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宗艳
(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上海 200234)
新时期以来,语言的交际模式与传播方式都发生了重大改变,特别是互联网的普及,大量新用语在语言交际过程中被大众不断模仿、类推而广为接受,譬如“零X”“拼X”“X 控”“X 族”“X 门”“X 热”等新词族不断涌现并迅速发展,进入现代汉语词汇库。相比“X门”“X 热”等网络热词,以“淘宝体”“TVB 体”“甄嬛体”“元芳体”“官宣体”“锦鲤体”等为代表的“X 体”词族呈现高频化、定型化的趋势,历经近十年热度不减。21 世纪以来,从“见与不见体”“丹丹体”到“Hold 住体”“蓝精灵体”“TVB 体”“那些年体”,再到如今走红的“官宣体”“柠檬体”等,不同时期就会有各种不同的“X 体”词族涌现出来,不仅反映出不同时期的社会发展状况,同时也彰显了语言表达的强大生命力、能产力与影响力。目前,“X体”不仅频现于网络用语中,也多见于各种杂志报刊,这种新的网络语体广受大众的喜爱。从当前语言使用情况来看,“X 体”这种词法模式呈现出不断扩大的趋势。据考察,百度网、新华网、腾讯网等各大网络平台中“X 体”词族的检索量高达数百万,适用范围已经由网络热词扩展为正式的传媒用语。
笔者基于网络语料库,主要从“X 体”的结构特征与功能搭配、衍生机制与表达功用、形成动因与泛化趋势等几个方面进行描写和分析,对当代汉语新词语的动态发展提出进一步的看法。
(一)“X 体”的结构特征
1.“X”的音节特点。从“X”的音节来看,常见的“X”都是双音节的语素或语素组,与后缀“体”共同构成“2 +1”式音步的三音节附缀式复合名词。例如:
(1)“幸福体”在网络上广为流传,《孩奴》剧组在拍戏休息时也玩起了“幸福体”接龙。你幸福吗?剧中扮演志高的沙溢称:“虎妈幸福我就幸福。”扮演虎妈的胡可则接道:“孩子考第一我就幸福。”(人民网,2012-10-12)
(2)相比较赵丽颖冯绍峰的“官宣体”,还有唐嫣罗晋的“是我体”,李诞和黑尾酱的微博文案更像是留给自己的一个记忆。(环球网综合,2018-11-01)
通过百度网、人民网、腾讯网、新华网的语料考察,我们发现由“X 体”构成的三音节格式占到70%以上。譬如:“梨花体”“秋裤体”“元芳体”“甄嬛体”“凡客体”“如果体”“呻吟体”“红楼体”“蜜糖体”“琼瑶体”“宝黛体”“鼓力体”“官宣体”等。
除构成的三音节附缀名词外,“X 体”也可以构成四音节、五音节,甚至六音节、七音节等形式。例如:
(3)在中南民族大学社团招新现场,甄嬛体、北京青年体、中国好声音体,纷纷被“征用”。(人民网,2012-12-01)
(4)继“梁朝伟生活体”“郭德纲体”在微博走红之后。大S 老公汪小菲昨日凌晨的一条疑似推销餐厅的微博,迅速引发网友关注,大家纷纷模仿“汪小菲体”进行造句。(《信息时报》2012-03-23)
(5)霸道总裁体的文学作品,不但迷倒了国内的少男少女,经网络传播后,也成了中国文化传播体系中的一员。(浙江在线,2015-12-18)
2.“X”的词性特点。从词性来看,“X”主要由名词性、动词性与形容词性成分充当。
(1)名词性“X”(NP)。从具体表达语义类型来看,名词性“X”主要包括人名、文学作品、电影电视片名/视频名、事件名、网站名等多个方面。“人名+体”包括“赵本山体”“李刚体”“琼瑶体”等;“文学作品+体”包括“知音体”“红楼体”等;“电影电视片名/视频名+体”包括“知否体”“TVB 体”“抖音体”等;“事件名+体”包括“高铁体”“官宣体”等;“网站名”包括“凡客体”“淘宝体”等。
(2)动词性“X”(VP)。动词性“X”多用于表示动作行为,主要包括新闻事件、电视节目、小说书名等几个方面。“新闻事件+体”主要有“唤醒体”“私奔体”等;“电视节目+体”主要有“走进科学体”“见或不见体”等;“小说书名+体”主要有“谋杀体”等。
