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立元
摘 要 关于催眠术在近代中国的传播情况,目前缺少足够的研究。自1839年起,相关概念开始出现在传教士在华创办的英文报刊上,成为英语读者理解中国灵巫活动的中介。甲午之后,催眠术由日本加速涌入,留日学生、流亡人士成为主要的传播群体,“催眠术”这一词汇也从“传镊气”“人电”等对译词中逐渐胜出,令渴望疗救国民、实现革命、证明灵魂存在的人们产生了不小的期待,也令当局者警觉。暗杀团体对催眠术的研习尤其醒目,但实际效果并不理想。以或温和、或激进的方式,催眠术参与了近代精英对“心”之力的营构,成为时代动能的汇聚点之一,投射了19世纪对精神力量的普遍兴趣。
关键词 催眠术 动物磁气 灵学 近代中国
中图分类号 N092
文献标识码 A
近代以来,西方生理学与心理学知识重塑了国人对身体与精神的认知。以科学之名构建的种种“心—身”模型,宣扬了精神力量的潜能:对个体之“心/脑”的治疗与操控,不但可以祛除身体疾病,也成为民族救亡的关键。在这种氛围中,据称可以调控身心的催眠术,被寄予了相当高的期望,不但成为小说家笔下出神入化的法术,更是蔡元培、陶成章等革命者反清大计中的利器。不过,有关催眠术在近代中国的传播情况,相关研究还颇为匮乏①。本文将根据已有的线索做出进一步的追踪和梳理。
一 传教士的关注与指认
18世纪中叶,奥地利医师麦斯麦(Franz Anton Mesmer)认为,人体内有一种“动物磁气”(animal magnetism, 也称mesmerism), 当这种宇宙流体流通不畅时,就会造成疾病,他由此发展了一套极具表演性质的治疗方法。尽管法国科学院的调查报告认为他的医术充其量只不过是一种精神作用,但“动物磁气”的概念却继续流传。19世纪中叶,英国外科医生布雷德(James Braid)剥离了“动物磁气”的概念,认为某些病人在治疗中出现的昏睡和服从状态是生理原因所致,主要源自“暗示”的作用,他于1843年创造了现在通行的hypnotism一词。对催眠术的研究伴随着心理学学科的发展。1879年,世界上第一个心理学实验室在莱比锡创立,标志着近代心理学的诞生。1882年,灵学研究会(Society for Psychical Research)在英国伦敦正式成立。日本启蒙思想家西周于1875年翻译海文(Joseph Haven)的Mental Philosophy②时,最早正式公开使用了“心理学”一词。对“催眠术”(hypnotism)、“传气术”(mesmerism)的研究也在同一时期兴起,迟至明治二十二年(1889),已有医生以此治病③。
在中国,与催眠术相关的信息最早出现在传教士创办的英文报刊上,他们一方面介绍欧美的最新研究,一方面也用相关概念来理解中国的灵巫(Spiritualism)活动。1839年起,郭实腊(Karl Friedrich August Gützlaff)先后在广州《中国丛报》刊文介绍《神仙通鉴》和《苏东坡全集》,认为道士们被认为能控制人的精神(mind)、苏东坡笔下的养生之法,都可能与西方所谓的动物磁气学有关④。1851年起,上海《北华捷报/字林西报》①也开始陆续介绍催眠术,包括基本原理、在医疗领域中的应用、在欧洲的迅速发展以及滥用的危害等,同时也认为麦斯麦术与催眠术在中国和在西方一样被经常性地研习,如“晓迷魂法者”(somnambules)就可能利用了动物磁气。迟至1880年,“hypnotism”一词已经在该报上出现,1890年起,相关信息明显增多。在一份关于北京施医院(Peking Hospital,亦称“京施医院”“双旗杆医院”)1889—1890年间活动的报告中,这所教会医院借助催眠术治好了一位认为自己被蛇附体并饱受幻觉折磨的病人。