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社会”关系变迁下赶秋节的社会建构研究

2020-11-23 05:30姜燕玲邢潇潇吴晋琦
体育科技文献通报 2020年8期
关键词:苗族建构国家

姜燕玲,邢潇潇,吴晋琦

前言

近年来,苗族赶秋节面临现代化和西方竞技体育双重冲击,其文化内核与表现形式都发生了变化,社会组织力量严重削弱,主要表现为“国家在场”,表现为社会对政府的强烈依赖性,其面临传统文化内涵消解、传承人老化和断层、商业模式不完善等发展问题,严重制约了赶秋节的发展。赶秋节的形成、发展不是由单一因素决定的,而是长时间社会群体互动、协商的结果,其本身是一个社会建构的过程。根据1999年剑桥哲学辞典的界定:“社会建构主义共性的观点是,某些领域的知识是社会实践和社会制度的产物,或者是社会群体互动和协商的结果。”社会建构主义提出“记录并分析社会现实被建构出来的过程,而这种建构有助于确认其自身作为社会现实的地位。”用社会建构主义研究赶秋节,对赶秋节的传承发展有重要启示作用。

“国家-社会”关系对赶秋节的建构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在“国家-社会”关系发展中,赶秋节也在不断调适,形成与之相适应的形式和内容。马克思在批判前人的基础上提出“国家-社会”关系,他认为“国家是属于统治阶级的各个个人借以实现其共同利益的形式,是该时代的整个市民社会获得集中表现的形式”,社会的概念,他认为“在过去一切历史阶段上受生产力所制约、同时也制约生产力的交往形式,就是市民社会。”国家是社会在长期发展中分裂出来的,国家管理社会,当权力全部被国家占用后,会造成社会的僵化。政治和经济的二元化,其实质是国家和社会的二元化,国家和社会良好互动的关系,能推动社会总体发展。就现代国家与社会的关系而言,国家是高于社会之上的管理系统,社会是与国家相对立的,它是生产和交往中组成的社会关系。自改革开放后,市场经济推动了我国经济与政治的逐渐分离。研究“国家-社会”关系变迁下赶秋节的社会建构,能够更全面清晰地了解不同时期赶秋节的社会建构过程,探讨未来更适合赶秋节发展的“国家-社会”关系。

1 田野简述及研究缘起

苗族是一个有语言而无完整文字体系的民族,赶秋节承载着苗族政治、经济、军事等文化,是苗族文化的活化石。赶秋节,一般在立秋时举行,地点在湘西花垣、吉首、保靖等苗族聚居区。石启贵在《湘西苗族实地调查报告》中描写赶秋节开展的盛况:“每届举行时,为首之人,事先贴告白示众。邻乡邻寨闻信后,届时演秋。父率其子,兄引其弟,男女成群,聚集如云,欣然前往,络绎于途。”赶秋节起源主要有神农取谷种、射鸾说等等。开展到现在,其内容与形式更加丰富,在赶秋节当天,人们身着盛装,老幼相携,共同赶秋,表演内容为绺巾舞、接龙舞、八人秋、苗鼓、苗族绝技、椎牛等等,祈福丰收,赶秋节集祭祀、文体、歌舞于一体,是苗族保存下来最古老的节日之一。

2014、2016年“苗族赶秋”先后被列为国家级第四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项目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赶秋节历经时间长,包含内容广,有多项国家、省、州、县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目前,赶秋节在开展过程中,表现出“国家在场”,传统生长土壤消解与现代传承空间的未确立,导致赶秋节在发展中遇到瓶颈和困境,没有长期完善的发展机制,赶秋节处于“水中浮萍”、“风中柳絮”的状态。采用田野调查,为了保证资料的真实可靠性,又历史上赶秋节的文献资料记载较少,故而从1903年日本学者鸟居龙藏发表《苗族调查报告》至当前赶秋节,探讨百余年间“国家-社会”关系变迁下赶秋节的社会建构过程。

2 “国家-社会”同构一体

2.1 国家力量“悬置”:1949年前的赶秋节

凌纯生、芮逸夫在《湘西苗族调查报告》中写到,“自乾嘉之乱后,当局严禁汉人擅入苗地,又因苗人拒见汉官[6]”,乃设立“苗官”。改土归流后,汉苗民族之间仍存在许多矛盾,爆发了大规模的苗民起义,为了平定战争,“以苗治苗”,设立苗官制。“苗官”归流官管辖,但其权力实大,“苗官以一武官而兼理刑名钱粮,其权力实等于土司;所不同者不得世袭而已。”民国以来,苗官犹存。

