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片时间”与“电影时间”:延宕电影美学的艺术构思与文化记忆再表述

2020-11-14 02:40
电影文学 2020年1期
关键词:胶片美学记忆

林 静

(华中师范大学 新闻传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

本文试从三个部分阐释,第一部分:“胶片时间”与“电影时间”既是技术载质又蕴含时空叙事与历史文化,分析技术变化的革新与发展对传统电影的冲击。第二部分:以奥利维耶·阿萨亚斯、科恩兄弟等20余位导演执导的电影《巴黎,我爱你》为例,分析其技术坚持和延宕电影美学艺术构思与文化记忆的再表述。第三部分:电影美学建立在电影工业技术的应用性基础之上,电影时空、技术革新与艺术风格之间如何发生相互指涉的关联。

一、技术的革新:过去与当下的缝合

克里斯·派蒂在其《负面空间》一书中提到:“电影越发成为一种承载关于过去的东西。电影与其说像似魔幻的宫殿,倒不如说是陵墓。”电影艺术一直在历史演变中占据着一个奇异的位置,始终介于生命与死亡的议题之中。1895年法国巴黎咖啡馆卢米埃尔兄弟拉开电影的帷幕,把第一批电影观众拉入视野全新的“镜像之国”当中,观众看完首映定会发出这样的感叹:“这就是生活。”百年电影历史回眸,似乎也镌刻下了象征意义,与历史经验一样,转型、变迁和跌宕。

意大利著名电影先驱者乔托·卡努杜,在1911年发表的《第七艺术宣言》中首次宣称电影是一种艺术,是一种综合建筑、音乐、绘画、雕塑、诗歌和舞蹈这六种艺术的“第七艺术”。从时间发展上而言,电影艺术是颇具现代性的艺术形式,但由于电影物质基础的特殊性,也让电影面临“老化”的症候。早期大多数电影以胶片作为载质,但胶片的化学成分构成及内部元素活动,导致它被视作“短命材料”的属性。因此活动影像也被认为是“损耗”的科学与艺术。演员的生命时间终会停滞,活动影像能完整地保存演员在荧屏上演绎出的鲜活角色,电影似乎也承载着对逝去文化的记忆与故去演员的追念。正因如此,电影作为大众艺术,成为人们颇为喜爱的文化形式与视觉“凝视”,这种“凝视”也释放了电影的现代性与魅力。对故去的演员与影像情节的回顾,无时无刻都在提醒观众,电影的蒙太奇手法能激活静止的画格,电影具有保存生命延续表意和文化记忆追寻的功能。

电影的物质性因科技手段而日新月异,以机械和化学技术为载质的胶片逐渐让位于电子数字技术。随着电子数字技术的到来,与过去之间存在着更显著的裂隙:电影的特殊性、电影物质基础与电影诗学之间的关系逐渐被消解了,而其他的重要关系,比如跨媒体关系与互文关系等,则开始慢慢浮现,在齐格弗里德·克拉考尔《电影本性:物质现实的复原》中提到,认为观众有两种审美趋势:“一种被他称为‘形式主义’(Formative)的趋势,使用取自其他古老艺术的素材和模式而力图达到‘艺术化’,早在电影诞生之前,不少摄影师就开始摆设拍摄对象的位置、设计装饰和照明方式,并用多种方法控制胶片的感光度,力图使照片看上去更像一幅油画而不是相机拍摄的画面;而另一种被称为‘现实主义’(Realistic)的趋势,则以画面所还原之逼真和捕捉记录既定事件和场景之能为荣。”但不论是“形式主义”还是“现实主义”,镜头摄取的物体和光线在胶片上留下图像间的物质牵连,所以影像恰巧具有该属性,即将逝去的生命、逝去的文化记忆与生活“记载”下来,让其具有再现性。

