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国
父亲的大剑越发凌厉。“鬼见邪”的鬼剑越发凌乱。
简无意紧摁着兴奋的心。十年里,多少无辜百姓惨死于“鬼见邪”。为救百姓,多少江湖豪杰败死于鬼剑。为破鬼剑,父亲孤身入荒漠,锻剑,研剑,习剑,吃了多少苦。
父亲的破绽比无数次演练的还要完美。“鬼见邪”果然大喜,鬼剑刺来,大剑迎上——两剑相碰,只要眨眼工夫,大剑就会擦着鬼剑精准地扎进“鬼见邪”的咽喉。
“咔!”两剑相碰。
“噗!”剑入喉管。
“咚!”尸身倒地。
“好!”简无意吼叫上前,却猛然凝固——倒地的不是“鬼见邪”,是父亲。“鬼见邪”呆立台上,脸色煞白,手持鬼剑——没了剑尖。
父亲锻剑、研剑、习剑十年,怎么就没料到两剑相碰时鬼剑会被削去剑尖?怎么就没想到被削下的剑尖会不偏不倚地扎进自己的咽喉?
简无意在江湖人的拼死相护下,总算活下来,但江湖百人只剩下七客。这七客,能挨得上“鬼见邪”吗?“鬼见邪”才四十出头,邪恶人生尚有几十年,百姓和江湖还要受多久?
简无意这一年十四岁,在江湖七客的护持下,秘密上了天柱山。
“断剑,断剑,父亲死于断剑……”简无意不习剑,连禅房的门也不出,整日坐在蒲团上,目光呆滞,念叨不绝。
数月后,江湖七客终于失望:“少剑侠,我等无能,愧对老剑侠和江湖苍生。告辞。”
“慢!”寒光从简无意眼里射出。江湖七客一震。
简无意告诉江湖七客“断剑”之法:不必近敌不必交手,三丈外剑尖断裂,射杀敌喉。
“少剑侠替父复仇之心,替江湖和苍生出头之义,我等心怀感激。”江湖七客一片悲悯,“少剑侠,几千年了,剑客无数,剑法无数,剑谱无数,这断剑,闻所未闻。”
“断剑需要你们。”简无意从蒲团上弹起,持剑而出,“一年,我无功,你们走。”
一年后,简无意从天柱峰上下来,向江湖七客展示“断剑”:站立,握剑,手腕缓缓运力。“咔咔”,骨骼声响。手腕不动,剑身抖动。剑身不动,剑尖颤动。“咔!”剑尖断裂。
“能断,就能射。”简无意淡淡地说,“给我八年,断剑发力于无形,杀敌于无声。”
江湖七客大喜,跪地,抱头痛哭。
八年后,“断剑”超出简无意的预期:一把剑刹那间断裂数截,同时射杀数敌。
作恶二十多年的“鬼见邪”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明白:他只是远远地和简无意打了一个照面,咽喉就被什么东西扎进,倒地而亡。
大恶被除,小蟊贼还有。来自四面八方的求救信,甚至官府的求助函也不时地飞向天柱山。江湖七客有求必应,简无意有难必赴。
“断剑”所到,神威尽显。简无意名震天下。
按说,“断剑”出手越多,歹人越少,可奇怪的是,歹人却越发多起来。似乎,简无意才杀一个,歹人就数十数百地冒出来。
简无意越来越忙,江湖七客也越来越忙:简无意出手一次,则废剑一柄。而“断剑”之剑又远非一般,选铁,锻铸,打磨,必精之又精,不可有分差毫错。否则,该断不断,不该断而断,断而不射,射而不准,准而不狠。天柱山炼丹湖边,江湖七客没日没夜地炼铁,锻剑,磨剑,仍然赶不上简无意的需求。
这天,简无意又派人上山取剑。江湖七客破天荒地不给,要简无意亲自来取。
几天后,简无意来了。江湖七客上前:“少剑侠,我们有话……”
“前辈们,知道你们辛苦。然,歹人太多,我务必杀尽。”简无意看着一封刚收到的信,急急地下山而去。
半年后,简无意再次上山取剑。一封信飞来。看罢,简无意一笑:“这是请我出手?”
“有这些可行?”天柱山两名和尚抬来一口大木箱,打开,满是金银珠宝。
“还行。”简无意一笑,“地点何处?”
“此处。”江湖七客走来。
“前辈们,这是何意?”简无意吃惊。
“多年来,我七人一心助你,只指望你杀歹人,平江湖,护苍生。你呢?”江湖七客声音低沉,“谁出钱,就替谁出手。哪管这钱义还是邪,哪管死于断剑之人善还是恶。”
“前辈们都老了,说话都无力了。莫不是也想会会你们一手成全的断剑?”简无意冷笑。
“出手吧。”江湖七客抱拳,亮剑。
“真以为没了你们我断剑就不可成?呵呵,我知你们必生二心,故而早有防备。实话告诉你们,断剑铸造法,我已掌握,只欠你们的熔铁炉。”简无意捡起一把剑,手握剑柄,不由大骇,“老匹夫,竟敢在剑上做手脚?”
“噗!”七剑穿胸。
江湖七客落跪,老淚滚滚:“少剑侠,断剑,从此天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