就笔者所见,这是在中国境内将催眠术作为正规医疗手段的最早记录,这样的尝试在当时可能并非个例。尽管如此,随着教会势力的扩张与民众反弹的加剧,催眠术的负面形象也被凸显。1897年9月,《字林西报》报道了从天津流传到山东的谣言:洋人利用蒙汗药(Meng-han)让人陷入催眠状态(in the groove of hypnotism)后将其拐卖。文章还翻译了两份出现在山东潍县的揭帖,其中一份提到了让人昏昏然的药物(stupefying drugs),另一份更为惊悚: 超过500名的催眠术士从天津出发,去往各地诱拐儿童。这显然是中国民众对迷拐儿童的古老恐慌的又一次爆发,不过这些英文记载并不能证明恐慌的百姓使用了“催眠”一詞。1900年6月的一篇报道称走过武汉三镇街头的西方人会被怀疑为“摩糊子”(mesmerist,图1),即通过触碰或手势即可操控他人者。武昌的一位嫌疑人也被指控为“muh-hu-tze”(mesmerising kidnapper)②。看来,令百姓害怕的催眠术士其实是他们用来吓唬小孩的“麻胡子”,而非陌生的“催眠术士”。
另一方面,樊国梁主教(Pierre Marie Alphonse Favier)、罗约翰牧师(John Ross)、赫德(Robert Hart)等人都相信,真正借助催眠术和传气术在中国作恶的是义和团①。不过“降神附体”古已有之,未必要借助境外传入的催眠知识。事实上,19世纪末的多数中国人对这种知识闻所未闻,催眠术的身影虽已出现在传教士们译介的书刊中,却没有固定的名称。1866—1869年,罗存德(Wilhelm Lobscheid)编纂的《英华字典》(English and Chinese Dictionary)在香港陆续出版,其中将magnetism译为“镊气”,将mesmerize译为“传镊气”,将mesmerism、animal magnetism译为“传身之镊气”[1]。这里的“镊”,应为“摄取”之意②,因此“传身之镊气”贴近动物磁气之意。1891年夏,傅兰雅(John Fryer)在《格致汇编》中提到一种“奇法”:“近来西国多用之,乃法人名美司麻所设者,能令人迷蒙无知觉,问以事,皆能历历答复,即秘而不可告人者,亦能自言……醒则不自知所言何事。”[4]“美司麻”显然就是Mesmer,只是国籍弄错了。是年冬,《万国公报》刊载的小说《回头看纪略》写道: “有一医,不用药,而用入蛰之法,使人安寝,名曰‘人电,欲使之醒,亦用人电动之。”③[5]小说中,主人公在一位Professor of Animal Magnetism的帮助下进入长眠([7],页47),不涉及精神操控,因此称为“入蛰”未为不可,只是“人电”令人摸不着头脑。1896年,傅兰雅所译的《治心免病法》出版,原书主张通过宗教信仰来战胜疾病,因此多次提及催眠术,视之为竞争者,指出其疗效不能持久且易生流弊[8]。不过,或许是因为催眠术对当时的中国读者来说还颇为陌生,亦非原书重点,傅兰雅依旧没有为相关概念创制专门的汉语对译词,只笼统地称之为“新法”[9]。直到1898年,丁韪良(William Alexander Parsons Martin)才在其编著的《性学举隅》中对正在欧洲兴起的“行梦”疗法做了较为详细的介绍,包括亲眼所见的催眠过程、发展史上的重要人物、施术能力有赖“本身自具之电气”的说法、未来若能推广普及则人们在梦中学习知识成为可能,及滥用的危害等等[10]。
尽管在长达60年的时间里,在华传教士对催眠术多有关注,但相关信息主要传递给了英文报刊的读者,汉语读者很难对此有真正的了解。
二 日本输入与名称确立
