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禾
祝立根是云南诗歌群落近年来为诗坛贡献出的独具个性的青年诗人,虽然出道时间不长,但作为当下汉语诗歌写作的新生力量,祝立根的写作已经在诗坛产生了比较大的影响。我们甚至可以说,祝立根已经是一位从云南边陲走向全国的诗人。在此我也代表《十月》杂志对祝立根诗歌作品研讨会的举行表示衷心的祝贺。
祝立根的诗歌写作之所以能取得丰沛的创作成绩,源于他自身的不懈努力。我注意到祝立根是一个不爱热闹的诗人,我和他不止在一次诗歌活动上相遇过,他不太扎堆,尤其在云南的活动,总是默默地为大家服务,不但研讨会上话也很少,平时在微信朋友圈里很少露面和发言。在快节奏、碎片化的互联网时代,能安静的阅读和写作,已经变成一种稀缺品质。从这次研讨会提供的立根谈诗的文章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对中国古典文学和哲学,中外现当代诗歌都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涉猎和研究性阅读,形成了自己的思考、见解和主张。这对年轻诗人来说是相当难得的。在我看来,这是一种扎根,它有力地保证了祝立根诗歌写作源泉的丰富性和有效性。
有一段时间,有人把我拉进了一个影响比较大的微信群,发现群里的诗人一有新作贴出来,群友马上纷纷赞其“杰作”,甚至“每一首都是杰作”。我不反对天才,但天才毕竟凤毛麟角,即便天才的杰作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这样的称赞如果不是无知和盲目,一定是廉价的奉承。我相信更多的写作者是通过后天的不断学习、积累成长起来的,哪怕已经入了互联网时代,我还是更信任相信有漫长学习期的诗人。祝立根这样的涉猎和研究性阅读,已经和正在为他取得更大的创作成就奠定深厚基础。
但祝立根并不是一个书斋型的诗人,从他所提供的这些鲜活的诗歌文本,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不是在对世界冷眼旁观,而是投入了极大的生命热情,他有着用脚步丈量世界的雄心和时间,他把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交付给了天地自然,从而保证了诗歌写作的丰富性、现场性和田野气息。这是一条正路,也只有这样,你写下的诗歌文本才能“思接千载,视通万里”,有人间冷暖,有世态炎凉,有众生歌哭。他才能“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诗歌作为一种古老的语言文明,才有资格记录和见证我们的时代。
从祝立根诗歌新作里,还能够读到祝立根发现和处理处理日常生活的诗意的娴熟技艺。祝立根自己也在文章中反复强调日常事物的重要性,指出“这些我们看见、听见、闻见,用手指触碰,撞上我们身体的日常的事物,是诗歌的基本的源泉之一”。这让我想到了大诗人杜甫。杜甫之为历代所推崇,除了他的集大成和继往开来,他的家国情怀之外,我觉得不容忽视的一点还有他是真正的写日常的大师,我们甚至可以说,有了杜甫之后,中国古典诗歌才有了日常的属性,后世读者才从诗歌里看到被各种历史教科书所忽略的另一种历史,“诗史”也才名副其实。所以在我看来,尤其在当下,对诗歌写作的对日常性的呈现不足是需要担心的,因为更多的诗歌和诗人仍然漂在天空中,活在虚无中,在写着不着边际的所谓的诗。
这里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日常生活如何入诗?是不是只需要呈现碎片化、故事化、段子化的所谓的事实?可能有人会说,事实当然重要,正是无数的碎片化的事实才构成了我们身处的现实。但在很多时候,我们看到的其实是一种被表象和尘埃遮蔽的日常现实,它仍然需要写作者去像卡夫卡那样,透过重重遮蔽看到本质,找到并呈现出日常生活的诗意的核心。
回到祝立根的诗歌,祝立根的诗歌写作是仍然处在一个动态的变化中的,但不管怎样变化,我们总能在他的文本里看到鲜明的云南元素,看到地域文化在诗人成长过程中留下的鲜明烙印。他观察和思考世界的立足点和视野里,都有云南诗歌这个源头在。这是祝立根之所以成为祝立根的核心。
也说两点建议。云南诗歌传统不是某一个人,甚至他自己,也是这一传统的组成部分,我们能从他的诗歌里看到前辈云南诗人的影子,这种影响作为营养给诗人带来教益,从另一个角度讲,也带来了局限。对于祝立根,我觉得他从现在开始,就有必要尝试着从这些影子里走出来。这一过程,也是他最终成为成为独一无二的汉语诗人祝立根的过程。还有一点,我觉得祝立根诗歌文本里大词的使用有些多。我不是说大词不能用,而是大词在当下的诗歌文本内外已经成为烂俗,其内在很难再生成新义,使用应该慎之又慎。真正杰出的诗人有自己的辞海,有重新发明和建设全新的诗歌语言的能力。在这一点上,我也相信终有一天,祝立根会给他的读者不断带来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