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苏区妇女干部培养工作比较研究

2020-11-18 08:54李汉斌蒋建农
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中央苏区比较研究

李汉斌 蒋建农

[摘 要]中央苏区妇女干部培养工作的开展,有赖于其思想基础、群众基础及政权基础,培养方式多样,取得了显著成绩。由于阶级立场的不同,中央苏区与白区妇女干部培养工作相比较存在差异;中央苏区的特殊地位,带来了中央苏区与其他苏区妇女干部培养工作的差异;革命形势与环境的变化,带来了中央苏区时期与其前、后妇女干部培养工作的差异。中央苏区妇女干部培养工作本身亦优点与不足并存,具有坚持党的领导、工作与学习并行、重视阶级成分划分、存在双向激励机制等优点,存在先天不足后天冒进、女权为名男权为实、落后观念难以根除等不足,对当代妇女干部培养工作有着借鉴意义。

[关键词]中央苏区;妇女解放;妇女干部;比较研究

[中图分类号]D231

[文献标识碼]A

[文章编号]1674-0599(2020)04-0057-08

[收稿日期]2020-05-02

[作者简介]李汉斌(1996—),男,广东惠州人,华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共党史;

蒋建农(1961—),男,河南信阳人,华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毛泽东思想。

中央苏区对妇女干部的培养,既是中国共产党开展妇女运动、推动妇女解放的必要环节,又是巩固苏区、发展苏区的客观要求。中央苏区人口中百分之八十以上是农民,当地妇女原先与中国其他广大农村妇女一样,除受三种权力(政权、族权、神权)支配以外,还受男子的支配(夫权)[1]P31,处于社会最底端。加之该地区又是客家人的主要聚居地之一,客家妇女不仅承担家务责任,而且承担大量生产劳动责任,所受压迫尤甚。中央苏区时期,该地妇女获得了切实的解放,取得了人身、经济、政治、文化等自由,并涌现出一批妇女干部,妇女逐渐由男子的附庸,变为“能顶半边天”的革命力量。

中央苏区妇女干部培养工作所取得的成绩是显著的,妇女干部队伍在领导妇女争取解放、支援苏区革命斗争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为日后中国共产党继续培养妇女干部提供了现实依据和宝贵经验。中央苏区对妇女干部的培养,是同时期各苏区培养妇女干部的典型,彼此间存在个性与共性,同时,中央苏区时期妇女干部培养工作与同时期白区及中央苏区时期前、后的妇女干部培养工作相比亦有明显差异。通过对中央苏区妇女干部培养工作进行比较研究,可知其既优点突出,又存在不足。

一、中央苏区妇女干部培养概况

进行中央苏区妇女干部培养工作的比较研究,须先说明中央苏区时期中国共产党对妇女干部进行培养的基本情况,须先认识到中央苏区为何能培养妇女干部、如何培养妇女干部及培养工作所取得的成效。

(一)中央苏区为何能培养妇女干部

中央苏区开展妇女干部的培养工作,有赖于其思想基础、群众基础和政权基础。

中央苏区培养妇女干部的思想基础,主要源于马克思主义妇女观的指导,这是中央苏区开展妇女干部培养工作的基本前提。马克思主义妇女观认为,妇女解放的程度是衡量普遍解放的天然标准。[2]P115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下的政党,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初即已认识到妇女群体在中国革命中所能发挥的重要作用,是中国第一个设立妇女部的政党。党的六大提出了党的妇女运动工作重心应转向劳动妇女,并强调要做系统的、经常的指导,标志着中国共产党对妇女运动的认识和妇女干部的培养进入新的阶段。中央苏区为培养妇女干部所做的实践,是在马克思主义妇女观的指导下进行的。

