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宝畏,许文芳,李 莹
1吉林建筑大学 建筑与规划学院,长春 130118 2吉林建筑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长春 130118 3哈尔滨工业大学 建筑设计研究院,哈尔滨 150090
生态博物馆理论自20世纪80年代引入中国,至今已有40余年历史,无论在本土化进程中的理论探究还是在原生态传统村落中的实践应用,都取得了较为丰硕的成果,并积累了可资参考借鉴的丰富经验.但不可否认,生态博物馆在国内实践过程中的局现性也逐渐凸显出来.比如生态博物馆强调“公众参与”的理念遭遇当前传统村落普遍存在的“空心化、老龄化”问题时如何实践推广?生态博物馆强调的原生态保护、整体性保护与当前传统村落转型发展的迫切要求之间的矛盾如何化解?以及生态博物馆的“活态保护”与过度商业化开发,甚至加剧传统村落遗产的破坏之间的矛盾如何克服等等.诸多现实问题和突出矛盾都直接制约着生态博物馆发展模式的转型升级.但就我国传统村落的保护而言,在国家大力推进乡村振兴战略的背景下,通过在一定程度上参考借鉴生态博物馆所倡导的原生地整体保护理念,在政策层面强调对保护程序、保护措施和保护管理的切实贯彻.有机结合当前有关建筑遗产整体保护理念,突出物质环境保护,注重村落功能提升和可持续发展的要求,相互取长补短,共同推进我国传统村落的保护与可持续发展.本文以珲春地区朝鲜族传统村落保护为对象,从建筑遗产学整体保护性原则出发,拟借生态博物馆研究的最新成果,探索朝鲜族传统村落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整体性保护的规划策略.
生态博物馆的前身最早可追朔到1891年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建成的斯堪森露天博物馆[1],其建造理念是“主张文化遗产及其环境的整体保护”,而学术界真正对“生态博物馆”理论进行构建,则持续时间较长.1971年,乔治·亨利·里维埃首先提出“生态博物馆”概念.后来在总结各地实践工作经验同时吸收新博物馆理论最新成果,对“生态博物馆”概念进行了3次修订.直到1980年,他以“一个进化的定义”[2]为题对国际生态博物馆运动兴起十年来所取得的成果进行总结和提炼,推动了“生态博物馆”研究步入新阶段.而生态博物馆的另一位倡导者雨果·戴瓦兰则沿着“实践出真知”的学术路径,持续深化对生态博物馆理论体系的构建.早在1974年,他就在法国索勒特索煤矿区进行了创建工业社区生态博物馆的实验,将人与自然的平衡推广到人与社会的平衡[3],并提出“生态博物馆是一种服务于可持续发展的方法”[4]的观点.在总结相关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法国政府于1981年颁布了其官方定义,即“生态博物馆是一个文化机构,这个机构以一种永久的方式,在一块特定的土地上,伴随着人们的参与,保证研究、保护和陈列的功能,强调自然和文化遗产的整体,以展现其有代表性的某个领域及继承下来的生活方式”[5].这一定义强调了遗产应在原地保护,而非经过人为集中整合后将遗产“博物馆化”.该理论自20世纪80年代引入国内后,受到社会广泛关注.国家博物馆苏东海研究员结合中国文化遗产保护实际,提出“生态博物馆是对自然环境、人文环境、有形遗产、无形遗产进行整体保护、原地保护和居民自己保护,从而使人与物与环境处于固有的生态关系中并和谐向前发展的一种博物馆新概念和新方法[6].”这代表了国内学术界对生态博物馆在中国本土化进程中的认知与思考.