甲午之后,西潮东来,“催眠术”一词及相关知识也经由日本涌入了汉语世界①。1898年,维新派的阵地《知新报》上出现了《人力催眠术》一文,转自日本报纸的新闻提及西方的新发明能帮助失眠者入睡。这样的“催眠术”和“入蛰”一样,只是“催人入眠”之意[11]。1900年春,从日本避难归来的章太炎在其刻印的《訄书》中写道:
瑞典人著《催眠术》,言以电气使人孰睡,能知未来,及知他人所念,是曰千里眼,又能梦游云云。其原出于希腊。晚有《曼司莫立士姆》及《汉坡诺忒斯没》诸书,今皆命曰精神学。盖《列子》西极化人、易人之虑,及谒王同游之说,皆非诬也。[12]
“曼司莫立士姆”和“汉坡诺忒斯没”应是mesmerism和hypnotism的音译。差不多同一时间,孙宝瑄也在日记中写下:
西国所谓催眠术,能将己之想念,灌入他人脑中。又能使人自然被我所驱使。余谓我国向来所称灵爽神通之事,每托诸仙怪,其说极虚,不谓近日西人能以至实之法行之也。[13]
可见,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中国知识阶层已对催眠术有所了解,而身在日本的留学生、被清廷追捕的流亡人士更有机会目睹催眠术表演,对其治疗功能和流弊也有耳闻。例如,1897年《大阪每日新闻》开始连载、1900年出版的翻译小说《新闻卖子》,就是一个靠催眠术获知他人心中秘密的犯罪故事,译者旨在介绍西方医学技术的发展现状,并指出催眠術在欧美国家的善用与恶用[14]。这种既能助人也能害人的新科学,与众多令人目不暇接的西方发明一样,让先觉者无限遐想,甚至被纳入革命者的武库。1902年夏,曾两次试图刺杀慈禧的陶成章,在同乡蔡元培的资助下东渡日本,之后开始研习催眠术知识([15], “弁言”页1)。同在夏天抵日却很快因“成城入学事件”愤然退学的胡汉民,也在归途中写下了“催眠有术谁先觉”这样的诗句,发表于革命派在上海的第一个刊物《大陆》报上②[16]。
改良派同样关注催眠术。1904年,《新小说》第8号刊载了《新闻卖子》的中译本《电术奇谈》,作品影响很大,后来还被改编为戏剧①[18]。年底,梁启超在《新民丛报》论及催眠术:
但彼“鬼学”者,文言之曰魂学。至今已渐成为一有系统之科学,即英语所谓“哈比那逻支”(Hypnologie),日本俗译为“催眠术”者,近二十年来,日益进步,其势且将披靡天下。……近一二年来日本大盛,其标名催眠学会以教授者凡三四,著书研究此学者数十种,大率数月之间,重版至十数。[20]
梁启超提炼出了催眠术的几个要点: 证明了灵魂的存在; 可操控他人; 可在数百里之外令暗示生效; 具备可传授性; 真实性由西方的生理学与心理学知识所保证;过去所说的种种神通、不可思议之事,如今都有了科学根据。梁启超的影响力无疑有助于催眠术在知识界的传播,他在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兴奋之情也颇能代表时人心态。对救亡志士而言,灵魂的有无与精神的力量是尤其重要的问题:谭嗣同曾从《治心免病法》中发现了沟通万物的介质“以太”作为灵魂不死的依据,进而发展出《仁学》的宇宙观,最终更以大无畏的气魄为变法流血; 梁启超也曾在美国见到数千信徒宣称上帝治好了自己的疾病,感慨“生理学与心理学,有一种特别之关系,现今未能尽发明者。而迷信之极,其效往往能致此”[21]。在启迪国民、重塑国魂的目标中,催眠术的潜能受到了重视。
1905年,自认学有所成的陶成章开始在上海公开讲授催眠术。为满足公众的好奇并消除疑惑,《大陆》报刊载了他的部分讲义,称之为“催眠术输入中国之初期”,并指出有不明其理的国人视之为魔术,担心传入中国后滋生流弊。陶氏强调: 以游戏或作恶目的学习催眠术不会成功,学习者必须有根气、有修养[22]。大约同一时间,进士张鸿翻译了《催眠术与魔术》一书,但该书似未付梓[23]。出版《大陆》报的作新社感到有必要推动这一传播形势,很快就于当年8月出版了该社编辑江吞等人根据日文书籍编译改写的《催眠学精理》,书中介绍了陶授课的情况:
学子顷刻而集,至讲座无寸隙,可谓盛矣。余知催眠术当由此输入中国,其发达普及,指日可待。独是关系此科之书籍,尚无一种出版。([24],“叙言”页2)
作者强调只有好学深思、性格高尚者才能真正掌握催眠术。紧接着,《大陆》又从第十号开始连载《催眠术论》,作者在篇首感慨:“生二十世纪而不知催眠术者,大愚之人也”,催眠术不是魔法,亦非不可思议,而是有学理根据的,“立于世间一切科学之上,而打消千古有形、无形二派之大疑团者也,实形上、形下连锁之一种学问也。”[25]中国的学术之迂腐、社会之败坏、风俗之迷信、国人之心死与身病等,都只有靠催眠术才能救治。
由此可知,陶成章是最早在中国公开传授催眠术的人之一,且1905年夏是催眠术在中国传播过程中的重要节点,下面几个例子亦可作为佐证。
1905年正月出版的《孽海花》初集十回中,一位能拘摄魂魄的俄国大博士轻易地操控了从身边走过的陌生人,甚至宣称可以互换人的灵魂,“这不是法术,我们西国叫做Dormitive,是意大利人所发明的,仍是电学及生理学里推演出来的,没有什么稀奇……”①作者曾朴似乎对这种奇术了解有限,但二十多年后他在修订小说时将“Dormitive”改成了“Hypnotism”,并在续写的第31回使用了“催眠术”一词。②
《孽海花》初集十回出版后约一个月,《绣像小说》开始连载《回头看》,其中提到了“致睡的法术”,原文中的mesmerizing process、mesmerizers power等都未被译出,animal magnetism则被译为“心电之学”③。在杂志出版后不久的5月28日,商务印书馆在上海《新闻报》上为《回头看》做了广告:“是书……假托一人用催眠术致睡……”([19],页842)出版方显然来得及用公众已经有所了解的新潮概念来推销产品。
7月9日,此前一直在《申报》上刊登广告的长命洋行“电气药带”,也翻新了广告语: “祝由科能治外症不能治内症,催眠术能治内症而不能治外症,且皆有效、有不效,病之愈否不能操券,不过自成其为神秘一派而已。”④最新的“催眠术”被用来作为陪衬,以凸显该产品的优越性。
年底,《申报》记录了日本人中沟的催眠术表演: 受术者产生了幻觉、身体僵直、失去痛觉等反应,以及嚼食火炭如食物、天通眼等特异能力。“以催眠术施之于实用,则医家教育家最能奏奇效,我国斯学新输入,亦学者所当注意也。”[26]这是较早的外国人在中国公开表演催眠术的记载,演出看来很成功。
由此可见,1900—1905年间,通过论著、小说、报刊、民间表演和讲授活动,国人对催眠术的起源、演变、流派、功用与流弊都有了越来越多的了解,“催眠术”一词也日渐成为通行的概念,其在医疗、教育等方面的应用前景则成为传播者鼓吹的重点。不过,在一些人的心中,它的功用不止于治病救人。
三 科学“化人”与志士“革命”
1904年秋冬,康、梁派出以骨干党人梁铁君为首的暗杀团入京谋刺慈禧。就在梁启超在《新民丛报》上介绍催眠术的十天前,他写信给康有为,汇报两支暗杀队中的一支已经北上,另一支即将与之汇合。这个秘密团体中有一位负责制造炸弹的广西会党头目罗孝通,他在日本学习炸药技术的同时,还向剑术家日比野学习了“磁气催眠术”①([27],页110—118)。与此同时,革命党人也在积极活动。1904年冬,蔡元培与陶成章等人在上海成立光复会,因《苏报》案身陷囹圄的章太炎也在狱中参与策划。蔡元培认为,革命只有暴动和暗杀两条途径,便将其所办的中国教育会和爱国女校变成革命活动据点,革命党人聚集于此,制造炸药、毒药,钻研催眠术。陶、蔡对催眠术的兴趣,有不同说法。