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沁源（组诗）

望林海

落叶松笔直地站立

它们的阵列滑向山的深处

桦树掩盖了夺目的白

弯曲成依附的姿态

铺满墨绿的山岗之上

边缘锋利如刀

热情如火的季节

在自然的礼遇前也脚步轻盈

一只褐马鸡的啼鸣

便可以唤醒刺破暗霾的晨光

在那幽深的深处

藏着更幽深的奥秘

多少生命沐荫而重生

土地里，也长满了紧握的拳头

花坡之歌

向上，向上，向上

攀登始终是一种理想

哪怕是只在花蕾的张合里

寻找一颗深情的露水

夜晚能凝望星河的地方

都接受了自然的馈赠

盛放的天空铺就一片湛蓝

云朵低垂如被

而土地吐纳的芬芳

也飘扬成歌声的模样

所有梦，都变成了彩色的

无论今天在这里遇到的是

一阵风，或者一片云

纯净如何浸入人心

在花坡，这

都不是个难解的谜题

在花坡供销社门口

一只狗逡巡而不戒备

它皮毛光亮，像

刚刚被温柔的历史洗过

敞着怀的庭院里

空无一人

穿越那道门

似乎用了很长的时间

记忆散布在泛黄的墙面

皲裂成喧嚣的回声

为一把粮食或者一颗鸡蛋争吵

或者秤盘咣当作响

都深深地嵌入屋宇

有人扛着铁锹经过

木门板在沉默中呼出一声叹息

我们总试图见证繁华

静谧却更容易让人铭记

灯笼鲜亮，它在高处

照出一段新的时光

韩洪乡之味

那些味道并不是从厨房

飘出来的，马灯和纺锤斑驳

风轻缓地从它们身边经过

便凝固成一部旧书

乡音流动，时间的故事

从不需要危坐的朗读者

门帘掀起

热腾腾的土豆和玉米

还在为自己出生的土地骄傲

黑色荞麦面妆容古朴

连翘花开了又谢

茶香里，便记住了它的名字

炊烟从未被历经的苦难吹断

年轻的面孔又接续下新的火种

学步的孩子颤巍巍地走来

扑进一片笑声，这一切

都是初生的模样

一切，又都已延宕千年

在路上

舞台无声，几只灰白的斑鸠飞过

山路忙着更叠布景

云雾缭绕着云雾

在中原腹地生长的山峦强壮

而坚韧，太岳巍峨如故

在视线尽头隐没

路边，莜麦花开成一片

灵空山记

如果没有雨

这里会有一些生灵出没

油松的针叶清脆如喙

刺破雨幕的喧哗

水珠在滴落或者崩裂里

呼唤着山的魂灵

流水轻抚，行走如渡

青石板拒绝在脚下沉眠

花纹像谜一样展开

山谷中云雾轻吐

我们撑着伞的姿态

形如归雁

【作者简介】黄国辉，1975年生，湖北建始人。现为中国作家协会创作联络部副主任。长期从事文学组织工作，二〇一六年至二〇一九年曾作为中央和国家机关第八批援藏干部援藏，历任西藏作协秘书长、西藏文联副主席，并被授予“优秀援藏干部”。有文学评论、散文、诗歌等作品曾发表在《人民文学》《文艺报》《诗刊》《民族文学》《西藏文学》《西藏日报》等报刊，两获《人民文學》微信平台优秀短评奖。组织编撰的报告文学集《格桑花盛开的地方》获二〇一九年西藏自治区“五个一工程”奖，诗歌《童年》被多本教辅读本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