中央苏区培养妇女干部的群众基础,与中央苏区所处的地理位置有着密切关联。中央苏区所辖区域有两大特征,一是受到了大革命的直接影响,二是与客家民系的主要分布区域大体重叠。大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在该地区的活动,不但在此地奠定了组织基础,而且锻炼了沿途的妇女群众,如1927年12月12日,中共江西省委在江西工作报告中提到:“万安群众最为勇敢……打土豪事时有。农妇极勇敢,每见一二兵士单行,一个农妇即能前去缴械”[3]P120。这表明妇女革命热情的高涨和大无畏气概。同时,也应重视客家妇女所具备的四个特点:第一,“天胸天足”的客家妇女相较于其他民系妇女,在身体上遭封建迫害较少,行动更为便利、精神更为饱满、心态更为乐观;第二,土籍与客籍间、客家各宗族间械斗频仍,若有必要,妇女亦像男子般去战斗,“具有战斗传统”;第三,客家妇女对家庭事务有着一定的决策权力,对男人的依赖意识也相对淡薄,有着“自信、自立、自强、自我奋斗”[4]P18的“四自”传统;第四,客家妇女需要承担比其他民系妇女更多的劳动,但社会地位却与其他民系妇女相当,无形中所受封建压迫更为深重。上述两大特征为中央苏区培养妇女干部奠定了群众基础,营造了良好的客观条件。

中央苏区培养妇女干部的政权基础,主要包括法制建设和组织建设,是中央苏区顺利培养妇女干部,使之成为一项可持续工作的根本保障。其中,在法制建设方面,中央苏区政府颁布了宪法、土地法、劳动法、婚姻法和选举法等法律,对妇女的人身自由以及政治和经济等方面的权益进行了规定和保障,破除了中央苏区妇女参与政治、投身革命的桎梏,如《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宪法大纲》规定:“四、……不分男女……在苏维埃法律前一律平等……十一、中国苏维埃政权以保证彻底的实行妇女解放为目的,承认婚姻自由,实行各种保护女性的办法,使妇女能够从事实上逐渐得到脱离家务束缚的物质基础,而参加全社会经济的政治的文化的生活”[5]P650-651。在组织建设方面,作为法制建设的补充和延伸,中央苏区从提升妇女能力入手,为妇女设立专门组织和机关,如妇女生活改善委员会、中央妇女部和地方各级妇女部等,并注意解决妇女的后顾之忧,如开办托儿所等,对中央苏区培养妇女干部起到了重要的辅助作用。

(二)中央苏区如何培养妇女干部

中央苏区对妇女干部的培养,在对象上进行了选择,培养方式多样,培养过程中妇女干部的主观能动性不可忽视。

中央苏区时期正处于阶级解放阶段,因此中央苏区对妇女干部培养对象的选择,重视妇女所处的阶级与所从事的工作。《苏维埃暂行选举法》中就妇女干部的培养对象划出了大致的范围,主要是年满一定周岁、身心健康的劳动者中的非剥削者和非宗教徒。同时,出于结合地方实际、团结地方群众等因素的考量,以及中国共产党早期妇女干部稀缺,大革命失败后进入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和中央苏区的妇女干部较少,导致中央苏区的妇女干部,大多出身于本地。中央苏区培养的妇女干部,多为工农妇女中的积极分子,在基层工作中有着直接参与革命斗争的经验,相当一部分还有着武装斗争的经验。

中央苏区培养妇女干部的方式,充分结合了革命斗争的需要和妇女的实际情况,主要有实践、开班、调动、指导、帮扶、宣传和出台相关规定等。其中,实践主要是指让妇女干部在工作中得到锻炼;开班是中央苏区培养妇女干部最直观的方式,如各种类型的干部训练班;调动即是对妇女干部进行工作上的安排;指导,是对妇女干部进行当面指导,是妇女干部训练的重要补充;帮扶主要是针对工农出身、文化水平较低、所任职位较重要的妇女干部,如李坚真在中央党校学习期间,董必武即专门安排了两位基础较好的干部指导她学习;宣传则是中央苏区培养妇女干部的一大创新,主要是对妇女干部的成绩进行宣传,鼓舞和动员更广大妇女投身到革命队伍中去;最后,中央苏区培养妇女干部,还重视出台相关的规定。通过一系列组合培养,中央苏区打造出了一支颇具规模、善于工作、经得起考验的妇女干部队伍。

