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正丽
我的乡下老家,在苏北一个叫罗村的地方,它是我出生和成长的地方。长大后,我们兄弟姐妹像小鸟儿一样飞出了窝。只有父母还守在那里。
乡下老家,有三间朝南的小屋,门前一个小院子,厨房在院子过来的门厅内。门厅是一个通道,一边连着院子,一边朝着村里主要的巷道。
来来往往的乡亲们,在路上走着走着,不定什么时候就走到了父母的门厅内。
寂寞的老人来了,说说话解解闷儿。干活累了的年轻人来了,歇歇脚,喝口茶。有烦恼了,过来将心思说与众人听,你一言,我一语,大家叽叽喳喳开导一番,心里的憋屈,气泡儿一样冒天空了。爱美的女子过来了,欣赏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调皮的小孩过来了,逗弄父母养的那只雪白的小猫。
父母的门厅,从早到晚敞开着,乡亲们来去自由。农人憨厚直率,言语直来直去,恰如他们栽种的庄稼,种子自然发芽,花儿自然开放,果实自然成熟。他们心中的话儿,自然流淌。
乡亲们在门厅内拉家常,老来行动不便的父亲,就在母亲的安排下拣菜,剥豆子,剥蒜瓣,剥葱果。因关节炎一瘸一拐的母亲,在厨房里洗菜,在土灶上烧饭做菜。
母亲在土灶上煮饭时,火候略重些,铁锅里就生出了一层锅巴,嚼着吃,或者加水烫成稀饭吃,都极香,极可口。如此原汁原味的锅巴,城里人家的电饭煲是煮不出来的。城里人想吃锅巴了,只能掏钱去商店买。
最能使我饱口福的,是母亲在土灶上烧出来的肉。无论红烧,还是白煮,都好吃。母亲在土灶上,用棉花秆、黄豆秆、树枝木材烧煮出来的肉,凝脂似的烂;即使是不堪入口的肥肉,在母亲的土灶上,也被煮得入口就化,味道好极了。
父母吃的蔬菜几乎不要买,自家院子里,一年四季轮番栽种。来来往往的乡亲们在地里劳动,满载而归时,顺道来我家门厅歇歇脚,都会强行丢下一些瓜果蔬菜。乡里人执着,你不要不行。你给他给,父母便吃不完。我周末回家,还能常带些剩余物资回小城,让丈夫和孩子品尝家乡土特产的同时,也减轻了父母的肠胃负担,解除了父母害怕坏掉扔掉造成浪费的后顾之忧。
乡下的蔬菜,吸纳了日月、风雨、霜露的精华,都是可以放心食用的纯天然绿色食品。上海、南京、苏州、杭州的亲人都说从乡村带回去的食物好吃,比城里的有味道,每每回家,总要带上许多,将车子塞得满满的,满载而归。
“现在我们农民的日子好过啦,大队每月给每人100 元,我们也和城里人一样,月月有工资拿呢!”“如今我们种地,不仅不要上缴一分钱,公家还贴钱给我们。如果我们自己不愿意种地,就租给大户种,每亩1000 元租金。”“过年乡政府还给我们一人500 元钱啦。”“国家真好!”大家七嘴八舌。言语间,透露出满足和快乐。院子里,大槐树上的喜鹊也叽叽喳喳的,唱得很欢。
被农田环绕着的乡村,空气清新。走出家门,走不多远,便是一望无际的田园。
春天,灿烂的油菜花田有如金浪翻滚的海洋。徜徉其间,有置身仙境之感。夏天,家家户户门前屋后的篱笆、鸡舍上,都有黄瓜、丝瓜、南瓜,铃铛似的挂着,躲猫猫似的趴着、卧着。秋天,稻子、豆子、花生……成熟了,乡村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冬天,年迈多病足不出户的父母,在自家院子里,就可以享受腊梅花送来的扑鼻香味,就能欣赏碧绿的青菜在冰天雪地里释放生意。
城里,即使是桑葚果都被包装好,价格不菲;在乡下老家,它们就生长在桥头路边,是没有权属的野果,你尽可以随着性子,可着劲儿采摘。
城里,菜市场明码标价的荠菜、菊花脑、马兰头、马齿苋,在乡下老家,是田间地头的野菜。只要你愿意,可以挎上篮子,去田间地头,追逐野趣,收获惊喜。
城里,大病小病跑医院。乡下,有些小病,是可以自己动手治好的。比如感冒了,寻得野草癞宝草,摘几片叶子,泡茶喝三四次,一两天就可以痊愈。小孩皮肤瘙痒,到沟塘边割一点艾草,用水煮了洗澡,两三次也就好了。
乡村,没有林立的高楼大厦,没有川流不息的汽车,没有车马喧嚣,没有汽车尾气的狼烟四起。乡亲们都居住在数间朝南的房屋里,拥有自家的小院子。没有邻居间的老死不相往来,没有人海中的寂寞,却有一种城里人渴望的久违了的宁静。
留念乡下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