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英
空旷无形
开初,空旷无形,明月无形。
所有的深蓝聚集在一起。
他把手举起时,光线黯淡下来。该去问谁呢?无形之地,没有声音。一树树花举起火炬似的锦簇。
扬鞭策马的少年人,翻山越岭,穿涧越溪。
他生在苗歌飞扬的部落,与晨曦、晚云为伍,谛听鸟啼、虫鸣。过往是单曲循环,他渴望更华美的乐章、更起伏跌宕的音符,能与外界的纷繁合舞。榕树垂落错杂的枝丫,他迷失于深暗的丛林。野菌散吐浓郁气味,静悄悄地腐烂,孢子随风,飘向远方。无穷尽的树用绿波拥抱着他,让他攀援而上,以俯瞰的姿态,面对大地。遥远的城市,哪一盏,是属于他的灯火?
父辈居于此,安于此。这策马扬鞭的少年,仰望星空,夜不能寐。
遇上他的梅
无边的旷野,他遇上他的梅,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时间恰到好处,这是命定的邂逅?
冷寂苍白的冬天,梅以盛世美颜绽开,让彼此的脸颊,荡漾红晕。
许多似梅的人,绚烂于凛冬,恣意挥洒美和媚。寒冰如刃锋利,切割稀薄的温暖,一点点阳光,让梅绽开灿烂的笑靥。片刻呵护,让遒劲的枝干擎起繁花。没有蜂蝶的季节是寂寞的。寂寞,一层层包裹,一层层融化,幻为漫天飞舞的雪花。梅瓣纷飞,雪花纷飞,冬天的孩子们,在冰的坚硬之上,品味轻盈。
冷着冷着,他总会遇上数枝梅。
至艰时刻,有些事物,让人不至于绝望;
至暗时刻,有些景象,让四周不那么黑。
钓夜鱼的人
水很浑浊,水清则无鱼。
钓夜鱼的人,神定气闲,在与俗常抗衡的漫长岁月里,他与往事达成和解。对于失败或荣誉,他在自己的辞典里修改了定义。置身星空或暗云,漂浮或踏實,均为常态。一次次提起,一次次放下。有时,是肥美的鱼;有时,是纠缠的水草;有时,是撕碎的垃圾袋。
水面波动,鱼线绷紧,钓竿下坠,他已由初始的窃喜狂乱,变得不慌不忙,审视因变化带来的细小涟漪,以作出正确的判断。对于这个世界,现在的他,看上去似乎是低着头,无风无浪的存在。
普通和平凡中,潜伏无数风暴。此时,他幸运地成为刀俎,制造出阴谋及漩涡,制造出杀戮。谁会记得?包括他自己,在此刻,宁愿选择忘记,命运被一根细小的线左右,尖钩刺穿唇舌,不能言的痛和隐忍。
诱惑力强大的饵,耐心等待吞食者。相互的倾轧,试探和设防后,他作为暂时胜利的一方,笃定而耐心地守候在水域边。
天色渐晚,远山含烟,翠草蒙露。夜,在沉沉的暮色里,独自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