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企业全球化阶段定位研究
——基于熵权TOPSIS的分析

2020-11-11 09:20孟华强刘振宇
关键词:全球化企业

孟华强 刘振宇

引 言

实施跨国经营战略,是企业发展为具有全球竞争力的世界一流企业的必由之路。进入新世纪以来,中国企业积极“走出去”开展国际化经营,逐步形成以亚非拉市场为主要区域、以能源矿产资源投资和工程承包为主要合作内容的“引进来”与“走出去”相结合的新型市场格局。“一带一路”建设(The Belt and Road,B&R)由“丝绸之路经济带”与“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共同组成,是习近平主席在2013年9月和10月出访中亚和东南亚国家期间提出的战略构想,开启了中国企业对外投资合作的新一轮高峰。然而,中国企业全球化在取得举世瞩目成就的同时,却也面临着多重因素的阻碍,包括:受全球大宗商品价格持续低迷影响,能源矿产类项目出现亏损,境外投资遭遇滑铁卢;工程施工企业境外项目激增,但仍处在产业链、价值链中低端,附加值低;一些企业缺乏清晰的国际化经营战略,“走出去”盲目性较大;部分企业对境外风险认识不足,经验欠缺,跨文化融合不够,出现“水土不服”现象;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产业间、企业间协同性差,整体竞争力不强。与此同时,国际政治经济形势复杂多变,全球范围内围绕经济全球化和贸易保护主义之争不断,逆全球化思潮抬头,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蔓延加剧了全球经济的割裂,外围形势的变化对中国企业全球化的要求更为苛刻。这些挑战和问题迫切需要中国企业对全球化规律进行深入研究,特别是对于中国企业目前所处的全球化发展阶段要有清晰的认识。

国际直接投资起源于19世纪20年代,英国公司在巴西、欧洲开采矿产可作为最早的国际直接投资。经过近两百年的发展,全球FDI①FDI是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的缩写,即外商直接投资,是指一国的投资者(自然人或法人)跨国境投入资本或其他生产要素,以获取或控制相应的企业经营管理权为核心,以获得利润或稀缺生产要素为目的的投资活动。总体呈现增长趋势,成为推动经济全球化的重要驱动力。目前,全球经济体依照资源配置能力的不同可分为三大梯队:处于第一梯队的美国是全球资源配置的领导者和发动者,占据绝对主导地位;第二梯队国家则为欧洲、日韩,其在全球资源配置上具有较强的跟进能力和竞争力,在局部区域具有一定主导性;第三梯队国家主要是东南亚、金砖国家等新兴经济体,其只能被动适应既有的国际规则,仍旧处于产品和劳务输出阶段;后面则有较长的尾部,像非洲、拉美等国家和地区,尚处在工业化初期,仍以满足国内生产为主。

“一带一路”建设为中国企业全球化增添了新动能,但国际经贸规则深度调整、中国企业国际化经验和能力不足、整体竞争力偏弱却为中国企业全球化带来了巨大阻力。本研究在借鉴国内外相关理论和实践研究的基础上,设计影响企业全球化的核心指标,通过熵权TOPSIS分析法构建模型对全球35个国家(地区)的企业全球化发展阶段进行定量分析,进而总结处于不同发展阶段的企业全球化特征,研究提出中国企业全球化阶段定位,据此设计中国企业全球化发展路径,为促进中国企业全球化转型升级、缓解发展阻力、推进共建“一带一路”高质量发展提供政策建议。

