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 义

2020-11-23 03:04思之青
散文诗 2020年13期
关键词:马路生命

◎思之青

相 融

我把大衣的领子竖起来,用手攥着抵在下颌处,可是,仍有雨滴落进领口。为何我会觉得眼前这场雨会阻断我所有的去路?其实我仍在前行,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愿,相反,我的脚步可能变得更加急促了。

我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想任由自己的身体在这嘈杂落雨的街头一直穿梭下去。我站在一棵梧桐树下,等待汽车疾驰的空隙间去往马路的对面。我也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走到马路的另一边去,其实它们并无太大的区别。

我喜欢把自己置身于这种似乎可以分切的境地之中,我只是我,我与周围之物的存在擦肩而过。但这是另一种相融,某种意义上的永不可分割,因此而呈现出无法辨析、模糊不清的状态,它既为我们带来了身心的安稳,亦是忧伤徘徊的源头。

马路在这一刻空落了下来,我加快速度走了过去,然后,我从对面的橱窗里看到了自己。一个头发凌乱身穿鹅黄色大衣的女孩正站在那方干净明亮的橱窗里,在她影子的周围,陈列着各种色彩鲜艳包装精美的物品。有时候,你会觉得她随时可以漂浮起来;有时候,她站立的姿态看起来如此坚定,但是,她的目光充满了疑惑,或许还有敏锐。

我仿佛与她交换了我们的瞬间,我与另一个我。

雨逐渐大起来了,可以听见它与城市交接的声音。我已经忘了我在出发时的担忧,关于生活如何进行下去的一系列的忧思都被抛之脑后,我从领口处升腾起来的气息,嗅到了属于十一月里的渴望与守候。

十一月,我从六月开始就一天一天地数点冬季到来的日子,然后再回头。从初雪飘零到繁花盛开,从枝叶繁茂到冰封山河。我数了又数,数了又数,无非是等待与守候一个又一个平常的时日,在静寂中出发,在无声中落幕。

分 割

时间已将近傍晚。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寒流,它逐渐被切割成片,在街头,在人群,在热闹的店铺间扭转、折叠、拍打。

菜市的中心,各种食物的气味也逐渐变得凛冽。一盏明亮的白炽灯照在渔夫的手上,他的额头泛出油画的光彩。鱼在渔夫紧握的铁刷下嗤嗤地叫着,好看的鱼鳞像细碎的浪花鼓动起来。

关于生活,一些新鲜的部分正在形成,一些陈旧的东西仍在缓慢推动。似乎有一场雪会很快到来,种种可以预言的迹象让我们的心蠢蠢欲动。

关于生活,我们仍然在无限的失望中诞生新的欲望,这种不死的气息,把花朵、繁叶、尘土、雨水、星辰等一切永恒存在的美好的事物掠夺过来,填充空白的心灵。

我把手臂举向高空,那苍白的皮肤与虚弱的骨骼让我对它充满了同情,于是,我明白了对一件脆弱胆怯的事物怀有多情所具有的危险性。

马路在逐渐降临的黑暗中变得宽而厚,街道两旁林立的店铺向黑暗中隐去。而后,那一扇扇紧闭的窗洞里亮起五彩的灯,不可预测的深度在那灯光仁慈的投射下,再次浮上来,赐予我们夜的华美。

天空飘起雨来,光秃的枝丫在夜空中抽动着完美的线条。远处,似有烛火正不合时宜地燃烧着纯朴的岁月。

局外人

在这宽阔苍白的走廊上,我是一个局外人。因此,我的生命以及生命赋予的饱满与充满活力的胸腔正在逐渐变得虚弱。因此,相对隶属于这里的一切,它们正象征着蓬勃生机。

我总是出于一种模糊不清的边界,曾一再尝试要把这一切划定到确定的名义中,用各种词语或者形状把它们囊括起来,好让它们能够安然于世。然而,事实证明,我的努力只是徒劳。

我有着迟缓的四肢,以及褪色的皮肤,包括那些在黑暗中丧失色彩的思想。如今看起来,这些稚嫩得如同一只刚刚睁开眼睛的小兽在山脊上攀爬。

风雨交加的顶峰,愤怒的雷电把夜空撕扯成一块一块整齐的布匹。森林用咔咔的声响来回应整个拼凑的过程。又有什么不是拼凑而成的呢?我们甘愿用自己卑微的生命去塑造世界的完满,甘愿用我们的卑微去填充一个宏大的命题,然后再去破解。

这是生命存在之象征的其中一部分,不容置疑。然而,我拿什么来确定我自身的存在?苍茫的原野在平行的目光中逐渐浮现出冬季的脸孔,一个又一个鲜活的躯体从平坦的大地上拱起劲挺的腰肢。我们渴望着去表白一些什么,去呈现一些什么,或者去奉献一些什么!

然后,我们回到这里,宽阔苍白的走廊与屋顶……

听 见

我似乎听见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再听,竟是窗外沙沙的雨声,再往深了听去,那雨声竟又隐去了,只有疏疏的风声。

那雨细得像棉纱,被风悠悠地推着,雾一般颤动着。村庄荡漾着深蓝色的静谧,在越来越近的黑夜里渐渐沉了下去,当黎明来临,它又缓缓地浮上来。

日复一日地轮回,潮湿的土地弥漫出生命的芳泽,死去的,与活着的,面对这块土地去承接庄严的使命。我们从来都没有忘记,却又从未记起过自身。我们从未能用自己的脚步,去丈量那拖在我们身后的长长的影子。

在微风中颤动的雨雾把天空也抖了下来,颤动成一片模糊的忧伤,笼罩在光秃的树梢上。我看见了一缕青灰色的炊烟,它越过屋顶,然后在升腾中消散。我还看见了一只鸽子,拍打着湿透的翅膀,从一棵树扑向另一棵树。

我不能向任何人提起,我是多么努力地去凝望这一切,因为,我无法确定它们此刻的存在,是否如磐石一般牢牢地扣在我炽热的目光下。

我的手冰冷而僵硬,它实在无法点燃炉灶中的木柴。但是,它被一株开在废墟上的小花触动了。我越过一座石桥走向它。桥下正流淌着正月里的溪水,它穿过村庄,流向远处的湖泊。

溪岸上铺陈着一片小小的废墟,那是一座坟,我亲手埋葬的月光,在黎明时开出了一朵紫色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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