合款制是湘西苗疆传统的公社组织,是在鼓社的基础上以地缘关系为主要特征的村寨组织。尽管苗官制冲击了当时的社会传统组织,但“苗官”仍是苗人,对当地传统习俗并未太多干涉,当时国家行政权力于赶秋节是悬置状态。

苗籍学者麻进明在《世界级非遗项目花垣“苗族赶秋”的55年历程》中写道,新中国成立前,赶秋举办一般是村寨有威望的寨老、民族文化名人等,赶秋以秋千为主,还有苗歌、上刀梯、锣鼓、下三棋等项目。

在1949年前,“天高皇帝远”,赶秋延续传统习俗,具有鲜明的民族性,是当地人祈求丰收、圈地自娱的传统节日。

2.2 国家力量下沉:新中国成立后的赶秋节

新中国成立后,我国为摆脱贫穷落后的状态,国家进行社会主义三大改造,制定“一五”计划,建立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国家掌控社会的方方面面,社会对国家高度依附。

在文化方面,推崇“双百”方针,国家组织全国性民族文化艺术汇演。在政府开明的文化政策下,1954年赶秋时,花垣县麻栗场文化站站长石成鉴与同寨艺人石成业创立苗戏《剥几枷》,受到官方媒体的专题报道。在国家政策的建构下,苗戏、接龙等成为赶秋内容的一部分。在三年饥荒中,人们吃不饱饭,赶秋节中断,但在1963年,情况稍有好转时,政府领导文化部门再一次举办赶秋活动。

新中国成立后,国家权力高度集中,“赶秋”在国家政策的引导、民间主动参与下,增加了许多新的节目和内容,逐渐摆脱生产力的束缚,展示了民族文化自信心。

2.3 国家控制:“文革”时期的赶秋节

在文化大革命期间,政府主张“破四旧”,赶秋节也被慎重对待,受到限制,但人们举办赶秋意愿强烈,1973年,在政府许可的情况下,花垣县举行赶秋,“地、富、反、坏、右分子不准参加。”由于人们思想久被压制,这次的赶秋活动,吸引了临近省份群众约6万人,项目包括猴儿鼓、狮子灯、龙灯、武术、苗歌会等,当时是新中国成立以来花垣县规模最大的赶秋活动。

“文革”的错误指引,赶秋活动受到限制,体现了国家权力的高度集中,社会力量的渺小,只能寄希望于国家权力的自我约束,政府举办的赶秋节中,带有强烈的政治意识形态,内容形式、观众、举办时间都受到限制。

3 “国家-社会”有限分离

3.1 “国家-社会”相互调适:改革开放后的赶秋节

改革开放后,国家结束“以阶级斗争为纲”,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立,促使国家与社会的二元分化,由同构一体转向有限分离。社会活力增加,社会逐渐摆脱高度依附国家的状态。

1979年,赶秋随着思想解放又蓬勃开展起来。 1982年花垣赶秋,活动内容有龙灯、狮子、苗歌擂台大奖赛、苗族舞蹈、蚌壳灯、彩莲船等以及文艺演出。现代体育的传入,80年代加入篮球、拔河等现代体育项目,开展得如火如荼,受当地人喜爱。进入90年代,市场经济推动旅游业,“文化搭台,经济唱戏”成为赶秋节发展方向,1990年赶秋盛会,与科技兴农成果结合起来。1993年将赶秋作为招商引资的重要媒介。1994年将赶秋与扶贫结合,以民族节庆体育助推经济发展,在传统表演节目外还邀请12名跳伞队员,现场表演飞机跳伞。

