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

1.阳光家园小区单元楼 日

许阳提着外卖急匆匆地跑到电梯前，摁了几下后发现电梯没有反应，他环顾四周看见墙上贴着一张停电的告示。

许阳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提着外卖走楼梯去了。

许阳走得气喘吁吁才到11楼，看了看这单外卖的地址还在23楼，正准备继续走时，手机响了。

许阳气喘吁吁地接电话：乐乐，怎么了？

乐乐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哥，妈刚才突然病情发作，现在正抢救。你在哪呢？快来医院啊！

许阳停下脚步，猛地喘了两口气：好，乐乐你先别哭，我马上回来！医生怎么说的？有什么情况就赶紧跟我说。

许阳看了看手中的外卖，急得头上冒出了汗。他捏了下拳头，转身继续爬楼梯，三步跨作两步向上跑去。

在23楼把餐送到后，见电梯还是无法使用，许阳只能又跑下楼去。

许阳的双腿都在发抖，他抓着楼梯扶手支撑着继续下楼。

2.医院走廊 夜

许阳在公共座椅上坐了很久。他想起半个月前送母亲来医院时医生说的话：患者这个情况是扩张性心肌病，需要在病情恶化前做心脏移植手术，不然……会很危险。

许阳看着母亲手术的明细单，盯着病危通知书发呆。过了一会儿，他掏出手机看见一条处罚信息——那份阳光家园小区23楼的外卖因为迟到被投诉，被罚款300元。

许阳关了手机，又看了看病危通知书，“心脏骤停”几个字，使他终于没忍住，捂着脸弯下腰无声地啜泣起来。

人不多，灯光冷清，许阳在这里坐了很久很久。

3.医院病房 日

许阳走进病房，看了看躺在病床前睡着的母亲，把刚买的饭放到桌上，桌上放着缴费单，许阳拿起来看了看叹口气轻声走出门去。

4.医生办公室 日

医生翻了翻病例后：你母亲的情况我都了解，我已经跟院里申请了两项扩张性心肌病的公益基金，应该再有两天就能获批了。其余自费的部分……

许阳身体前倾，感激地：太感谢您了！太感谢了……那我母亲的心脏移植手术大概什么时候能做？

医生：最好是尽快做。但目前还得排队等器官捐献。

许阳又往前探了探身子，抓住医生的一只胳膊：那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啊？我母亲的身体状况还等不等得到……

5.病房 日

许阳母亲躺在病床上，阳光从窗外洒进来，乐乐坐在病床前挡住一片阳光。

许阳提着盒饭走进来，递给乐乐，然后查看母亲的情况。

乐乐从床边柜子里拿了个碗，把饭分出一半递给许阳：哥，你也吃。

许阳没有看乐乐：哥吃过了，你快吃，长身体的时候要把饭吃饱。

乐乐一只手拽住许阳，带着哭腔：哥，你别骗我了，每次你都说吃了，昨天晚上我见你啃馒头就水……你要是身体垮了，妈咋办？我咋办！

6.医院楼梯间 夜(闪回)

乐乐提着水壶朝病房走，看见楼梯间坐了个人。

乐乐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发现是许阳背坐在楼梯上，身旁放着一个水杯，手里拿着什么在吃。

乐乐悄悄走近看了一下，许阳正在啃馒头。

乐乐使劲拿袖子擦了下眼睛，轻手轻脚地提着壶走了。

7.病房 日

许阳抹去了乐乐脸上的泪：乐乐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阳光照进病房，许阳的眉头却未被阳光抚平。

8.街路 夜

许阳骑着摩托车带着外卖箱穿梭在城市道路中。

9.面馆门口 傍晚

小巷子里人来人往，许阳从巷子口骑着摩托车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在陈氏面馆门口停了下来。放好摩托车后，他从摩托车上取下外卖箱走进面馆。

许阳：陈老板，两份酸菜面打包好了吗？

陈老板笑着答道：刚打包好，多放了点汤，怕煳了。看样子快要下雨了，你路上可要慢点。

许阳：陈老板，你就放心吧。你家单我都接了多少回了，哪回出问题了？稳当着呢！

许阳放好两份面，提着外卖箱欲往外走，陈老板突然又叫住了他：许阳，我也听说了你母亲的事了，医院那边怎么说呢？

许阳叹了口气：唉！医生说心脏移植还得排队等着，什么时候能排到不好说，只能等了……我送餐去了，不然就超时了。

许阳说着跟陈老板挥了挥手，快步走到摩托车前，放好外卖箱骑车离开。他身后传来陈老板的声音：有啥需要帮忙的就吭声啊——

10.马路 日

一阵大风刮过，路边的树枝被吹弯了腰，树叶纷纷落下。路面上的砂石、灰尘在空中迷了不少路人的眼，有的行人转过身背着风走路，骑车的路人纷纷虚捂着眼睛放缓车速。许阳戴着眼镜骑着车，歪歪扭扭地前行。

