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卫城——从希腊半岛城邦的圣地成为国际遗产保护的榜样

单超

1 序言

2019 年5 月14 日，希腊总统普罗科比斯·帕夫洛普洛斯（Prokopis Pavlopoulos）对我国进行国事访问并出席亚洲文明对话大会，会谈期间高度赞赏了习近平主席提出的“世界文明观”，表示不同文明之间存在差异，应相互尊重，通过对话交流，相互借鉴，取长补短，才是世界持久和平和人类和谐共处之道1）。之后2019 年11 月10 日，国家主席习近平抵达雅典，对希腊进行国事访问。11月12 日，习近平夫妇参观雅典卫城博物馆，“加深了对古希腊文明的了解，感受到历史的震撼，也进一步认识到中希作为两大古老文明之间的诸多相通和相似之处”2）。“酒逢知己千杯少”这是两大文明的对话，推动兼收并蓄的文明交流，树立文化交流、文明互鉴的典范，才能让中希两个文明古国在新时代焕发新光芒。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在1919 年的巴黎和会3）中产生了国际联盟，1931 年10 月21 日-30 日，“第一届历史性纪念物建筑师及技师4）国际会议”（the First International Congress of Architecture and Technicians of Historic Monuments）在雅典召开。“雅典会议”就保护学科及普遍原理、管理与法规措施、古迹的审美意义、修复技术和材料、古迹的老化问题、国际合作等议题进行了讨论，并通过了《关于历史性纪念物修复的雅典宪章》（The Athens Charter for the Restoration of Historic Monument），即我们现在所称的“修复宪章”（Carta del Restauro），或“雅典宪章”[Athens Charter（preservation）]。

有关历史纪念物修复的《雅典宪章》，也是后来国际古迹理事会1964 年通过的《威尼斯宪章》原型和基础，其所确立的主要保护、修复理念和原则得到了继承和发扬，毋庸置疑，《雅典宪章》5）开启了建筑遗产“科学性保护”有章可循、有法可依的新时代。继被视为西方文明起源地之后，雅典再次成为世界的焦点，坐落在雅典城中心的雅典卫城也成为遗产保护关注的重点对象，其保护历程一度成为全世界遗产保护的典范。

2 卫城的诞生

从雅典卫城的考古报告来看，该处最早的古代文物来自中期新石器时代。但很多文献记载，早在早期新石器时代（约公元前6000 年），阿提卡6）附近便有人居住。

公元前5 世纪上半叶，希腊诸邦进行了数十年的反波斯侵略战争，雅典在这场战争中由于地理优势，发挥了重大作用，最终成为公元前478 年建立的提洛同盟7）的首领，这大大促进了雅典奴隶制经济的发展。在伯里克利8）（Pericles，希腊文：Περικλῆς）领导下，雅典在政治、经济和文化方面到达极盛时期，成为希腊的霸主和文化中心。公元前460-公元前430年，雅典进入“黄金时代”，雅典城邦在战后进行了大规模的建设，重点是对卫城9）的建设，其目的在于将卫城建成全希腊最重要的宗教圣地和文化中心，同时感谢守护神雅典娜保佑雅典在艰苦卓绝的反波斯人入侵战争中赢得了胜利。

伯里克利下令在卫城修建包括帕特农神庙（Temple of Parthenon）10）在内的大部分主要的神殿，雅典雕刻家菲迪亚斯（Pheidias，希腊文：Φειδίας）与建筑师伊克提诺斯（Iktinos，希腊文：Ἰκτῖνος）和卡利克拉特（Kallikratēs）一起负责此项建设活动。约公元前421-公元前415 年间，帕特农神庙、卫城山门、胜利女神雅典娜神殿等基本完工，几乎同一时期，供奉狩猎女神的伊瑞克提翁神庙（Temple of Erechtheum）开始建设，亦被称作“女神柱的阳台”。至公元前5 世纪，雅典卫城最后成形。完工后的雅典卫城，延续了自由活泼的布局方式，建筑物安排顺应地势。每年在雅典娜的诞辰日会有祭祀活动，每4 年举行一次大型祭祀庆典，称为“泛雅典娜节”（Panathenaea）11）（泛希腊节庆中最重要的节日）。