生态博物馆用于传统村落保护的核心价值就在于能将村民、文化与环境三者纳入文化生态系统当中,构建相互依存、相互制约的共生关系.首先,生态博物馆特别强调对传统村落物质空间及其承载的历史文化的原真性保护,并立足经济社会发展要求引导物质空间活化;其次,生态博物馆建设重视村落与村民间关系的依存与互动,强调立足于自身文化基础明确发展方向;再次,生态博物馆强调文化遗产的教育功能,除增强村民对村落物质空间综合价值的认知外,更注重引导村民增强维护村落文化及其生态环境的积极性和主动性.诚如戴瓦兰所说:“我确信生态博物馆遗产教育的最重要意义是当地居民懂得了他们自己所肩负的责任——保护和平衡利用他们的环境和自然资源;保护、传承和持久地丰富他们的独特性和创造性的文化遗产.[7]”反过来,传统村落保护和发展迫切性要求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生态博物馆建设的向前发展.首先,国内保存较好的传统村落大多坐落在相对封闭的山区地带,物质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均保留了较为纯粹的原生态性,这与生态博物馆所遵循的“历史真实性、风貌完整性、生活延续性”原则高度吻合;其次,作为传统村落核心要素的传统民居往往独具特色,是特定地域和民族的重要文化符号和标志.生态博物馆强调对传统民居的保护和再利用,不仅让村民充分意识到传统民居的价值,还能让外来人员近距离领略“世外桃源”的风采;再次,传统村落承载的民俗文化蕴含了丰富的历史、社会、艺术等信息,是构成生态博物馆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生态博物馆是保护民俗文化的有效手段,同时也向外界展示村民的风俗习惯,从而获得经济收益;最后,传统村落文化遗产仅靠村落内部自发地保护和传承很容易受到自限性因素影响而发生改变,甚至消失,迫切需要生态博物馆这种外部力量介入进行保护与鼓励.
2.1.1 村落选址
在农耕文明时代,村落选址与格局通常会受到传统风水理论的影响.珲春地区东临图们江,水资源比较丰富.由于早期朝鲜族移民大多数来自于朝鲜咸镜北道,故包括回龙峰村、玻璃洞村、鲁田村、防川村和密江村等在内的多数村落都呈现“咸镜道式村落”[8]格局.即村落背依山林,四周水系环绕,前方望着广袤的农田.以密江村为例,该村地势西高东低,北高南低,常年主导风向为西北风.村落被群山环绕,周围多为林地,郁郁葱葱.图们江支流密江河自密江村南部向东北部环流而过,与四周山体围合形成了密江村相对完整封闭的地理空间单元(见图1).总之,珲春地区多数朝鲜族村落在选址和空间格局上都秉持崇尚自然、因地制宜的环境理念,在自然环境、文化传统、生产生活方式等诸因素的综合作用下,形成了独具朝鲜族特色的村落形态与格局,并持续向前发展.
图1 密江村环境格局图
2.1.2 平面布局
传统村落平面布局在宏观上受村落选址与空间形态影响,在微观上又受传统民居、街道肌理和生态景观等的影响.由于302国道从密江村中间穿过,将村落分为南北两部分,形成密集组团形态(见图2).这也直接影响了民居朝向和布局形式.302国道在村内东西向通过,为密江村对外联系的主要通道.经过多年发展,密江村现已形成“一干、四支、多巷”的分工明确、方便快捷的道路体系.村内民居建筑布置较为集中,北侧有一较大活动广场,可供村民运动、休息、娱乐等.广场内有现状水景一处,但常年处于干涸状态.村委会广场规模相对较大,具有人流疏散和形象展示等实际功能.村内有两处朝鲜族“百年老屋”,极具历史和文化价值,其中北侧老屋距活动广场较近,且院落内有一展台,可供举办各项文化活动之用.村内房屋朝向并不完全遵循坐北朝南传统,主要原因在于村落位于河流一侧,受地形影响所致.
图2 密江村村落形态
朝鲜族传统村落内部空间通常由道路、民居、院落、耕地、公共空间等多种要素共同构成.这些物质空间对延续朝鲜族村民日常生产活动具有不可或缺的作用,同时也是朝鲜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衍生空间和重要物质载体.通过朝鲜族村民在这些物质空间中日常生活与生产实践的发生,可揭示朝鲜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存续现状及未来发展趋势.
