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经济背景下农村婚姻脆弱性与留守家庭困境

2020-11-19 06:55吴存玉
关键词:婚姻家庭农村

吴存玉

一、问题提出与文献回顾

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随着国家现代化和城市化进程的深入推进,我国农村劳动力大规模向城市流动。相对于80年代农民流动以就地转移为主的特征, 90年代开始,农村劳动力主要呈现出大规模跨地区流动的态势[1],由此开始,打工成为我国农村劳动力尤其是中西部农村劳动力的重要增收渠道,打工经济成为村庄与农民的重要经济构成部分。而这一跨地区人口流动以农村青壮年劳动力与家庭成员、乡土社会的分离为主要特征,塑造了农民群体流动与留守两种相依相斥的生活形态,也引发了一系列农村社会问题。农村婚姻问题便是其中一个重要方面。

打工浪潮对农村婚姻所造成的冲击,以留守妇女的出现为首要标志。“夫出妻守”这一非常态的夫妻相处模式,既难以保障婚姻的功能,又降低了婚姻幸福感和婚姻质量,还在一定程度上威胁着婚姻的稳定性[2-3]。伴随着农村劳动力流动的加剧和代际更替,尤其是出生于1980年及以后的新生代劳动力逐渐成为农民工的主体(1)国家统计局.2017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统计局网站.2018-04-27.http://www.stats.gov.cn/tjsj/zxfb/201804/t20180427_1596389.html。,人口流动对农村婚姻所造成的影响已远不止于留守妇女群体,而是延伸至整个留守人口群体和农村整体婚姻环境。因此,风笑天、石人炳等在2006年就提出,学术界亟待深入探讨农村青年流动对农村婚姻与家庭的影响[4-5]。此后,尤其自2008年至今,学术界有关农村婚姻的研究与讨论也显著增加(2)以知网为参考,以“农村婚姻”为主题词进行精确检索,自1959年至2007年共有期刊文献333篇,自2008年至2020年共有期刊文献625篇(检索日期2020年8月9日)。。

首先,一些学者关注到农村婚姻中的新现象和新问题,并重点剖析了其形成原因。例如,田先红和王磊对农村通婚圈的变化分别做出了伸缩并存和扩大这两种判断,但都强调远距婚姻存在的事实[6-7]。陶自祥和王德福分别从家庭代内剥削和代际博弈的角度阐释了父辈倒逼子女早婚的原因[8-9]。关于“闪婚”现象,王会认为这是打工经济与现代性对传统村庄改造的结果[10],而陈锋认为是传统习俗、家庭权力规制共同助推的结果[11]。关于农村离婚、逃婚与婚内出轨等婚变现象的增加,学者认为既受夫妻长期异地分居以及女性社会地位提升等个体因素的影响,又受婚姻市场“女性偏向”、婚姻支持机制弱化及乡村社会公共性消解等结构性因素的影响[12-13]。然后,一些学者从农村性别比例失衡、女性婚姻梯度迁移、男性婚姻挤压或婚姻排斥以及婚姻高价市场等现实因素[14-17],以及农村婚姻观念与行为、婚姻制度等婚姻生态的变迁等方面[18],详细地阐释了当前农村青年所遭遇的结构性婚姻困境。最后,一些学者从农村劳动力流动的角度展开研究。多数研究认为农村劳动力流动不利于婚姻的稳定[5],部分研究则强调婚姻稳定性与夫妻流动形式之间的关系[18]。综合既有研究可以发现,伴随村庄劳动力持续大规模地乡城流动,除留守妇女婚姻问题以外,当前农村的婚恋模式、婚姻关系以及“问题婚姻”家庭已然出现诸多新形态和新困局。这些新形态和新困局既有人口流动、性别失衡、婚姻市场偏向等结构性因素的影响,也与婚姻观念、家庭观念和价值观念等文化因素密切相关。但既有研究仍存在两方面的不足:一是缺乏整体性视野,很多研究单就某一婚姻现象或问题展开描述与分析,未能整体性地把握与呈现当前我国农村婚姻的状态;二是缺乏影响研究,大部分研究侧重于某一现象或问题的发生机理,却鲜少关注婚姻现象或问题所引发的社会后果,尤其是对农村家庭整体性的影响。