1 雅典与斯巴达的战争（图片来源：https://medium.com/% E6%Bda5）

2 雅典卫城复原和修建想象图（图片来源：http://www.pixd.me/acropolis-plan.html）

3 帕特农神庙内雅典娜像（图片来源：https://encyclopedia.thefreedictionary.com/Acropolis）

西方文明的中心沿着地中海区域蔓延，雅典卫城的辉煌见证了希腊城邦国经济、文学艺术以及城邦民主制度大发展的黄金时期，神庙也被尊为古希腊与雅典民主制度的象征12）。雅典卫城的帕特农神庙成为一种影响力非凡的建筑形制，整个地中海沿岸都有章可循。在希腊半岛、小亚细亚、意大利南部与西西里岛等，这种具有集会特征的巴西利卡式庙堂建筑群比比皆是：塞利奴斯的神庙C（Temple "C", Selinus）、锡拉库萨的雅典娜神庙（Temple of Athena, Syracuse）、西西里阿格里真托的宙斯神庙（Valle del Templi, Agrigento）、萨摩斯岛的赫拉神庙（Temple of Hera, Samos）、以弗所的早期和晚期阿尔忒弥斯神庙（Archaic & Later Temple of Artemis） 等13）。致力于推动各国在教育、科学和文化领域开展国际合作，以此共筑和平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14），其标志中也采用了卫城元素。如今站在卫城高台的东端边沿，依然能够尽情眺望面前宏伟的雅典，体会这个古老民族的骄傲。

3 卫城的濒死

饱经风霜的雅典城，其苦难历史的见证就是雅典卫城。

公元前350 年开始，在黑海海峡等地区有重大利益关系的雅典，其独立和安全日益成为新兴的马其顿王国的严重威胁，亲反两派展开了激烈的争斗，交替占据上风。公元前338年，马其顿王国攻占雅典，从此雅典完全失去政治独立，民主政体名存实亡。

146 年雅典落入罗马帝国之手，1396 年又开始被纳入土耳其的统治，直到1830 年才重新独立成为希腊王国。在这2000 多年的历史中，国家风雨飘摇，神庙岌岌可危：在罗马帝国统治期间，神庙被改为基督教教堂；土耳其时 代，它又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清真寺。期间，也不乏自然破坏。1640 年，山门因为遭遇雷击而受到了严重损坏，现在基本上只剩下些大柱子。

接下来的破坏来自威尼斯人：1687 年9 月，威尼斯共和国的军队抢占了雅典，用炮火猛烈攻击驻守在卫城的土耳其军队，一发炮弹击中了帕特农神庙内的火药库，火药库爆炸轰塌了神庙的14 根石柱以及屋顶和庙墙）[7]。大火燃烧了48 小时才熄灭，同时土耳其人拆毁了胜利神庙——这座采用爱奥尼柱式、前后柱廊雕饰精美，且女神像为没有翼的胜利女神。随后，英国人托尔金的出现再次改变了神庙的面貌。

1799 年，托马斯·埃尔金勋爵（Thomas Elgin）出任英国驻奥斯曼帝国大使。他在雅典参观的时候贿赂了地方官员，用70,000 英镑的代价从土耳其买下了一大批帕特农神庙残破的装饰物和雕塑——包括160m 爱奥尼亚风格浮雕中的大约75m、17 个真人大小的大理石雕塑以及92 个柱间浮雕墙中的15 个[8]。1803 年任满回国的时候，他把这批东西装船运回英国。这批宝物在伦敦刚一亮相便引起轰动，它们很快得到一个外号：埃尔金的大理石（the Elgin Marbles）15）。但由于找不到买主，英国政府获悉此事后，国会于1816 年通过法令，将这些雕刻征购为国有，交给大英博物馆收藏。正是在埃尔金的带动下，西方人纷纷加入对希腊遗迹的掠夺。直到希腊独立革命，这类行为终于被迫停止。埃尔金的行为，在客观上可能确实发挥了保护文物的作用，但他雇来的工匠们在拆卸的时候也敲坏了不少浮雕的边沿。

