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谈高考优秀作文的共性与个性

陶兴国

曹丕《典论·论文》有云：“寄身于翰墨，见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而声名自传于后。”[1]高考优秀作文虽出自于青年学子之手，源自其五十分钟左右的考场建构，但能在恒河沙数的考场作文中脱颖而出，令阅卷者击节赞赏，获取高分，并垂范后学，仰止无数，一定有其共性与个性。本文将对2019年部分高考优秀作文进行分析，归纳出其共性与个性特征，探寻优秀考场作文的建构规律，以供广大师生资鉴。

一、高考优秀作文的共性

“时髦的东西，总是在突出的个性之中包含了相当广泛的共性，了解时髦，也就在一定程度上了解了一个社会和时代。”[2]高考作文写作与文艺创作是有很大不同的，后者相对自由、能充分展现创作者的个性，往往情郁于中，有感而发，而前者则受限于命题的客观要求，有时间上的限定，其阅读对象主要是阅卷者，可谓戴着镣铐跳舞。接下来，笔者以2019年高考优秀作文为例，同时结合自己每年的高考阅卷感受，谈谈高考优秀作文共同的审美特征。

（一）立意高远，思想美

高考《考试说明》把作文分为基础等级和发展等级，发展等级的首选项即“深刻”。换言之，只有立意高远的文章才能引起阅卷者的激赏，进入优秀作文的行列。怎样的文章才算得上立意高远呢？无外乎以下几个方面。

1.叙说历史，鉴古知今

鸦片战争，我们被迫签订第一个不平等条约；甲午中日战争，日本人的魔爪伸向台湾岛；八国联军悍然发动侵华战争，掀起瓜分中国的狂潮。伟大先贤们推翻封建专制制度，建立民主共和政体，为的就是民族独立，国家富强。而今日之中国，不在他人，而全在吾青年一辈！诸位中华同胞，请牢记，请呐喊，请爆发！外争国权，内惩国贼，不达目的，我们决不罢休！

——2019年甘肃高考优秀作文《祖国荣辱人有责天涯漂泊我无家——学生集会上的演讲稿》

“位卑未敢忘忧国”，考生在对中国近代史的叙说中，鲜明地表明了当代青年背负的历史使命与所应具有的担当精神，展现出其宽广的胸襟与远大的抱负。

2.针贬时弊，激扬文字

没有劳动，哪有财富呢？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我们都不懂么？或许有人会反驳说：“我没干任何体力活呀，我不照样活得好好的么？”错也，大错、特错也！你不劳动，是因为你是活在别人的劳动上，别人帮你做了，社会帮你做了。试想一下，假如人人都是像你这样，任何体力劳动都不干，你还能生存下去么？你之所以“活得好好的”，是建立在别人的劳动基础上的。同学们，热爱劳动吧，善做小事吧。

——2019年江西高考优秀作文《热爱劳动，从我做起》

“文章合为时而著”，近几年高考作文命题与现实生活联系得特别紧密，立德树人的时代感很强。因此，高考优秀作文往往需要针对现代社会中的某种现象表达自己的独立思考，起到传递正能量的作用。

3.反思自我，纯净心灵

“黑发积霜织日月，粉笔无言写春秋。”这不正是您最真实的写照吗？看着如今满头华发的您，听着您所说的那句简单纯朴的话，我却不知所措。您让我们看书，我知道您是想让我们趁这一点点时间能够多学一点，而“再看看你们”又何尝不是您对我们的关心与眷恋呢？高中三年，感恩您的温情陪伴，让我顺利地走了过来。未来之路可能坎坷崎岖，请您相信，我会坚持下去，终会到达成功的彼岸！

——2019年四川高考优秀作文《温情陪伴，感恩有您》

只有烛照自我心灵的文字才具有感人的魅力。高考作文最忌讳的是只讲别人的故事，而缺乏自我的感悟、理解与揭示。这段文字在叙写老师对学生的关爱之中表达了自己真诚的感恩之情，使文章具有温暖人心的力量。

（二）纵横有致，结构美

高考优秀作文的结构模式简洁明了，要么是横式结构，行文清晰，一目了然；要么是纵式结构，推理有序，逻辑严密。

1.横式结构，清晰美

横式结构又称为并列式结构，即先提出中心论点，然后分解出二、三个分论点，平行排列而下，从不同方面对中心论点加以论述，形式上有一种匀称清晰的美。如2019年湖北高考优秀作文《问渠那得清如许？为从劳动二字来——热爱劳动，从我做起》——中心论点：热爱劳动，从我做起。分论点：①历史悠悠，劳动是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②盛世泱泱，勞动是伟大复兴的必由之路。③未来漫漫，劳动是砥砺前行的价值底色。2019年江西高考优秀作文《一切皆由劳动创造》——中心论点：是劳动成就了人类。分论点：①没有劳动就没有物质，没有物质就没有人类；劳动是财富的源泉，劳动是幸福的源泉。②劳动不仅创造财富，提供人类的生存条件，劳动还是一种身心健康，是一种精神快乐，是一种职业道德和幸福。