陶的友人魏兰说: “先生因中国人迷信最深,乃约陈大齐在东京学习催眠术,以为立会联络之信用。”[28]蒋维乔说: “以为运动军队,当假一种麻醉手段,遂在日本学习催眠术,思利用之。”[29]俞子夷则称: “蔡师对催眠术颇感兴趣,据说此术亦可用作暗杀工具。”[30]照此看来,应该是利用迷信心理发挥催眠效果,但具体做法无从知晓。据鲁迅回忆,陶成章授课是为了“糊口”,后因其术不精遭人诟病,遂寻求“一嗅便睡去的”药物[31]。曾听过陶授课的柳亚子也认为陶因缺乏革命经费,“借教授催眠术来骗钱”[32]。陶的长孙则称“一是作为生活手段,二是作为革命活动的掩护”,也没有提及用于暗杀[33]。陶的催眠水平看来并不高明,就在他开班授课的1905年夏,罗孝通被捕遇害,催眠术也没能救他一命([27],頁112,115)。不过,尽管蔡元培筹划的暗杀团“始终没有进行过一次暗杀”[34],但革命党人对催眠术的兴趣并未因此停止,从陶成章的《催眠术讲义》中可以揣摩他们的期待。
该书首先指出“催眠学”这一“灵妙不可思议之学科”属于心理学:施术者通过唤起对象的自我暗示,控制其精神,进而矫正行为、治疗疾病、变换人格、开发潜力。“以勇气大胆夺其心,乘其虚,大胆以断定治疗暗示,机敏注入,征伐病的暗示,代以健全的暗示,所谓心机一转也。”([15],页152)他认为日本学者用“催眠”译hypnotism不精准,提议改为“化人”,取列子化人之意。此外,施术者还能令受术者的记忆增减、遗忘、复现、误认自己为他人,甚至令对象相信自己即将死亡,实现“精神的杀人及自杀”。这大概就是将催眠术用于联络、保密与暗杀的理论基础。但读者又被告知,暗示内容不能违背受术者的良心。说到底,催眠成功的关键在于信仰和信任,精神杀人之类的目标显然并不容易实现。至于谁拥有施术的资格这一启蒙与革命的基本伦理问题,作者只是以“务高尚其品,以世人之尊敬信仰,为第一要务”来带过([15],页72)。值得注意的是,书末还介绍了一些神奇现象: 对受过催眠之人,可通过书信或电报等方法施术; 通过“一种不可思议之精神作用”可对远处的或无关系的人催眠;可以知晓过去、现在、未来、远方之事,等等。对这些现象,作者既认为是“误解迷信之结果”,又强调事实先于原则,新学理必定突破陈见,起初难免受人嘲讽,因此对“天眼通”等,“吾辈大表同情,非反对者也”“务取研究家之态度,大励实验也”([15],页64,155—159)。神秘的精神现象就这样以实验发明的名义找到了安置空间。
像陶、蔡这样对心灵力量产生兴趣的并非个例。1906年,出狱后的章太炎来到日本。曾在狱中潜心佛学的他对宋教仁说:“万事万物皆本无者,自我心之一念以为有之,始乃有之矣。所谓物质的,亦不过此之一念中以为有此物质,始乃有之耳。”后者则“以‘唯我之理质之,并言此我非肉体之我,即所谓此之一念也云云。枚叔亦以为然”([35],页294—295)。在这番对话发生的三天前,宋教仁在其寄居的宫崎寅藏家见到了访客孙竹丹,听说后者会催眠术,患有神经衰弱症的他立刻提出了学习的请求,之后,他还购买了相关书籍,打算演练一番([35],页293,309,314,318)。日俄战争期间从事过秘密情报工作的孙竹丹,是否在其危机四伏的生涯中借助过催眠术的力量,不得而知,但在其友人柳亚子看来,他的水平也不甚高明:“自言善催眠术,杂稠人试之,有验有不验。而君则端然高坐,大声施暗示不顾,朋辈至今传为笑谈。”[36]不见成效的研习者案例没有打消鼓吹者的热情。1907年正月初一,由日本千叶医专的中国留学生发起的“中国医药学会”创办了《医药学报》,首期刊发的《催眠术谈》认为:“而众生者,是朱非墨,出此入彼,固术中物,不能至于无催眠状态者也。毋已。余亦有催眠术焉。入余之术,彼之术自出。众生众生,勿徘徊于狂病就死之术中,余将铸尔脑使之康强,炼尔精神使之灵动”。“催眠术能疗病矣。余则救种。”([37],页22—23,29)考虑到此时的东西方正流行着关于国家是由民众组成的有机体这一生物学比喻,催眠术的革命潜能呼之欲出:从重铸国之民到铸造民之国、从身体变化到国体变化,逻辑上毫无障碍。正如作者所说:“尔今日之我,即余施术后之敌也。”([37],页28)