4 神庙建筑形制在地中海沿岸分布（绘制：单超）

5 改为清真寺的卫城神庙（图片来源：Slikarušev in Partenonain osmanskamošeja, zgrajena po letu 1715）

6 半人马和拉皮斯人打架（图片来源：Adam Carr.）

7 埃尔金大理石在大英博物馆（图片来源：大英博物馆官网，www.britishmuseum.org/）

长期遭受异族侵略和占领，在奥斯曼帝国统治下度过400 多年的希腊灾难深重、国土分崩离析，人民反抗压迫的起义斗争此起彼伏，相继不断。1821 年，希腊自卫反攻战打响，在奥迪修斯（Odysseus Androutsos）带领下，经过一年的奋勇反抗，雅典重归自由，然而好景不长，1827 年土耳其卷土重来。直至1833 年，局势稍安。19 世纪下半叶，希腊统治者开始对神庙进行部分修复，对雅典卫城的保护终于提上日程。

4 卫城的再生

1833 年，希腊人拆除了卫城上的一切军事设施，使卫城成为纯粹的考古遗址。

1835-1854 年，希腊开始了对雅典卫城修复的最初尝试。起初，是进行了范围至岩石层的大规模挖掘活动以期实现对卫城考古遗址的巩固和完善，同时进行了清理工作。人们试图恢复卫城繁荣时期的原貌，采用了原有的古老石料和就地取材的大理石进行了初步复原。

当时世界遗产保护理论潮流是由法国浪漫主义代表维奥莱-勒-杜克（Eugene Emmanuel Viollet-le-Duc，1814-1879） 带领下的“风格主义修复”理论，或称“遗产保护的法国学派”，其主要思想是“修旧如初”。但这里的“初”不仅是指“最初”的意思，还包括“理想”和“想象”的成分。由于建筑的历史性被过分的强调，从而导致了很多旧建筑焕然一新。但这一理论很容易被建筑师理解和接受，于是在19 世纪的欧洲占主导地位，影响颇广。

雅典卫城也未能幸免。尽管对于修复材料和技术的使用都抱有谨慎态度（例如，修复材料中使用的是普通铁质构件，将散落的石块进行重新组装使其恢复本来面貌），但是这种对遗址的随意干涉，后期也带来了很多问题——它用不恰当的方式使用了很多现代技术，加剧了卫城老石料的磨损。

4.1 《雅典宪章》

浩荡风波间，世界遗产保护理论方兴未艾。意大利遗产保护专家卡米洛·博伊托（Camillo Boito） 和 他 的 学 生L· 贝 尔 特 拉 米（Luca Beltrami）提出了关于保护的新观念：历史性修复——简单来说，就是“原地原样”16），强调修复工作的重要性和保护遗产的全部历史信息——这些都标志着遗产保护理论日趋理性和科学。这些理论的发展都推动了希腊对雅典卫城保护的思考。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如何修复城市、街区和建筑的问题，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和争议，在这样的背景下，1931 年10 月21-30 日，第一届“国际历史古迹建筑师及技术专家国际会议”（The First International Congress of Architects and Technicians of Historic Monuments）决议召开集会。雅典成为集会地的原因，结合当时的国际局势，笔者认为有以下两点原因：

其一，19 世纪中叶，欧洲主要国家的资本主义制度巩固，发展迅猛，工业革命已经实现，现代大工厂代替了手工业，政治、经济等各方面的发展日新月异；法国启蒙思想家的学说“自由”“平等”“博爱”唤起了人们对古希腊的礼赞；以法国艺术学院为首的各级建筑学院把各种历史样式教给学生以适应市场需求，从“古典复兴”到“折衷主义”，古希腊建筑风格在盛极一时的仿古典文化思潮中傲立；考古工作的兴起，成绩显著，雅典是公认的西方文明的摇篮，成为古希腊建筑的代名词。欧洲国家试图向全世界输出的“西方文明中心论”需要一个“代名词”，雅典正是不二之选。

