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时间赛跑

蒋 波

跟时间赛跑

不紧不慢， 却是刀剑如风

切开内心深藏的暗疾

裸露出灰色且顽固不化的往事

爱恨的两端， 在阳光下

取其发光的那一部分

照射落叶上直立奔跑的筋骨

并刻下土地的印记

这么多年， 在黑暗中摸索

余生， 只想跟随一束光

或在有雨水的生活里超越自己

一棵树的宿命

也许是木秀于林， 才被风吹断

但它确实高出地面很多

顶着烈日， 风雨， 和鸟巢

清晨， 从此处经过时

云压低了整个天空与东湖的水

牵牛花， 早已开满山野

与一棵死去多年的老树相比

分不出季节的属性

它深爱万物与烟火以外的生灵

它也惧怕生死和轮回

有时一个人就像一棵树的宿命

找不到开始， 也看不到结束

辞 别

草木是有心的， 归来或离去

只不过是辞别了另一个自己

从黑到白， 又从生到死

黄昏下的落日

与深秋的原野一样荒凉

在人群中沉默

守着唯一可能扶直的文字

行走于江湖

他是个手无寸铁的人

也刻骨铭心地深爱着大地

和大地上的万物， 还包括你

而空旷干净的天空除了几朵云

再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打铁铺

破旧的煤油灯， 还在墙上挂着

只有风吹， 它才会左右摇摆

多年的灰尘覆盖了打铁的回音

被火苗烤红的脸

像熟透的葡萄， 黑得发紫

日子变冷又变热， 手指皴裂

也不妨碍他铸造的精巧

碎片， 把时间的漏洞填满

让一束光穿透泥土

穿透无数个冬夜的硬度

熬到开春， 枯木就会生出新芽

碎瓷片

它躺在路边， 陷入进退两难的

命运里。 光泽含混

修饰着现实的缺口

圆满的审美价值里

缺席的部分总是最重要的

它为这个时代越来越精致的

瓶颈而窒息。 不得不承受

整座炉窑诘问的火焰

它不是孤单的一片

它与周围的色彩

灰尘、 声音和光影

融成了一个整体

它那僵硬的边缘

只是告诉我们——

人世间延伸着

意味深长的裂痕

玻璃杯

当一只杯子， 空置

或被另一种透明填充时

我不再思考其中的意义

关于多维空间与时间的经纬度

在指间呈现， 这是另一种生命

忽略， 或是刻意去描摹

有时候， 需要破碎

这让我深知， 容忍背后

有一颗玻璃般的心

影 子

总想把你的身影

镶嵌在诗句里

只是左顾右盼的郁金香

被另一双手采撷

我怀疑在你忧郁的眼眸中

始终断章取义

今夜的月光

还是多年前的月光

我恰好看见

透过缝隙的那一束

像黑夜睁开幻觉的眼睛

原来， 你是月光下的一枚影子

让人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