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秋菊,谢娅婷,李树茁
(1.华中科技大学 社会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4; 2.河南农业大学 社会治理创新研究中心,河南 郑州 450046;3.西安交通大学 公共政策与管理学院/人口与发展研究所,陕西 西安 710049)
代际关系作为家庭关系中最基本、最重要的一种的关系,涉及多维内容,包括经济支持、生活照料、居住安排以及情感慰藉等[1-2]。这些多维的代际关系内容相互影响、相互关联,例如,代际间频繁的经济支持和生活照料可以增加代际间的情感深度,融洽的代际情感也可以促进代际间的经济支持和生活照料,代际间的同住安排则可以带来更多生活照料,同时也便利了代际间的经济支持和情感交流[3-4]。针对代际关系各维度彼此不独立,又不能简单相加的现象,学术界利用类型学方法对家庭代际关系类型进行了识别[5-7]。代际关系类型的识别,不仅有助于认识复杂多变的代际关系,还能直观地反映代际关系质量,而备受学术界关注。
现有的代际关系类型讨论多以代际团结理论为基础[5-6],该理论认为代际团结是最基本、最重要的代际关系,并依此构造了交往、情感、合意、结构、功能和规范六个团结维度[8]。有学者将代际关系聚合为三个元维度:包括代际间的经济支持和生活照料的功能性维度,代际居住距离、探望或联系频率的结构性维度,以及涉及情感慰藉、情感亲密度的情感维度[1-2]。基于不同的代际关系指标学者们构造出差异化的代际关系类型,大体可以归纳为三类:第一类为紧密型,即代际双方在所选择的指标上均呈现出紧密关系,例如,代际间具有支持多、联系紧、感情亲近以及居住临近等特征。第二类为有间型,“间”可能出现在代际关系中“功能、结构或情感”中的任一环节[5-7]。以往研究中提出的“远但互惠型”“亲密有距型”或者是“远但亲近型”均指代际间虽然有空间结构的阻隔,但代际间的功能性支持与情感交流依旧频繁;“近但不和谐型”“实用主义型”则指代际情感上有间,即情感不亲密,但工具性支持依旧且代际间临近居住;“近而不亲型”“感情型”则指功能指标上有间,即居住临近、情感亲近但功能性支持较弱[6]。第三类为疏离型,较于前两类,此种类型的命名较为一致,该种类型具有功能性支持弱、代际居住距离远且情感不亲密的特征,在中国的农村及城市地区均发现了类似的代际关系类型[6-7]。此外,每种特定的代际关系类型有各自特定的个体及家庭特征,父母的社会经济地位、性别,子女的性别及数量等因素均对代际关系类型的形成产生影响,例如,高收入、高教育程度的父母更容易与子女形成紧密型[5],母亲更有可能与子女形成紧密型,儿子数量的增多可能造成代际关系的疏离[1]。
通过已有的文献梳理可知,有关代际关系类型的研究日趋丰富,但依旧存在着进一步的研究空间:第一,缺乏基于相同维度对城乡代际关系类型的比较。在现有的代际关系类型识别中或关注城市,或关注农村,但差异化的维度、数据来源、类型与结论,给代际关系类型的城乡差异比较带来难度,无法判断城乡差异化类型到底是差异化指标所带来的,还是城乡二元经济社会结构所致,而且局域化的研究难以为老年人家庭代际关系类型提供全局参考。第二,缺乏以家庭整体视角进行的代际关系类型分析。无论从子女视角还是父母视角,现有研究的数据结构多为老年父母与成年子女“一对一”的配对数据,虽然考虑到了家庭内部多个子女的现象,即运用多层模型控制了同一家庭某些共同特征,但这些研究反馈出来的代际关系类型依旧是单个子女与父母一一配对的类型。为此,本文将运用潜在类别分析方法,利用2016年中国老年社会追踪调查数据,从家庭整体视角对老年人家庭代际关系类型及其城乡差异进行分析,扩展现有的家庭代际关系类型研究。本文在代际关系多维指标选择上,依旧以代际团结理论中的指标为基础,选择了能够反映代际团结核心内容的“功能、情感、结构”这三类指标。