8 两次世界大战期间欧洲局势图（图片来源：https://baike.baidu.com/item/174090?fr=aladdin）

9 国际历史古迹建筑师及技术专家国际会议（图片来源：ICOMOS官网）

10 上行：1870年的雅典卫城（图片来源：雅典卫城档案馆官网）；下行：雅典卫城现状（摄影：单超）

11 对卫城的修复干预（图片来源：https://ysma.gr/en/restoration/principles-of-interventions/）

其二，1918 年“一战”结束后，参战国17）损失惨重，希腊半岛因未参与战争而成为一处平和安谧之所；至1939 年“二战”前，相较于欧洲法西斯的扩展及其他国家的剑拔弩张，似乎印证了“众神庇佑”的神话，希腊成为一个超脱的存在，无论从宗教信仰、社会稳定等方面。所以，当参会人员需要一处暂时的“净土”，可以抛却战争的嫌隙与仇怨时，希腊的首都雅典成为首选。

在这次会议上，通过了遗产保护领域最重要的宪章之一《修复历史性文物建筑的雅典宪章》（The Athens Charter for the Restoration of Historic Monuments），它第一次以国际文件的形式确定了建筑遗产保护的原则，也确立了遗产保护的观念与行动的科学规范。大会成员在商议以及在当地所做的研究考察过程中，参观了大量被发现的遗址和古希腊纪念物，他们一致赞赏希腊政府的作为（多年来，希腊政府一直担负着大量的保护工作，并且与来自不同国家的考古学家和专家开展合作）。最重要的是大会成员在此看到了一个实践典范——雅典卫城，它不但能够而且已经为实现智力合作做出了贡献，并在这一过程中使自身的努力得到证实18）——它是历史上实践《雅典宪章》最直接的案例，也是其他国家遗产保护的榜样。

4.2 保护利用实践经验

《雅典宪章》颁布不久，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遗产保护事业出师未捷。战争带来的不仅是军事冲突，也带来了巨大的破坏。战后，直到1946 年，“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International Council of Monuments and Sites，简称ICOMOS）第二次大会在威尼斯召开，同时通过了《国际古迹保护与修复宪章》，即《威尼斯宪章》19），其基本原则简单来说就是共同的遗产及传承真实性和完整性。《威尼斯宪章》作为《雅典宪章》的传承，是ICOMOS的奠基性文献，标志着遗产保护步入成熟阶段并受到国际范围内的普遍重视，也影响了雅典卫城。

至二战之前，对卫城的保护修复工作，主要集中在遗址挖掘和“原物归位”的修复实践上。但是，使用普通的铁质构件和将原古石料碎片作为建筑材料，给刚修复的卫城建筑遗址带来了严重的问题。二战结束后，雅典卫城遗产评估修复工程于1975 年正式启动，随即成立了卫城遗址维护委员会（Committee for the Conservation of the Acropolis Monuments），该委员会是希腊政府主持下，集合了考古学、建筑学及化学等各相关领域的机构。成立伊始，着手研究了雅典卫城的建筑结构、表面侵蚀等问题，继而研究相应的补救措施等。委员会意识到早期修复工作中所造成的严重问题主要有以下几点：（1）早期的不当修复干预措施：过去使用的铁质构件已经生锈，这些构件包括铁梁、支架等，在氧化过程中发生膨胀，导致大理石破坏；（2）严重污染的环境因素：大气污染、空气污染和潮湿的水汽对大理石表面造成了很严重的腐蚀；（3） 地震等其他自然现象也使得这里的建筑物破坏或产生位移。因此，如何对雅典卫城进行科学的保护，以达到修复遗迹结构的稳定性和尊重历史、保护遗迹原始风貌特征之间的平衡，成为这一时期以来最重要的研究问题。

《威尼斯宪章》中规定了国际认可的原则框架，将遗迹修复需求编入其中，其附加原则也已经制定出来，这些原则尤其适用于古希腊建筑物，并且已被纳入对雅典卫城修复研究框架之中。雅典卫城的修缮难度大，时间跨度长，修复工程主要遵守两个原则：（1）修缮的可逆性原则。修缮中都可以采取可逆措施，使之回到原本的状态；（2）尽可能保留建筑构件的原有构造及其功能，以确保这些古建筑得到充分的保护。