在政府的主导下,市场经济和现代化的推动下,赶秋节被建构成既具经济价值又有社会效益的文化产品。

3.2 “国家-社会”博弈:21世纪的赶秋节

进入21世纪,湘西地区尤其是农村,国家权力仍然没有受到严格的限制和监督,社会对政治的影响还相当有限,“国家-社会”进入博弈状态。赶秋节在现代化进程中,政府希望其体现民族文化的同时,也能建立长效发展机制,增加经济创收。2001年赶秋节结合古苗河蚩尤风景区开园会。2002年赶秋活动以苗族服饰展演为主题,突出苗族服饰珍品的展览,展示苗族古老文化。 2013年花垣苗族赶秋节,除传统节目外,突出西瓜艺术节的表演。2017年,赶秋在传统表演之外,开展赶秋学术论坛,最终征选49篇优秀论文。2019年,与旅行社全面合作,从8月8日赶秋开幕至9月23日,在花垣六个地点先后举办,并结合稻花鱼节、黄桃采摘节、西瓜节系列庆丰收活动,丰富形式与内容,打造赶秋完整产业链。

21世纪,在政府的主导下,民间社会力量开始参与,如旅行社参与赶秋举办、赞助商等,“市场经济”无形的手参与宏观调控,如赶秋节时间的延长,最初赶秋活动不超过五天,2019年延续至45天,其主要原因是打造完整的产业链,增加赶秋的经济创收,同时赶秋在政府与市场的共同作用下,向舞台化方向发展。

尽管赶秋取得了一系列的成绩,但也出现了一些其它声音,如2019年的门票制,引起当地人们的不满,赶秋的现代舞台化发展方向,部分苗族人认为其缺失了传统内涵,传统赶秋被现代化席卷,导致文化入侵和文化消解,是揠苗助长的行为。同时,赶秋的举办权仍集中在国家手中,社会力量偏弱,政治意识形态削弱了节庆体育的民族性,面对这些问题,试图构建一种更适合赶秋节的“国家-社会”关系。

4 建构“国家-社会”相互关系

湘西地区,经济发展慢,社会组织力量弱,应积极构建由政府主导、多方回应的发展模式。“中国市民社会建构的目标模式是国家与社会的良性互动。”

根据国家和社会的发展强弱,“国家-社会”关系可分为以下四种模型,“弱国家-弱社会”、“弱国家-强社会”、“强国家-弱社会”、“强国家-强社会”,其中,“强国家-强社会”模式,政府适度干预社会,社会有序地参与国家政治,是“国家-社会”关系中最好的模式。现阶段我国正处于“强国家-弱社会”模式,赶秋节活动开展时,国家力量强势渗入,社会力量被动接纳,其举办效果褒贬不一,为了更好地表达社会的声音,“国家-社会”关系应向“强国家—强社会”模式构建。

4.1 政府方面

现阶段的赶秋节,政府发挥着核心作用,但政治意识形态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其原有的文化内涵,也将节庆体育的发展带入狭隘路径。没有社会土壤供养的赶秋节,很难形成稳固的传承路径,同时,内容与主体群众的脱离,如门票制,长此以往,可能导致湘西苗族人民对赶秋节的认同感缺失,与赶秋渐行渐远。为了赶秋更好地传承,政府可从以下方面着手:一是财政资金和政策的支持,而不过多干涉其技术内容。目前湘西地区的社会力量较弱,政府长时间包揽,导致社会目前没有自觉性也没有财力举办赶秋。二是政府权力从赶秋中逐渐撤出,主要起引导作用,把社会权力还给社会,引入社会资本,让当地民间组织参与,办当地人想过的赶秋节。近年来,当地政府也在积极探索“国家-社会”关系模式,如2019年赶秋与旅行社的全面合作,激发社会组织自主及内生力量的发展。

4.2 社会方面

目前赶秋的社会组织力量弱,长时间无法参与,导致依赖与无力性,在社会浪潮的冲击下,新中国成立前赶秋的发展模式已逐渐被消解,必须结合时代开创新的发展模式。一是社会组织力量的壮大,赶秋节的传承,需要人力、物力和资金的投入,因而需要融入市场,壮大其力量,有能力办好人民喜闻乐见的赶秋节。二是社会组织的责任性,在政府权力逐渐撤出赶秋时,社会组织由依赖性向主动性转变,相关传承人、社会组织持有高度的文化自觉,共同促进赶秋的传承发展。

赶秋的“国家在场”,是中国社会转向现代化的必经历程,是传统与现代的过渡,构建“强国家-强社会”模式,让社会组织发出更强的声音,保持民族本色时,创造赶秋节新的传承空间。正如一位传承人所说:社会在发展,许多文化都在消失,我们所希望所能做的,是让赶秋的寿命更长一些、与苗族人民的关系更紧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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