自2016年以来,笔者及所在的研究团队对我国中西部的河南、江西、四川和贵州四个劳动力输出大省分别选取了廖原县平楼村、三阳县龙宝村、灵州县富东村和古江县同村进行实地调研(3)按照学术惯例,文中所出现的地名、人名均为学术化名。。这些村庄的共同点在于:村民打工的历史较长,村庄劳动力流失较为严重;同时,村庄经济和农村家庭对打工收入的依赖较为明显。我们发现,伴随打工经济浪潮的兴起与持续推进,村中跨域婚姻、早婚早育、“闪婚”和事实婚姻等新婚恋模式较为普遍,离婚、逃婚和婚姻出轨等婚姻问题明显,婚姻问题影响下的其他家庭成员也面临着多种困境。这引起了我们对打工经济背景下的农村婚姻问题的研究兴趣。对此,在实地调研过程中,笔者及研究团队首先对村干部就村庄整体婚姻环境进行了深入访谈,然后在村干部的引荐与帮助下对部分遭遇婚姻问题的留守家庭以及其他重要知情人进行了深入访谈。基于此,本文将立足于打工经济这一宏观社会背景,结合以上多省的村庄实地调研资料,从婚姻双方、其他家庭成员及村庄社区成员的多视角切入,全面地呈现农村婚姻的状态及其问题,并通过这一婚姻环境中所有家庭成员的亲身感受和切身体验来呈现婚姻问题对留守家庭所造成的整体性后果。

二、农村新婚恋模式及其特征

随着农村青年劳动力流动的常态化,农村婚恋模式正逐步发生转型。实地调研表明,当前农村内部的跨域婚姻、早婚早育、“闪婚”及事实婚姻等多样化的新婚恋模式普遍化。但不同于传统的稳定的婚姻模式,这些新婚恋模式潜存着婚姻风险与不稳定的共性,尤其是其中任意两种或多种形态交织在一起时,农村婚姻的脆弱性即被进一步强化。

(一)跨域婚姻与外来媳妇的低社会融入

自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以来,打工经济持续发展,农村青年男女纷纷涌入城市务工,其社会交往圈逐步扩大,其通婚圈也不再限制于原初的市场圈和行政圈,许多人在传统的地缘关系范围外寻找结婚对象,因此构成了跨域婚姻,即男女双方因共同在某地务工而结识、相恋并结婚。跨域婚姻的显著特点是夫妻双方婚前的生活地域不同,包括跨省、跨市、跨县范围,更重要的是双方原有的社会文化存在差异,如民族、语言、饮食习惯等方面。

随着人口流动的加剧,村庄当中跨域婚姻的数量也在逐渐增多。我们调研的河南廖原县平楼村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有人外出打工,自20世纪90年代以后村中外地媳妇逐渐增加。目前全村仅跨省的外地媳妇就有100多位,若包含跨市/区、县域的外地媳妇,数量远不止于此。当地的跨域婚姻可分为两种类型:一是农村青年在初高中毕业或辍学后涌入城市,与同在异地务工的异性建立恋爱关系并结婚;二是在当地面临婚姻挤压的男性,以外出打工作为寻找结婚对象的策略性手段,其中以自身健康状况欠佳、家境贫困、家庭照料负担重的大龄男子为主。

在主流的“从夫居”模式下,跨域婚姻中由于婚前夫妻双方缺乏对彼此生活习惯、家庭情况的了解,女方在婚后通常需要较长时间才能融入新的家庭和社会环境。然而,在打工浪潮下,这些妻子婚后若非在家待产、哺乳,通常在村庄停留时间较短,其社会融入时间跨度则顺势延长。例如,从湖北嫁到河南的外地媳妇张红梅,今年35岁,结婚已有15年。当被问及丈夫情况时,她才发现自己对丈夫的求学过程和婚前的打工经历一无所知。在谈及与家庭、社区的关系时,张红梅说:

“我初中毕业后外出打工,不到20岁结婚,还没到法定婚龄,只在打工地请同事吃了一顿饭,双方父母也没参加(婚礼)。结婚后也很少在家,现在因为儿子上学问题才回来,但是很不习惯。语言交流上也有障碍,婆婆只能听懂一点点普通话,儿子做翻译我们才能交流。村里年轻人少,老年人多,他们大多听不懂普通话,所以跟村里人很少交流。”

外来媳妇在社区中顺畅的社会融入有助于她们构建和谐的婚姻关系和家庭关系,但跨域婚姻中外来媳妇实际的社会融入时间跨度可能长达十年,甚至二十年。这种低社会融入使得外来媳妇难以在新家庭和社区找到存在感和归属感,也可能使外来媳妇因不适应而对婚姻和家庭产生不满,导致日常生活冲突演变成难以调和的婚姻冲突,成为影响婚姻稳定的重要威胁。

(二)婚育低龄化与角色转换困境

婚姻法规定,男22周岁、女20周岁即达到法定结婚年龄。低于该年龄段所发生的婚姻事件则被认定为“早婚”。婚姻登记制度是抑制早婚行为的制度保障,但是婚姻政策规定只有在集体组织网络中才能得到有效的贯彻。因此在20世纪80年代,随着具有高度约束力的生产队和大队组织的解体,农村社会一度出现了早婚潮[19]。农村早婚率在20世纪90年代出现过一段时间的下滑,但自2007年后再次回升,“90后”农村青年的早婚现象成为趋势[9]。