对雅典卫城的干预措施重点是预防和终止石材变质20），将脆弱又不易保存的雕刻壁画移至博物馆内保存并展出，这部分包括了伊瑞克提翁神庙的东墙、西墙和胜利神庙的庙宇饰带部分等。同时提出了规划雅典卫城修复干预的具体要求，总结如下：（1） 干预仅限于古迹在早期修复中已损坏或显示结构缺陷的部分；（2）修复中使用的材料必须无害且与真实材料兼容；（3）为了连接碎片，应尽量减少钛金属加固构件造成的孔洞以免损坏古老材料；（4）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将对古建筑造成二次破坏的铁钉等连接进行更换；（5）只有来自同一建筑的建筑碎片部分才允许结合在一起；（6）在修复中，新增大理石材料有限，应根据结构、美学和所修复区域的完整性来做出决定。

确定了干预措施的理论原则21）、方法及使用的材料等之后，修复工作随即展开。第一个修复的目标是伊瑞克提翁神庙，随后帕特农神庙、山门及胜利女神庙相继展开修复工作。2000 年，雅典卫城修复工程部（the Acropolis Restoration Service）成立。2002 年，扩大了修复工程规模，并采取了一系列新的措施提高了实际工程进度，改善和加强了工地现场设备。

13 对公元前25年山花的修复扫描（图片来源：https://ysma.gr/en/maintenance/conservation-techniques/）

14 雅典卫城博物馆与女神柱（摄影：单超）

15 卫城博物馆与卫城鸟瞰（图片来源：http://www.google.cn/maps/@45.4948285）

16 夕阳下的雅典卫城（摄影：单超）

在修复技术上分为如下步骤：记录所有保护工程文件（documentation of conservation works）、救援干预（rescue interventions）、加固（consolidation）、去除旧有石膏砂浆（old plaster removal）、拔钉（nail removal）、除锈（rust removal）、裂纹清洁（crack cleaning）、拆解或连接石材碎片（dismantling and joining stone fragments），镶嵌（inlay of hinges），雕塑及石刻保护（Protection）。同时，还运用先进的技术手段对雅典卫城进行测绘和绘制地图，数字测量技术的发展和应用，利用三维激光扫描带来了正投影拼接图像和高品质高精度贴图直观可辨的三维模型，为修复提供了精确丰富的信息。2007 年，“为雅典卫城建立地理信息系统”（Development of Geographic Information Systems at the Acropolis of Athens）项目设立，将卫城全部GIS信息与档案数据库相连，实现了古迹修复过程的全部实录工作。

第三，雅典政府在雅典卫城脚下专门建造了放置遗址构件的新卫城博物馆22）（New Acropolis Museum）。其中，帕特农神庙西部壁带浮雕块（Parthenon Gallery）、伊瑞克提翁神庙女神柱（the Porch of the Caryatids）、雅典娜胜利女神庙的壁带浮雕等，均安置在新卫城博物馆中。

综上，在对雅典卫城的保护与利用中，可以说雅典政府在以下3 点做出了榜样意义，即：成立具有针对性并专业综合性的保护委员会（管理机构）、确定长期保护修复方案、建筑遗址博物馆。这3 点缺一不可、相辅相成，共同为雅典卫城遗址的保护和利用保驾护航23）。可以说，雅典卫城修复中心以其高超的古迹修复工艺、完善全面的研究方法、新技术和新材料的科学处理和应用，对卫城修复实施的干预措施和实践，成为国际古遗址、遗迹保护与修复的楷模[18]（表1）。