时代演进,数字技术代表的“新”媒介与胶片摄制的“旧”媒介开始出现融合。胶片摄制的大量老电影被不断以数字式影碟DVD的形式再发行。新技术用当下的技术视角回味“以前”,过去的美学遭遇当下的美学,赋予电影新的语境再造。被数字技术重新修复后并发行的电影,也在改变着老电影被重新观看的方式。数字技术可以让观看更加随心化与静止化。胶片本身是由一系列静止的画格组成,数字技术也突出了胶片的特殊魅力,实现了年代的错置。“新”与“旧”之间的融合与交织,让人们能够思考电影历史与时代语境的全新意义,赋予观众理性和美学审美的冥想。观看过程中,电影叙述流也能指意向多个维度与场域,从文本梳理、个人记忆、历史回眸研究等,都为电影本身开辟了一条时光隧道。新技术的出现并没有宣告电影已死,反而给电影带来了新天地。照相是定格画面,而电影动态的流向,前者是将时间与生命静置并停滞,而后者是将时间不断地向前推。巴赞曾说:“电影,其自身运动变成了剪辑的速率,最终形成了叙述。”电影的叙述流被延宕过程所取代,而延宕美学则在“旧媒体”和“新媒体”融合中应运而生。

劳拉·穆而维认为:“影像本身被冻结或者服从于重复或返回的逻辑,称为延宕。”延宕在影像中似乎具有时间回溯功能,延宕的影像经由视觉传递到观众的脑海中,将观众拉入电影过去的时空中,时间的流逝与空间的转换都带入当下的情境之中。德贝克也认为,对于那些未经历过20世纪的人而言,电影势必会成为他们去追溯那个时代集体记忆的媒介容器。数字技术的延宕美学恰好成为观众在观看的反思性暂停,在蕴含时间历史的时空中寻找充满纷争的思考。

英国史学家霍布斯·鲍姆认为:“个人记忆逐渐消逝在历史进程中的那个点成为‘暮光地带’(twilight zone)。”电影承载着个人与集体记忆,在电影物质性基础不断的演进过程中,先是由胶片让其得以保存与延长,进而延伸至霍布斯·鲍姆所言的“暮光地带”,让个人记忆一并汇入历史记忆之中。它能够不期然地将记忆呈现在银幕之上。而克拉考尔则认为,这好似是被自我的过往重访的感觉,这种浮生若梦的感受是通过电影这一媒介带到观影的当下与之后,无论观众是自愿还是非自愿的联想,电影释放的元素加速了时间错置的自愿与非自愿性记忆。电影影像百年,始终有人批判其具有虚幻的面具,也始终有人讨论电影的物质性,我们更需要用辩证的视野与态度来看待各种电影特质之间的关系。这种视野下需要了解两个时间理念:“胶片时间”和“电影时间”,梳理其关系其实不难理解,“胶片时间”是指将影像摄取到胶片上的静止画格时间,而“电影时间”是指构成任何电影之时间美学的涉意和影像流结构。从观众的视角而言,往往更容易被代入“电影时间”之中,而忽视“胶片时间”,但一旦影像的运动停滞,这两个“时间”之间的平衡会被打破:电影在起初的拍摄时间会迅猛而猝不及防地穿过“电影叙事时间”。电影叙事的故事之外也是影像情境的搭建与设置:灯光、造型、场景、演员等均呈现强烈的在场性与真实性。电影幕后的故事与电影本身叙事的故事,延伸到周围的世界,于是两个“时间”与两个“故事”之间就浸润式地赋予了社会生活空间、历史、文化记忆等意义。

延宕的美学使所有的影像类型都勾连出与“时间”的关系。同时,梳理两个悖论:第一,新技术的革新并没有宣告电影死亡,而是开启了关于电影胶片(胶片电影)的记忆;第二,新技术能够穿透“胶片时间”与“电影时间”,把我们带回到过往的文化记忆和历史之中。

二、延宕美学的艺术构思与记忆再述:“胶片”与“电影”时间的勾连

本文选取的《巴黎,我爱你》是一部典型的集锦式电影。《巴黎,我爱你》是由20余位世界优秀电影导演合作,50余位明星参演,是一部将爱、情与城市的“神话”结合在一起,且向巴黎这座城市和电影本身致敬的电影。城市赋予电影导演们以灵感与思想,电影导演又把对城市的热爱以影像的形式娓娓道来,影像勾连了社会文化记忆的种种内因。整部电影由胶片摄制制作完成,电影本身仿若一个瑰丽奇幻的万花筒,大相径庭的小故事被蒙太奇地巧妙地粘贴在一起,看似杂糅,却妙趣横生。