此外,妇女干部自身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妇女干部的主观能动性首先表现在积极学习方面,“中央苏区的妇女把学习看作是同打土豪一样的头等大事”[6]P115,“妇女群众要求教育的热烈,实为从来所未见”[7]P1338,“他们的勇气与热情,不仅并不弱于男同志,而且对于学习上更加努力!”[8]P3077这些妇女中即包括妇女干部。妇女干部的主观能动性也表现在积极工作方面,如梁柏台关于1933年选举情况的总结报告《今年选举的初步总结》提到“妇女代表超过了党的号召”[7]P1264,表明妇女干部参政积极性强。妇女干部的主观能动性还表现在不甘落后的“蛮劲”方面,如康克清严格要求女子义勇队,将其训练成一支出类拔萃、引人注目的队伍[9]P58;李坚真“打土豪从不落后,打土豪独具一格,既多又快又准”[10]P132。正是妇女干部充分发挥其主观能动性,使得中央苏区的妇女干部培养工作进展更加顺利,成绩更为显著。

(三)中央苏区妇女干部培养工作的成效

中央苏区妇女干部培养工作的成效可从以下几方面来认识。

以两届中央执行委员中的女性占比为例,1931年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第一届中央执行委员总人数是63人,其中女性仅1人,而1933年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第二届中央执行委员总人数是175人,其中女性为16人[11]P139,分别占比约16%和91%,虽然比例仍然很低,但涨幅明显,因此,妇女干部在干部队伍中的地位,虽然与男性干部存在较大差距,但已获得显著提高。而中央苏区培养妇女干部之初,妇女干部相当缺乏,尤其从事一线工作的妇女干部寥寥无几,但到了1933年7月22日《中央组织局关于收集粮食运动中的任务与动员工作》提到:“要从妇女中征调400至500个干部,他们最适宜于参加经济战线上的工作”[12]P2714。表明当时中央苏区的基层妇女干部数量已有相当大的提升,反映出中央苏区妇女干部的培养工作取得了显著成绩。

中央苏区对妇女干部的培养,带来了中央苏区各群体对妇女、妇女干部的认识的某些转变。如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观念在一定程度上有所突破,中央苏区妇女干部的工作热情和工作成绩,也使中央苏区领导人对妇女干部的看法发生了改变。同时,如前所述,妇女干部的培养,保障之一是通过法制建设和组织建设等,为妇女参政破除桎梏、提供便利,是妇女解放运动的产物,而随着一批妇女干部的出现和该队伍的发展壮大,也进一步推动了中央苏区妇女解放运动的开展。中央苏区所培养出来的妇女干部,主要负责组织妇女、保障生产、扩大红军、优军优属、经济动员、军事斗争等工作,并且在这些工作领域发挥了重要作用,为中央苏区的革命斗争作出了重大贡献。

二、中央苏区妇女干部培养工作的横纵比较

关于中央苏区培养妇女干部的横纵比较,讨论的主要是“异”。这里涉及中央苏区和白区间的对比、中央苏区与其他苏区间的对比及中央苏区时期和该时期之前、之后较短时期内的对比,包含了横向共时维和纵向历时维的考量。

(一)中央苏区和白区之对比

近代妇女运动在中国的兴起是国共两党在各自领导的革命工作中均无法回避妇女问题。两党都意识到妇女的作用,都采取了实际行动(如国民党也曾设妇女部、妇女运动委员会等),各有一批妇女运动骨干。然而,由于共产党和国民党所代表的阶级利益不同,两党的妇女运动指导思想也有较大差异,体现在中央苏区和白区各自的妇女干部培养方面有鲜明对比。

首先,是国共双方关注的妇女群体不同。共产党领导的妇女运动,虽然也受到近代以来资产阶级女权思想的影响,但其指导思想是马克思主义妇女观,故起初虽与其他早期妇运领导团体一样,重视妇女精英的工作,但很快便将目光转移到占妇女群体大多数的劳动妇女身上,以落实对妇女的全方位解放为目标,以劳动妇女为主,团结和引导各阶级妇女,鼓励和号召妇女走出家庭、参与政治、支援革命,是革命主义的。而国民党领导的妇女运动,主要受资产阶级女权思想的影响,重视妇女精英的工作,对劳动妇女相对忽视,以取得妇女在政治上的平等权为主要口号与目标,但实际进展缓慢。虽然国民党在大革命时期,受共产党影响,也开始注意更广大的妇女群体,但它仍坚持以资产阶级妇女精英来引导包括劳动妇女在内的广大妇女群体,如国民党发起的“新生活运动”,其中对妇女的引导和教育,便是家长制的、由资产阶级妇女精英负责的,主张“改良生活习惯、增进家庭福利”,不赞同妇女化妆打扮和穿短袖短裤等,强调妇女应保留羞耻心,实际上是鉴于二三十年代妇女在政治舞台上日趋活跃、个性日趋解放,遂鼓励妇女回归家庭,以培养贤妻良母型妇女為重心,是改良主义。国共两党关注的妇女群体不同、妇女解放的目标不同,造成了两者对妇女干部的数量需求、培养力度、社会来源、实际作用等方面的差异。