但与以往关注双向代际关系所不同的是,本文更加侧重子女支持父母的单项代际关系方向,因为在快速老龄化的当今,关注代际关系中扶老与赡养功能或许更有利于良好养老环境的营造,同时也更加有助于老龄化问题的解决;此外,虽然以往研究多关注双向代际关系,但在指标选择上依旧偏重家庭养老方向,而且这些研究大多印证代际间向上的支持依旧是家庭的主流与主导[1,5]。其次,本文将家庭视为整体,关注家庭所有子女给予父母的代际支持,即无论独生子女家庭还是多子女家庭,在代际关系上更加关心这家老人是否有人赡养,是否有子女同住,而非只关注老年父母与单个子女间的代际关系类型。
本文所使用的数据来自2016年中国老年社会追踪调查(CLASS)项目的调查数据。该数据是由中国人民大学组织实施的一项全国性追踪社会调查,调查采用分层多阶段的概率抽样方法对60周岁及以上的老年人进行了调查,调查内容涉及老年人的基本情况、生活状况和养老需求等。2014年CLASS基线数据的调查样本覆盖了全国28个省(市、自治区)的134个县/区的462个村或社区,共获取有效样本量11 511份。2016年在2014年的基础上进行追访,成功追访6 603人,通过调查抽样,新增样本4 892名,最终样本量为11 495。本文剔除关键变量有缺失的个案,使用的样本量为7 595。
构建家庭代际关系潜在类别的外显变量由5个二分指标进行测量,主要包括反映功能的经济支持和生活照料,反映情感的情感支持,以及反映结构的居住安排以及子女探望的频率。这些问题在调查时只收集了最多5个子女的情况,本文所使用的数据中95.52%的样本孩子数为5个及以下,只有4.48%老年人多于5个子女,虽然调查损失了少量子女样本信息,但是比例较小,可以反映家庭代际关系基本情况。经济支持和生活照料指是否有子女为老年父母提供相应的支持与帮助,如果至少有一个子女提供了该类支持,则赋值为1,所有子女都未提供此类支持,则赋值为0;情感支持则通过询问被访者与子女的亲近程度,分为“不亲近=1,一般=2,亲近=3”,依据填答的子女人数进行加总平均,再将情感支持平均后依旧为3的赋值为1,否则为0;居住安排上,只有要子女在身边并同住则赋值为1,否则为0;探望频率则是通过询问被访者与子女见面频率,分为“几乎没有=1,一年几次=2,每月最少一次=3,每周至少一次=4,几乎天天=5”,依旧依据填答子女数进行加总平均,将不低于4的赋值为1,低于4赋值为0。表1提供了样本总体以及分城乡代际关系核心维度的分布情况。从总体来看,家庭依旧承担着明显的养老功能,核心的经济支持、生活照料以及情感支持依旧处于高频支持状态,而且存在着显著的城乡差异。农村地区老年父母获得的经济支持以及与子女同住比例高于城市地区,但所获得的生活照料、情感支持少于城市地区,且并未获得子女高频率的探望,这或许与农村家庭成年子女频繁外流有关。
表1 测量家庭代际关系各个维度的变量分布 %
用于探究家庭代际关系潜在类别的影响因素主要包括三方面,被访者的社会经济特征、人口特征以及家庭特征[1,5]。社会经济特征包括被访者在过去12个月内的个人总收入,取自然对数作连续变量处理;教育程度,换算为年,例如,小学文化为6年,初中文化为9年;被访者与老伴是否拥有独立住房;社会支持,指老年人从亲属及朋友处可以获得支持与帮助的社会网络规模。被访者的人口特征包括失能状况和是否有慢性病,失能状况采用日常生活能力(ADL)量表进行测量,日常活动能力包括把自己收拾干净、穿衣、洗澡、吃饭、上厕所、室内活动、上下楼梯、控制大小便等10项,若老年人在日常活动中有任意一项需要部分帮助或完全做不了,则视为失能,否则为健康;以及被访者的婚姻状况、年龄段、性别等基本变量。家庭特征主要指儿子数和女儿数。具体的变量描述见表2。
表2 变量界定及描述性统计
表2显示在社会经济和健康状况上存在着城市老年人好于农村老年人的基本特征,城市老年人子女数少于农村老年人。