11.路口 日

许阳的手机铃声响起，他停车在路边，掏出手机：你好……

客户：你这餐送得也太慢了吧，等了好长时间了！能不能快点？

对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许阳把手机装好后，加速行驶。

天空下起了雨，雨点很大。许阳不得不把摩托车停在路边，从后备厢里拿出雨衣急忙穿在身上。坐上车后，他又用雨衣遮住外卖箱。

12.鹿鸣巷车棚 日

大雨滂沱，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在车棚旁哭泣。远处，许阳骑车驶来停下，从外卖箱里取餐时，他听见孩子在哭。

许阳走了过去：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哭，你的爸爸、妈妈呢？

小孩子依然哭个不停。

行人在雨幕中来去匆匆，也有三两个人拿着伞慢慢靠拢来围观。

站在一旁的李大爷：这小孩子恐怕是走丢了。

一个年轻白领走过来瞅了一眼：报警吧，让警察来解决。

一位中年男子嘀咕了两句：这该不会是个什么碰瓷的局吧？

李大爷：这小孩子在这儿有一会儿了，好几个过路人都问他是不是走丢了，父母在哪儿住，可这小孩子就是不说话。前面那几个人怕报警麻烦就走了，我老头子没什么事，就在这看着，也怕万一来个坏人。

许阳没再继续询问小孩子，而是脱掉外卖服，把里面穿的夹克脱下来给小孩子裹在身上。

许阳手机响起：喂，你好……

对方愤怒的声音：都迟到多久了！你还来不来！让不让人吃饭了！

许阳：不好意思，今天雨太大了……马上，马上就到了！

客户的声音非常愤怒：不用了，不要了！等着被投诉吧！

许阳：真的不好意思，我马上……

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许阳无力地垂下手臂……

13.医院楼梯间 夜(闪回)

许阳拿着手机，一身疲态地在跟外卖平台的客服打电话。

客服电话里的声音：您好，是员工编码为379929的许阳先生吗？

许阳：对，是的。

客服电话里的声音：今天主要是想跟您沟通一下，最近一个月之内，您已经被投诉四次，理由都是“迟到时间半个小时以上”。经过核实，确实属于您的工作失误。想问问您，这四次迟到原因是什么呢？

许阳：不好意思……一次是因为客户所在的单元楼电梯坏了，我爬楼二十几层，所以迟到了。一次是因为店家配餐时间太长，另外两次是因为特殊天气外加堵车……今年夏天的暴雨太多了。

客服电话里的声音：好的。已登记您的投诉原因，工作人员会再确认。还需要再提醒您，请最近工作中不要再有投诉发生，否则平台可能会暂时关闭您的配送服务。

许阳：好的，谢谢您的提醒。(闪回结束)