其次,中央苏区需要全面挖掘战争潜力。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央苏区和白区间的力量对比是不均衡的,中央苏区无论是地域、人口,还是经济、政治等,均处于绝对劣势,在这种情况下,要与敌人“围剿”作斗争,必须最大限度地挖掘自身战争潜力。因此,白区可以将主要精力集中在调动军事力量,以进攻中央苏区,而把开展妇女运动和妇女干部培养等工作放在次要的、边缘化的地位。反观中央苏区,则必须切实动员起占人口总数一半的妇女群体,运用其力量开展土地革命、配合红军巩固和发展苏区,因而把开展妇女运动和培养妇女干部作为党的主要工作之一。中央苏区和白区的力量对比,带来了国共两党对妇女干部培养的力度对比,也使得共产党的妇女干部队伍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显著壮大,而国民党的妇女干部队伍发展则几近停滞,仍以极少数活跃的资产阶级妇女精英为主。

最后,国共双方的妇女骨干在负责工作和发挥作用方面存在较大差异。中央苏区妇女干部从事的工作是多方面的,涉及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领域,并在这些工作领域发挥了重要的甚至是主要的作用,中央苏区妇女干部在干部队伍中的地位随之提高。白区的妇女干部则与中央苏区的妇女干部不同,其实际上是由极少数活跃于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之上层的资产阶级妇女精英为主要构成,她们从事的工作多为游说、宣传和动员,相对于中央苏区妇女干部在中央苏区内的情况,白区的妇女干部无论是团结的对象范围,还是其工作在白区整体工作中起到的作用大小,都难与中央苏区的妇女干部相比。

(二)中央苏区与其他苏区之对比

在妇女运动和培养妇女干部方面,虽然中央苏区与其他苏区同受马克思主义妇女观的指导,但由于各苏区领导人对相关问题认识和各苏区所处环境的差异,使得中央苏区与其他苏区在妇女干部培养方面情况并不完全相同。以中央苏区与其他苏区作对比,可得出中央苏区妇女干部培养工作的四个特点。

首先,中央苏区的妇女干部构成,是典型的“内外结合”,这里的“内”是指苏区本地出身的妇女干部,“外”则是指外来的妇女干部。由于中国共产党早期缺乏女党员、女干部,因而土地革命战争爆发后,中共中央能派遣到地方的妇女干部极少,且中共中央派遣到地方的妇女干部,大多直接赴白区工作,到苏区工作的更少。因此各苏区培养的妇女干部,绝大多数来自于本地,如闽浙赣苏区,其妇女干部几乎全由本地妇女构成。然而,由于中央苏区的地位较其他苏区特殊,且中共中央于1933年初迁到中央苏区,两种因素相结合,使中央苏区在获得外来女干部方面具备了显著优势,从而使其妇女干部队伍中除了占多数的本地干部外,亦有占相当数量的外来干部,“内外结合”的程度比其他苏区更高、更为典型。

其次,中央苏区的妇女干部结构,是“三位一体”的金字塔结构,是在“内外结合”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形成的。伴随着中央苏区对妇女干部的培养,在中央苏区妇女干部队伍中,形成了三个层级,构成了“三位一体”的金字塔结构。这三个层级,分别是外来妇女干部、本地妇女干部中的高级干部、本地妇女干部中的基层干部。其中,外来妇女干部如蔡畅、邓颖超、周月林、金维映、李伯钊等,大多是在大革命时期即已相当活跃,或者有着出国留学经历、有着较高文化水平的妇女精英,她们构成了中央苏区妇女干部队伍金字塔的塔尖部分,是中央苏区妇女干部的“领头羊”。而本地妇女干部中的高级干部,如贺子珍、康克清、范乐春等,是在中央苏区革命斗争中成长起来,并成为高级妇女干部的,她们构成了中央苏区妇女干部队伍金字塔的中间部分,是中央苏区妇女干部的中流砥柱。本地妇女干部中的基层干部,人数最多,工作遍及各个领域,她们构成了中央苏区妇女干部队伍金字塔的底层部分,是中央苏区妇女干部的基石。这一方面是中央苏区重视妇女干部培养,重视建设科学合理的妇女干部队伍,另一方面,是中央苏区的特殊地位,使其在获得外来女干部方面,有着更多的优势。“三位一体”的妇女干部结构,使中央苏区的妇女干部队伍与其他苏区的妇女干部队伍相比,显得更系统而高效,从而使得中央苏区的妇女干部在干部队伍中的地位,相对于其他苏区妇女干部在干部队伍中的地位要更高。

