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村子里的老人,有的年龄也不见得很大。不过是当了爷爷奶奶,也就认了这个“老”字。他们是老一辈的人。
凌晨五点半,天色轻阴,未见日光,夏日清晨的白雾统摄人间。我习惯于起床后到园子里看看月季、玫瑰。露珠依附在花叶上,尚未消失殆尽,甚是好看。
“哎,五叔婆,这么早淋菜呀!”
“三婶,你也这么早啊!”
我往垌下望去,有三三两两早起的妇人在淋菜,点缀于苍翠农田间,自成一画。垌下本是大片大片的蕉林,由于早些年蕉瘟肆虐,农田被荒废,老人们便开始在一块块区界分明的蕉地里种上菜。农妇们认为雾水是“咸的”,早上要淋菜,洗掉雾水,菜才能长好。忙活完了,她们就从水渠中摘一捆空心菜带回去准备早饭。空心菜过沸水捞起,漏掉汁液,加以油盐搅拌,便是一道佐粥的小菜了。
吃完早饭,老伯负责送小孙子去上学,顺带从肉档上买回一斤半斤排骨、猪脚,毕竟不能苦了正在长身体的小孙子,而后便和老伴忙活一上午,准备好丰盛的午饭,等着小孙子放学回家。
要是谁家的小孙子还没到上学年纪的话,可就不那么轻松了。吃早饭时,奶奶捧着一小碗粥去喂,小家伙呼啦呼啦地满村跑。奶奶从村东头追到村西头,一碗热粥喂到凉。等小家伙把粥喝完,又该准备午饭了。
都说老人是孤独的代名词,最缺的是陪伴。我看不然。每天沉浸在小孙子高一声低一声的“阿公”“阿婆”中,他们倒也是悠然快乐。
午间,整个村子都午休了,没有吆喝吃饭的大喊大叫,也没有小孩子嬉戏打闹的声音,只有高一声低一声的蝉鸣与长一声短一声的蛙叫合成一支和谐的安神曲。
下午两点后,小孙子要么上学去了,要么在家中呼呼地睡着午觉,老伯和老伴便可以偷片刻闲暇,摇着蒲扇,悠然出門去。
如果哪里有那么几棵能遮阴的树,那么树荫下便是老人们的地界。他们在树底下的枯木头、石板砖上随便一坐,或是铺开棋盘,楚河汉界厮杀开来,“雄姿英发”;或是手捧一把壶,泡几两旧茶,嘴里哼一段老戏,荡气回肠;又或是愉快地开始他们的叨叨,谈天论地,一坐就是大半天……日渐西移,小孙子差不多该放学了,他们便回家熬点粥,蒸几个芋头、甜薯给小孙子当零食;等到天色暗淡了,再煮晚饭。
晚上九点前,他们会“不择手段”地将小孙子从电视机前撵到床上去睡觉。夜深寂寂,他们会找出针线,在柔和的灯光下,许是戴着老花镜,许是眯着眼睛,为小孙子缝补衣物或书包肩带。他们一天的生活,就在这一针一线中拉上了帷幕……
他们当中的一些人是不愿离开村子的,一些人是去了城市后,实在受不了,又回来的。人活到一定年纪,是往回收的。不人云亦云,不随波逐流,也无须讨好他人,只安心做回自己。
他们身上满是岁月历练的通达与智慧,对离家的子女满怀关爱与包容。他们不懂得如何打理老去的岁月,却懂得如何与岁月和平相处。
他们是村子里会过日子的,老一辈的人。
龚琬乔
女,现就读于广东省高州市第四中学。生命的藩篱无处不在,这些年来总学着怎样与这个世界和解。偶闻孔夫子圣训:“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所以我选择用文字来表达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回应。最爱诗歌,其仿佛是用隔世的灯火点亮了此间浮生,使诗人们千百年前的愁绪尽现眼底。此外还是“戏精”一枚,经常和朋友开玩笑说:“月底了,朕的国库又亏空了!”“告诉朕,你有哪种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