可见，考生一般是根据命题先提出自己的中心论点，然后从不同的角度分解出分论点，依次展开，结构谨严，思路明晰，简洁中有大美。

2.纵式结构，逻辑强

纵式结构也即层递式结构，遵循一定的线性逻辑。写作的线索从开头到结论，或从原因至结果，层层深入，每一个环节在逻辑链条上的位置都相对固定，不可随意调整。如2019年广东高考优秀作文《让心中燃起劳动之火》——

是什么：劳动，既是指引人们迈向幸福的光亮灯塔，亦是延续中华民族历史的优秀传统。

劳动究竟是什么？也许你我都难以精准概括。你我都在以劳动丈量时间，用劳动编织生活。

为什么：我们劳动，是为了向个人与国家的福祉更进一步。

怎么做：唯有你我都增添一点对劳动的主动与尊重，我们的明天才会更加碧波荡漾，晴空万里。

再如2019年广东高考优秀作文《自我做起，永怀劳动之心》——

中心论点：我向大家发出倡议：热爱劳动，从我做起！

是什么：劳动是财富的源泉，是幸福的源泉，多少人在劳动中创造价值，在劳动中实现个人价值与社会价值的统一。

为什么：但随着科技的进步，智能的发展，同学们对劳动产生了避而远之的态度。

怎么做：热爱劳动从自身做起。

纵式结构往往遵循“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做”的逻辑顺序展开，也可以着重于论述某一个层面，其他两个方面顺势点出。如同上面所列举的两篇高考优秀作文，其先说明了劳动的内涵，再阐明劳动的原因，最后指出我们应该怎么做，环环相扣，逻辑严密，理趣纵横。

（三）金声玉振，语言美

美的语言对一篇优秀文章而言至关重要。作为应试之作，高考作文首先吸引阅卷老师眼球的，也应属语言。从历年的高考佳作来看，大多数考生的语言都比较出彩。

1.简短有力，气执纵横

因此，作为新时代的青年，我们应热爱劳动，以劳动书写人生风采。首先，我们应坚定理想信念。信念是帆，劳动是桨，理想信念缺失，青春就会像无舵之舟般漂泊不定，终致南辕北辙，徒劳无功。其次，要注重方式方法，切忌打“勤奋球”，踩油门挂空档，而应找对方法，力求事半功倍。最后，要从自身做起，从点滴小事做起，把“热爱劳动”的响亮口号落到实处，在完成每一项任务、履行每一项职责、应对每一次困难中见精神。

——2019年广东高考优秀作文《以劳动书写人生风采》

考生在短短的一段文字中论述了如何“以劳动书写人生风采”，不仅逻辑严密，而且语言简短有力，用词准确形象，比喻贴切传神，气势纵横，很有鼓舞人心的力量。

2.旁征博引，典雅蕴藉

说到劳动，提及劳动，我们脑海里，立即就会闪现出一幅幅美丽的诗词画卷：“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李绅《锄禾》）

千百年来，人们无不对李绅这首赞美劳动、歌颂劳动者的绝作倒背如流。说此诗家喻户晓、妇孺皆知，是一点都不为过的。“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李绅《悯农》）……

——2019年江西高考优秀作文《诗意的国度，劳动的家园》

这篇作文引用了很多诗词名句，引用精准，理解独到，不仅有力地阐明了劳动的意义，而且展示了一幅幅诗意的画面，使文章典雅动人。

3.鮮活灵动，富有生机

在这个鸟语花香、树木繁阴的日子里，我很荣幸能够站在这充满掌声的演讲台上，在此我表示衷心的感谢！

“民生在勤，勤则不匮。”劳动是财富创造的源泉，也是幸福的源泉。我今天要演讲的题目也正与劳动有关。

时间在弹指间悄然无息地流逝，回首往昔，远古时代，正是因为劳动，才有了希望的火种，才有了绿色的生机，才有了充饥的粮食。聪明的你，不妨想一想，倘若没有劳动，那么我们的生活又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危机？没有劳动，我们只有忍受寒冷，我们只能忍受饥饿。所以，劳动是你一路拓荒的美丽，岂不为哉？

——2019年安徽高考优秀作文《劳动是你一路拓荒的美丽》

这篇作文语言鲜活灵动，考生用“鸟语花香”“树木繁阴”等词语把我们带入了一个充满生机的世界，把劳动比作“财富创造的源泉”“幸福的源泉”也十分接地气。尤为值得一提的是“劳动是你一路拓荒的美丽”，这句话既富有诗意又蕴含哲理，语言鲜活灵动、富有生命力。试问，这样动人的语言怎能不吸引阅卷者？

二、高考优秀作文的个性

《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年版）》中明确要求学生要“综合运用多种表达方式，力求有个性，有创意地表达”[3]，而近几年的高考作文命题也给学生提供了广阔的写作空间。考场作文要想脱颖而出，赢得阅卷老师的青睐，必定要具有独特的个性特质。当然，个性不是剑走偏锋，故作高论，冒天下之大不韪，而是共性中的智慧思辩，理趣昂然，独抒性灵。