再次,中央苏区的妇女干部培养“走在前头”。中央苏区是各苏区的“领头羊”,在开展妇女运动、培养妇女干部方面,同样对各苏区有着引领作用。早在井冈山斗争时期颁布的《井冈山土地法》,为妇女参政提供经济上的法律保障。而在《婚姻法》《选举法》等的出台和落实方面,中央苏区走在各苏区的前面,最为典型的是1931年11月7日召开的中华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通过《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宪法大纲》后,一批为妇女参政提供保障的相关法律随之出台,以此为榜样,各苏区也陆续出台了保障妇女参政的相关法律。

最后,中央苏区的妇女干部队伍规模更大。妇女干部队伍的规模,受到苏区人口、建设力度和群众基础等方面的影响。中央苏区在人口方面具有优势,妇女干部形成了“三位一体”的金字塔结构,以客家妇女为主体的妇女群众受到的封建压迫更为深重,革命的意愿更足,发动后能更便利和积极地投入到革命活动中去。以上因素使得中央苏区的妇女干部队伍相对于其他苏区,得到了更好的发展,配合更完善的政权体系,培养出了规模大于其他苏区的妇女干部队伍。

(三)中央苏区时期与其前后之对比

中央苏区时期与其之前、之后有类似的地方,妇女干部在干部队伍中的占比不高,都主要负责妇女工作,且都受男权领导。而中央苏区时期的妇女干部培养,与其之前和之后的妇女干部培养也存在着某些差异。

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初,已开始关注妇女运动,培养妇女干部的相关工作亦随之起步。然而,在土地革命之前,中国共产党并没有自己的根据地和政权,其所提出的妇女解放口号,主要是一种宣传手段,受众也是有限的。这一时期,中国共产党妇女干部队伍规模尚小,发挥作用的空间也不大,不少地方的妇女工作由男干部负责,甚至到了土地革命初期,妇女工作“不必限定是女同志担任”[13]P52的想法仍较普遍。而随着土地革命的开展,中国共产党有了自己的根据地和苏维埃政权,其妇女解放口号得以通过运用政权的力量进行实践,并且普及到政权内部几乎所有民众。这一时期的变化,带来了中央苏区时期之前和中央苏区时期的妇女解放运动与妇女干部培养工作的不同,中央苏区时期的妇女干部队伍显著壮大,发挥作用的空間也更广,随着中国共产党对妇女干部作用认识的进步,及妇女干部自身的发展,由男干部负责妇女工作的情况日益减少,妇女干部主持妇女工作成为主流。

在中央苏区之前,中国共产党的妇女干部人数虽少,但多为具备一定知识水平的女性。如缪伯英就读于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向警予曾到法国留学,杨之华就读于杭州女子师范学校等。此外,在1927年10月26日发布的《中央通告第十四号》中规定:“女同志……关心一切党内党外的问题……尤其要督促她们阅读党内的出版物,对于女工要特别用口头的解说”[13]P4。亦可说明当时的妇女干部大多具有一定的文化素养。而在中央苏区时期,随着中国共产党侧重于发展工农干部,以及妇女干部队伍的不断壮大,妇女干部中的工农干部比例快速增加,尤其是大量本地工农妇女如贺子珍、康克清、黄长娇、范乐春等成为干部,稀释了外来的知识妇女干部,使中央苏区时期文化水平较低的妇女干部占了妇女干部队伍中的绝大多数。