四 清廷警觉与民间扩散
催眠术也引起了清政府的注意。1905年11月7日,修律大臣伍廷芳等奏准,各省开始实行禁刑讯、废笞杖新章,获取口供的问题随之而来。1906年,有传闻称刑部拟派司员赴日考察催眠术用于审讯的可能[38]。不过,当权者更关心的是催眠术的危害。11月16日,由传教士李佳白等人创建、与朝廷要员关系密切的民间组织尚贤堂邀请沈敦和就科学与道德之关系的问题发表演讲,這位“上海万国红十字会”的发起人称:“催眠术,心理学也,理官以之诘奸,医士以之治疾,而无赖者得之为淫邪之用。此皆欧西科学杀人之已事。”[39]1907年,上海长老会机关报《通问报》也提醒读者:日本医生认为催眠术应作为药物治疗的辅助手段,仅用催眠术可能不会治病,而滥用更有危险([40],页7)。对催眠术之流弊的担忧影响到了国家的立法。10月,修订法律馆上奏大清刑律草案,其中就涉及“用暴行、胁迫,或用药及催眠术并其余方法,至使不能抗拒”的猥亵、奸淫等罪行。对此,湖南巡抚岑春蓂认为:“其习惯之本无者,如催眠术决斗之类,均不必预为著明以待次第之设施。”([41],页134—135,216)不过,最后的《钦定大清刑律》并未将催眠术排除在外([41],页552,755)。显然,催眠术和决斗一样,都属于过去不存在的犯罪诱发因素,虽尚未泛滥,但当政者也不得不予以考虑。相关记载说明人们对此颇感疑虑。例如,富家子弟贺昌运勾引遗孀,因其有日本留学经历,而被怀疑使用催眠术诱奸[42]。该案件还被拿来与外国某窃贼被催眠术变换人格的事迹作对比:同为一术,在欧西可以救人,在中国却用来作恶,令人感慨[43]。在各种传闻中,徐珂《清稗类钞》中的这个故事颇有价值:
邵阳黄建刚尝游欧洲,得催眠术于德国某博士,能以手指人,呼之,人辄迷惘。尝以其术眩于众。游日本,见日之催眠家皆兼按摩术,心大鄙之。出其术,日人皆惊,欲从之学。黄不可,拂袖去。
就像取得了真经一般,这个黄建刚看来是从欧洲学到了真本事,连日本人都赶不上他。不过,他好像仅仅满足于以此蛊惑妇女。为了对抗这邪恶的西洋法术,受害者的族人从巫术盛行的贵州请来了一位女法师,黄颇为轻视: “我自文明国来,何惮此野蛮者为。”二人试图以目光控制对方,黄最终败落①[44]。这个故事大概就像许多民间逸闻一样经过多重加工而远离真实,但或可推测:此类恶行确实存在。这就难怪丁福保在为其所译的日本熊代彦太郎《近世催眠术》作绪言时提醒人们要慎用催眠术[45]。
更令官方警觉的是催眠术与革命活动的关联。1907年7月,徐锡麟在安庆起义失败,其好友陶成章遭通缉,“学习催眠术”成为“罪状”之一②。是年冬,江苏教育总会收到一封沪道来函,上海洋务局设立的中美换书处收到张少泉所著《无线电气体验问答》,“欲得美国互换新书”。中美互换文册书籍,本受清廷鼓励,但须经江苏教育总会“察阅酌定”,而在沪道看来:“后文所有问答,大都为筹付催眠术而设,迷离惝恍,既非格致家言,即谓理想,亦不应有附会红灯照幻术之呓语。当此中国文明发达之时,似不宜以此不伦不类之著作,贻笑于外邦” [48]。原书内容已不得而知,但把催眠术与“红灯照”联系在一起必定会触碰到当局敏感的神经,这位沪道也不算反应过度。