《巴黎,我爱你》由20位导演拍摄,18个独立的故事桥段组成,每一个故事长度在5至6分钟。18个电影故事中,每一位导演都彰显着自己独特的情节构思与艺术风格。电影导演们按照自己的审美想象对故事进行分解、整合与重构。在这一过程中,他们需要将自己的审美体验、信息元素予以聚合,并生成具有深刻内涵意象的文本。还需要搭建叙事风格,对故事结构、情节、内容进行梳理,对人与人,人与环境之间的矛盾关系进行铺陈等。艺术构思是导演审美品位的延伸,对于故事结构、人物塑造、主题立意都至关重要。电影中大多故事是单线叙事,以巴黎城市中某一个生活断面为表述对象,利用偶然、巧遇、反转、突发、邂逅、猎奇等迅速进入预设情境中,激发戏剧的矛盾冲突,从而让故事讲述本身意蕴浓厚,逻辑清晰。18个小故事的背景大多都发生在巴黎的街头,蒙马特区、塞纳河畔、马海区、巴士底区、红磨坊区、14街区等,每一个街区都有自己独特的文化特色,同时具有较强的地理空间标识感,塞纳河畔艺术气息浓厚,而马海区不仅是时尚聚集地,也是同性恋区。这些街区的故事都具有街区标志,或鬼魅,或浪漫,或惊悚,总有一个故事会让你怦然心动,或让你感同身受,或引人深思。电影中记录了关于爱的各种状态,爱的伊始、濒临绝境的爱、同性之爱等,每个故事都保持完整性或独立性,故事短小精悍且意蕴深厚。

第一、二、三个故事都是讲述的“爱之初体验”——相遇。相遇之后的故事则留给观众去想象。故事一,发生在巴黎蒙马特区,导演是布鲁诺·波达里斯,他在故事一中饰演大龄单身男子,正在街头自怨自艾地抱怨着为什么大家都出双入对,而只有他是形单影只的,拥挤的巴黎街道与浮躁的心境让他十分懊恼,突然,一位陌生女子晕倒在他车旁。于是,男子把昏倒女子抱上汽车后座,让她能够平躺休息。同样形单影只的她,两人似乎也擦出了爱情的火花。故事二,发生在巴黎的塞纳河畔,由印度裔女导演顾伦德·查达哈执导。河岸坐着三个法国男青年,他们对路边走过的每一位女性评头论足,当穆斯林女孩从他们身边走过时,男孩们发出戏谑的笑声,女孩很无奈。女孩被石头绊倒,男生弗朗索瓦将其扶起,并询问其是否受伤,女孩和男孩互相对望,情愫在此刻起开始蔓延。故事三,由加斯·范·桑特执导,它发生在巴黎的马海区。印刷厂里,一名男生A表达了对男孩B的爱慕,但两名男生因为语言和沟通方式的不同,导致彼此产生了理解偏差。但最终这是一次美丽的、超越性别的邂逅。三个故事,虽故事内容不同,都以“第一次见面”和爱之怦然心动为故事主线,陌生女孩的晕倒,少女被石头绊倒,男生们的无意邂逅,单线叙事,迅速切入特定情境中,切入点灵动而迅速,巧设悬念,只讲述男女生们的相识一幕,尔后的故事则留给观众想象。

导演们还讲述了爱的另外一种状态——破镜中的婚姻。如红磨坊区的故事,由美国导演理查德·拉格拉文尼斯执导。婚姻生活的索然无味,让丈夫想在声色场所找点久违的冲动,妻子知晓后便在情色场所外与之争执,走到家门前的两人突然听到一首两人曾经非常喜欢的乐曲,让陷入争执的二人平静,于是又重找回了爱的激情。巴士底区的故事,由西班牙女导演伊莎贝尔·可赛特执导,中年男子因为婚外恋想与其妻子分手,却得知妻子罹患绝症,他们交谈的餐厅是二人初识的地方,这也预示着他们的婚姻会得到回归和拯救,有时候不是我们不爱了,而是生活把爱蒙蔽了。另外一个故事由韦斯·克雷文执导,幽静的墓区里,因为丈夫无法理解妻子的精神与内心世界,妻子感到心灰意冷,感情岌岌可危,紧要关头,王尔德的灵魂悠然地出现了,他的出现拯救了两人的爱情,随后他的灵魂又优雅地离去,也挽救了这场岌岌可危的感情。导演不断使用闪回,构造一种时空交错,形成现在与过去的重逢,叙事简洁而有力。

电影中,大多数的故事都并不注重宏大叙事,不侧重故事情节的曲折性,力图用三分电影语言呈现架构,七分靠观众的联想,使得电影故事本身意犹未尽。“胶片时间”与“电影时间”的相互作用告知观众,感悟巴黎,电影语言让你身临其境,但其中的深层文化记忆与思想皈依,也许需要身体力行,不论你曾在巴黎待过,还是心向往巴黎。