在中央苏区培养妇女干部之前和中央苏区培养妇女干部之初,中国共产党内部关于妇女干部培养的取消主义、男权主义和妇女主义思想一度存在。这些错误思想使得中国共产党早期的妇女干部培养面临诸多束缚,甚至偏离了正常轨道。如男权主义思想阻挠了妇女工作的开展,妇女主义思想认为妇女工作即是纯粹的妇女所负责的工作。即使在中央苏区培养妇女干部之初,妇女干部的培养已初见成效,妇女群众的作用已得到较大的体现,但取消主义仍然存在,如1931年11月7日《香港市工作转变中的妇女工作》提到:“妇女在立三路线时代把这一工作完全取消了”[13]P214。该报告虽主要论述香港在立三路线结束后,妇女工作的转变相对于全国其他地方,表现得较为迟缓,但也映衬出立三路线对中央苏区妇女工作包括妇女干部培养的影响。

而中央苏区时期之后,包括长征时期,妇女干部的地位和培养亦与中央苏区时期不同。迫于军事压力,中央苏区红军长征随行的女红军仅32人,中央苏区数年来所培养的妇女干部,绝大多数都留在了当地。长征开始后,由于军事斗争方式的转变,妇女干部的地位急剧下降,直到后来局势稍稍稳定,延安时期重新提高了对妇女干部的培养力度。由于全国各地有不少知识分子慕名前往延安,其中包括相當数量的女知识分子,因此延安时期培养的妇女干部中,女知识分子重新占据了相当的比重,外地女干部与本地女干部的比例差距也较中央苏区时期要小。

中央苏区失守后,留守的红军坚持游击战争,三年游击战争不但使妇女干部的培养工作难以开展,从而陷入困顿乃至停滞,而且由于部分原先的妇女干部脱离、被捕或牺牲,使得妇女干部不断被消耗,导致妇女干部队伍进一步萎缩。

因此,与中央苏区时期对妇女干部的培养相比,中央苏区时期之前妇女干部的发挥余地较小,成分比例与中央苏区时期不同,且中央苏区时期之前的妇女干部培养工作受到过错误思想的某些影响,并持续到中央苏区时期。而长征之后到延安时期之初,相对于中央苏区时期,妇女干部在干部队伍中的地位不升反降,在原中央苏区的三年游击战争时期,亦消耗了中央苏区时期妇女干部培养的许多成果。

三、中央苏区妇女干部培养工作的优点与不足

中央苏区对于妇女干部的培养,无论是广度、深度还是取得的成绩,都是前所未有的,而通过认识中央苏区培养妇女干部的基本情况和与同时期白区、其他苏区及中央苏区时期前、后等不同参照物作横纵比较,可以归纳出中央苏区妇女干部培养工作的优点和不足。

(一)中央苏区培养妇女干部的优点

中央苏区培养妇女干部,主要具有坚持党的领导、工作与学习并行、重视阶级成分划分等优点,同时,中央苏区政府和妇女干部之间还存在着双向激励机制。

1.坚持党的领导

中央苏区对妇女干部的培养,是在坚持党的领导的基础上进行的,女党员是妇女干部队伍的中流砥柱。为坚持和加强党对妇女干部培养工作的领导,中央苏区重视提升妇女的政治水平,如1931年1月13日《兴国县行委第一次扩大会议决议》提出“提高妇女政治水平……提高妇女政治水平线”[14]P24,通过提升妇女的政治水平,为党吸收更多的女党员提供人员储备。基于此,中央苏区从中吸收积极妇女入党,并针对妇女党员数量发展较慢的问题,多次下达指示,要求大力发展妇女党员。如在1930年7月22日全国组织会议上通过的《目前政治形势与党的组织任务》中批评了“全党对于妇女工作的注意极不充分,特别表现对于女党员的发展上十分疏忽”,因而强调要“注意女党员的发展”[15]P939;而在1934年发表的《今年“三八”妇女节中江西妇女工作的中心任务》中,还要求“在‘三八节前完成发展一倍女党员的号召,是‘三八节的动员中最中心的任务之一”[14]P162。通过大力发展女党员,可以为妇女干部提供更多的人才储备,也能提升女党员在党员中的比例和地位,方便妇女工作的开展和对妇女干部的培养。