不论官方态度如何,催眠术的扩散势头并未受阻。1909年,《字林西报》甚至声称:过去的15年里,中国人的精神领域中出现了三大不寻常的运动,其中之一即是对魔法和催眠术的全民狂热实践[49]。这个说法明显失真,不过催眠术确实在革命活动、城市新闻、公开表演中频频出现。1908年春,黄兴在云南河口组织起义,同盟会会员杨大铸急忙从日本回国支援,途中得知起义失败后返回,入东斌学校,与友人张大义一起学习军事技术、炸弹制造和催眠术。两年后,他们还在与身边的同志一边筹划革命,一边因为“催眠术用途甚多,乃聘某日人教授催眠术”③[50]。1910年,《申报》上的文章这样幻想: 用催眠术让政府同意开国会,让地方富户出钱办公益,让赌徒戒赌、盗贼从良、贪官变清廉、学生好学([52],页4)。《教育杂志》也往事重提: “往年沪上有某君,开催眠术讲习会,余曾往习之,顾其术不精,仅有口讲,无实验,遂亦未竟其术。”接着,记录了日本人中村芦舟在尚公小学校的一次演出,除未实现“天眼通”,其他均获成功[53]。连直隶总督端方都曾邀请法国术士到军中表演(图2)[54]。不过,据相关记载来看,此类表演大部分只是魔术而已。
在这种氛围中,传播机构纷纷涌现。1909年,留日学生余萍客等人在日本横滨创立“中国心灵俱乐部”,即“东京留日中国心灵研究会”(Chinese Hypnotism School)的前身([55],页152); 1910年,李光新、吴士奇、陶君孟等三十余人在上海的中日医学校临床讲习室设立“催眠术传习所”[56],京师巡警毕业生周堃一等人则筹划在安徽省城内创设催眠学堂[57]。连广州西关,也有人设立催眠术讲习所,这让政治上温和而保守的广东地方自治研究社感到忧虑:
……舆论颇为骇异,窃为学科烦赜,足资研究者甚多,似不必过炫新奇,致滋流弊。查催眠术根源哲学,正用之则侦探裁判,独具神妙,否则劫财劫色,皆可恣所欲为,敝省人民,程度未足,若教非其人,何难藉奇术以纵奸谋?其流弊不堪设想。纵谓择人而授,本有防备,然通其术者既多,则辗转传习,必至不可究诘。为地方治安起见,用特琐渎,尚乞示禁,粤民幸甚。
接到报告的粤藩司与粤警道亦认为:“查催眠术迹近异端,若令公然讲习,辗转相习,流弊极大,自应从严示禁,以杜歧趋。”[58]不过,查禁效果似乎不甚显著。1911年,上海《时报》刊发《催眠学演说词》,作者“长卿熊尚武”称自己近三年来在两粤讲授催眠,起初招致猜疑,遂在花林酒馆等财色所聚之处表演,“人见无他,疑虑已释”,并已培养两批学生。有趣的是,作者还援引最新学说,认为人是一架由众多小机器构成的大机器,眼如摄影镜,耳如德律风,脑如留声机,大脑两际有分别掌管“天理”与“人欲”的“天君筋”与“别善恶筋”,催眠的原理即在于抑制后者、鼓动前者[59]。当然,这纯属理论假设,实际效果则不得而知。同样不清楚的是,这些学堂或讲习所究竟是单纯的催眠术学习机构还是革命据点?即便是后者,命在旦夕的清王朝也已力不从心。
革命前夜,《申报》上连续刊登国外团体表演催眠术的广告①。当上海的观众们欣赏奇妙的幻术时,湖北的枪声掀起了时代巨浪,催眠术也卷入其中,成为敌方的陷阱、我方的利器。武昌起义之后,有评论称:“世界潮流所至,非人力所能抵御者……满州政府又岂能用催眠术,朝夕之间,挽回四万万之人心乎?”②11月13日,《申报》“自由谈”副刊主笔王钝根发表“游戏小说”《催眠术》:革命军中的“催眠部长”施展神威,令顽固的都督自杀、让犹豫的官員决心追随革命军、稳定军心、让守城敌军投降,革命胜利后又让满族俘虏安心为奴,乃至平定外国侵略军[61]。对于热衷于用催眠术来推进革命事业的人来说,这样的“幻想”早已被当作某种“真实”的未来期盼过很多次了,或者反过来说:正是这样的“幻想”,激荡出了“真实”。如果陶成章真有这神仙似的法术,“催眠部长”大概非他莫属。可惜,就在宣统帝退位的前夕,为革命奉献一生、也热衷于暗杀的他却遇刺身亡,当然,凶手用的不是催眠术,而是真枪实弹。
五 余论