5~6分钟的时间内讲述一个完整故事,这需要导演有较强的电影叙事能力,不能有烦冗的情节铺陈,同时无法采取多线叙事,只求故事深度,不求故事广度。尽管“寻找巴黎”,再建构“我爱你”的找寻旅程被延宕了,每一个故事的指涉形成对“巴黎,我爱你”的延宕美学。每个故事的独立叙事中又各自包含着副线情节穿插的延宕,多次的重复与延宕,增加了叙事情节的紧张感,让观众更加期待。每个故事通过“胶片时间”,把独立故事摄取到静止画格之上,又通过“电影时间”所搭建的时空叙事、蒙太奇等构成时间美学涉意和影像流结构。观众容易忽视电影的“胶片时间”,而更多游走在“电影时间”诠释的视听空间里,在影片前行运动停滞之后,“胶片时间”和“电影时间”的平衡运动发生变化,电影最初的摄制时间,会穿透叙事时间扑面而来。故事之外,是影像背后的真实,场面调度里的布景、灯光、舞台、演员等,都呈现出在场与可触的真实特性,影像本身的穿越时间流延伸到周围的世界,呈现出文化、历史、社会等意义,又形成独特的延宕美学叙事与文化记忆再述。

三、延宕电影美学:技术、时空与艺术风格的指涉

电影创作和其他艺术一样,是进入材料、体验材料、使用材料的过程。电影工业技术的革新,也使得数字电影一跃而起,而胶片电影却日渐式微。《巴黎,我爱你》是一部有着法式浪漫情怀的胶片电影,摄像机选用Arriflex Panavision,镜头选用Panavision Lenses,拍摄底片为35mm Fuji。昆汀·塔伦蒂诺说:“就我看来,数字电影如同电影的挽歌。电影如若不能以35厘米胶片形式呈现,那人们其实不过就是在电影院中看电视。”诺兰也曾说:“胶片电影代表着电影拍摄技术的黄金规则,胶卷是最棒的影像格式,有最高的解析度,最好的色彩重构,35厘米底片能够呈现的画面,在目前来说仍是数字摄影无法匹敌的。”

因为胶片电影的物质性缘由,它不易保存,被称为“短命材料”,而且胶片电影本身画面技巧局限性大,它是运用感光化学成像法成像,画面需要洗印加工后才能看到影像,且声画分别以不同方式运行,在后期胶片剪辑中对声画同步的把握是重要步骤,若须做淡入淡出、叠化等技巧时,靠洗印加工,制作工艺很复杂。胶片电影的制作成本相对较高,无论是胶片底片还是后期制作成本,胶片电影每秒时长24画格,以英尺来计算长度,16秒为1英尺,在前期拍摄时可进行升格和降格拍摄,而做后期剪辑时则需要一道冲印工序,后再转为数字中间片,再进行后期编辑。由于胶片制作成本较为昂贵,需要导演有极强的场面调度能力,演员、道具、技术、灯光、场务等都需要全神贯注投身于拍摄中,胶片电影往往也考验着演员的表演张力,需要在尽量少的时间内以高质量的演技通过胶片拍摄的考验。本片会聚了大量的实力派影星阵容。约翰·考尔伊说:“场面调度的安排也被称为导演的‘风格特征’,风格可是在导演的掌握之中,在此导演的个人性格最为明了。场面调度有着转化的效果(transformative effect)。通过场面调度,‘作者’转化了他所拥有的材料,因此通过场面调度——在场景的安排下……将自己的独特个性写入了电影情境之中。”在影像背后的现实:道具、布景、灯光、演员等所有的元素,如同文档一般呈现出在场感和可触感,“对冻结时间的痴迷超越了对叙事进展的痴迷,而故事的此在性(now-ness)则让位给摄制电影期间的彼时性(then-ness of the time)。这样,影像得以延伸到周围世界里,呈现出社会、文化或历史的意义”。