2.2.1 院落空间
朝鲜族院落空间通常由民居、仓库、厕所、圈舍以及菜地等共同组成.作为村民休息会客、日常劳作的物质空间,同时也是朝鲜族民俗文化的承载与传承空间.院落空间既相对独立而且完整,一个个独立的院落空间又通过自组织的方式共同组成了有机系统的传统村落空间.密江村内的朝鲜族院落空间部分沿袭了朝鲜半岛固有的院落形式,多为正方形或长方形的规则形状,在特定地形地势条件下也可能产生不规则形状(见图3),反映出朝鲜族因地制宜的自然观念.院内通常有小菜园一处,用来种植蔬菜瓜果.院落周围有栅栏或围墙,围合形成相对私密的空间.也有一些院落有前后院两个菜园,部分养殖牲畜的院落中设有圈舍(见图4).仓库也是院落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除放置一些农机具外,多数存放冬天取暖所用木柴或烧炭.
图3 传统村落院落1
图4 传统村落院落2
2.2.2 公共空间
珲春地区典型朝鲜族传统村落内部公共空间通常由入口空间、街巷空间和活动空间组成.各类空间承载着朝鲜族居民不同的生产生活方式和行为需求,同时也诠释着富有朝鲜民族特色的传统元素和文化符号的意义和价值.一般来讲,村落入口位置都设有木制或大理石制的牌楼式门楼,敦实厚重,散发着朝鲜族文化的魅力.街巷空间是朝鲜族村民出行和日常社交的载体.街巷两旁的植物景观对住户日常交往发挥着潜移默化的作用(见图5).此外,街巷空间中的构筑物和入户节点,诸如密江村内的古树、石墩甚至村民种植的葡萄架下都直接或潜在地成为人们日常交往的节点空间(见图6).我国朝鲜族是一个讲究孝道、注重礼仪、能歌善舞的民族,对本民族重要的节日习俗,诸如婚礼、生日宴、花甲宴等有着较为特殊的庆祝方式.这些民俗活动的开展对村落公共空间的布置提出了明确要求.一般来讲,村落中都会布置相应尺度的广场作为各类文体活动的表演场所,时间久了就自然升华为承载村落文化的文化空间;此外,村中也有供村民日常锻炼、聊天和健身的小型活动场所,这些场所也往往成为朝鲜族歌舞类、游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空间,这些村落空间功能的发挥,对朝鲜族村落文化的延续发挥了积极作用.
图5 传统村落街巷空间
图6 传统村落葡萄架下空间
朝鲜族传统民居延续朝鲜半岛传统民居的特点,同时囿于中国东北地区特殊自然地理条件制约,而逐渐生成的一种具有鲜明地域和民族特色的民居建筑形式.图7为密江村内最具代表性的传统民居建筑.
图7 密江村典型传统民居平面图、立面图和室内图
该建于19世纪60至70年代,房屋内部结构是朝鲜族民居中最典型的,由8间房间组成,立面为五开间,屋顶为木质桁架结构,传统合阁式屋顶,上面覆以瓦片,门窗为直棂方格窗,室内外均为白灰抹面.室内木柱较为粗糙,柱头与屋顶留有间隔.南侧有两个木门,北侧一个.朝鲜族民居在平面形态上最大的特点是“火炕”。火炕不仅能取暖,同时也体现了朝鲜族的生活方式.与火炕关系密切的灶台就建在鼎厨间,与炕面同高,并与“火炕”连在一起,灶台旁侧是灶坑,采用下沉式结构,上面铺设木板,做饭时将木板掀开,在下面添加柴火,炊事完毕后又将木板整齐地铺上盖好,人可站在上面.不仅增加了厨房空间的使用面积,还能防止下面的浓烟溢到房间当中,从而保持室内干净整洁[9].该传统民居由于前些年遭受洪水袭击而导致部分构件损坏,近几年由省市民族部门投资进行修葺,重新焕发典雅古朴的面貌.此外,密江村另有一般民宅300多座,多为砖瓦结构的现代风格建筑.外观陈旧,建筑材料多为廉价彩钢,缺乏朝鲜族传统民居建筑固有的古朴雅致特征和文化气韵.