一、理论基础与问题描述

科技进步促进生产力的发展,生产突破了一国限制,从早期的产品输出、资源占有,到资本输出,再到资源全球优化配置,经济全球化的程度不断加深,全球经济一体化的趋势不可阻挡②Yoo,C.S.Product Life Cycle Theory and the Maturation of the Internet,Nw.UL Rev.,2010.。自20世纪60年代开始,关于发达国家国际投资影响因素的相关研究已逐渐展开,其中以海默(1960)的垄断优势论、维农(1966)的产品生命周期理论和巴克利(1976)的内部化理论较具代表性。英国经济学家邓宁(Dunning)于20世纪80年代初选用国际生产折中理论为基础,以对外直接投资净值③Net Outward Investment,以下简称NOI。NOI是一个国家“流出FDI”减去“流入FDI”的余额,即:NOI=流出FDI-流入 FDI。和人均GDP为主要考虑对象提出投资发展路径理论。该理论认为一国的国际直接投资发展依照该国的经济发展水平(人均GDP)、NOI、所有权优势、内部化优势、区位优势、政府政策等因素可分为五个阶段。之后,部分学者对国际生产折中理论进行了多方面的研究,提出了对该理论的一些修正完善意见④林季红:《国际生产折衷理论的局限及进一步发展的新视角》,《国际贸易问题》2007年第9期。。随着一国GDP的发展,国际直接投资沿着五个阶段依次递进,NOI由负转正,围绕零轴线(NOI=0)上下波动且振幅逐渐减小。

在国际直接投资理论研究中,投资主体为发展中国家的相关理论多数从比较优势出发,更多关注发展中国家与投资标的国之间的产业互补性及国际直接投资对国内产业升级的带动效应⑤Wells,L.T.Third World Multinationals:The Rise of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From Developing Countries,Sloan Manag.Rev,1983.⑥Golub,S.S.and Hsieh,C.T.Classical Ricardian Theory of Comparative Advantage Revisited,Review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2000,8(2).,弥补了传统国际直接投资理论的不足。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为:小岛清以日本早期对外直接投资为研究对象,于20世纪70年代中后期提出的小岛清模型;坎特威尔于20世纪90年代提出的技术创新产业升级理论;威尔斯(1977)的小规模技术理论;拉尔(1983)的技术地方化理论以及投资诱发要素组合理论。尽管投资看似是企业的主体行为,但显然离不开国家的竞争优势。波特(1990)在其提出的国家竞争优势理论中认为,国家竞争力取决于竞争优势而非比较优势,后者侧重于劳动力、自然资源、金融资本等要素的投入,而前者则取决于生产率的大小①在波特看来,生产效率而非生产要素是国家财富的源泉,并据此提出了影响生产率和生产率增长的钻石模型,即一国竞争力受生产要素、需求条件、相关产业和支持性产业的表现、企业的战略、结构、竞争对手表现等双向作用影响,同时受政府与机会两个外部因素的影响,不同条件的逐步成熟就使得走出去呈现出阶段性特征。。按照熵增加原理,事物总是从不均衡状态向均衡状态演变,受地理位置、资源禀赋、人口结构、社会文化等因素影响,区域经济发展存在不均衡,从而推动生产要素的流动与重组,成为国际直接投资的重要推动力②Smit,A.J.The Competitive Advantage of Nations:Is Porter’s Diamond Framework a New Theory that Explains the International Competitiveness of Countries?Southern African Business Review,2010,14(1).。

综上所述,对发展中国家而言,与企业的个体行为相比,国家经济实力、国家政策等国家竞争力因素在国际直接投资中扮演着更为重要的角色。投资是资源的优化配置,是为了经济效应最大化,因此,除了垄断优势,还应考虑产业和企业竞争力层面的相对比较优势,这对发展中国家国际直接投资产业选择和区位选择至关重要。此外,国际贸易规则的变化及一国在国际贸易规则中的地位也对该国国际直接投资有着重要影响。

二、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

本研究数据来源为《中国信保国家风险数据库》2012—2017年全球34个国家(地区)相关数据指标。国家样本选择主要通过全球国家GDP前35位国家(地区)选择而成。