表1 卫城保护修复时间轴

5 结语

建在雅典制高点上的雅典卫城，从远处就可以被看到，历经岁月洗礼，它始终宁静、平和，是虔诚的信徒祈祷和内心欢喜之处，是一种精神的力量。也正如世界遗产委员会的评价那样，雅典卫城包括希腊古典艺术最伟大的四大杰作：帕特农神庙、通廊、伊瑞克提翁神庙和雅典娜胜利神庙，诠释了1000 多年来在希腊繁荣、兴盛的文明、神话和宗教，可被视为世界遗产理念的象征。雅典卫城的坎坷历程，和卫城遗址保护利用的榜样意义，是当下遗址保护和利用的典范。

中希作为两大文明古国，都有着厚重的历史文化传统和相通的文化基因，既有孔子曰“德不孤，必有邻”，亦有亚里士多德说“挚友异体，如结同心”。只有切实加强保护和传承历史研究，保护和利用好文化遗产，才能“让文物说话，让历史说话”，使优秀传统文化不断发扬光大。共同打造不同文明以及各国人民和谐共处之道，为当今世界和平和人类进步提供更多有益启示。□

注释

1）2019年5月14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同希腊总统帕夫洛普洛斯举行会谈。详见：参考文献[1]。

2）习近平在参观雅典卫城博物馆时的讲话。详见：参考文献[2]。

3）2019年是巴黎和会召开100周年。

4）历史性纪念物建筑师及技师国际协会（ICOM）为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ICOMOS）的前身。

5）本文所讨论的《雅典宪章》若非特别标注，均为1931年ICOM会议通过的修复宪章，区别于1933年由勒·柯布西耶主持CIAM通过的《雅典宪章》。

6）阿提卡（Attika），是希腊首都雅典所在的大区，也是古希腊对这一地区的称呼。

7）提洛同盟成立于公元前478年，是希腊城邦组成的一个联盟，成员在150～173个之间，由雅典领导。在波斯第二次入侵希腊的最后阶段，希腊在普拉提亚战役中获得胜利后，为了继续对抗波斯帝国而成立此同盟。同盟的名字来源于官方会议的地址提洛岛，议会在岛上的神庙内召开，财产也保存在这个岛上，伯里克利于公元前454年将这些财产转移到了雅典。

8）伯里克利（英文：Pericles，希腊文：Περικλῆς），约公元前495-公元前429，古希腊奴隶制民主政治的杰出代表者，古代世界著名的政治家之一。毕生致力于经营奴隶制民主政治，促进了雅典奴隶制社会的经济、政治、军事和文化的繁荣，在历史上占有比较重要的地位。公元前449年，希腊波斯战争结束，波斯战败，签订了《卡里阿斯和约》，从公元前447年起，伯里克利大规模修建雅典卫城。

9）卫城，意为高耸之城。在氏族制时代，部落的政治、军事和宗教中心称为卫城。地域部落取代氏族部落后，守护神崇拜代替了祖先崇拜，卫城转变称为守护神的圣地。

10）帕特农神庙兼具祭祀、金库存放地和城邦档案馆的职能。

11）每逢盛典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自山脚出发上山，几乎穿过卫城全部后自山门而入，有上百头牛羊献祭，人们载歌载舞，节日期间还有大量的赛马、竞走、角力、跑步、投掷等体育竞技，以及唱歌、舞蹈、朗诵、音乐、雕刻、绘画等文娱活动，几乎所有城邦都会派代表来参加，场面热闹宏大。详见：参考文献[4]。

12）The Acropolis' monuments, having survived for almost twenty-five centuries through wars, explosions, bombardments, fires, earthquakes, sackings, interventions and alterations, have adapted to different uses and the civilizations, myths and religions that flourished in Greece through time. 详见：参考文献[5]。

13）伯里克利在《在阵亡将士国葬典礼上的演说》 中表达身为一个雅典人的荣耀感：“我但愿你们天天注视着宏伟的雅典，这会使你们心中逐渐充满对她的热爱。当你们为她那壮丽的景象倾倒时，就会想起那些缔造这个帝国的人们。他们明白自己的职责并有履行职责的勇敢精神……为她慷慨地献出生命，就像为她的节日所能奉献的最美好的礼物。”详见：参考文献[6]。