冯骥才曾说:“村落实际上是农耕时代的一个基本社会单元,也是一个文化容器,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和物质文化遗产的综合体”[10].朝鲜族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传统村落遗产重要组分,也是朝鲜族民族精神和价值观念的重要体现.作为朝鲜族特色民族文化品牌,朝鲜族洞箫演奏(见图8)早在19世纪末就传入延边地区,20世纪得到迅速发展,并创造了延边特有的演奏形式.2008年入选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也成就了密江村朝鲜族“洞箫之乡”美誉.密江村的洞箫演奏至今已有90多年传承历史,其表演参与人数众多,男女老少皆可上台表演,经常受邀参加大型活动演出.以密江村为中心的密江乡先后荣获“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中国朝鲜族洞箫艺术之乡”两个国家级荣誉,被确定为吉林省文化体育传承基地.除洞箫文化外,密江村朝鲜族传统文化已深深地融入村民日常生活之中.除每逢重大活动,村民穿上民族传统服装,表演洞箫、民族舞蹈外,平时一日三餐、婚丧嫁娶、生日聚会、节庆活动等无不展现着朝鲜族特有的民俗风情和文化礼仪.
图8 密江村洞箫演出
(1)原真性原则. 将传统村落纳入生态博物馆模式进行保护,其核心就是保持传统村落的原真性,即延续原有的空间肌理、选址格局、景观风貌等.尤其在当前国家大力推进乡村振兴过程中无论是民生工程落地还是村落环境整治都要以保持原真性为前提.以朝鲜族传统民居而言,它既书写了朝鲜族传统建筑演变的历史,又深刻记录着朝鲜族先民探索传统建筑营造技艺的宝贵经验,最终形成了符合其生活方式和文化观念的建筑空间布局和形态.为了能最大程度彰显朝鲜族传统村落的独特价值和文化魅力,就要尽可能保护好“原生态”的山水环境、韵味犹存的建筑风貌、充满诗意的村民生活等.在当前喧嚣社会环境下,传统村落之所以能吸引人们寄托乡愁、追寻记忆、体验田园,“原真性”就是其优势和魅力所在.
(2)整体性原则. 文化遗产原生地整体保护是生态博物馆矢志不渝加以倡导并切实践行的重要理念,其核心是对文化遗产及其生长环境的整体性保护.这与传统村落强调整体性保护的要求完全吻合,都严格遵循“历史真实性、风貌完整性、生活延续性”保护原则,将文化多样性和环境保护共同纳入工作视野[11].从传统村落生态环境完整性内涵来说,其具体包括自然环境完整性和人文环境完整性两个方面.就自然生态环境而言是指村落所依托的自然山水环境,具体包括村落的山水体系、空间格局、林木农田等.而人文生态环境特指村落居民传统生活方式与物质空间环境有机融合的产物,包含人文物质空间(建筑、街巷、广场等)与村民的现实生活状态(包含传统生活方式、文化习俗、生产技艺等).将生态博物馆模式引入传统村落整体性保护,其主旨就是通过统筹自然生态环境和人文生态环境,将二者视为有机整体进行系统性、全方位、立体化保护.通过文化遗产的展示、体验性保护以及文化空间的重构充分发挥其唤醒朝鲜族大众曾经储存于大脑深处的文化记忆,进而增强民族文化的自信心和保护传承的积极性和主动性作用,这也是生态博物馆建设的主要内容所在.