(二)变量设定

综合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国际投资相关理论,有效定位一个国家企业全球化所处的发展阶段,既要考虑国家实力相关指标,也要考虑企业竞争力相关指标,还要考虑一国对外投资相关指标。本研究在总结大量文献和相关政策文件的基础上,筛选提炼出影响企业全球化的10项基本属性,将之指标化并分为三类:第一类为国家实力指标,包括GDP、人均GDP、GDP增速等;第二类为对外经济指标,包括贸易总额占GDP比重、TC指数、境外投资存量占GDP比重、对外直接投资净值占GDP比重、产业结构指标等;第三类为企业竞争力指标,包括企业拥有的国际专利数、进入世界500强企业数量等。

表1 主要变量

续表

(三)基于熵权TOPSIS法的组合评价模型权重设定

为了构建企业全球化发展阶段指标体系,从3个方面、10项具体指标全面度量一国企业整体全球化发展阶段。为更加合理地计算在该指标体系中各指标的权重值,本研究结合客观权重法与主观权重法共同赋值于指标体系。

在客观权重法中本研究采用熵权法(Entropy Value Method,EVM),即根据各个指标在所属指标体系中占有的信息量大小进行权重判定,当某一指标占有的信息量较大时就能够获得更大的权重系数,反之亦然。所以该权重系数判定方法是一种数理判定,判定过程不依据人的主观分析,但会存在权重系数计算并不一定完全符合理论分析现象。

在主观权重赋值法中本研究选择层次分析法,通过对于决策相关的元素分解,从目标、准则、方案等层次利用定性和定量方式进行分析,具有更好的灵活度。

本研究通过Delphi法对国际投资和贸易、企业全球竞争力研究相关领域的15位资深专家以及20位资深从业人员进行匿名函询法调查问卷。在所选的两种权重分析方法中,对每种方法以主客观权重各50%进行赋权,最终确定评价指标的综合权重。

表2 评价指标权重表

(四)熵权TOPSIS法组合评价模型构建

基于前文设计的一国企业全球化评价指标体系可将单一国家单一年份评价指标数据作为独立单元,通过单一国家不同年度的纵向对比和单一年份不同国家的横向对比,对一国企业全球化发展情况进行对比分析,从而对一国企业全球化发展阶段进行定位分析。

依托TOPSIS分析法的相关理念,可设有m个研究地区Yb(b=1,2,…,m),n份可获取年份数据Xa=(Xa1,Xa2,…,Xam)(a=1,2,…,n);并设研究范围内的地区企业全球化发展的规范化加权目标的最优理想方案和最劣理想方案分别为X+和X-,其中,则对于研究范围内的任意研究地区或任意年份Xa与X+和X-之间的距离分别为:

其中,Xab为研究地区b对可获取年份a年的相关数据集的规范化加权值。

通过式(1)和式(2)可以得出,a年的数据与X+的接近程度Va为:

于是,若Xa为X+,则Va=1;若Xa为X-,则Va=0。然后可以对Va进行排序,以求出可行方案中的最优方案。

基于可获取的地区及年份数据,计算与X+、X-间距离的度量结果,步骤如下:首先,基于决策矩阵G①决策矩阵是用来表示决策方案与有关因素之间相互关系的矩阵,文中所使用的决策模型为:

可以构成规范化的决策矩阵

X′

,其基础元素为

X′ab

,且有

式中,Yab由决策矩阵给出。

其次,构造规范化的加权决策矩阵X,其权重规格化值为Xab。

Zb为第b个研究地区的权重。根据权重规格化值Xab确定最优理想方案和最劣理想方案。Xab值越大表示方案越优,则

第三步,计算每个目标方案与最优和最劣理想方案的距离J+和J-。

最后,按式(3)计算与可获取年份a年的b研究地区相关数据集对于最优理想方案的相对接近度,计算地区企业全球化发展评价得分Z+i值:按照每个可获取年份a年的b研究地区相关数据集与Z+i值的相对接近程度进行排序,Z+

i值最大的为最优评价目标。

(五)评价结果及结论分析

1.评价结果

基于《中国信保国家风险数据库》2012—2017年全球35个国家(地区)相关数据指标,通过上述模型所得计算结果如下:

表3 全球35个国家(地区)2012—2017年TOPSIS评价排序

表4 全球35个国家(地区)TOPSIS评价值的统计特征

2.企业全球化阶段特征分析

无论是传统的国际直接投资理论,还是发展中国家国际直接投资理论,都仅围绕交易成本问题进行探讨,却忽略了投资本身即是资源优化配置这一问题。投资的导向是基于优质资源的获取、生产成本的降低及市场上升的空间决定的。这些因素不但决定着投资的战略方式,也决定了投资的不同阶段特征。基于这一理论前提,同时遵循企业行为与国家实力相结合、垄断优势与比较优势相结合、物质因素与非物质因素相结合的原则,对国际直接投资发展的现状及三大梯队主流国家企业全球化的共性特征进行提炼,围绕资源优化配置进行阶段定位界定。

在实证分析的基础上,结合样本各国的发展历程及实际情况,本研究将一国企业全球化发展分为初级阶段、中级阶段和高级阶段。各阶段分别以东南亚、金砖国家,欧洲、日韩,美国为代表。通过比较分析处于不同发展阶段国家企业全球化的共性特征,汇总形成8个大类。其中外部环境特征包括:国家经济实力、对外直接投资净值、国家政策环境、国际投资体系地位;内部环境特征包括:企业竞争力、全球市场布局、全球化模式、软实力。通过这8类特征,由外向内对企业全球化发展路径进行定位和设计,从而勾勒出企业的全球化发展路径。

表5 不同阶段企业全球化发展路径特征

续表

① Rugman,A.M.A Test of Internalization Theory,ManagerialandDecisionEconomics,1981,2(4).

三、中国企业全球化阶段定位及政策建议

(一)中国企业全球化阶段定位

围绕NOI的变化,在GDP持续增长的同时处于不同阶段的国家所面对的NOI变化趋势有所不同,进而导致其企业的发展定位及方式有所改变。与传统的投资发展路径曲线不同,近年来发达国家依靠先发优势,其参与国际竞争和资源配置,更多的不是依靠与实物资产(natural asset)有关的资产优势,而是追求技术、人才、品牌等创造性资产(created asset)带来的竞争优势①陈涛涛、张建平、陈晓:《投资发展路径理论的发展与评述》,《南开经济研究》2012年第5期。。一方面,创造性资产具有普适性,发展中国家也可以具有,这就导致了发达国家的外资投资也在增加;另一方面,根据发展中国家对外投资理论,发展中国家依托比较优势也可以开展对外投资②杨飞虎:《波特国家竞争优势理论及对我国的借鉴意义》,《学术论坛》2007年第5期。,从而使得NOI曲线变得平缓(见图1)。特别是在信息化时代,以数字技术和互联网技术应用为特征③Locsin,R.C.and Purnell,M.Advancing the Theory of Technological Competency as Caring in Nursing:The Universal Technological Domain,International Journal for Human Caring,2015,19(2).,对资源配置范围、方式带来了革命性变革,突出表现在平台化、共享化、虚拟化、智能化、国际化,依托现代物流,生产各环节分布在具有比较优势的区域④陈立敏:《波特与李嘉图的契合点——从国家竞争力角度对竞争优势理论和比较优势理论框架及核心概念的对比分析》,《南大商学评论》2006年第4期。,实现生产全球化、成本最优化,进一步加剧了资本在全球范围内的流动,但曲线变缓并没有改变总体趋势。

