深远的影响[6]。当前,虽然实行全面放开二胎制度,但我国城市(尤其是一线大城市)家庭规模小型化的结构特点依旧没有改变。于是,家庭成员之间更容易找到共同时空间,并就参与家庭体育活动达成一致。家庭体育的社会功能与效益大大增强,拓展了健身娱乐之外的家庭和谐、社会稳定、文化教育、幸福感获得等功能。基于可达性的城市绿道体育休闲空间以及“手拉手”式的家庭体育体验模式,极大地满足了城市家庭体育的多元空间需求,通过集体参与绿道体育,增加了家庭成员间的互动、联系、交流,增进城市家庭获得感、归属感、安全感与幸福感。
20世纪80年代提出的“亚健康状态”概念中的“低质健康”提法,在我国已经被大众广泛认同[7]。亚健康有着疾病与健康的双向特征,排除外伤、非遗传、物理与化学等原因所致,是由社会、心理与生理等多因素应激作用于机体形成[8]。张杏波(2010)认为我国亚健康人口数量已经超过了7亿之多[9]。社会剧烈转型发展、都市候鸟式的迁徙文化、城市职业竞争、快节奏及无规律的生活方式,使当代城市人心理受压越来越大,并伴随着焦虑、抑郁、失望、怨恨等不良情绪。目前,“亚健康”及其带来的非稳定因素,已经成为我国各类城市,尤其是一线大城市面临的重要社会问题。另外,老年化及其健康需求问题,正成为城市公共服务的重中之重。2006年发布的《中国人口老龄化发展趋势百年预测报告》预测到2040年我国老龄化重心将转入城市,到2050年老年人将超过4亿[10];蔡茜(2013)认为我国农村老龄化将线性递增,2050年将达到36.51%的比重[11]。近年来,对我国人口总数发展影响最大的便是全面二胎放开政策,翟振武(2014)认为我国人口总数将达到15亿[12]。面对庞大的老年人及新生儿童群体日常休闲、锻炼、安度晚年与健康成长的强大空间需求,城市绿道体育产品以及公共服务的开发与运营,将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这一空间供需矛盾。
学术界关于“共同体”的概念尚未形成统一定论,例如,费迪南·滕尼斯(Ferdinand Tonnies)认为共同体是“通过一种积极关系形成的社会群体,而且能统一地对内、对外发挥作用的结合关系,是现实与有机的生命组合[13]”;鲍曼(Bauman)则认为共同体是“社会中存在的、基于主观或客观上共同特征而组成的各种层次团体与组织,分有形与无形两种基本类型[14]”。基于上述概念阐述,我们将“城市绿道体育健康休闲共同体”界定为“城市居民基于身体健康或实现身体健康这一共同需求,以城市绿道体育场域为身体练习公共关系空间,而形成的团体或组织[15]”,包含共同价值、公共权威、公共资源、公共场所、公共活动等基本要素。城市绿道体育健康共同体与健康价值追求的紧密联系,为建构城市绿道体育休闲生活模式奠定了基础。
泰弗尔(Tajfel)[16]认为“认同是自我概念的组成部分,是个体就某一个特定社会群体、团体或组织而生的归属感以及与其他成员的情感与价值”,而且社会认同很大层面上取决于个体所从属团体或组织的特质,包括文化、家庭、社区、地域等。布雷克韦尔(Breakwell)[17]认为物理环境以关系集合或社会存在实体的形式来提供认同。同时,群体或组织基本共识的消解将危及这一共同体存在的基本价值认同[18]。当下,我国城市普遍存在“亚健康”状况,以及对“亚健康”危害的认识,使得城市身体锻炼需求与基于健康、和谐与家庭幸福的观念深入人心。城市绿道体育场域提供的公共体育休闲空间以及所倡导的和谐、生态、共享理念已经成为缓解城市“亚健康”的重要途径与手段。我们这里讲的“城市绿道体育健康休闲共同体”虽然存在多元主体组织类型,而且各类组织又有着不同的职能与结构,但是出于对健康价值的认同,并形成共同的锻炼身体价值主张。