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昊明/Yu Hao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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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画不会停止——2020重庆油画在线展
策展人:尹丹
展览时间:2020年5月23日—26日分批次线上推送
展览地点:网络
主办单位:重庆市油画学会
编者按:疫情来袭,整个社会似乎被按下了“停止键”,但个体的生活并没有停止。虽然被不安笼罩,但“美食家们”依然在朋友圈里大秀厨艺,抖音上的段子手们还是包袱连连,社会学家观察着特殊状态下的社会活动……大家一边关注着疫情动态,一边努力做着自己的事。画家们呢?自然是在工作室里继续自己的创作。因此,重庆市油画学会举办了这次“绘画不会停止”线上油画展,一来展示重庆画家近期的创作面貌,二来在这个特殊的节点借绘画作品激励人心,以写实绘画构建乌托邦,让人们看到希望。
2020年已然成为烙印在一代人身上的痕记,这种痕迹是痛苦的。人们沉浸于不安、恐惧,以及怀疑之中。同时人们从未如此迫切地期望着春天的到来,幻想着新冠如“非典”一般饶过曾笃信“人定胜天”的人们,又或渴望着疫苗的倏忽而至。在不幸中希望是无奈且痛苦的。但事实便是如此,对疫情的严密防控俨然成为一种新常态。这样的新常态会带给我们什么呢?仅仅只是对经济前景的迷茫吗,还是如前段时间阿甘本在他那篇饱受争议的文章中所担忧的:当这样的“例外状态”常态化,会不会损耗曾经,让人们生活于恐惧的日常;会不会改变未来,让社会受限于窒息的担忧?在此过程中“人”当何处?
或许本次展览“绘画不会停止——2020重庆油画在线展”可以从绘画中提供一种观察视角与思考路径。此次展览是由重庆油画学会主办,由尹丹先生担任策展人,共分为四个板块:再现的力量、视觉叙事、图像重构与语言炼铸。四个板块中“再现的力量”倾向于非叙事性的静物、人物与风景画等题材;“视觉叙事”则侧重于叙事性绘画与主题性创作;“图像重构”倾向于沿袭自波普艺术的图像绘画传统;“语言炼铸”侧重于近年来对艺术语言的纯化实验。这样的划分从不同维度出发共同呈现了艺术家通过绘画在“重启”社会中的所思所考所作所为,同时也呈现出了近年来重庆油画创作的整体面貌。
值得关注的是参展作品中有大量创作于2020年的作品。在这批作品中,虽然题材与内容、语言与形式各不相同,但都在一定程度上显示了对“生命意识”的尊重。它曾深深地扎根于西南艺术群体之间,从伤痕、乡土到新具象再到今天。即便当下艺术家们有着不同的创作路径,创作面貌也各不相同,但对生命的体验却从未在脉络上发生断裂。而对生命的体验离不开的便是“人”的要素,其中既有艺术家的主体实践,又有观众的主观感受。它们共同塑造了在“例外状态”常态化下“人”的状态与思考。需要注意的是,在创作过程中,艺术家与观众本身所处的空间需要确认。因为“例外状态”会塑造一个“失范空间”,而与“失范”对立的则是“规范”。毕竟在面对疫情防控常态下的我们早已习惯过去不曾习惯的口罩、健康码,以及社交距离,这些无疑都是“失范空间”所带来的。在疫情防控常态化的今天,“失范空间”毫无疑问地也会浸入到艺术家与观众周身。 于是艺术家对创作对象的审视与观众对艺术作品的观看不同往常,都是一种带有参考系的再审视。由此所创造出的作品也便具有足够的空间来观察思考在“例外状态”常态化中“人”的存在。
翁凯旋 刘影 决战前夜——记火神山医院建设 布面油彩 100×360cm 2020年
侯宝川 2020的那场雪之五 油画 130×162cm 2020年
于是本次展览提供了这样的例子:在“再现的力量”中,执着于视觉真实的艺术家们将目光置于静物、人物与风景之中,以非叙事性的态度描绘了那些日常的场景。对日常的描绘或许极易因带有强烈的个人主观审美趣味而难以与观众共情,也或许因日常是最为人们所熟悉而最易被忽略的存在。但是在“例外状态”常态化下,曾经容易被忽略的日常在此时却爆发出了极强的共情能力。恰如梁益君先生的《宅在阳台上的日子之13》,在这幅作品之中,那轻松略显俏皮的笔触涂绘出了希望的灿烂。日常习以为常的阳光、绿荫与猫在轻灵的笔触中被勾勒出对生活不熄的热烈。又如侯宝川先生的《2020的那场雪之五》,在画面之中,准确而硬朗的线条勾勒了一条连绵且高耸的山脉,它横亘在目光望远之处,而与之相对的则是山脚下那一绺人类的痕迹。人类在自然面前的渺小清晰可见,但即便那是在白雪皑皑的冬季,萧索的环境也因这绺渺小的痕迹而显示出生命的坚强。这样的体验不仅在二位先生的画作之中有所感受,在其他先生的作品中亦能感受到。需要承认的是上述这些美丽的遐想,正是因为“例外状态”的存在而极易进入过度阐释的误区,但此类个人主观色彩的观看体验或是创作初衷,如能排解“例外状态”所带来的苦痛,何乐而不为呢?这不也正是再现的力量吗?
