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纽约,一个星期天早晨,因为迟起
我才梦见诗歌几句。诗闪着光。
但它不像从现实的抽屉抽出,
恶狠狠地端在手上,也不像天降神谕
要人散魂落魄,都收回到天上。
它更似在某处滴滴答答的雨点,
若即若离,中间透着几分凉意,
只在昏暗里才映入眼帘。
但它分明是诗,分着段,分着行,
一直断断续续,又忽隐忽现,
叫苍白的字里行间恍如隔世,
叫你生活在其间的世界显得渺不足道。
但是如此细雨般地落在纸上,
让人应接不暇,到最后又未留下
哪怕只言片语——只留下我
醒来后一边轻描淡写一边继续
在床上翻来覆去——感觉就像它
是我憧憬已久的。这才让我惊叹。
这般轻浮的一幕,或者就像
刚才我还渴望着,渴望着
长时间地触摸和抵达,
可当我的眼睛虔诚地下沉,
身体却已被愤怒地提出水面!
2
她手里抓住自言自语时
不经意地摊开的那件淡白色睡衣。
在这一天的后半天,她白日梦般的黑色眸子
正转变成褐色。她会随时离开。
但是在她那可见性的来回走动中,
却始终给人不动的印象。
她赤裸,一丝不挂地隔着那道街窗
却不易被窥视,除非她把自己点亮。
哟,上帝知道她身上天生有一种绝望
只是她把这绝望像一把受潮的琴
轻放在琴盒里。她真是寂寞孤独惯了。
至少这段时间是这样的。
就在她那有着很多房间的房子里
她曾经这样说:“在这所空荡的房子
我只喜欢这间令灵魂安静的房间
如果那也算是房间的话。”她指的是她的浴室
她说:“当我淋浴,瞪见水从身上缓缓流下
淌得满地,我就想着,如何才能在生活中
获得一支可以在水中写字的笔。”
3
然而就像蓄谋已久,那段临窗的
百老汇街道发生了爆炸。有两百码长
那里下水道的煤气管,以及所有埋伏的零件
都跟着腾空飞起——你看得见那地方
已被死死围住,一排排刷着荧光颜色
的挡板写着“危险”两个字。
两道浓烟散发着煤气蓝色的气味。
“有好些天了,我看见
部分居民已被及时疏导
但仍有一部分不愿离开的人
在房间里被反复地劝说。”
离开此地。你住过电梯房,但是电梯不走了。
街灯还亮着,不分昼夜。街上
成群结伙走着人,互不相识。
离开此地,那里地面地狱般张着口。
穿过它一场音乐会开始了,但是
它节目单上的天堂正在推迟
和一个异乡人的神祇正在从这座城市
的另一端出口悄然离去,
留下那末日般疾驶的车流,
一半震惊于可怕的自我轰鸣,
一半已完全陷入了瘫痪。
[几乎是一种陈述]
这个世界忙于降雪
它几乎像一场陈述:
我有一支白色的歌
我有一支放荡的歌
这个世界忙于降雪
它几乎像一场陈述:
我需要不停地唱
我需要反复地唱
就这样一阵白过一阵
但太多太多的雪
把窗口都封住了
把房子变成坟墓
就这样忙于一场爱
仿佛那是一生的许诺
而你还能巴望着什么
那是一生的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