图1 发展中国家企业全球化发展路径模型

基于实证分析和修正发展路径模型可以发现,中国正处于全球化发展路径中的中级阶段,确切地说应该是中级阶段中的初期阶段:从国家经济实力看,GDP总量位居世界前列,但人均GDP排名70位左右,仅仅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从对外直接投资净值看,流出FDI赶上并超过流入FDI;从国家政策环境看,国家注重对外投资的规划引领,加大外交和政策性金融机构支持;从国际贸易体系地位看,提出具有一定影响力的全球主张,在国际投资体系中国家参与度逐渐提升,对规则的制定掌握了一定的主动权,能积极主动地参与和发起国际投资协定的谈判和签订;从企业竞争力看,进入财富世界500强企业逐渐增多,排名越来越靠前;从全球市场布局看,传统工程承包逐渐向投建营一体化和投资转变,市场由面向发达国家的代加工向面向发达国家的优势产业投资和面向发展中国家的产能合作转变;从全球化模式看,企业间协同意识和案例逐渐增强,与发达国家的第三方市场合作积极推进;从软实力看,企业越来越注重遵守当地法律、国际规则,积极履行社会责任⑤周荣敏:《对外直接投资、产业升级与企业国际化路径选择》,《经济问题》2015年第8期。。

(二)现阶段中国企业全球化面临的机遇与挑战

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中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正处在转变发展方式、优化经济结构、转换增长动力的攻关期”。经济发展的高质量需要提供更优质的产品和服务以满足人们多样化、个性化且不断升级的消费需求,要求供给侧结构升级,优化产业链,增强创新能力,这为中国企业走出去增添了新动能。与此同时,以5G、人工智能、大数据为代表的现代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对传统产业和生产组织模式带来了革命性变革:一方面,深刻改变了人们的生产生活方式,甚至思维方式,使生产要素在全球范围内自由流动和最优配置成为可能,给全球化带来新的机遇;另一方面,换道超车成为常态。在传统科技环境下,技术先行者占有越来越多的专利技术,已经站在山顶俯瞰山脚的每一条上山的路径,弯道超车难度越来越大。而通过变革性技术创新,可以另立山头,借助后发优势实现换道超车,为后发国家带来赶超机遇。此外,发展中国家求发展的愿望也为共建“一带一路”提供了广阔空间。过去利用资源和成本的优势,中国以出口导向发展战略嵌入国际价值链,除了能够突破国内市场需求疲态的困境,以出口带动国内经济发展,还能有效融入全球分工体系,通过吸引外资、引进先进技术和产品,引导国内企业开拓国际化视野、学习跨国管理经验,促进产品和技术的升级①Lin,Y.“Theoretical Analysis on the Internationalization Strategy of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for the Chinese High-Tech Enterprises”,Scientific Management Research,2010.。

当今世界正在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机遇前所未有,挑战也空前严峻。从国内因素看,高质量发展要求国内企业在全球化市场中向着价值链中高端攀登。发达国家利用自身技术和在全球市场上占据的优势试图将中国企业压制在低端制造阶段,一方面制约了中国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另一方面阻碍了中国企业创新能力的提升,耽搁了中国向中高级全球化转变的进程。

在知识经济与全球化背景下,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在产业结构升级调整、吸引就业等方面发挥重大作用,是现代经济社会的重要标志之一。然而,中国制造业面临的“低端锁定”局面,导致知识、品牌、技术等高端要素依然掌握在西方跨国公司手中,使得生产性服务业发展缺乏市场需求。西方跨国公司为保持自身核心竞争力,割断了生产性服务业和制造业的产业关联,仅将中国作为“代工厂”,不仅不能带动反而有意扼杀中国本土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服务业,尤其是高端服务业发展的滞后也严重制约了中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步伐。

创新是当今经济社会发展的第一动力,科技、制度、文化等领域的创新越来越成为国际竞争的焦点。而一直维持在低端制造阶段,会导致企业自主创新动力不足。出口导向的观念一时难以改变,比起投入大量的资本、人力等要素进行自主研发所面临的风险和挑战,单纯地承接国际订单所带来的短期收益是充满吸引力的。且中国在进行自主研发和自主品牌建设方面,也会在研发、设计、运营等多个环节受到发达国家的干扰,发达国家在技术标准、专利授权等方面挤压中国企业的利润空间和自主发展的权利,长远来看不利于自主品牌的国际化发展。