首先,采用潜在类别分析对代际关系的潜在类别进行识别。该方法通过潜在类别模型用潜在的类别变量来解释外显指标间的关联,使得外显变量间的关联通过潜在类别变量估计,进而维持外显变量的局部独立性的统计方法[9-10]。潜在类别分析的基本假设是,外显变量的各种反应概率可以用少数互斥的潜在类别变量进行解释,每种类别对外显变量的反应选择都有特定的倾向,即具有独立性和有条件独立两个基本假设[9,11]。以本文为例,假设家庭养老有经济支持A、生活照料B、情感支持C、居住安排D和子女探望频率E五个外显变量,分别具有h,i,j,k,m个水平数,其彼此间不相互独立。若存在具有T个潜在类别的潜变量X,不仅可以解释A、B、C、D、E五者间的关系,而且在X的每个类别中,能够维持这5个外显变量的局部独立性,即为潜在类别分析,其数学模型为:
(1)
为了识别最佳模型,通常的做法是先计算只有一个潜在类别的模型,即假定家庭代际关系的5个外显变量间完全独立,然后逐步增加类别的数目,通过比较几个模型适配指标来进行最佳类型选择。常用的参考指标主要包括,对数似然值Log(L)、信息评价指标AIC、贝叶斯非正式指标BIC、样本矫正的BIC,一般AIC、BIC和矫正的BIC值越小越好。潜在类别分析还经常使用熵(Entropy)指数评估分类的精准程度,熵值取值范围0~1之间,值越大越好,该值为0.6时代表大约有20%的个体存在分类错误,为0.8时说明分类准确率超过90%[11-12]。此外,还可以通过似然比检验LMRT和基于Bootstrap的似然比检验BLRT这两个指标比较潜在类别模型的拟合差异,如果两个值的P值达到显著水平,则表明k个类别模型优于k-1个类别模型[13]。
在识别出潜在的家庭代际关系类型之后,本文运用二元的Logistics回归模型检验城乡老年人的社会经济特征、人口特征以及家庭特征对其所属的代际关系类型的影响。
表3提供了1~4个潜在类别模型的拟合指标。在前面3个模型中,每增加一个类别,模型整体的拟合优度在逐步提高,增加至4个潜在类别模型时,从LMRT和BLRT检验来看4个潜在类别模型优于3个潜在类别模型,但是在4个类别的模型中Entropy值降低,而3个类别Entropy值最高,即代表着分类准确率最高,由此选择了3个潜在类别的模型作为最佳模型。
表3 老年人家庭养老潜在类别模型适配表
在最佳模型选定的基础上,进一步地获得了3个潜在类别在五项代际关系内容条目上的应答概率(图1),通过这些条件概率模式对3个潜在类别的特征进行描述并命名。紧密型具有传统家庭养老的特征,在功能、情感和结构指标上具有较强的凝聚力。在紧密型中,老年父母获得了子女的高频率支持与探望,代际间情感亲近,而且这类父母与子女同住的可能性(48%)是三种类型中最高的,有39.31%的家庭属于此类。与紧密型相近,赡养有间型的老年父母获得子女的经济支持、生活照料和情感支持的可能性也接近80%,但是被子女探望的频率较低,这类家庭占45.53%,这与以往研究提出的改进的扩展家庭类似,即代际关系依旧存在,但家庭成员在地理空间上有所分散[1]。最后一类为疏离型,相比前两类,在这种类型中老年父母获得的各项养老支持的可能性较低,这种类型的家庭占15.16%,是较为独立或孤立型的家庭,即代际关系有所弱化[5]。
图1 家庭代际关系潜在类别在各关系维度上的得分概率
表4 老年人家庭代际类型的城乡差异 %
利用卡方检验,表4从城乡视角对家庭代际关系类型进行了进一步的考察。从表4可知,家庭代际关系类型存在着显著的城乡差异,城市老人比农村老人更有可能与子女成为紧密型,农村家庭赡养有间型的比例明显高于城市家庭,农村地区疏离型比例略高于城市。可见,大规模城乡人口流动对农村家庭代际关系结构的影响甚于对城市家庭的影响,农村成年子女与老年父母空间距离的阻隔为“赡养有间型”的形成提供了客观条件。