实地调研表明,当前农村早婚早育现象的确有再现之势,且男性早婚的情况比女性更为明显(见后文表1),这是多重因素综合影响的结果。第一,农民工中有一部分16~20岁的年轻人,他们大多未能接受高中教育,初中毕业或辍学后便外出打工,这是婚育行为年轻化的重要人口因素。第二,年轻人性成熟期提前,打工地又存在大量适婚未婚人口,所以婚前性行为情况相应增加。第三,村庄内部性别比例失衡,男性在农村社会面临婚姻挤压和高价婚姻的负担,所以男性一旦在务工地觅得合适对象,自身和家人均倾向于快速结成事实婚姻、孕育子女。在此情况下,打工青年中的早婚早育、未婚先孕等现象也被村庄普遍接受。河南廖原县平楼村支书表示,“村里孩子很多初中毕业或辍学后就外出打工了……他们下学早,结婚就早很多”。

然而,这些心智尚未成熟到足以担负起婚姻家庭责任的农村青年,面临着从追求个人自由到受婚姻、家庭责任约束的心态转换困境,以及从接受照料的子女角色到提供照料的父母角色的身份转换困境。因此,尽快再次外出打工并将子女托付给父母照料成为绝大多数早婚早育的农村青年逃避婚姻和家庭责任的“最佳策略”。

当这些尚未完成角色转换的农村青年再次外出时,随着他们心智日趋成熟、社会交往圈进一步扩大,他们的择偶观、婚姻观也日趋理性化,同时他们也极有可能遇到更加合适的交往对象,继而造成婚姻的高度不稳定。河南廖原县平楼村方波的案例便是很好的例证:

因为父母患病、家庭条件不好,方波在村里难以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29岁时,方波从打工的地方带回家一个女朋友。女孩还不到18岁,但已有孕在身。两人生下一对儿女后,又接着分处异地打工。调研时,方波大女儿正好8岁,而妻子正在闹离婚。妻子说,“我那时候太小、不懂事、不成熟才跟他结婚生孩子,现在我看明白了,我觉得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早婚早育夫妇的角色转换失败,使其往往忽视自身所背负的婚姻和家庭责任,这成为了婚姻稳定的潜在威胁,而任何新的交友方式的出现和交友范围的扩大都有可能成为引发婚姻危机的导火索。

(三)快速婚姻与情感基础弱化

农村快速婚姻亦即“闪婚”是指年轻人从认识到结婚或形成事实婚姻的时间跨度较短,通常不超过半年。调研表明,“闪婚”正在村庄当中逐步流行,也被广泛接受。村庄的“闪婚”主要分为两种类型:一是打工青年利用短暂的返乡时间,相亲认识传统通婚圈内的对象,在综合考虑双方的个人、家庭条件后,他们迅速确定恋爱关系并一起外出打工、同居,然后在很短时间内结婚或形成事实婚姻;二是打工青年在务工地自由恋爱或经亲友介绍后与同在外打工的异性相识,然后迅速确认恋爱关系并开始同居,继而在很短时间内结婚或形成事实婚姻。实地调研中,江西三阳县龙宝村一位23岁的年轻留守妇女向访谈者讲述了她与丈夫的“闪婚”过程:

“他是我小学同学的哥哥。我们都在外面打工,彼此也不太认识。2015年农历10月,我回到家,他家人来要走了我的电话,意思是想撮合我们。后来我们就通过电话、QQ相互聊天,之后又约在县城见了一面,见面一谈觉得各方面条件都挺合适的,腊月的时候就‘闪婚’了,就在网上谈了两个月(不好意思地笑)。”

在农村,第一类婚姻的缔结通常为村民所熟知,第二类婚姻的建立则通常仅当事人及其家庭成员知晓,甚至家庭成员的消息也比较滞后。不过,两种形式的“闪婚”都存在夫妻双方了解时间短以及熟悉程度、恋爱程度较浅的问题,这将危及婚姻关系的稳定性。

(四)事实婚姻与有效约束匮乏

表1 河南省廖原县平楼村2012—2016年早婚、事实婚姻情况

这里的事实婚姻既包括了法律意义上的事实婚姻,也包括了法律意义上的无配偶双方的同居关系。实地调研表明,事实婚姻在村庄当中非常普遍。四川灵州县富东村支书估计村里各年龄段的事实婚姻应有10到20对,以年轻人居多。1990年至2008年间,河南廖原县平楼村30%的新婚夫妻属于事实婚姻,其中“还有很多在外地打工生完两个孩子才回来登记结婚的情况”。如表1所示,2012—2016年期间,该村约有9起没办结婚证就以夫妻名义生活在一起的案例,而同期也有5起最终不得不协议离婚的案例。这表明事实婚姻存在严重的不稳定性。