14）United Nations Educational, Scientific and Cultural Organization

15）从那时到现在，关于“埃尔金的大理石”的合法性一直是个争论不休的问题。英国诗人拜伦（George Gordon Byron）听说埃尔金的行为后，专门写过一首小诗对他进行挖苦：这眼睛如此迟钝，它不会哭泣，看见/你的墙壁被毁损、破碎的神龛被带走/而这双不列颠的手，本来的责任是守护这些再不能修复的遗产。我诅咒它们被带离故土的时刻，你的衰落的神灵被掳掠到可恶的北方，你不幸的胸膛再次遭受创伤。详见：参考文献[9]。但更多的是对这批希腊文物来到英国表示热烈欢迎：英国诗人济慈（John Keats）写了一首十四行诗来表达看到“埃尔金的大理石”的喜悦: O Attic shape!Fair attitude! with Brede of marble men and maidens overwrought. With forest branches and the trodden weed; Thou, silent form, dost tease us out of thought. As doth eternity: Cold Pastoral! When old age shall this generation waste. Thou shalt remain, in midst of other woe. Than ours, a friend to man, to whom thou say'st, "Beauty is truth, truth beauty,"-that is all. Ye know on earth, and all ye need to know.（希腊的形状！唯美的观照！上面缀有石雕的男人和女人，还有林木，和践踏过的青草；沉默的形体呵，你像是“永恒”，使人超越思想：呵，冰冷的牧歌！等暮年使这一世代都凋落，只有你如旧；在另外的一些忧伤中，你会抚慰后人说：“美即是真，真即是美”，这就包括你们所知道、和该知道的一切。详见：参考文献[10]。德国诗人歌德（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把埃尔金的收购行为称作是“一个伟大艺术新时代的开始”（论艺术和古代）。直到如今，这个问题仍被津津乐道。详见：参考文献[13]。

16）梁思成先生引申为“修旧如旧”。

17）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参战国有：德意志帝国、奥匈帝国、奥斯曼帝国、保加利亚王国（属于同盟国阵营），大英帝国、法兰西第三共和国、俄罗斯帝国、美利坚合众国和意大利王国等国（属于协约国阵营）。

18）The members of the Conference, after having visited in the course of their deliberations and during the study cruise which they were able to make on this occasion, a number of excavation sites and ancient Greek monuments, unanimously paid a tribute to the Greek Government, which, for many years past, has been itself responsible for extensive works and, at the same time, has accepted the collaboration of archaeologists and experts from every country. The members of the Conference there saw an example of activity which can but contribute to the realization of the aims of intellectual co-operation, the need for which manifested itself during their work. 详见：参考文献[14]。

19）世世代代人民的历史古迹，饱含着过去岁月的信息留存至今，成为人们古老的活的见证。人们越来越意识到人类价值的统一性，并把古代遗迹看作共同的遗产，认识到为后代保护这些古迹的共同责任。将它们真实地、完整地传下去是我们的职责。古代建筑的保护与修复指导原则应在国际上得到公认并做出规定，这一点至关重要。

第九条：修复过程是一个高度专业性的工作，其目的旨在保护和展示古迹的美学与历史价值，并以尊重原始材料和确凿文献为依据。一旦出现臆测，必须立即予以停止。此外，即使如此，任何不可避免的添加都必须与该建筑的构成有所区别，并且必须要有现代标记。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修复之前及之后必须对估计进行考古及历史研究。

第十二条：缺失部分的修补必须与整体保持和谐，但同时必须区别于原作，以使修复不歪曲其艺术或历史见证。详见：参考文献[13]。

20）The interventions focus on the development of methods for the prevention and suspension of the causes and mechanisms of deterioration of the stone.…The interventions have a systematic and rescue character.详见：参考文献[14]。

21）干预措施的可逆性原则，尊重真实材料，保留建筑构件的结构及其原始结构功能原则。

22）由瑞士建筑师伯纳德·屈米（Bernard Tschumi）和希腊建筑师米哈利斯（Michael Photiadis）联合设计，于2009年6月建成。内含雅典卫城及周边文物约4000多件。

23）详细的评估修复工程做法详见：参考文献[17] 71-9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