(3)参与性原则. 朝鲜族传统村落是全体朝鲜族的精神家园.延续和传承朝鲜族传统文化是朝鲜族传统村落保护的根本目标,对朝鲜族传统文化的继承创新是推动朝鲜族传统村落发展的重要力量源泉.村民是传统村落文化遗产的所有者、保护者和传承者,只有充分理解传统村落遗产的文化内涵,主动地继承、弘扬和创新本民族优秀文化,才能为传统村落的可持续发展提供力量源泉.因此,从现实国情出发,将生态博物馆模式引入朝鲜族传统村落保护当中,采取村民主导、政府参与、专家支持模式,制定村落保护和发展的运行机制、明确参与主体的划分标准.在此基础上充分发挥村民的主体作用,全程参与资料收集、入户访谈、意见征询、成果公示、专家评审、村民代表大会等各阶段工作,不断提升对生态博物馆建设与运行的认知.同时引导全员参与村落规划成果调研、方案解读研讨、项目库建设、建设资金筹措等的讨论交流,切实做好村落保护性规划的宣传.
遵循传统村落遗产保护的原真性、整体性和参与性原则,综合参考和借鉴国内外建筑遗产和生态博物馆保护的最新理念和方法,将朝鲜族传统村落遗产区分为物质空间环境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两个领域,从功能和政策两个层面建构形成朝鲜族传统村落生态博物馆的文化遗产整体保护体系,具体策略如下:
(1)村落建筑风貌保护. 密江村内的建筑类型通常包括两种保护利用对象,即公共建筑和民居建筑.由于密江村为乡政府驻地,所以公共服务设施和商业服务设施都比较完善,包括村委会、客运站、粮库、银行、乡政府、邮政所、木材检查站、洗煤厂、国家电网以及超市等.这里特别要指出的是村内已经废弃的旧火车站、旧客运站及某工厂宿舍等建筑,因其占地面积较大,可识别性强,对其进行改建,不仅能增强空间识别性,还能提升村落内部活力.对于生态博物馆理念产物的信息资料中心,笔者拟考虑在遵循“风貌统一”原则下,对位于村落中心的旧客运站加以改造而成.密江村中的朝鲜族传统民居极具历史价值与使用价值,是生态博物馆的重点保护对象.对于不同年代和风格的民居建筑,其保护与更新策略也有所不同.笔者拟将村内民居建筑分成3类:第1类特指存留时间长且有典型朝鲜族风格特征的古建筑,即所谓的“百年老宅”.此类建筑历史文化价值较高,可作为村落空间认知标志予以保留;第2类是村内不再具备传统建筑特征的一般性民居,对这类建筑可采取加建或重建方式,保持与原有风貌建筑的统一和协调;第3类是近年新建的“新式民居”,应加大整改力度,拆除破环村落风貌的建筑,协调处理对整体风貌影响较小的民居,通过小范围修缮与整改使村落达到和谐统一的风貌形态[12].
(2)街巷空间肌理保护. 保护朝鲜族传统村落的街巷肌理就是保护朝鲜族民族传统文化的载体.朝鲜族传统村落的街巷肌理及其风貌是村民在适应地理环境和生产生活过程中逐渐形成的,它是整个村落的骨架.朝鲜族传统村落通过道路街巷利用非文字化的表述思路来记录沧桑历史.街巷也是朝鲜族传统村落中非常重要的公共空间,是一个综合性的空间网络系统.密江村村民的日常活动和人际交往等行为都借由街巷空间作为载体来完成.村落中的交通街巷分为主要巷道、次要巷道和生活巷道.在生态博物馆建设过程中应尽量对密江村原有街巷流线和空间肌理予以保留,在不改变村民日常活动行为习惯的基础上,对村落历史肌理予以充分尊重和保护,同时修补受损街巷界面,尽量采用当地材料确保整体风格一致.为延续街巷肌理,应秉持修旧如旧原则,对街巷中受损民居建筑外立面及时修正.在村落景观形态上,利用古树、水井等小品加以点缀,通过适当调整和扩大公共空间给村民日常社会交往营造优美的环境[13].