此外,从表1数据还可以看到,事实婚姻与早婚之间存在严重的重叠。早婚农村青年对婚姻和家庭的责任意识淡薄,“闪婚”农村青年缺乏情感的巩固与磨合,跨域婚姻中的农村青年面临社会融入的困难,事实婚姻既缺少传统习俗式的婚姻连理仪式,又没有遵守现代法律制度规定的婚姻缔结程序,所以当它们中任意两者或三者交织在一起时,农村婚姻便愈加脆弱。

婚姻关系的脆弱性也使得农村家庭关系整体上处于一种松散和不稳定的状态。河南廖原县平楼村的一位老人马英在访谈中就表达了她对自己外来儿媳的不满和对家庭稳定性的担忧。

“儿子35岁,8年前结的婚,儿媳是湖南人,两人在广州打工时认识的。最初我连他有没有女朋友都不知道,儿媳都进产房了我才知道!儿媳回来哺乳了3个月,就又出去打工了。他们感情一般,经常吵架,就连结婚证都是为给孙女补办户口才一起补办的。儿媳也不常回来,回来也只看孩子,不做农活,也不做家务。我也不敢多言语。她是远方的,亲家都没见过几次。我要念叨多了,还怕她‘跑’了。”

传统的农村婚姻是“用社会力量造成的”[20]129,它深深地嵌入社区社会情境中,受家庭、社区关系等结构性力量的维系与整合。然而,随着社区人口的离散化以及村庄传统关系网络的松散化,当前农村婚姻关系缺乏文化与社会的双重约制。尤其在事实婚姻当中,一旦新婚夫妻发生矛盾或冲突,由于缺乏家庭、家族和社区熟人的介入与调解,也得不到法律制度的规范和约束,夫妻关系无法通过行为纠偏或角色调适进行修复和整合,因此具有较高的婚姻风险。

三、显性婚变与隐蔽的婚姻危机

打工经济潮流下,夫妻双方空间分离常态化,这使村中无论传统婚姻模式还是新婚恋模式都面临极大的挑战,加剧了农村婚姻关系的不稳定性,加速了离婚、逃婚和婚外情等问题的普遍化。离婚与逃婚现象所引发的婚姻及家庭破裂的后果会对村庄造成直接冲击,故为显性的婚变现象;婚外性、婚外情等婚姻问题对农村家庭及村庄造成的影响则具有隐蔽性,故为隐蔽的婚姻危机。

(一)农村离婚现象增加

目前我国农村外出务工者超过1.7亿(4)国家统计局.2017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统计局网站.2018-04-27.http://www.stats.gov.cn/tjsj/zxfb/201804/t20180427_1596389.html。,其中仅有21.2%实现了举家迁移,近80%的外出农民工与家庭成员处于长期分离的生活状态(5)国家统计局.2014年全国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统计局网站. 2015-04-29. http://www.stats.gov.cn/tjsj/zxfb/201504/t20150429_797821.html。。“夫出妻守”在时间与空间上的距离感不可避免地会给夫妻双方造成强烈的孤单感和性压抑等问题[21]。因此,夫妻长期分离所导致的两性情感基础剥离是导致农村婚姻危机和婚姻破裂的重要原因。在河南廖原县平楼村的实地调研发现,该村的离婚数量在20世纪80年代还比较少,从90年代开始随着打工人数增加而增多。该村在2011—2016年的10例离婚事件中(见表2),明确与打工相关的涉及8例,其中因打工出轨导致离婚的占据半数。

面对村中逐渐增多的离婚事件,负责登记村民婚姻信息的村干部感叹到:“这些年出去打工的有增无减,离婚的也跟着这股潮流越来越多,夫妻开始变得说散就散了,打工期间的出轨可以说是防不胜防。”

(二)农村逃婚现象凸显

农村的逃婚现象与当前的新婚恋模式之间存在密切的相关性。如在跨域婚姻中,很多外地媳妇成为“未婚妈妈”后方才到男方家完婚。但在经历婚后长期的生活不适、融入困难后,外地媳妇常常会产生逃婚的念头,其中有一部分外地媳妇的确离开了,余下部分则因子女或自身条件限制还在走与留的边缘徘徊。远嫁到河南农村的湖北人杜春红在接受访谈时突然掩面哭泣,当下不如意的生活状态和对未来生活的迷茫就曾让她萌生过“逃婚”的念头。

表2 河南省廖原县平楼村自2011—2016年典型离婚案例

22岁的杜春红是在家待产二胎的留守妇女,她初中毕业后外出打工,后来与丈夫奉子成婚。婚后不久丈夫再次外出打工,春红在家带孩子。春红与婆婆的关系一直不好,两人经常争吵,丈夫又无法进行实质性的劝解。对此,春红说:“我和他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有了烦心事也不知道跟谁说。他回家以后我们也经常吵架。有时候觉得自己过算了,干脆走了算了,但是为了孩子也就忍忍没有走。不过,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