表5提供了分城乡的老年人家庭代际关系类型影响因素分析的回归结果。从社会经济特征来看,对城乡老年人来说,收入对家庭代际关系类型的形成无显著影响;老年人的教育水平不影响城市家庭代际关系的形成,但是随着农村老年人教育程度的提高,可以降低农村家庭成为疏离型的可能性。独立住房的拥有促使城市老年人与子女成为紧密型,然而农村老年人拥有独立住房使得他们更有可能与子女成为赡养有间型,而不太可能成为紧密型。这或许从侧面反映出城乡两地在住房价值上具有较大的差距,农村低价值的住房使得农村家庭代际间分房而居的成本相对较低,这或许导致了农村家庭代际关系在空间距离上的疏远。社会支持规模对城乡代际关系类型的影响具有一致性,社会支持规模越大的老年人越有可能与子女成为紧密型,而与子女成为疏离型的可能性较低,说明亲属及朋友的支持在一定程度上对代际关系形成了约束与监督。
从人口特征来看,无论城乡,老年人失能会增加家庭成为紧密型的可能性,同时还会降低家庭成为疏离型的可能性;慢性病增加了城乡老年人与子女成为赡养有间型的可能性,同时还降低了农村老年人与子女成为紧密型的可能性,这或许与城乡老年人患病类型与医疗服务可及性有关。在研究样本中,虽然农村老年人有更高的患病率,但是在患病类型上与城市老人具有较大的差异,例如,城市老人患有心脑血管疾病的比例高于农村老人,而农村老人的类风湿、颈腰椎病以及关节炎等患病比例高于城市老人,但城市地区有更好的医疗服务可及性,这或许致使慢性病对城市家庭紧密型的形成无显著影响,却阻碍了农村家庭代际关系向紧密型发展。丧偶的城乡老年人不太可能与子女成为疏离型,正如以往研究所述,老年人婚姻状况势必会影响代际支持的获取[14]。年龄对城乡代际关系类型的影响具有一致性,高龄会增加家庭成为紧密型的可能性,且高龄老人不太可能与子女成为赡养有间型或疏离型,可见在代际关系中老年人的需求依旧会被子女所考虑。此外,老年人性别也会影响代际关系类型的形成,相比于老年男性,老年女性更有可能与子女成为紧密型,同时农村老年女性不太可能与子女成为赡养有间型,可见,老年女性更有可能与子女保持良好的代际关系。
表5 城乡老年人代际关系类型影响因素的Logistics回归结果
从家庭特征来看,无论城乡,儿子与女儿数目的增加会降低家庭成为紧密型的可能性,同时还会增加家庭成为赡养有间型的可能性。此外,儿子数目的增加还会增加家庭成为疏离型的可能性。
基于代际团结理论的核心指标,本文利用潜在类别分析方法,从家庭整体视角对老年人家庭代际关系类型及城乡差异进行了深入分析,并获取与以往研究不同的结论。
第一,家庭整体视角的代际关系依旧可以整合为紧密型、赡养有间型和疏离型三种潜在类型。虽然以往研究中也出现过相近的类型,但本文中三种类型有两大特点与以往不同:一是三种类型均保持了高频的经济支持和情感支持,而以往研究中一般只有紧密型才具有此特征。可能的原因是,一方面,不同于结构性的支持,经济和情感支持不易受到空间距离的影响,子女更容易实施这两类支持;另一方面则意味着家庭内部子女的赡养行为并非完全独立而是相互影响的。对多子女家庭来说,针对个别子女对父母经济支持或情感支持不足的现象,其余子女可能对此进行弥补,毕竟所有子女同时不给予父母经济支持或与父母情感交流均较少的情况较为罕见,由此印证了以往研究观点,为了赡养父母子女间会加强合作与互动[15]。二是与以往研究相比,本文并未出现明显的经济或情感有间型,而结构性有间成为家庭整体视角下代际关系类型最为突出的特点。赡养有间型表现为因结构有间致使探望低频,疏离型也是因结构有间导致的生活照料弱化、同住比例下降以及探望频率减少。结构有间与人口流动的大背景是相符的,成年子女的频繁流动扩大了代际空间距离,降低了代际同住比例,同时还降低了老年人获得生活照料和子女探望的便利度。此外,本文中紧密型和赡养有间型占比较高,疏离型占比较小,这表明中国家庭代际关系类型依旧以团结为主,绝大部分家庭依旧主动承担着赡养老年人的义务。可见,家庭养老在解决老龄化过程中依旧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