14.鹿鸣巷车棚 日

许阳又看了看手机，外卖平台暂时没有给他分配订单。他又低头看了看这个小孩子，小孩子已经不再大哭，抽泣着。李大爷拿纸帮他擦去鼻涕和眼泪。

许阳蹲下，轻声询问小孩子：你饿吗？哥哥这里有快餐，你要吃一点吗？

许阳见这个小朋友在看他，随即从外卖箱里取出那两份还是温热的快餐递过去。

小孩子迟疑了一下，接过快餐吃起来。

许阳等小孩子吃了一会儿，轻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哥哥吗？

小孩子眨了两下大眼睛，柔柔地说：林、林子轩。

许阳笑了笑：那哥哥叫你轩轩可以吗？

林子轩没有说话。

李大爷拍了拍许阳的肩膀：小伙子，还是你有办法。不过，赶紧报警吧，让警察找找他父母。

林子轩又开始哭了起来：爸爸说我不听话，不要我了。

许阳轻轻地拍着林子轩的背：爸爸逗你玩呢，轩轩这么可爱，他怎么会不要你！你知道爸爸、妈妈的电话吗？我打给他们，让他们来接你好不好？

林子轩又皱了一下眉头，眼泪呼之欲出：我没记住。

李大爷忍不住问道：那你记得家在哪里吗？我们送你回去也可以啊！

林子轩摇了摇头。

15.鹿鸣巷 日

雨依然在哗啦啦地下着，小巷子里的车棚下，有两个人一直陪在小朋友旁边。

16.派出所 日

电话响铃。一位女警察拿起电话：你好，XX区派出所。

许阳(画外音)：你好，鹿鸣巷有一个与父母走失的小孩子。

警察：知道小孩子叫什么名字吗？

许阳(画外音)：他叫林子轩，三四岁。

警察：知道孩子的家住哪里，父母叫什么吗？

许阳(画外音)：刚才问过他了，他没记住父母的电话和住址。

警察：好的，了解了，我们会马上出警。您的手机号和姓名留一下，一会儿警察到了会联系您。

17.鹿鸣巷车棚 日

李大爷：小伙子，这会儿报了警了，要不我在这看着，你先去忙吧。

许阳搓了搓手：没事的，大爷，这会儿平台也没有分配任务。刚才警察登记了我的信息，应该一会儿要用到。

许阳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是弟弟乐乐的电话。

许阳：乐乐，妈今天的情况怎么样？

乐乐电话里的声音：哥，医生查房刚走，说咱妈最近身体状况挺好的。

许阳：太好了！多亏乐乐的照顾，下午回去，哥给你买好吃的。

乐乐电话里的声音：那妈什么时候能做手术啊？我问医生，医生说跟你说过了。

许阳脸上刚升起的一点微笑又淡了下去，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对，医生跟我说过，很快就能排到咱妈了，再过不久，咱妈就能手术了。

许阳挂断电话，重重地叹息。

李大爷：小伙子，冒昧了，你……有什么难处吗？

许阳看了看手机，长出了口气：我母亲要做心脏移植手术，还在等待器官捐献，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即使等到了，手术费还差好大一笔钱……

许阳语气稍微有些哽咽，李大爷闻言看了他一眼。

许阳把林子轩搂在怀里。

林子轩眼睛一闭一合，已经快要睡着了。

许阳：每天都不知道明天会咋办。明明所有的事情在当下都好好去做，但有时候结局却……

许阳空出一只手来在脸上胡乱地揉了一把，抬头望天。天空雾蒙蒙的，雨水不停地下落，打在地面形成一个个的小水花，流进下水道。

李大爷：真是难得啊！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你还在这里帮助别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18.鹿鸣巷口 日

一辆警车驶进巷子。水坑很多，警车遇到行人就会放缓车速。

19.鹿鸣巷车棚 日

许阳的手机响起，他接通电话：喂，您好。

警察：请问是许阳先生吗？刚才是您报的警吗？

许阳左右张望：是的，你们是快到了吗？我们在车棚这里。

警车驶来，李大爷起身朝警车挥了挥手。

两位警察下车，撑着伞走过来。

李大爷走上前去：警官，你们终于来了！这个小孩子上午就在这里了，谁也没注意他怎么到这儿的。好几拨人问这孩子，他都不说话，这个小伙子到了，给这孩子吃了点东西他才说自己叫什么。但家庭住址、家长电话什么都不记得了。两位警官，能不能找到他家人啊？

一个警察看了看情况，说：行，大概情况我们了解了。我们会在这附近调查一下，还麻烦二位跟我回去做个笔录。

许阳抱着林子轩站了起来：行，没问题。

李大爷边走边跟警察说：刚才走了的好几个人，都没报警，就是怕去派出所做笔录麻烦。我出门没带手机，这小伙子心好，才帮着报了警……

李大爷的声音随着警车的离开慢慢淡去。

20.派出所 日

警察给许阳和李大爷做完笔录，起身说：非常感谢两位帮助林子轩小朋友报警，以及来派出所配合我们的工作。他父母半个小时前报警寻人了，在网上也发布了寻人信息。得到消息后，他们就来派出所确认，快到了。

许阳和李大爷对视一眼：这可真好，还担心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孩子家人呢！

警察：他父母电话里说，俩人在外买东西时发生了一点儿争执，小孩子就自己走远了。等他们发现了，孩子已经找不着了。他们想让二位等一等，要当面给你们道个谢。

许阳：轩轩找到家人就好，道谢就不用了，我还得去医院照顾我母亲，就不等了。

21.医院病房 夜

许阳在病房打扫卫生，乐乐趴在小板凳上写作业。

许阳打扫完后，拿起手机看见信息：您因一个月内被投诉次数过多，平台暂时封号七天。

许阳皱着眉头发呆。

22.医生办公室 日

许阳在门口等病人家属都走了才进办公室。他语气低落：医生，您找我。

医生：许阳，刚得到的消息，有个车祸后脑死亡的病人生前签署过器官捐献协议书，你母亲的心脏移植和另一患者的眼角膜移植将同时手术。

许阳非常激动，眼神一下亮了起来。

23.医院走廊 日

医生、护士来来往往，许阳穿梭在其中，医生的话回荡着。

“同时手术，可以给你母亲做心脏移植了。”