健康中国背景下的城市绿道体育发展,应致力于使民众成为绿道体育主体参与者与推行者,最终形成一种绿道体育文化自觉,成为名副其实的幸福和谐文化符号[19]。“生态、和谐、共享”是城市绿道体育文化的本质,而对绿道体育文化的认同,则体现在对这一本质与价值的认同,继而积极参与绿道体育,形成共同的城市绿道体育休闲生活模式[20],切切实实地影响着市民的日常生活。因此,从“价值—认同—行动”的链式反应层面分析,“城市绿道体育健康休闲共同体”也是一个价值共同体、目标共同体和利益共同体。
社会转型期,城市体育公共服务体制改革不断完善,结合公共资源配置的实际,出现了不少区域与地方特色的社区体育公共服务供给模式[21]。中国治理的经验表明,政府主导下的社会治理共同体始终是对社会公共性的信仰与坚守。这里的“公共性”是一种抽象价值取向,是一种社会公平正义下的道德关怀。转变政府职能,发挥政府在“治理共同体”中的主导作用,不断强化政府公共服务的职能,形成政治与伦理上的认同与互信,明晰权责,协同利益[22]。尤其是政治上的认同可帮助公民树立共同政治信仰,形成共同价值,最终使政治过程获得更广泛的支持与参与。我国绿道体育作为城市体育公共服务的重要内容,已经成为宜居、安居、幸福感等建设的民生工程,在理论建构与实践打造等各个建设与运营环节,始终具有相当的政治职能。城市绿道建设政府(国家)始终“在场”,表现为“政府代言国家与政府购买服务”“政府委托”“政府主导”等。城市绿道体育“健康休闲共同体”构建及其公共空间运营过程有政府公共权威介入,将保障“共同体”及其公共空间有序运转。
高速发展的市场化与城镇化持续加剧城市的拥挤,城市空间成为稀缺资源,城市公共空间效益的提升,弥足珍贵。城市绿道体育的公共性是指城市绿道提供的绿色开敞空间的共享性,即城市绿道建设过程,增设娱乐、游憩、健身、体育活动等旅游及日常公共设施,拓展出有限的城市体育公共空间,民众能够自由、公平的使用,并获得体验乐趣的权益[23]。我国城市绿道体育空间公共性建设,有利于城市(尤其是一线城市)各阶层交流,相互融入社会。与原来的城市普通点状、带状绿地等相比较,城市绿道能够为居民提供更多日常体育休闲去处。以珠三角为例,城市绿道体育公共空间资源主要有骑行绿道空间、健身步道空间、绿道广场空间、绿道驿站以及各类绿道主题公园空间等。绿道作为连接城市现有碎片化开敞空间的线性路径,构建绿色共享基础设施体系,可达性是社会效益保障的重要指标。城市绿道体育公共服务及产品体系中,社区绿道体育最为亲民,其主要的体育空间资源包括小区绿道公共活动场、生活区小品绿色空间等。已经建成的珠三角区域-城市-社区-小区绿道体育空间系统以及不断补充完善的“兴奋点”“公共目的地”等,实现了小区绿道在身边,步行5~10min进入社区级绿道的目标[24]。同时,城市绿道体育公共性还不断强化空间可达的人本化与均衡化,在空间资源配置、获取等方面,从源头上兼顾提升儿童、残疾人以及老人等社会弱势群体的绿道体育休闲空间资源获取的机会。
城市体育公共服务供给体系的发展与完善,应结合社会各个阶层与各类社会群体的特征以及基本体育需求,在体育设施与体育空间资源配置等的布局、定位、服务与产品开发等方面给予保障,使最广大城市群体在不同区域都能获得这一基本公共服务[25]。城市绿道体育公共空间是一种可以自由参与,并伴随一定情感互动与信息流通的意义空间与物理空间。这里将城市绿道体育健康休闲共同体的“公共场所”泛指为由小区、社区、城市以及区域绿道所提供的4级体育休闲空间体系[24]。以珠三角为例,城市绿道体育健康休闲共同体公共场所的基本形式包括绿道步道、绿道骑行道、绿道广场(驿站)与主题公园等。