从国际关系角度看,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迅速提升,国际地位也同步提升,在国际经贸规则中的话语权也越来越重要,但遇到传统发达国家围追堵截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以共建“一带一路”为例,尽管获得了100多个国家的认同,但同样面临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的干扰,比如美国提出的印太战略以及愈演愈烈的所谓“债务陷阱”等。与此同时,全球范围内逆全球化思潮兴起,美国等西方国家将国内问题归咎于全球化,将中国发展归因于钻了全球化的空子,加强对来自中国资本的审查,甚至要甩开WTO另立规则,其目的无非是要在国际规则层面限制中国的发展,限制中国企业的国际竞争力。这些在无形中增加了中国企业走出去的系统性风险。特别是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快速蔓延,各国纷纷“封关”“封城”,全球产业链、供应链遭到重创,甚至断裂,进一步加剧了逆全球化,对于雄心勃勃走出去进行全球化的中国企业无疑带来不小的挑战。

(三)可行的政策建议

比较处于第一阶段的美国和处于第二阶段领头羊的日本全球化历程,不难发现:美国主要采取国家战略引导,依靠强大的军事、金融、外交、人权、国际贸易规则等综合保障优势,形成以跨国公司为主要载体的全球化模式。比如大家熟知的马歇尔计划,既为欧洲的复苏提供了帮助,更为美国国内过剩产能提供了市场,也为美元的超量印发提供了资金池。毫无疑问,国家主导的走出去战略、健全的国内保障政策、多渠道加强海外利益保护以及大力发展跨国公司是美国模式给我们的借鉴。但受价值观不同、综合实力不同等因素影响,中美在具体做法上会有所不同。比如以“共商、共建、共享”为原则的“一带一路”建设,就与以谋求美国主导为目的的马歇尔计划有本质不同。在军事、国际贸易规则等领域,中国与美国的做法也有天壤之别。

日本同样采取了政府主导的形式,其最大的特点是在长期的对外投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跨国企业形态,即综合商社,一种以贸易为主导,集金融、实业资本为一体的综合性产业集团,可以发挥不同产业间的协同优势,大大提升国际竞争力和抗风险能力。笔者认为,日本综合商社在日本企业全球化过程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成为日本企业全球化稳步发展的持续推动力。同样作为后发国家,又是具有同种文化渊源的邻国,笔者认为,现阶段中国企业全球化更应该研究学习日本企业全球化的经验。比如综合商社模式,金融企业和实业企业之间、不同实业企业之间如何携手走出去,算总账,而不是各算各的账,搞无序竞争、低价竞争。再比如,追求国民生产总值(GNP),而不是国内生产总值(GDP),形成走出去的强大内生驱动力;注重发挥金融、保险等保障体系建设,解除走出去企业的后顾之忧;注重软实力建设,更好地融入当地,降低衍生风险,等等。

基于中国企业全球化所处阶段,借鉴美国、日本等先行国家成功经验,结合中国实际,客观分析中国企业全球化面临的机遇和挑战,我们提出如下可行政策建议:

1.政府层面

(1)经济发展宏观格局转变

除企业外,政府同样要树立全球化意识,不能再追求世界工厂和GDP的增长,而是要有全球配置资源的思维。政府关注的重点要适时从GDP总量向GNP总量转变,加大对海外资产的考核,引导企业统筹利用两个市场、两种资源,打造世界级跨国公司。