(3)形容词性“X”(AP)。这类“X”多为性质形容词性,一般用于表示人物/事件的情感态度等典型特征,譬如“遗憾体”“痛快体”“脑残体”“任性体”等。
此外,少量数词或英文字母也可与“体”组合,如“Hold 住体”“微XX 体”“QQ 体”“90 岁体”“3Q体”等。
表1 “X 体”类词语结构使用频率
由表1 可见,“X 体”类词语在数量上呈现出的序列为: NP+体>VP+体>AP+体>数字/英文+体。表明多数的“X”都是用来直接或间接指称事物的,NP 类词语的正面认知效果比其他类词语大,符合人们的认知习惯。而数量词语或英文词语的组合形式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体”的类属义的制约,能产性较弱。由于名词、动词、形容词三类实词都具有实在的词汇意义,“X体”呈现出强大的成词能力。
3.“X 体”中的“体”。在《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中,“体”有七个义项:①身体,有时指身体的一部分,如“体重、身体”等;②物体,如“固体、液体”等;③文字的书写形式、作品的题材,如“字体、文体”等;④亲身(经验),设身处地(着想),如“体会、体验”等;⑤体制,如“政体、国体”等;⑥(名)一种语法范畴,多表示动词所指动作进行的情况,如“进行体、完成体”等;⑦(名)姓氏。
首先,新兴“X 体”词族中的“体”提取了其“文字的书写形式、作品的题材”这一义项,进行语义浓缩,这是“专化”的过程;其次,“体”作为原型标记构成“X 体”的组合形式,并且赋予这些新词以新的含义,这是“类化”的过程;最后,随着高频使用与网络传媒表达中的语境类推,“X 体”逐渐扩大其应用范围,“体”的某些语义特征开始虚化和脱落,但仍保留并引申出表示与“X”相关的某种具有提示性特征的特殊指称义,这是“泛化”的过程。经过“专化”→“类化”→“泛化”的过程,“体”已经逐步固化为定型与能产的类词缀,由于其具有意义稳定性,所以还并未完全虚化为真后缀。
(二)“X 体”的功能搭配。从分布与用频来看,由于表指称义的“体”本身是个体词性语素,所以不论“X”为何种词性,鉴于词缀的词性标记作用,“X体”总体上是体词性的。
1.主要充当主语、宾语。作为典型名词,“X 体”在句中主要充当主语、宾语。例如:
(6)后宫里的女人们翻手为雨覆手为云的手段暗合了当下的办公室政治,“甄嬛体”还一度引领潮流。(《京华时报》2016-03-16)
(7)不可否认,社会上确实存在一些中小学生盲目效仿的行为,例如学还珠格格跳楼;狂爱“范爷”欲整形;迷恋穿越小说,作文写成“穿越体”。(中国共产党新闻网,2012-06-11)
2.大部分可充当定语。绝大多数“X 体”可以直接充当定语,有的要带“的”充当定语。例如:
(8)陈欧体城管宣传片是用单反拍,未来将用谷歌眼镜,以第一视角拍摄真实执法场景的宣传片。(《扬子晚报》2014-04-21)
(9)而在张艺谋的电影中,陆焉识一辈子陪着心因性失忆的妻子去火车站迎接“陆焉识”,让这部电影变成了一个知音体的煽情故事。(《京华时报》2014-05-18)
1.词语模机制。李宇明(2002)指出:大多数新产生的词语,都有一个现成的框架背景,这一框架背景就像是造词的模子(简称“词语模”),能批量生产新词语,并使其所生产的新语形成词语族。“X 体”词族中的“X”成分是现实世界中的认知主体所调用的逻辑信息、百科信息或词语信息,与“体”共同构成了一个词语模。只要是明示信息词汇,即媒体语言中公众孰知的人物、事件等信息,就可以进入模槽“X”,与模标“体”类推衍生新词语。譬如“陈欧体”,源自聚美优品2012 年度广告“我为自己代言”式的语录而走红,而后受到广泛关注与模仿,用于表示一种励志向上、张扬个性的一类语录。这种词语模奠定了“体”类词语关联的基础。同时,“X体”词语模形成了一种具有极强能产力的词法模式,即整个词语的意义不能从其构成成分的意义简单推导出来,它不是其构成成分意义之间的简单叠加,而需要在特定语境中通过语义和语用关联引申出和谐的整体语义(涂海强、杨文全2011)。