第二,家庭代际关系类型具有典型的城乡差异。在代际关系类型上,城市家庭的紧密型比例高于农村,农村家庭的赡养有间型和疏离型比例高于城市。这种差异除了家庭内部本身差异所致,还与整个社会变迁中的子女数缩减、人口流动等因素密不可分。例如,城市高比例的紧密型并非意味着城市家庭比农村家庭代际关系更紧密,可能与城市少子化现象有关。此外,城乡人口流动给农村家庭带来更多的结构改变,降低了农村家庭成为紧密型的可能性,同时也为农村家庭成为赡养有间型和疏离型创造了客观条件。本文中代际关系类型的城乡差异与以往局域性研究相比,有相近之处但也存在着明显的差异。例如,在马春华关于城市家庭代际关系类型的研究中提出的“亲密且互惠型”与本文的紧密型内涵相近,此种类型在城市家庭占据了绝对主导的地位(60.01%)[6],高于本文中紧密型的比例(49.19%);在宋璐等、Guo等关于农村家庭代际关系类型的研究中,代际关系类型更加分化与多样,且没有任何一种类型占多数或者是典型,均徘徊在20%左右[1,7]。但如果将以往农村家庭代际关系类型研究中各种有间型比例进行加总,则会发现汇总后的有间型在农村的比例大约占60%,略高于本文中农村赡养有间型比例(53.53%)。造成这些类型在比例上有所差异的原因,一方面可能是由于不同的研究中用于划分代际关系类型的指标有所不同所致;另一方面则可能是由于本研究以家庭整体代际关系为研究对象,多子女家庭内部的协调与合作带来代际关系类型在比例上的变动。
第三,城乡代际关系类型均体现了利他的合作群体模式,同时城市代际关系还具有权力与协商模式特征。例如,无论城乡,老年人的高龄状态增加家庭成为紧密型的可能性,老年人的失能以及丧偶状态降低了家庭成为疏离型的可能性。这与以往的研究保持了一致,即中国城市和农村家庭的代际关系均符合合作群体模式[16-17],在该模式中家庭支持始终流向相对弱势的家庭成员[18]。此外,与以往研究所不同的是,研究发现权力与协商模式在城市家庭依旧发挥着作用,即拥有资源较多的老年人更容易获得子女的支持与关注[19]。研究结果显示老年人独立住房的拥有增加城市老年人与子女成为紧密型的可能性,但是降低了农村老年人与子女成为紧密型的可能性。相较于城市高价值的住房来说,农村老年人的独立住房或许还不足以支撑其在家庭中的话语权,由此更需关注农村老年人生活状况。
第四,无论城乡,老年人的健康损伤以及子女数目的增多均可能破坏代际关系的和谐面。城乡老年人的慢性病可能增加代际间成为赡养有间型的可能性,农村老年人的慢性病还会降低家庭成为紧密型的可能性,慢性病长期性的特点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久病床前无孝子”的俗语。可见,改善老年健康是构建良性代际关系的重要支撑。儿子与女儿数目的增多会显著降低城乡老年人与子女成为紧密型的可能性,并增加家庭成为赡养有间型的可能性,说明多子未必多福,这与以往的研究保持了一致[20],或许是由于多子女家庭中的子女在赡养老人时可能有分工、合作,也有可能存在着相互推诿、负面示范等现象。此外,儿子数目的增多还会显著促使家庭成为疏离型,这与以往的研究保持了一致[1]。儿子作为家庭养老的主体,同时也是家庭资源分配的主要受益者,儿子数的增多可能带来资源分配不均的问题,从而可能带来家庭代际关系的疏离。由此,要构建良性代际关系类型,还需关注子女数量与家庭代际支持的关系,要提高家庭养老水平不能单纯依靠子女数目的增多。
总之,家庭整体视角的代际关系因多样的代际关系维度的高低水平可以进一步细分为不同的代际关系类型,代际关系类型上具有显著的城乡差异。差异化的家庭代际关系类型不仅与社会变迁密不可分,还与老年人的个体及家庭特征密切相关。然而,无论代际关系内部维度如何高低不一,注重功能性支持的“紧密型”和“赡养有间型”两种代际关系类型依旧为代际关系的主导类型,但“疏离型”代际关系结构的出现也不容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