“患者身体各项指标都不错，手术应该会很成功的。”

“手术的各项费用加起来28万……”

许阳走到病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24.医院病房 日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病床上，许母睡着了。站在病床旁的，除了乐乐还有一对夫妻和一个约20岁的女孩子。

许阳看着这三个陌生人，还没开口，陌生男子已向前跨了一步握住许阳的手：你就是许阳吧！你好，我是林子轩的爸爸，昨天的事情太感谢你了！

许阳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你好！不用谢，正好、正好碰见了。

林母：昨天我们到了派出所才得知你和李大爷有事先走了，想着怎么着也得给您道谢。刚才给您打电话，是乐乐小朋友接的，他说你们在这儿，我们离这里不远，就立马过来了。

许阳看了乐乐一眼，乐乐看到哥哥凶凶的眼神，吐了下舌头不敢看许阳。站在林父旁边的年轻女孩子笑着揉了揉乐乐的头发。

许阳：轩轩昨天回家还好吧？

林母感激地朝许阳说道：轩轩挺好的，就是受了点儿惊吓。真是多亏了你，这要是碰到坏人……还好有你。

许阳谦虚地：昨天李大爷一直守在轩轩旁边，即使没有我，孩子也不会有危险的。

年轻女孩笑道：我们去找过李大爷了，他一直说是你的功劳，你又说是他的功劳。好人都这么谦虚啊！

许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林父严肃了起来：你母亲的情况我们刚才听乐乐说了说。医生怎么说？

许阳：医生说，有个脑死亡的病人签过器官捐献协议书，我妈妈可以做心脏移植手术了。

乐乐激动地一把抱住许阳：哥！咱妈有救了，是吗？

许阳望着乐乐黑亮的大眼睛却没有答话，林父和林母对视了一眼。

林父：是经济上有困难吗？

许阳哽咽地：手术费用28万……我妈住院三周多，钱已经花完了，亲戚朋友能借的都借了……

年轻女孩上前一步，拍了拍许阳的胳膊：振作起来，阿姨还需要你的照顾。至于钱的问题，或许还有一点办法。

许阳震惊地抬起头。

年轻女孩：忘了说了，我是林子轩的姐姐。前段时间，我一个同学的父亲重病，他在一个众筹平台上筹集了20万，或许你也可以试试。我帮你。

许阳很震惊：居然还有这种事！

25.医院 日

许阳和林子茹在医院里忙忙碌碌地准备材料。

林子茹：许阳，阿姨的材料备得差不多了。你这儿上网不方便，要不我回家帮你上传，可以吗？

许阳：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已经耽误你这么久的时间了……

林子茹笑了笑：不麻烦。

26.医院走廊 日

许阳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机里的消息，一条“对外卖小哥好一点”的消息位于榜首。他点进去仔细看，眼眶慢慢红了。

27.手术室外 日

许阳和乐乐焦急地等在手术室外，林子茹匆匆赶来。

林子茹：阿姨进去多久了？

许阳：两个多小时了。

林子茹扬了扬手里的饭盒：这种大手术时间很长的，医生说把握很大肯定没问题的。我妈让我带点吃的给你和乐乐，就怕你们顾不上吃饭。

许阳让乐乐吃饭，他焦急地来回踱步，不停地看时间。

下午，一个护士从手术室里出来，许阳、乐乐和林子茹都围了上去。

护士看着这三个焦急的年轻人，说：手术很成功。

许阳松了一大口气，乐乐和林子茹开心地碰了碰拳头。

许阳很快地擦了下眼角的泪水，走到林子茹面前：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母亲可能做不了这个手术，谢谢你的帮助！

林子茹笑了笑：我只是出了个主意而已，社会上的好心人很多，帮助你家的人是，帮助轩轩的你也是。那天如果不是你帮助了轩轩，网友们、好心人们也不会三天就帮你筹齐了手术的费用，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吧，是你自己帮助了自己。

阳光照进医院走廊。

手术室的指示灯熄了。护士推着许母出来，许阳、乐乐和林子茹都围了上去……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