2.认知凸显与类推机制。根据认知语言学家的观点,语言形式的意义只能根据说话者的背景知识来加以刻画,理解一个语言形式的意义则须激发相关认知领域中的其他认知结构。他们认为,一个语言形式是通过对相关认知领域中的某一部分加以凸显而获得其意义的(袁毓林1994)。“X 体”词族的使用正是激活了“体”在某种特定表达方式中的特殊指称义,模标“体”的具体语义需要通过模槽“X”来获得,这正是语义关联框架中“认知—推理”的基础。类推即是将一个新的结构或模式运用和推广到新的语境当中。与语义语用关联的类推机制使得“X 体”词族逐步典型化与定型化。在语言内部的认知凸显与外部类推机制的共同作用下,“X 体”词族大量涌现,使用范围已扩展至各个领域。
1.精炼表达与主观概括。从“X 体”词族的构成成分来看,“X”多由名词、动词及形容词三大实词充当,且多表示人物、事件等多个方面,后附词缀“体”则表示类属意义,这一词法模式的基本表达效果就是通过概括而精炼的表达,达到表述的简洁化、生动化与形象化。例如:
(10)因为报社最近在通过开展“强国一代”活动贯彻落实党的十九大精神,于是我们就想到了“强国体”,像玩游戏一样,向读者众筹一篇新年献词。(中国青年网,2018-01-15)
(11)操着一口“咆哮体”的米果关切地问“你饿了吗”,波西瞬间被巨大声浪震慑住,曲解了对方的意思:“他说他要吃了我!”(环球网综合,2018-10-10)
显然,这些“X 体”词族的表达效果,无疑是最为简洁、生动的,也是相当富有新意的。
主观概括是指说话人主观上将相关的一组现象归纳、集中在一起。“X 体”词族常具有[+主观][+类属][+调侃]的语义特征。例如:
(12)原作中可爱的常连客三姐妹在中国版中被演绎得表情浮夸、做作可笑,煽情滥俗的感情线把怀揣歌手梦的绝症女孩原本深情悲悯的人生故事变成了“知音体”套路。(《光明日报》2017-07-12)
(13)曾经,一句“元芳,你怎么看?”火遍大江南北。这句台词短时间内引发了连锁反应,将近半数的网友争相跟风模仿,形成了“元芳体”。(环球网综合,2018-04-28)
同时,“X 体”的表达模式受到规约隐含的制约。P.Grice(1978)指出:规约隐含是指“无须借助语境参数就可直接从语句中分析出那些非真值条件的意义。”即说话人与受话人共同知晓的信息,如“知音体”中的“知音”指代《知音》杂志,而“元芳体”中的“元芳”则是观众熟知的影视人物,这就要求使用者与受话人都必须拥有这类词汇的贮备,否则就无法得知其具体含义。
2.聚焦叙述与促发联想。“X 体”走红以来呈现出快餐化与标题化特征,主要表现为传播主要依托网络、类推方式简便灵活(代宗艳2018)。“X 体”词族的另一种表达功用就是对与“X”相关情况的聚焦叙述,最主要的用法即充当标题以吸引眼球,进而在网络媒体及纸质媒介的正文中作进一步阐述与分析。例如:
(14)《芈月传》中不会有“甄嬛体”,孙俪演芈月格局更大。(标题,《重庆晚报》2015-11-12)
(15)杭州天气忽冷忽热,蓝精灵体微博疯转。(标题,中国新闻网,2013-03-15)
(16)“遗憾体”追忆往昔,“痛快体”展望未来,不同理念下的毕业生生活百态。(标题,人民网,2012-07-02)
此外,“X 体”词族还能促发联想。例如:
(17)在这个被称为“爱心禁停区”的一侧,摆了一块牌子,上面用淘宝体写着:“亲,不要停在我的心上,我的心会疼!”自这个“爱心禁停区”出现之后,就没有一人把车停在“心里”。(《羊城晚报》2015-06-18)
(18)宇宙神秘生物——战斗力爆表的伊丽莎白的出场也让小栗旬、桥本环奈一唱一和的开启了疯狂的“嘴炮”模式,预告末尾,神秘嘉宾白客“快去看银魂”的“咆哮体”发声号召又为影片添加了一份特别惊喜。(环球网,2017-08-21)
