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一定带儿子斯阳
跟父亲看一看他的土地
点一点葡萄墒中
新挂了多少遗落的汗珠
数一数田埂上
又结了几行牛蹄
会遇到能叫出我小名的人
这时,一定要把烟递过手去
鞋甩在田边,用双脚
摸一摸这酷热和苍凉
能把红土地逼出了肥沃的黑
又把祖母的安详装进大地胸膛
回家后,一定
要站在村庄的最高处
看夜幕遮蔽村庄
看晨光叫醒山川
看那挂着灯盏的大青树
渐渐把长坡岭
染出小时候的模样
喝一肚子家乡水
还是葫芦瓢舀出的清凉
更重要的是
要顺着父亲叉腰的手势
比划着我家的地盘
盯着斯阳,看了半天的曾祖父
眼珠越来越白
腰弯成大虾
反复在说:他们找我来了
斯阳还不会叫祖祖
他与故乡,有着八十六年的时长
檐下挂一盏灯
或者两盏,一直亮着
蕨菜挠了我一夜
苍山做了我的床
打鼾的风
撩着不安
那一通与雷的通话声音有点大
亲爱的世界,丛林,大树杜鹃,矮草
以及楼楞下窃我梦语的山兔
不断撞我的飞蛾
都被一纸素笺记录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