延宕电影美学使电影暴露出“胶片时间”与“电影时间”的关系,而场面调度也经常作为导演风格的其中一项出现。《巴黎,我爱你》出自20位导演之手,导演们有着不同的艺术构思视角,更有着不同的艺术风格。本片融合了印象主义、纪实主义、惊悚魔幻主义、超现实主义、黑色幽默、正剧、哑剧等,在艺术风格上,时而玄幻,时而荒诞,时而幽默,时而让人陷入思考。电影的结尾片段,几个不同的画面拼接在一起,故事里的主角很多是朋友可以互相看见的。城市在此刻又变成了文化记忆再述,不论是电影中的人们还是电影外的人们,五味杂陈,一应俱全。

蒙素公园片段表现着浓郁的纪实主义色彩,由导演阿方索·卡隆执导。5分半钟的故事里,父与女的对话使用长镜头,一气呵成的同时保证了故事的完整性,给人以身临其境的真实感,增强了故事的纪实主义风格。

故事杜乐丽花园片段由美国导演科恩兄弟执导。这个故事充分地显示出导演“黑色幽默”的运用功力。故事讲述了地铁里美国游客的一段奇遇式的经历,游客所认知和接触的巴黎正是从旅游宣传手册里知晓的。无意间,看了一眼对面正在热吻的男女,这“惊鸿一瞥”招来男生的暴怒和呵斥,女孩随即阻止,但男生仍喋喋不休,女孩阻止不成,便随即激吻游客,游客正在享受“独特的甜蜜”之时,突然瞄到女孩脸上的脓包,脑海里想起旅游宣传手册里提到的艾滋病毒,还未来得及思考透彻,男孩便一拳挥来,游客的手册被打翻。散落一地的蒙娜丽莎明信片,特写镜头下神秘的微笑让人忍俊不禁,似乎是充满了揶揄和黑色幽默。而游客毫无防备地被当作了法国情侣的调剂品,故事虽荒诞,但有一定的批判意味。

圣丹尼区法国失明男孩与美国女演员的爱情故事篇,则由导演汤姆·提科威尔执导,故事有着印象主义电影的风格,重视觉,唯美而真实。强调人物的心理活动时,大量运用主观镜头,注重蒙太奇语言与镜头组接剪辑的节奏点,利用胶片电影拍摄光学技巧与特点,运用高速、软焦点、移动摄影,再运用印象主义风格化用光、异化变形构图等。故事中,当男孩回忆与女孩在一起的相爱时光之时,剪辑跳跃使得电影画面很有韵律感,镜头的快速切换,给人制造出浮生若梦的时空交错感。主观镜头的大量运用,胶片电影独特的降格拍摄、多重叠化,每一个画面都异常饱满,充满情怀,让故事构成更具艺术张力。

故事里的“埃菲尔铁塔”片段,由导演西维亚·乔迈导演执导。可爱的孩子讲述着自己小丑双亲的爱情故事,导演用哑剧的形式来表现。他们在生活里迷失了方向,却没有放弃对快乐的追寻,荆棘丛生的人生里充满着旁人的厌恶,但他们仍不断爬起,继续微笑前行,最后他们在监狱里“邂逅”,爱情于此萌生。形体动作和表情语言是哑剧的重要手段,小丑一直都只有一个动作,那就是用手从下巴往额头滑去,一张写满痛苦的脸变成一张面带微笑的脸,不仅如此,片中吃饭、开车、模仿他人都是演员的肢体语言进行虚拟性表演,以此来唤起观众的联想。演员的表演让故事叙事更加妙趣横生,同时也能让观众想起那个默片的黄金时代。

20位电影导演,独具匠心的艺术构思,形成迥异的艺术风格,也使得这部电影呈现出独树一帜的艺术之美。

结 语

技术变革深谙电影表达时空场域的再表述,电影《巴黎,我爱你》依然选择用胶片进行拍摄,结合20位导演各自不同的艺术构思,展示出一部风格旖旎多样的电影,从技术载质、三维空间与四维缝合,到电影叙述流与延宕美学的交叉展现。电影物质性与时空叙事,让参与者的想象性联想导向富于理性和美学意义的冥想,这种冥想也为巴黎这座城市的文化记忆提供了深远的思考空间,电影内外的人的历史、记忆、生活、社会、文化等各方面的延伸,对“胶片时间”与“电影时间”这个概念的内涵、外延、适用度进行再思考。“胶片时间”与“电影时间”既是技术载质又蕴含时空叙事与历史文化,同时技术坚持和延宕电影美学艺术构思也是文化记忆的再表述;而电影美学建立在电影工业技术的应用性基础之上,电影时空、技术革新与艺术风格都互相关联与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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