(3)村落空间格局保护. 传统村落空间格局保护须从村落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格局出发,整体考虑山体、水系、耕地、村落、道路等诸要素间的共生关系.由于珲春地区的地形呈马鞍形,东、南、北三面被群山环绕,山地面积占比80 %以上.点缀在群山之间的敬信、春化等小型平原和盆地当中,散布着数量较多的朝鲜族村落.前文提到,珲春地区多数朝鲜族村落在空间格局上与“咸镜道式村落”格局相类.这种典型的环境格局对朝鲜族传统村落的形成和发展影响甚大.秉持传统村落生态博物馆保护的整体性原则,在进行村落保护性规划设计过程中要注重将自然山水环境要素与村落空间形态和建筑风貌三者协调起来,进行整体性保护.基于保护和延续密江村传统空间格局原真性的现实要求,笔者拟考虑对构成密江村整体空间环境各要素进行综合评估,以此为基础划定相应的保护层级和保护范围,实施分层保护.通过对密江村村域土地用途的分析,密江村可分为基本农田保护区、一般农业生产区、村庄产业用地区、生态环境维护区、村庄集中居住区.通过村域用途将村落的保护区域分为3类,即:核心保护区、一般保护区、生态保护区.核心保护区为村庄集中居住区,村落遗产保护主要以核心区域为主;一般保护区以维持村落原有生态环境与村落产业为主,强调村落完整性的保护.而生态保护区以自然生态环境保护为主,构成密江村生态安全屏障,作为核心保护区与一般保护区的协调区域.
(4)重构非遗“文化空间”. “文化空间”是指“定期举行传统文化活动或集中展现传统文化表现形式的场所,兼具空间性和时间性[14].”随着时代发展和社会进步,致使原来支撑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的文化空间逐渐凋零进而消失,这也是造成朝鲜族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面临严重危机的根本原因之一.与延边州内其他市县相比,珲春地区入选保护名录的朝鲜族“非遗”项目数量极少,仅有洞箫演奏和碟子舞这两项.但在以“非遗”传承人李吉松为代表的朝鲜族民族文化精英的痴情固守下,珲春市密江村的洞箫演奏艺术得以世代传承.密江村也因此而成为享誉国内外的“洞箫之乡”.针对密江村生态博物馆保护的现实要求,笔者认为要紧密结合密江村经济社会发展实际,构建以洞箫文化+生态旅游为主导的朝鲜族传统文化传承模式.以密江村朝鲜族百年老宅和洞箫为依托,打造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朝鲜族洞箫演奏的文化空间,努力营造全民学习洞箫的文化氛围,制作大型洞箫文化演艺节目,让游客参与其中,体验朝鲜族非遗的魅力.同时,对洞箫等朝鲜族民族文化精品进行挖掘整理、保护和传承,加大普及和培训力度,让民族文化表现形式常态化,使民族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相得益彰,共同发展.此外,还要进一步借助广播、电视、新闻媒体、互联网、微信平台等现代化传播方式和手段,大力宣传和推介,提高洞箫文化的知名度,把密江村打造成为名副其实的洞箫文化游和乡村生态游的知名村落[15].另一方面通过多方筹措资金,建立文化活动中心等新型的“非遗”保护传承文化空间,进一步挖掘当地朝鲜族其它非物质文化资源潜力,成立朝鲜族舞蹈队、歌唱团,充分调动村民保护和传承朝鲜族传统文化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前文提到,基于传统村落生态博物馆保护理念的要求,建设一座与朝鲜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相关的,集各类信息收集、整理、保护、展示、研究于一体的信息资料中心,并配备专业研究人士,对村落中有重要历史价值的农耕文化器具进行收集、修复、展览与研究.并收集有关村落历史、风土人情,民族文化和村落发展等方面的珍贵材料进行发掘和整理,向村民和游客进行宣传,从而增强村落的历史感、文化感和厚重感.充分发挥信息资料中心对“非遗” 保护所具有的不可替代性作用,使其真正成为传统村落遗产保护的最后防线,同时更好地发挥指导村民推动生态博物馆建设的积极作用.