例(17)将“淘宝体”运用于“爱心禁停区”来提醒人们注意停车地点,易让人产生联想,比直截了当的叙述具有更好的表达效果;例(18)中嘉宾们“咆哮体”的发声号召则为影片的宣传增加了几分力度,引起人们的好奇心,起到了很好的表达效用。
总之,根据“X 体”的表义特征与语用功能,其表达功用主要在于四个方面:精炼表达、集中概括、聚焦叙述、促发联想。当然,这四个方面是相互联系、相互渗透的。
1.适应了语言发展动态演变规律。语言既具有稳定性也具有发展性。语言的稳定性是相对的,语言符号一旦被人们“约定俗成”,在一定时期内其音与义的结合是相对稳定的,不能随意改变。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对旧有模式的突破是语言发展的必然趋势,语言正是在变化中得到发展,在发展中获得新生。“X 体”的新兴用法并不是凭空而来,它符合语言的演变规律,适应了当代社会发展语言表达的需求,遵循着汉语认知的一般规律。新兴“X 体”最早出现于2006 年的“梨花体”,表示诗人赵丽华创作及网友们仿制与之相似的诗歌风格,由于其形式风格相对另类,引发争议而走红。此后,这种“X体”的表达模式流行开来,呈现出强大的能产力与时代性。同时,“X 体”的出现符合语言运用规范中的“流行、创新、文明”三大原则,因此成为媒体发布消息的常用词,而且具有迅速蔓延的趋势。
2.“求新”“求异”与“求变”的心理认知追求。 语言的发展演变离不开社会文化的影响与推动,它们之间是“共变”关系。“X 体”的流行体现了新时代背景下新的社会文化现实,适应了这个时代求新、求异、求变的社会心理认知,满足了人们追求时尚、自由、个性的表达需求,最大限度的挖掘了汉语在语言表达上的可能性,使得表达变得更加个性时尚与经济有效。施春宏(2010)指出:在跟其他社会方言乃至普通交际语言比较时,网络语言这种新语体和新社会方言的最显著特征就是其游戏性质,其他很多特征都来自语言的游戏功能,体现的是一种娱乐色彩。“X 体”词族的频现正是凸显了语言的“游戏”功能,折射了不同时期的心理时尚。
泛化是语法化的一个重要机制,指的是一个实词由于其部分语义成分消失,最终造成自身适用范围与搭配关系的扩大,常见方式有隐喻、框填、类指化等。“体”在发展出了表示某种特定话语方式的特殊指称义的附缀功能后,迅速出现了泛化,“X体”类新词不断涌现。
1.指称化与词汇化。任何一个规约化的语法模式总是经历“临时创新>定型化的演变>完成的演变”这样的渐变路径,经过由构形到构词的演变,“X 体”已经固化为定型与能产的附缀式新词,其主要语法功能就是充当指称性成分。指称化的“X 体”词族呈现出高度词汇化的发展趋向,主要表现为不断类推过程中形成的强大构词能力。例如:
(19)“官宣体”走红之后,各种网络官宣跟风而至。当天,人民日报微博发布“54年前的今天,官宣”,晒出1964 年10 月16 日的《人民日报》号外刊登“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 的版面截图。网友纷纷点赞,这才是“真正的官宣”,这才是“最佳官宣”。(《中国体彩报》2018-10-19)
(20)网络流行语具有很大的商机。如“淘宝体”“私奔体”“梨花体”“咆哮体”“知音体”“红楼体” “甄環体”“元芳体”“生活体”“咆哮体”“玛雅体”“走进科学体”等网络流行语受到大力追捧,渗入更多领域。(《今传媒》2017-06-05)
表2 是近十年来“X 体”词族的使用情况分析:
表2 近十年来“X 体”词族的使用情况
由表2 可知,随着不同时期新兴事物的出现,不同的“X 体”词族不断涌现。表明随着近十年来的发展与演化,“X 体”的词汇化趋势越来越明显了。不仅在各种文章的正文中广泛使用,还能充当新闻、娱乐以及各种媒体报道的标题,其表达模式的高频性与影响力使得其使用度与接受度呈现上升趋势。