2.工作与学习并行

由于妇女干部十分缺乏,革命工作十分紧迫,使得妇女干部的培养无法经历一个较长的教育周期,往往是边训练边工作。如前所述,实践是中央苏区妇女干部培养的重要方式之一,而开办干部训练班,对妇女干部进行培训,因受革命斗争形势影响,其时间一般为两周到一两个月,基本不超过三个月。因此,中央苏区的妇女干部往往具备更多的实际工作经验,较少受到教条主义的影响。同时,中央苏区开办的干部训练班,并不只是训练新干部,也注意吸收老干部回学校进修学习,这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速成”的缺陷,也表明中央苏区注意到对妇女干部培养的跟进。通过工作与学习并行,让妇女干部将所学知识与工作实际相结合,能更快提升妇女干部的工作水平。

3.重视阶级成分划分

中央苏区时期正处于阶级解放阶段,阶级矛盾尖锐,重视阶级成分划分,有利于妇女干部团结更广大受压迫的妇女群众,便于在妇女群体中开展工作,并保持妇女干部队伍的纯洁性、革命性和稳定性。为此,中央苏区根据党的六大通过的《妇女运动决议案》,注意落实“党的妇女工作人员应该无产阶级化”[13]P15指示,从而影响到对妇女干部培养对象的选择。如前所述,在中央苏区出台的《苏维埃暂行选举法》等相关法律中,明确规定了妇女参政的身份限制,以预防非无产阶级分子和思想落后分子混入妇女干部队伍之中;在中央苏区的会议与文件中,也屡次强调查实干部成分,重视干部的阶级成分划分。

4.存在双向激励机制

中央苏区领导人对开展妇女运动和培养妇女干部的重视,鼓舞了妇女群众踊跃参加革命,带来了中央苏区妇女干部培养工作的成功,其所取得的成绩是显著的。而妇女干部培养的显著成绩和其在工作中发挥的重要作用,特别是随着军事斗争形势的日益严峻,妇女干部的作用进一步凸显,更加引起了中央苏区领导人的注意,使中央苏区愈发意识到培养妇女干部、开展妇女运动的必要性,反过来鼓舞了中央苏区领导人对妇女干部的培养热情。因此,中央苏区的妇女干部培养工作能持续进行,并且在1933、1934年取得明显大于往年的进展,与这种双向激励机制有着相当大的关联。

(二)中央苏区培养妇女干部的不足

这些不足,主要包括先天不足后天冒进、女权为名男权为实以及落后观念难以根除等。

1.先天不足,后天冒进

中央苏区的妇女干部,是在中央苏区妇女运动急需领导,而妇女干部极度缺乏的情况下培养起来的,這些妇女干部绝大多数是从本地劳动妇女中吸收、培养的工农干部,文化水平和工作能力大都不如中共早期的知识妇女干部,此为先天不足。为满足革命斗争的需要,中央苏区无法从容培养妇女干部,因而对于急需的妇女干部,只能通过工作与学习并行的培养方式来获得,虽然如前所述,具有一定的优点,但其“速成”问题亦相当明显,尤其是中央苏区在发展女党员方面,曾采取突击扩大女党员数量的方法,此皆为后天冒进。

先天不足导致后天冒进,后天冒进导致妇女干部队伍良莠不齐。中央苏区既培养出了一批优秀的妇女干部,亦培养出了小部分滥竽充数分子,如《红色中华》第59期曾曝光的“专打杂差的女执委”张桂秀[16]P1092-1093,黎川县委的《妇女工作决议》指出:“查各区所提拔地妇女干部均是小姐太太式的”[14]P218。

2.女权为名,男权为实

中央苏区的妇女干部培养和妇女运动,由于历史遗留下来的男女长期不平等问题,导致妇女干部队伍发展晚、规模小,因此中央苏区的领导人绝大多数为男性,即使是妇女干部中的高级干部,其权力和影响力亦相当有限。这就决定了中央苏区的妇女干部培养和妇女运动,仍未能完全超脱于近代以来的妇女运动,仍是女权为名、男权为实的男性主导下的运动。

例如,关于中央苏区对妇女干部的培养决定,是由中央苏区领导人所作出的,中央和地方最高层的领导人,几乎全为男性;中央苏区所开办的众多干部训练班和学校,除主要面向男干部外,教员和领导亦绝大部分为男性。在妇女干部的实际工作方面,虽然其对于妇女工作具有较大的自主性,但就全局而言,妇女干部工作是从属于男性主导下的革命工作的,妇女干部虽然重要,但实际上亦只是以男性为主的干部队伍之补充。