在贫困地区的农村家庭或家境困难的农村家庭中,发生逃婚的可能性更高(见表3)。近些年,贵州古江县同村有20多例逃婚事件,其中尤以从河南、浙江等经济相对发达地区嫁入的外地媳妇逃跑的居多,“逃婚的理由就是穷”。河南廖原县平楼村主任回忆起村里媳妇跑掉的案例时也说,“家里太穷了,女的跑了也很正常”。

表3 2000年来调研村庄逃婚数量及缘由

总体看来,农村妇女逃婚这一现象有以下几个特征:(1)经济因素往往成为触发逃婚事件的导火索,除此之外,家庭矛盾的负向累积性所导致的冲突升级也成为妇女逃婚的重要动机;(2)由于文化习惯、社会交往模式等的巨大差异,外地媳妇逃婚的可能性更大;(3)随着打工经济的持续存在,逃婚事件也在显著增加。

(三)婚外情等现象普遍

与逃婚、离婚等婚姻破裂现象不同,婚外性、婚外情暗含着严重的婚姻危机。实地调研发现,打工潮背景下,农村外出打工者和留守在家者均有出轨行为,且精神出轨与行为出轨并存。以往研究显示,部分外出务工已婚人员与他人保持着长期、固定的性伴侣关系[22]。农民工“临时夫妻”的数量有可能已达十多万(6)赛巴尔·达斯古普塔.印媒:“临时夫妻”折射中国农民工窘境. 环球时报.2013-05-17.http://oversea.huanqiu.com/economy/2013-05/3941283.html。。

然而,传统“重男”观念与现代“自由”观念的相互融合使农村社会对打工(男)青年的婚姻越轨行为呈现出默许与纵容的态度。43岁的王金凤向访谈者讲述了她的亲身经历:

“他(丈夫)出轨的事情是进城过暑假的儿子发现的。儿子跟我说,‘妈妈,爸爸住的地方有一个阿姨’。我知道以后,没跟他吵,也没跟他闹,只是心里憋得慌。这种事情,打完了、闹完了又有什么用呢?在农村,有丈夫在外边打工时间长的,有妻子在外边打工时间长的,即便一方出轨了,一般也不会离婚,社会风气就是如此。为了孩子,似乎社会风气就允许了。”

同时,打工家庭中的留守妇女(或丈夫)也存在婚姻出轨的现象。四川灵州县妇联工作人员指出,“村庄里的确存在打工丈夫在外组建‘临时夫妻’,留守妇女在家里组建‘不公开的公开家庭’的情况;有的夫妻双方对这种情况心知肚明,只是不会轻易地道明而已”。

此外,当婚姻危机发生时,弱势一方(多为留守妇女)通常不得不承受对方的经济弃养、冷暴力、性无视以及家庭和村庄的舆论非难等。这对婚姻危机当事人及其家庭成员造成了严重却又隐蔽的身体、心理及精神层面的创伤。

四、婚姻危机下的农村留守家庭整体困境

虽然青年人在婚姻过程中的自主性在提高,婚姻的建立绝非个人问题。在农村,一桩婚姻的缔结、一个新家庭的组建依然牵系着两代人的付出与努力。一旦婚姻出现问题、遭遇危机,它所波及和影响的绝不限于当事人,还包括父母、子女等其他家庭成员。尤其在打工经济的加重效应下,农村婚姻问题往往导致留守家庭陷入整体性发展困境。

(一)多重困境:“被抛弃”的留守妇女(或丈夫)

孙建英,41岁。她丈夫出轨以后每年也支持家里约一万元生活费用。但对维持3个子女的教育费用、生活费用和家庭日常消费来说,这笔钱只是杯水车薪。除耕种家中的2.6亩田地外,她还在镇里找了服装加工的工作,有货时一天工作10小时能挣得四五十元,每月大约七八百元钱,以补贴家用。

其次,留守妇女遭遇“性无视”。夫妻之间的性关系难以维持,变为“有婚无性”。

王淑芬,45岁,她抚养着丈夫在外打工时私生的孩子。她说,从她生完大女儿以后丈夫就不和她同房了,除了给她现金和买衣物之外,跟她的日常交流都很少。

再次,有的留守妇女一时无法承受如此沉重的打击,出现精神或心理上的疾病,甚至出现酗酒、自残等行为。

刘燕心,44岁,因为丈夫很少寄钱回家并且有暴力倾向,所以她独自种地、打工抚养3个儿子。由于生活艰难,她养成了酗酒的习惯,“想用酒来麻醉自己”。某天,她亲眼见到丈夫与别的女人牵手逛街,于是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她拿出农药,将自己反锁在屋内“想要一了百了”。幸而120救护车到家时,她还没有吞下农药,保住了性命。

当然,也有外出妻子或留守妇女精神出轨抑或行为出轨的情况,这同样也会对为家庭默默付出的男性造成严重的打击。尤其在受到村庄舆论压力的影响时,男性也同样会遭受心理和精神层面的双重折磨。