(5)“社区参与”机制介入. “社区参与”是生态博物馆得以建立和顺利运行的核心理念.多元化社区的构成元素具体包括村民、游客、文保人员和科研工作者.他们对于“社区参与”有着各自不同的功能和作用.村民虽然是村落保护和发展的基础,但他们的参与程度及作用发挥还处于浅层状态.作为生态博物馆的“主人”却难以把自身职责落到实处.因此,现阶段村民参与需建立健全奖励机制,进一步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和主动性.而游客对于生态博物馆的参与需加强引导,使其参与到更深层次的文化旅游项目,在更大程度上充分发挥文化遗产的综合价值.文保人员和科研工作者对生态博物馆的参与也很关键,需进一步增强他们的主动性和自律性.他们专业的研究方法、知识含量、知识角度能长期影响村落的命运.因此,建立生态博物馆“社区参与”有效运行机制,就需要以科学发展观为指导,寻找村内各类人群的价值取向及社区参与潜力,激发社区居民的“主体参与意识”,为生态博物馆的建立和顺利运行提供基础性保障作用.
(6)“生博”运行体系建构. 为确保密江村生态博物馆的正常运行,必须建立科学有效的管理体制和“社区”参与机制,实现由政府、专家、村民三者集中引导管理方式向村民自主管理方式转变.生态博物馆的建立通常分为3个阶段:①政府与专家引导阶段,专家通过授课、研究过程参与等全面提升村民对传统村落综合价值的认知和理解,从而增强保护文化遗产的积极性和主动性;②培养管理人群及工艺传承人,以珲春市密江村的洞箫文化传承为例,虽然每一代都有传承人,但是仅靠少数人自发式的传承不仅难以为继,而且还会增大传统文化失传的风险.所以,对于传承人的培养应该做到全面提升传统工艺的广泛性与兼容性,管理人与传承人的培养使得朝鲜族传统手工艺、民俗文化能够得以延续发展;③村民自主管理阶段,切实发挥村民主人翁精神,使村民积极参与和自主管理村落遗产的保护与发展,进一步繁荣村落文化.
生态博物馆是传统村落整体性保护的新理念和新方法,深刻揭示了文化遗产保护领域发展的最新趋势.与传统博物馆有所不同,生态博物馆强调的是对原生地历史文化资源的整体性保护,其建立的主体包含整个村落,尤其强调村落本体与周边生态环境的协调与共生.生态博物馆主张将文化遗产保留在原生地进行整体性的活态保护、培育、展示,并促进当地经济与文化的协调发展[16],对当前我国传统村落的保护和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的参考借鉴作用.但生态博物馆毕竟是一个从外国舶来的理论,目前尚未形成标准统一的建设模式,尤其是符合国情实际的中国化道路还在不断探索过程当中.为了使生态博物馆在中国得到更好发展,应将研究目标对象的选择范围进一步扩大,综合我国各地区传统村落所具有的地域和民族特色,以进一步扩大和增强生态博物馆理论的适用性.作为我国55个少数民族之一的朝鲜族,其传统村落多集中于吉林省东部的丘陵地带,在自然环境、村落格局、传统建筑以及包括乡土知识、传统工艺、民俗风情、乡村记忆等非物质文化遗产方面具有鲜明的地域和民族文化特色,客观上符合生态博物馆所强调的保护理念和保护要求.近些年来,我国朝鲜族在传统村落保护和转型发展过程中遭遇了许许多多的问题,通过将生态博物馆理念运用到朝鲜族传统村落保护之中,探索出符合朝鲜族传统村落实际的保护模式,对促进朝鲜族传统村落文化资源合理开发和利用,更好地协调文化遗产保护与经济社会发展,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发挥积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