2.由低规范媒体向高规范媒体扩展。语言的规范程度有层次之分,不同的媒体对语言的规范度及其标准不尽相同。一般来说,规范层次相对低的媒体对语言形式有着更高的“宽容度”,对各种新兴语言现象的反映比较及时,而处于规范层次较高的主流媒体则更重视语言的稳定性与规范性,而相对及时性则较低。因此,当一种新的语言现象较多的出现在了主流媒体上时,往往就表明这种语言现象已经在实际运用中站稳脚跟了。最为典型的就是诸如“元芳体”“强国体”等词族不仅频现于百度网、腾讯网、新华网等网络报道中,也多次出现在《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等主流媒体的报刊上,一度得到了人们的认可。例如:
(21)昨日,江岸城管执法人员在两家被举报油烟扰民餐馆门前,用一组元芳体、网络流行语通过生动的“暴漫”人物形象杂着汉腔进行执法公示,劝其整改“元芳,街坊们被油烟搞得蛮心烦,都快炸靶了,你说么样办?”(《长江日报》2014-06-06)
(22)“翻船体”恰好隐藏着对友谊的一种信赖,“说翻就翻”的背后,反而是某种安全感的凸显。(《中国青年报》2016-04-15)
既然语言是反映社会现象的,那么并不是所有新兴“X 体”都具有正面价值,有些“X 体”则具有负面价值,如“吓尿体”“哭晕体”等,常常成为批评对象,即使一些和诗歌有关的“X 体”,也常常被批评。例如:
(23)前段时间,很多人反思了这两年盛行的“吓尿体”“哭晕体”,这些浮夸的文风不仅形成了舆论场上的膨胀,传播了浮躁、盲从和自大,更大的恶果是,造成了我们对自己、对他人的战略性误判。(《中国青年报》2018-08-01)
(24)以中国文学为例,有像金宇澄《繁花》这样师承海派文学脉络的正统文学,也有像赵丽华“梨花体”这样恶搞的作品,这之间的落差在纸质媒体中简直是水火难容。(《光明日报》2018-07-31)
总之,“X 体”词族的形成与演化经历了由构形到构词的转变,呈现出指称化与词汇化、由低规范媒体向高规范媒体扩展的泛化发展趋势,甚至形成了一种“体”文化,为社会文化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但是,作为互联网时代下的一种新兴文化现象,对其进行适当的约束与规范是有必要的,因为只有抵制恶俗盲目,“体”文化才能健康发展。
从结构特征与功能搭配来看,“X 体”词族主要构成三音节附缀式名词,“X”既可以由名词性、动词性与形容词三大类实词成分充当,也可以由数词或英文字母充当。经过“专化”→“类化”→“泛化”的过程,“体”已经逐步固化为定型与能产的类词缀。从衍生机制与表达功用来看,“X 体”词族在词语模机制以及语义语用关联的类推机制下不断泛化,具有精炼表达与主观概括、聚焦叙述与促发联想的表达效果。从形成动因与发展趋势看,“X 体”的形成既符合汉语动态演变的崇尚简约高效与“流行、创新、文明”的两大价值取向,也满足了当代社会背景下人们追求“新”“异”与“变”的心理认知,其形成与演变经历了“临时创新>定型化的演变>完成的演变”的渐变路径,逐步发展为定型与能产的词法模式,呈现出指称化与词汇化、由低规范媒体向高规范媒体扩展的泛化趋势。
通过对“X 体”词族的考察与研究,我们发现,汉语中词类的动态演变是有规律可循的,类词缀“体”的出现,符合汉语构词的复合成分转化为派生成分的一般规律。当前,随着互联网使用的多样化,大量的网络用语正在以迅捷的速度进入各种平面媒体,逐渐成为正式的传媒用语。面对当代汉语的巨大变化,我们要以动态的眼光审视汉语、认识汉语、研究汉语,尤其是像“X 体”这种具有强大生命力与社会接受度的语言现象,这既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更是我们的权利和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