(二)代际剥削:留守老人隔代抚育的经济压力与精神负担

对农村留守老人而言,劳动力外出打工已然削弱了家庭和社区的养老功能,倘若子女再面临婚姻困境或出现婚变问题,他们将会因子女再婚和隔代抚育等问题而面临严重的养老困境。

1.为子女再婚担负精神与经济压力

在农村男女性别比例严重失衡以及婚姻高价市场的背景下,农村男青年想要觅得合适的结婚对象,他们的家庭既要充分利用各类社会关系资源,还要协力进行高额的婚姻竞争性储蓄,这在贫困家庭表现得更为明显[23]。多数情况下,子女初婚(主要是儿子)就可能导致农村家庭出现“财政赤字”,甚至背负高额婚姻消费性债务。一旦子女婚姻破裂,农村家庭将受到经济和社会的双重冲击,所有家庭成员也将共同承担婚姻解体的成本与代价。尤其对农村父母而言,子女婚姻破裂可能使其长达数十年的资金积累消失散尽,还可能遭受子女再婚带来的“第二次代际剥削”,所以他们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和经济负担。河南廖原县平楼村里独居的69岁老人邓绍荣,就含泪向访谈者简述了自家儿子和孙子离婚的事情:

“我儿子现在50多岁,他结婚时四处凑钱在镇上买了套房,离婚时因房产证署名儿媳,所以房子成了儿媳的财产,但我们需要继续还账。他们离婚时孙子才3岁,就开始由我照顾。孙子现在已经24岁了,打工时谈了女朋友,不到20岁便生了女儿。2015年,家里四处筹借了6万元礼金和买‘三金’的钱,付给对方以后两人正式成婚。但婚后两人经常闹矛盾,孙媳出走好几次,几番折腾后,孙子孙媳也离婚了,4岁的重孙女交给了再婚的儿媳抚养。儿媳、孙媳要离婚都是嫌弃我家太穷。孙子现在还年轻肯定需要再婚,但再婚也需要钱啊,想想都发愁!”

综上,多媒体作为一种有效的辅助性教学手段,将其应用到高中生物课堂中,可以营造一个相对轻松、和谐的课堂环境,让学生摆脱传统的课堂教学,从而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让学生主动参与到课堂教学中来,进而提高课堂教学实效。作为教师,在创设多媒体教学环境中,要紧扣教学内容,确保教学情境的针对性,进而更好地服务教学,引导学生高效学习。

更为关键的是,沉重的经济压力之下,遭遇子女婚姻不稳定或离异的父母还背负着沉重的思想包袱,身心健康严重受创。

2.因隔代抚育面临经济与照料赤字

从上述案例可以看到,子女婚姻解体后,父母通常需要负担孙辈的抚养任务,面临沉重的照料负担。实地调研发现,虽然抚养未成年子女本是离异双方共同应尽的责任与义务,但在打工浪潮之下,绝大部分农村离异家庭的孩子最终完全由祖辈监护和抚养。

在访谈中我们了解到,江西三阳县龙宝村中留守老人杨时秀已年近古稀,老伴也七十有余,但两位老人除要自我照料以外,还要照料家中离异儿子的两个小孩。老人向访谈者表达了生活的艰苦:

“儿媳五六年前‘跑’了,孙女8岁、孙子7岁完全是我们老两口在照管。儿子他不着家啊,在外面打工还总说没钱。他结婚我们给了1万多元彩礼,孙子的奶粉钱、计划生育罚款也都是我们出的。现在我们年龄大了,也干不动了,只能逼着他交两孩子的生活费、学费,他一年也只给两三千元。今年老伴生病,逼着他寄回家3 000元医药费,其他时候啊,他的一分钱我们也看不着。家里连孩子的零食都买不起,我们看着两个小孩真是可怜啊!”

打工经济背景下,以个体主义、消费主义和享乐主义为特征的城市文化观念深入渗透乡村[24],农村年轻人愈加追求个体的生活质量和个体幸福感,且日渐脱离村庄的人际关系网络和价值评价体系[25]。也正因如此,农村年轻人离异之后常常采取外出打工的策略以逃避责任和义务,他们将子女的抚养责任转移给老人,使老人不得不承受隔代抚育的沉重经济压力和照料负担。

(三)弱势延续:留守儿童的生活、心理与价值观

父母离异、一方逃婚或婚姻危机等婚姻问题通常会给儿童造成一系列负面影响。在留守家庭中,父母的婚姻问题会使留守儿童在家庭教育、经济支持、日常照料等方面遭遇严重困境,并对其心理健康和价值观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

1.过早参与劳动,分担家计重担

实地调研发现,遭遇父母婚姻困境或婚姻破裂的留守儿童事实上承受着极其沉重的生活压力,他们不得不用稚嫩的肩膀主动地分担家庭生产与生活的重担,有时候却依然难以得到基本的生活保障。