(2)创造有利的境内外保障环境

企业全球化应坚持的基本原则是“政府引导、企业主体、市场化运作”,政府引导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其一是重视并积极参与国际规则重构,借助“一带一路”建设和国际产能合作提高话语权,为企业营造公平的竞争环境;其二是加强中国海外利益保护,构建政府、军队、企业、中介机构立体化境外安全保障体系,帮助企业防控系统性风险;其三是完善国内支持政策,健全投资保护法律,完善金融、税收、人才等支持政策,建立商业保险机制,提升企业国际竞争力。

(3)全面提升对外合作水平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基础设施建设需求强、空间大,而中国积累了富裕的产能和强大的施工能力,通过国际产能合作可以使境外市场和境内资源联动,通过有效供给激发潜在需求,推动世界经济再平衡。因此,创新对外投资合作方式,提升项目投建营一体化程度,并与东道国有关方共同推进建设一批产业园区,深化与东道国技术、业务、市场、资本、人力等多维度互利合作,从而促使国内去产能、去库存、降成本的目标形成,更好地配合国内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2.企业层面

(1)国际化经营意识转变

企业要实现从全球化向国际化经营转变,以投资为载体,带动生产要素的优化配置,实现原材料、生产过程、产品、市场的有机结合,降低交易成本,起到打造核心竞争力。

(2)对外投资提升高端资源获取水平

企业应重点关注高新技术与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投资并购项目,从中获取技术研发、品牌、人才与销售网络的系列优势资源,相对国内而言进行补短板,带动产业升级。

(3)开拓全球模式创新

企业间战略合作模式也是内部化优势的一种表现形式,特别是在信息化的时代背景下,企业层级结构越来越扁平化,“互联网+”思维可以迅速做成行业龙头,建立以自己为主导的集研发、生产、销售为一体的全球网络。所以,要树立“竞合意识”,学习日本、韩国、新加坡等国的经验,围绕优势企业,在国家商业规则与原则下进行优势产业合作平台搭建、国际产能和装备制造合作平台搭建、商产融结合平台和跨国并购重组平台搭建,在平台之上联合国内企业实现组合出击、抱团发展的走出去运营模式,发挥相关产业和支持性产业优势,通过协同形成集群竞争力。

(4)积极实施创新驱动战略

经济全球化、信息化,使所有权优势、内部化优势和区位优势受到不同程度的削弱,知识和技术重要性大大提升。企业必须加大技术创新、管理创新和商业模式创新的力度,进一步发挥高铁、核电、5G通讯技术、清洁能源、电网等产业的技术优势,积极开拓欧美市场;进一步健全内控机制,注重国际化人才队伍建设,发挥内部化优势;进一步创新商业模式,积极推动非债务合作模式,从发展规划入手,通过产业链上下游、不同产业链之间的一揽子项目合作,既发挥项目对当地经济社会发展的带动效应,又提升项目的经济效益,达到双赢、多赢。

(5)由国际公司向本土公司转变

要由全球化向“走进去、融进去”转变,改变以我为主的做法,注重所在国关切,实现互利共赢。要积极履行社会责任,重视与政府、民众、媒体等各利益相关方的公共关系建设,减少社会阻力。要积极推行本土化经营,加大本地员工雇工比例,注重文化融合,增强认同感。绿地投资项目原则上不要独资进入,可以依托所有权优势与所在国企业协同,引入项目所在地资本和国际专业投资机构资本,实现投资主体多元化,依托本地资本熟悉情况、金融资本避险天性防范风险。

结 语

基于实证分析和发展路径模型研究,中国正处于全球化发展路径中的中级阶段,确切地说应该是中级阶段中的初期阶段。对比处于第一阶段的美国和处于第二阶段的日韩、欧洲国家,在政府层面需要强化战略规划引领、加大海外利益保护力度、完善综合保障措施,为企业走出去营造良好的外部环境。企业层面,需要由简单的商品、劳务输出向统筹利用境内境外市场、资源的国际化经营转变,进一步创新走出去模式,实施创新驱动战略,注重国际化人才培养,加快软实力建设,形成国际竞争新优势,逐步实现全球化转型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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