首先,步道空间。在绿道开敞空间进行徒步,成为城市民众绿道体育休闲最简单、最直接、最生活化的形式,多见于工作之余、茶余饭后等短暂的休憩。珠三角城市绿道的步道空间,连接城市散落与碎片化的有限公共区块,形成基于区位地理特征与城市历史街道文化演进的步道文化基底,彰显出城市居民生活方式的同时,也形成独特的城市精神。其次,骑行空间。绿道骑行已经成为一种时尚体育(以中青年为主),也是绿道家庭体育的主要形式。珠三角绿道自行车骑行网络体系建构,为全国城市自行车道系统的推广做出积极的示范作用。第三,绿道广场与主题公园空间。城市绿道广场与主题公园是社区与小区绿道体育的主要载体,它以绿道“兴奋点”“节点(驿站)”“公共目的地”等构建开敞绿色空间,为城市居民提供多样化体育休闲场所。
城市绿道体育健康休闲共同体形成的基础在于城市民众对身体健康及社会交往的共同关注与价值追求。城市民众以个体、家庭体育、社会团体以及参与官方组织的相关活动等各种身体练习与身体运动,这便形成了城市绿道体育“健康休闲共同体”的公共活动。这些公共社会活动本身作为文化符号系统,阐释、表达与宣扬着城市社区生活的内容、意义与价值。汉娜·阿伦特(Arendt, H.)认为“人们进入以自由平等关系为要旨的公共空间,通过言谈与行动等社会交往展现自我的独特性以及最有价值的人性特征,是实现完整性人性必备的条件[26]。”当代社会,呈现以家庭为单元、契约为纽带,加之日趋空心化的社区现状与陌生的邻里关系,亟需共同体式的公共活动参与,来建立起个体、单个家庭之间的联系与互动。城市绿道体育“健康休闲共同体”倡导通过参与绿道体育改善生活质量,构建共同参与、协商、的城市社区公共活动平台。
体育生活方式作为体育融入生活中的一种特殊形式,以促进身心健康和健全人格为目的,以规律性、持续性为前提基础,以个人需求为动机,以活动的频率、强度、持续时间和类型为表现形式[27]。我国城市绿道体育休闲已广泛渗入到市民的日常生活。首先,由政府组织运营的大型城市绿道体育赛事与活动,例如城市绿道自行车赛事、全民健身日活动、地方特色节庆活动等,推动全民健身或打造区域特色绿道体育,一般参与人数众多,规模较大。其次,日常绿道体育休闲活动。基于可达性的城市绿道体育,组织、开展引导性与示范性强的绿道全民健身(日)活动,逐步实现绿道体育与全民健身活动结合,逐步达到生活化[28],以适应城市休闲时间碎片化的特征。有研究表明,城市日常性绿道休闲呈现出运动时间、运动场所、运动项目以及运动频度等特征上的选择多元化[29],尤其是在步道、广场、公园等空间的绿道徒步成为喜闻乐见的健身方式。
随着我国城市绿道网络的转型升级,城市绿道体育公共服务及其公共产品完善与丰富,民众参与绿道体育所表现出的幸福文化特质已经从传统文化意义的幸福模式,改变以物为本的传统幸福观念,拓展到个性化与多元化的幸福文化相融模式。同时,人们又通过自己的创造行为重建起新的幸福伦理价值体系。城市绿道体育公共服务的发展,满足了民众日常娱乐、游憩、健身与休闲等需要,满足了民众广泛参与社会治理、社会交往、社会互助等需要,是人的全面发展和对更高人生境界的追求,有助于引导人们在幸福文化特质发展与塑造上与社会主流文化发展相统一。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对生活的追求转向为生活质量与意义的提升。健康中国背景下,珠三角城市绿道体育已经成为新时代中国社会基本公共服务发展的历史性标签,代表了人们对幸福社会的积极构想,深刻地影响着人们现代意识与价值体系的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