李美,9岁,二哥11岁,大哥14岁。李美5个月时,妈妈离家出走了,之后没再回来。爸爸在外打工,李美和哥哥们由奶奶和大伯照顾。兄妹早上经常饿着肚子上学,放学后还要帮大伯干活,从扫地、做饭到下田赶鸭、拉土搬砖,从小就饱尝寄人篱下的辛苦。暑假他们去爸爸工作的地方团聚,却只能跟爸爸一起到工厂上班。兄妹帮助打包装、钩毛衣、翻帽子,每天从早晨7点到晚上11点都在车间里干活,饿了只能啃几个凉馒头,高烧中暑也只能蜷缩在车间角落的纸箱子里休息。

同样,前文所提到遭遇丈夫出轨和抛弃的留守妇女孙建英、刘燕心的子女也是这样艰难地维持生存。他们要么不得不为母亲分担所有家务,要么不得不早早辍学打工以挣钱养家。

在孙建英通过来料加工的工作来补贴家用时,她的两个女儿(大的15岁,小的11岁)承担了照顾弟弟、料理家务的工作,甚至干起了抽水、除草等农业生产活动。入户访谈时,即使到了中午12点,孙建英仍在忙着加工服装,而她15岁的女儿则骑着电动车,载着妹妹和抽水泵去田里抽水。

刘燕心白天在外打零工,三个儿子就自己照顾自己;她晚上要出去喷农药、捕鳝鱼、抓泥鳅,就只能叫醒儿子们陪着一起去,所以孩子们几乎得不到很好的照顾和休息。家里收水稻也全是三个儿子帮忙,大儿子14、15岁就下水田割水稻,双胞胎儿子才7、8岁就用背篓子背着湿稻谷回家。为了减少家里的开支,她的三个儿子在初中就辍学了。大儿子初二辍学后在镇上的养鸡场里捡鸡蛋,每个月三四百元的工资都交给家里开支。一对双胞胎小儿子刚从初中辍学,一个在学汽修,一个在学制作沙发,每人每月都交给她两百元补贴家用。

2.心灵受创,价值观受影响

调研发现,这些单亲儿童的心理健康与价值观等问题亟待重视。家庭破裂对儿童心理与行为产生的影响有多种表现形式,一些儿童会表现出内向、腼腆、不善言辞、不愿与人交流等特征,也有一些儿童在受到刺激时会表现出愤怒、暴躁等强烈的情感反应,或是出现其他复杂的问题行为或防御机制[26]。贵州古江县公安局工作人员指出,完整的家庭教育对未成年人的健康成长非常重要。他指出,“在未成年人犯罪的情况中,有些是父母离异或一方逝世的单亲儿童,有些是父母外出务工的留守儿童。这些儿童通常由爷爷奶奶隔代监护,但老年人文化程度低,教育方式和方法存在问题,导致很多未成年人疏于管教,有些孩子便不知不觉误入歧途。”在四川灵州县余田镇中心小学,每个班至少有7~8个单亲留守儿童,有的父母在孩子一两岁时就离婚了。由于缺少父母的关爱和完整的家庭生活,这些孩子性格常常有些古怪,成绩一般也不好。

对于这些儿童而言,他们既难以理解成年人世界里的情感矛盾与纠葛,又难以找到倾诉情感的对象和宣泄情感的方式。有时候他们将痛苦以超越自身年龄的、自我嘲讽的方式呈现出来。李美常说她和哥哥“就是两根草”,兄妹开玩笑的时候会相互调侃说“你是捡来的,你被亲妈扔在了大街上”“你是在茅厕门口捡的”,以此掩饰自己对完整家庭的渴望。李美的哥哥李旺则会表现出比同龄男孩更明显的易怒与暴力倾向。与他们同村的张子越则是受父母婚姻问题困扰而极度自卑和内向的孩子。

张子越,18岁,性格非常内向、敏感。访谈者前后两次去她家拜访,她都从屋里躲到了屋外的菜园子,不愿意见陌生人,也不说话。她的父母离异多年,张子越从小经历了父母之间的矛盾纠葛,父母不稳定的婚姻对她的影响非常大。父母离异以后,母亲改嫁,父亲在打工的地方再婚并育有一子。张子越和妹妹、弟弟都是由奶奶一手抚养长大的,很少得到父母的关爱和经济支持。张子越升高中时曾向父亲要过学费,但是没有成功,父亲拒绝给她交学费,这件事对她的打击非常大,为此她难过了很久。奶奶也非常担心她的精神状况,“她不愿意与人交流,只要有人来家里,她就会躲到外面去;她有心事也是一直藏在心里;她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除了心理负担大、性格与日常行为发生变化之外,这些儿童的思想观念也潜移默化地发生着改变。亲生母亲的离开在李美兄妹内心留下了深刻的阴影,而父亲的再婚对象和再婚问题仍在持续地影响着他们。李旺对继母有诸多猜忌和不满,甚至会因继母与异性接触而难以遏制地愤怒和行为失控。他期望父亲找一位“温柔、善良、勤快、可以帮奶奶干活”的妻子,却又立志长大以后绝不像父亲一样。同样,刘燕心所遭受的丈夫的冷漠和暴力都被儿子看在眼里,造成了儿子消极的婚姻观念。所以,每每谈及婚姻问题,她儿子总会说“现在的社会该离婚的就离婚”。可以说,父母婚姻的变故极大程度地影响和重塑着这些儿童的婚姻与家庭观念。