对于艺术图像的创作,不仅有基于生命体验的委婉礼赞,同时也有更为直接的创作方式。在“视觉叙事”中,同样执着于视觉真实的艺术家们以叙事性的画面编排方式创作了许多主题性绘画,如翁凯旋与刘影两位先生共同创作的《决战前夜——记火神山医院建设》,如刘曙光先生的《庚子生纪》,还如王朝刚先生的《春天已悄悄来临》。这些主题性绘画无疑是在社会学叙事的需求与基调之上,直接以图像表意的方式将希望与思考传递至普罗大众,与主流合作共同建设着社会中人性的底线。
但同时也有这样的例子,在“语言炼铸”中,李军政的《皮层》或许是对生命的另一种思考路径。生命的存在不仅需要单纯意义上的鉴定,而且还需要时间上的核定。李军政近乎偏执地追逐于材料的特性,在创作中一遍又一遍地在木板上涂抹丙烯颜料,直至达到满意的厚度,再以刮刀在颜料中勾勒线条。在层层叠叠的皮层中,日常的时间凝结在堆砌的颜料中,当时间的厚度被刻画之后,结果如何已不再重要。一种个体生命经验的存在正顽强地抵抗着强大的意义赋予体系。过程性的生命体验俨然与完成性的生命意义在言语中同样重要。
另一方面,还有一批艺术家根植于艺术史脉络之中,以图像为主要艺术表达语言,以拼贴、挪用与堆叠为主要艺术表现手法,进行的一系列创作实践,在此可称之为“图像绘画”。波普无疑是“图像绘画”中的佼佼者,大量的现成品图像进入画面空间之中,不断解构着工业文明社会所造就的现代性神话。其特有的反叛姿态使其在中国当代艺术实践中充当着重要的创作工具,无论是上世纪90年代的政治波普,抑或曾风靡西南的新卡通一代,都曾将图像绘画视为个体表达意图的有力武器。“图像重构”便是在此基础之上而组织的。这并非是在割裂展览其他部分中作品与艺术史的联系,而是更为强调基于艺术本体语言的创作实践。由于图像拥有着自身的意义生成系统,当艺术主体将图像通过拼贴等方式组织于画面之上时,历史空间与现实空间形成了一种互为关系,彼此之间凸显了艺术主体的生命体验。在庹光焰先生的《战疫·我们》,还有牟昱桥先生的《大流行中的东方使者》之中,都可以看到艺术家正试图使用图像来表达某种意图,体现着个体在“例外状态”中的生命体验。
不仅艺术家们在“例外状态”下迸发着对生命的不同思考,同时观看的系统也在“例外状态”下发生着变化。首先线上展览从被动性的补充已然成为了主动性的选择。大量的展览、演唱会与讲座在今年主动地选择移至线上,曾经雾里看花的“云上生活”“空中课堂”成为现实。与以往的形态转变不同,这并非是潜移默化般的习惯流转,而是意味着观看习惯在“例外状态”下猝然发生了转变。其二,在新的传播场所中,小尺幅与大尺幅在网络空间中站到了同一起跑线上。于是绘画面临着这样的问题:缺乏现场感的画面,迫使曾经展览场所为作品提供的“光晕”发生了消散,展墙、画框、尺幅、灯光等一系列曾经将架上绘画“神化”的物理要素统统被消解。于是一幅看似真正真实的画面出现在了观众面前。但在这些作品之中,大小尺幅具化为手中之方寸,在同高的比例下,长度成为了唯一影响观看的物理要素。这意味着观看方式上所发生的变化也许会影响到艺术创作逻辑,正如照相机之于绘画所带来的改变。以上两端对绘画的影响仍然需要时间来进一步观察。
总之,今天的绘画仍然重要,因为噩梦般的经历总会使人跳出习惯的日常,重新审视着我们的生活,而绘画为此提供了有力的武器。这样的武器无疑会抵抗着“例外状态”下的忧虑,维护着那看似缥缈的乌托邦。正如策展人尹丹先生在前言中写到的,“未来,绘画更不会停止。因为绘画仍然重要:它不仅可以再现现实,也可以激励人心;即使题材与现实并无直接关联的绘画,仍可暗示、象征现实;绘画可以作为人内心的乌托邦,让人看到希望”。重要的不是艺术,而是在绘画创作与观看中的那丝体验。这丝体验是对当下时代的最贴近的表现,也是即将作为过去的现在对未来的那复杂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