可以说,中央苏区对妇女干部的培养,虽使妇女解放运动取得了骄人成绩,但并未脱离男权的领导,仍属于男权范畴。这一层关系的存在,使得中央苏区的妇女干部培养工作,一方面既能通过男权的支持而发展起来,弥补了男女不平等的缺陷,另一方面亦容易受到男权影响而衰落,带来事实上的不平等。

3.落后观念难以根除

中央苏区对妇女干部的培养,虽推动了该地区妇女解放运动的开展,但取消主义、男权主义仍时有抬头。

如前所述之立三路线时期取消主义对妇女运动和妇女干部培养的影响,取消主义主要是对妇女干部的培养起了掣肘作用,如带来培养妇女干部、发展妇女运动等工作的停滞或波动。而男权主义对妇女干部的培养影响更大,有些男性党员看不起妇女,不愿安排妇女同志从事一切工作,而部分妇女亦受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思想影响,不愿脱离家庭工作。甚至在红军长征时期,当李坚真被安排当干部休养连的指导员时,干部休养连连长侯政起初还对组织派了女同志来而感到不满。[17]P83

男权主义带来的另一大影响,是轻视妇女的军事能力。中央苏区的女子义勇队、琼崖苏区的琼崖娘子军、川陕根据地红四方面军的妇女独立师等已经证明妇女与男子一样可以直接参加战争。但这些女兵队伍除妇女独立师有两千多人外,其余编制都较小,人数一般仅一二百人,说明包括中央苏区在内的各苏区,在军事斗争中都没有充分运用妇女力量,绝大多数青壮年妇女在战争中只能起到辅助作用,这一方面压抑了妇女的革命热情、制约了妇女干部的发挥,一方面削弱了中央苏区的战争潜力、加大了青壮年男性兵源的压力。

由此可见,比起能通过理性认识来压制或克服的取消主义,深植于封建文化之中的男权主义对妇女干部的培养和妇女干部开展工作等影响更大。中央苏区领导人竭力避免男权主义的同时,也受到男权主义的影响,而中下层男性干部的男权主义思想残余仍普遍存在。

综上所述,中央苏区妇女干部培养工作优点突出,同时也存在局限,对当代妇女干部培养工作有着借鉴意义。当代妇女干部培养工作的开展,要坚持党的领导,坚持马克思主义妇女观的指导,坚持培养妇女干部的相关工作,与男权主义、取消主义等落后观念作斗争;要切实改善妇女参政环境,重视解决妇女参政的后顾之忧,为妇女参政提供必要保障;要重视妇女干部队伍的先进性和纯洁性,注意培养对象的筛选与吸收,打造一支廉洁、高效的妇女干部队伍;培养过程中要循序渐进,要工作与学习并行,提升妇女干部的实践能力和理论水平;妇女干部自身亦应克服封建思想糟粕的影响,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积极进取,力争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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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Comparative Study on the Cultivating of Women

Cadres in the Central Soviet Area

LI Han-bin JIANG Jian-nong

(School of History and Culture,South China Normal University,Guangzhou,Guangdong 510631,China)

Abstract:The cultivating of women cadres in the Central Soviet Area depended on the ideological basis,mass basis and regime basis,and achieved remarkable results through diverse ways of cultivating.Due to the differences in nature,position,thought and method,there were differences in the cultivating of women cadres between the Central Soviet Area and the white areas.The special status of the Central Soviet Area brought about differences in the cultivating of women cadres between the Central Soviet Area and other soviet areas.The change of revolutionary situation and environment brought about differences in the cultivating of women cadres between the Central Soviet Area period and before and after.Advantages and disadvantages coexisted in the cultivating of women cadres in the Central Soviet Area.The advantages included persistence to the Partys leadership,work and study in parallel,emphasis on the class composition,and the mutual incentive mechanism.The disadvantages included inadequate natural endowment and anxiety for success,womens rights on the surface while males rights for reality,backward ideas difficult to eradicate,and so on.These have a referential significance for the work of cultivating women cadres nowadays.

Key words:Central Soviet Area;emancipation of women;women cadres;comparative study

(责任编辑:邱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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