对精神力量的信念蔓延于19世纪的世界。以“科学”之名构造的众多“身—心”模型,普遍借助于暗示、潜意识的力量,在互相启发的同时也彼此竞争,就像殖民者在争夺着地理空间和物质财富一样,争夺着对人们心灵的领导权和疗治资格,催眠术正是其中的竞争者之一。
对晚清的普通百姓而言,超越时空、预言未来、遥控事物、盗取灵魂乃至驾驭生死的法术并不新奇[62]。但“催眠术”毕竟宣传具有“心理学”的根据,因此一方面勾起了人们对灵魂被操控的古老恐惧,另一方面又唤起了根治各类疾病的期待,同时,带有强烈娱乐性质的催眠演示又提供了新的消遣。当政者担心它诱发犯罪、蛊惑百姓; 革命党人对它的兴趣尤为醒目,尽管研习者的实际水平看来值得怀疑。
对于许多知识精英来说,催眠术不但能够治愈疾病、实现启蒙,更能超越物质科学的局限。在陶成章讲授催眠术不久,小说家徐念慈就写下了《新法螺先生谭》:主人公灵魂出窍,漫游太阳系,复返地球后受“催眠术讲习所”启发,发明了能直接在人与人之间沟通的“脑电”。看似荒诞不经,其实反映了作者真实的期许:“余尝谓今世科学之发明,亦已至矣,然仅物质之发明,而于虚空界之发明,则尚未曾肇端也。……自催眠术列科学,动物电气之说明,而虚空界乃稍露朕兆。”[63]当然,对于借催眠术证明灵魂之说,也有反对意见。《催眠学精理》的译者就提醒:对于尚不能用科学来解释的超官能现象,应存而勿论,若故意粉饰以耸人听闻,“则甚不道德”,至于“徒夸张催眠现象,而谓灵魂之绝大无边,轻视近世科学之研究结果,且蔑视物理学,又呜呼可耶?故吾人益加慎重之研究,以期斯学之进步可也”([24],页94—95)。不过,这样彻底的理性态度并不常见,更多的还是对灵魂力量的憧憬。“催眠术”因此呈现出两种面向:作为“学”,它以心理学、生理学为依据解释降神通灵等神秘现象; 作为“术”,它又在灵巫活动中被利用,在说鬼论魂的小说中被渲染。在这背后,是近代中国对“心”的关注:谭嗣同的《仁学》、梁启超的“鬼学/魂学”、蔡元培与陶成章关心的催眠术,都是这一历程中时代动能的汇聚点之一。本文强调: 在催眠术周围,“以太”“心力”“爱力”“灵魂”“磁气”“电气”“脑电”“心电”“灵电”“魂力”等,编织出了众多关于精神的学说,它们各有特色,但都在寻找某种宇宙中遍在的、流动的、不可见的基本能量单元或介质,以实现万物相通这一终极目的。
这种诉求并非本土特色。罗伯特·达恩顿(Robert Darnton)指出,在18世纪的欧洲,人们对包括“动物磁气”在内的种种神奇科学和“伪科学”有着普遍的狂热。业余的科学家被牛顿在物理学上的成就激励,希望找到几条简单的原则来解释一切生命过程,在各种魂灵、生机与机械理论中寻觅,不免陷入到虚构之中。经得起考验的严肃学说与离奇的理论体系混在一起,令普通读者难以区分虚构和真实。当催眠术被大部分法国人视为一种科学宇宙理论时,它也被激进运动所吸收,为心怀愤恨的下层文人提供了一个武器,以对抗巴黎的那些排外的科学与文学机构,比卢梭的社会理论更容易接近读者的催眠术版卢梭应运而生。人们真诚地渴望着这一技术令法兰西新生,为人类带来健康和高尚。“哇!那些物理和道德现象,我每天崇拜却不能理解,竟是由同一个介质产生的……所有生命因而都是我的兄弟,自然就是我们共同的母亲!”[64]近代中国的革命者们,如果听到安托万·塞尔旺(Antoine Servan)的高呼,一定会给予热烈的回应,他们对催眠术的热情出自变革世界的信念,而包括催眠术在内的各种“新科学”对“灵魂”的证明,无疑也给了他们行动的信心和冒险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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