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顾左右而言他（组诗）

丛 棣

山寺桃花

要比山下的晚一些

明艳一些

在渐蓝的雾霭中

在清凉的钟声里

微微颤动

桃花，开在这里

要懵懂一些

出尘一些

会适时地松开自己

近似一场空欢喜

一个万般不舍的游人

头顶花瓣，下山去了

摹春风

沉重的，坠落

轻飘的，飞升

个别树木不再返青

檐下，少了把藤椅

会有黑色塑料袋

高过风筝

再下落不明

春风呵，明晃晃的

仿佛谁笑里藏着刀

我们顾左右而言他

踏青，凭栏，把酒言欢

假装都经得住

吹拂

醒 醒

我希望能有人这样叫我

轻轻的，像是在唤我的乳名

“醒醒，亲爱的……”

她说。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会替我拭去额头细密的汗珠

——一段与她无关的经历

我会很听话地醒来

仔细端详这张脸，我需要

重新认知这个世界

也许还会发现自己正赤身躺在四月的

田野里，我们的身体还像从前一样

年轻：似两棵耳鬓厮磨的青草

改变了整个尘世的气息

“醒醒，亲爱的……”

我喜欢她这样对我说

我喜欢拥着她看那些

已退向天边的乌云

似曾相识的乌云

让我无从说起

我所能想到的美好

孩子们试图屏住

新鲜水果的气息

这是所有故事的开端

——晨雾的羽翼

被一棵大树收拢

这个蓊蓊郁郁的老友

屡屡出现在旧影集中

叶子簇新，鸟鸣闪烁

一滴愣怔的水珠

还没有松开自己

我和我爱的人

一直蹲在树下

从容过细地洗漱

满嘴泡沫，相视而笑

草 色

多年前的一次愣怔

无法走近

错失的，或行将错失的

渐渐失焦

草色，一帧一帧

每一秒都有所不同

有棵小草在心尖

一颤，一颤

站得再高

也是人间

你看，春天不过是一列

开在锈蚀途中的绿皮火车

我们都身在其中呵

所谓远眺，不过是

透过车窗追忆

因为害怕眨眼

而时常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