五、结束语

自20世纪90年代开始,伴随着打工经济的盛行,我国农村人口乡城流动以青壮年劳动力与家庭成员、乡土社会的分离为主要特征,这不仅塑造了农民群体流动与留守两种相依相斥的生活形态,也重塑了多数农村家庭的居住形态、生活方式、生计策略、代际关系和夫妻关系,还在一定程度上重构了农村社会的道德规范和价值观念。我国农村婚姻观念、婚恋模式和婚姻关系等呈现出新形态和新困局。

随着农村社会个体化的日益增强,农村私人关系的变革也体现在当前农村青年的婚姻观念中——婚姻的功能性愈来愈被情感性所取代、婚姻的个体化和功利性增强、婚姻引发的代际关系失衡等。但关键的问题在于,随着打工经济的深入发展,尤其是在新生代农民工逐步成为劳动力流动主体的背景下,处于高度流动状态的农村青年在个体情感体验的基础上接纳自身在婚姻及家庭中应尽的责任与义务时,还存在着客观的障碍。这种障碍的来源无疑是被打工经济所主导和分割了的高度流动性和碎片化的生活境遇和底层压力。在打工浪潮与劳动力乡城流动中,婚姻缔结中的文化与社会机制约束也受到了冲击,因此如同上文所述,在个体化了的婚姻模式基础上,当前农村的每一种新婚恋模式都潜存着严重的不稳定因素。农村外出打工青年交友圈和通婚圈扩大,与不同地域的异性缔结婚姻的可能性也增高,但生活方式、语言、文化习惯等差异使得跨域婚姻的潜藏着威胁。打工青年虽较早地缔结,却难以顺利实现社会角色的转变,这也不利于婚姻与家庭关系的稳定。打工浪潮所催生的快速婚姻与事实婚姻所造成的影响亦是如此。

进一步来看,所有这些农村婚姻不稳定状态的末端呈现形式即为婚姻问题的产生。夫妻双方长时间的异地分居成为婚姻解体或婚姻危机发生的催化剂,尤为关键的是,打工浪潮消解或转嫁了农村婚姻解体的社会成本,包括传统婚姻观念的约束、农村家族家庭网络的制约、赡养老人和抚育子女的羁绊、经济的依附性及离异预后不良等,从而导致婚姻的稳定性遭遇强烈的冲击,农村离婚、逃婚和婚外情等现象则日渐增多。

显然,这种婚姻脆弱性尤其是婚姻破裂或婚姻危机的社会成本并不会消失,它只是转移给了所有其他家庭成员,所以实际上整个农村家庭都在为之付出沉重代价,这在打工家庭中尤为如此。遭遇婚姻问题的农村留守妇女(或男性)必然为此承受严重的心理和生理折磨,并受到情感伤害、经济与村庄社会压力等影响。对留守家庭的老人而言,他们不得不分担子女婚姻破裂或婚姻危机所衍生的沉重的经济代价与代际照料任务,故而面临着自我养老的困境。对留守家庭的儿童而言,他们遭受的是经济抚育压力、家庭教育弱化、心理与情感创伤甚至价值观扭曲等负面影响,成长中面临着多重困境。同样值得警惕的是,多样化的婚恋模式与多类型的婚姻问题具有扩散和恶性循环效应,这可能会导致整个农村社会中婚姻行为和家庭道德观念失范等问题。简言之,愈演愈烈的打工浪潮和失衡的劳动力乡城流动使得农村婚姻问题不仅触及留守妇女群体,更波及整个留守人口群体乃至整个农村社会,因此不稳定的农村婚姻状态只是整个农村社会转型过程的折射与缩影。要改变这种状况,就必然要触及发展主义所引致的打工经济单极化发展和农村劳动力乡城流动失衡这一体制。因而,值此乡村发展大变革、大转型的关键时期,在加速推进城乡融合发展、农业农村现代化等物质文明建设的同时,更要注重发挥农村社区教育、做好农村家庭教育、培育积极向上的农村社会心态、强化农民的家庭责任感为乡村振兴做好重要的精神文明保障。

猜你喜欢
婚姻家庭农村
农村积分制治理何以成功
婚姻是一门沟通课
“煤超疯”不消停 今冬农村取暖怎么办
家庭“煮”夫
婚姻中要“看见”彼此
恋练有词
寻找最美家庭
那场猝不及防的婚姻 外一篇
寻找最美家庭
在农村采访中的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