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传统摄影工艺相较于数字化摄影的特性

周欣宇

当威廉·亨利·福克斯·塔尔博特用一台暗箱描绘下了窗边的景色，于是他开始思索“是否能够让这些自然的影像永久性的保存下来”的问题。1834 年，他发现了卤化银的感光性能并在五年后成功地用化学手段将自然的影子固定了下来。与此同时，达盖尔摄影术也诞生在了法国。“仅仅借助光而无需画家的画笔辅助”，就能将影像永久记录在一种经过特殊处理的纸张上的技术，它的出现让传统肖像画家有些惶恐不安。

科学家拉塞尔·基尔希和他的同事们，在20 世纪50 年代中期就制造出了一种简单的机械鼓式扫描仪，用于追踪照片表面密度的变化。他们将得到的光电倍增器信号转换为一个二进制阵列上，再将其输入到1500 字节内存的SEAC 计算机中，通过对SEAC 编程使其提取出线图，对物体进行计数，识别特征，最终在示波器上显示。光影形成的图案成为通过电子方式进行处理的数字信息；就这样，一台早期的计算机取代了传统式摄影。

在科技高速发展和全面信息化的时代，我们每天都被无数张数字图片和数字影像充斥和包裹着，传统的化学式摄影以它繁琐的制作工艺和昂贵的制作成本被人们逐渐的遗忘，抛之于数码相机后、束之于博物馆内，继续在这个信息过度的时代里“娱乐至死”。虽然如此，依然有很多摄影艺术家们坚持使用古典工艺来制作摄影作品，用最古老的方式洗刷冲印来制作精湛的手工艺品。

传统工艺的摄影与数字化摄影最大的不同是其呈现的不确定性。不同于电脑上快捷方便的“复制”和“粘贴”，用古典工艺来复制一张照片要繁琐许多。就拿胶片来说，首先我们先要得到一张照片的底片，通过其放大到将要显影的相纸上。水温的不同、相纸的材料区分、显影液的配比以及它停留在相纸上的时间长短都决定了每一张照片都是独一无二的，何况有碳素工艺、银盐工艺、蓝晒工艺等等多达几十种古典工艺，其制作工序和材料都是复杂而又多样的。洗印照片的不确定性，意味着每一次的复制都不是一个表面相似的样本，而是有一个拥有着不同灵魂的工艺作品。即使将一张数字影像复制一千次，它在质量上与第一张影像也没有任何区别。数字复制品的质量没有任何的降低，同时也与最初的影像无法区分开来。

其次，传统摄影有着数字摄影无法比拟的物质性。传统工艺摄影的不确定性导致每一张照片都是孤本，这种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重量和触摸上凸凹不平的质感是与“看得见摸不着”的数字摄影完全不同的。在一张有着连续影调的传统照片中，信息量是无限的。它是由光连续地有痕迹地显现在相纸上，是自然将自己毫无保留的记录。光影的渐变、空间透视的层次经过一系列复杂的物理和化学反应作用在相纸上，我们从中看到的不仅仅是作者的用心，还有自然的鬼斧神工。而经过数字手段编码的影像，其照片中微小的细节和平滑的曲线被近似的一个个网格取代；连续的影调渐变被拆分成离散的色阶，因此它所包含的信息量是固定的。一旦数字影像被放大到可以看出它的网格状微观结构的程度，显示出的只有一个个毫无渐变关系的网格和其背后冰冷的数字编程，而进一步的放大会让它显得毫无意义。由于数字摄影的二维性，脱离了视觉范围以外就无法被真实世界的人们所感知，从而失去了意义。去年，我有幸观看了南京艺术学院钟建明教授举办的摄影展《摄观今昔》，展出了不同古典工艺制作出的摄影作品。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一组碳素工艺作品。初看画面黑白影调细腻而有层次，与别的古典工艺作品没有什么区别；但凑近仔细一看，原来照片是有厚度的。从侧面观看，由不同的曝光导致其显影的颗粒犹如山脉一样绵延不绝，黑暗的部分碳素堆积起来，明亮的部分逐渐能看到雪白的相纸。这份绝妙的观感是观看数字摄影影像无法体会到的。

当我们观看一幅古典工艺摄影作品时，我们看到的不仅仅是被摄影师框取在相纸上的画面，还有被摄影师冲洗出来的具有三维层面意义的无数细小的颗粒。它所显示的是对自然最诚挚的敬畏和摄影师的匠人精神。科技的进步导致制作照片的工具也越来越多，但传统影像上的质感和影调无论是在图片还是电影上都是数码设备无法企及的，以至于我们可以看到许多艺术家使用数码后期的方式来模仿古典工艺制作的影像所带来的质感。由此可见，古典工艺在当今的艺术领域是何等的重要，也是我们学习摄影过程中的必修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