（一）审视当下，格局博大

于一国家、一民族而言，文明的韧性在当今这个“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关键时期，尤需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力量。由发展的眼光来看，科研领域的无限“险峰”，脱贫攻坚的“硬骨头”，都需要我们从中华文明的韧性中汲取丰富的智慧和不竭的精神力量；自文明本身观之，外有西方文化虎视眈眈的恶意渗透，内有现代化发展中传统文化的式微，都需要中华文明提振其韧性以回应挑战，从而由文明的韧性而至全民族的凝聚力、创造力，实现文化繁荣和民族复兴。

——2019年北京高考优秀作文《文明的韧性》

李大钊说：“黄金时代，不在我们背后，乃在我们面前；不在过去，乃在将来。”[4]诚然，社会进步、时代发展的推动力维系于我们青年一代。正所谓“少年强则国强，少年兴则国兴”，青年学生更应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审视当下，滋养以天下为己任的情怀，而这种理想、志趣若能在高考作文中深情地流露出来，必能让阅卷者读罢热血沸腾，激赏不已。正如上段例文，视野、格局就十分高远。

（二）健笔凌云，理趣纵横

我们该如何认识自我，贾平凹说，“要看到云层上的阳光”。我们要珍重自我的独特性，同时要虚心接受外物的多元，真正的伟大在于这自信而不封闭，包容而不盲目，凡事具有理性和开阔的胸襟，这才是文明和文化发展过程中的“琴瑟和鸣”。

在多元化的时代，“犬儒主义”是对物质的否定；“崇洋媚外”则是对自身的否定，它们的背后都是人将理性和包容弃如敝屣。理性和包容、正确认识万事万物是时代的呼唤。所谓的“文明冲突论”，应该被扔进故纸堆，海纳百川、文明融合才是我们的选择。

——2019年上海高考优秀作文《跨越文明的美丽精神》

本以为，米会失了清淡，南瓜会失了甜味；却不曾想，甜味弥补了淡，清味稀释了腻，本味不减，反倒更加张扬了。

细想来，有人追求日子的清淡，渴求南宋蒋捷笔下“只把平生，闲吟闲咏”的清趣；有人追求生活的甘甜，只想把握甜甜腻腻的时光。但也许，二者的结合更胜一筹。平淡中有些许甜蜜，甜腻中又不失内心淡然。甜淡共生，方是最妙人生。各味相融，才是人生之本。

清晨的阳光碎碎洒在碗内，白色的大米依旧清香，金色的南瓜依旧甜蜜，却都浅浅地被阳光调匀。

——2019年江苏高考优秀作文《南瓜小米粥》

“‘要看到云层上的阳光……这才是文明和文化发展过程中的‘琴瑟和鸣。”“细想来，有人追求日子的清淡，渴求南宋蒋捷笔下‘只把平生，闲吟闲咏的清趣；有人追求生活的甘甜，只想把握甜甜腻腻的时光。”两段文字虽属于不同的高考命题，但其个性都在于既有理性思辩，又有趣味的表达，字字句句中无不流淌着考生对生活、生命的思考，不愧为上乘佳作。

（三）独抒性灵，文中有我

但我的“作品”最重要的是坚持“有我”。“有我”才不至于平淡无奇，而能别具一格。一部优秀的作品，内容不能千篇一律，索然无味，更不能东拼西凑抄袭成风。威廉·福克纳早年为谋生而创作了大量平淡无奇的悬疑小说。人们看完皆忘，一笑了之。直至他写出《喧哗与骚动》这一发自“我”的意识流代表名作，其文学才华才被发现。由此可见，我的生活需要我的观点、我的精神。只有坚定了一个内心追逐的方向，才不至于被生活牵着鼻子走而沦为碌碌无为之人。正值青春，我的作品需要激情洋溢的勇气，而非假装少年老成的通达。

——2019年浙江高考作文《俯身倾听，创有我之作》

2019年漸江卷直接将考生纳入了命题情景中，让学生在“真我”中表达对写作的认识与思考。而且这个文段也十分明晰地表达出了考生的个人观点：“正值青春，我的作品需要激情洋溢的勇气，而非假装少年老成的通达”，颇富灵性。

改革开放的号角已吹响，属于我们的机会到来了，祖国复兴的机会也到来了。我们切不可置身事外，祖国哺育我们成长，作为新青年，我们应紧抓机遇，投身于祖国建设中来。当年的情景，你我怎能忘记？祖国因科技的落后备受折磨，中国同胞在敌人的炮口下壮烈牺牲。……唉！科学的落后若再不被重视，历史恐怕还会重演！我们新青年应积极学习先进科学，了解科技前沿成就，才能真正地助力国家复兴啊！机遇不等人，小张同学，在此我郑重表示我的爱国决心，真切地希望你和我一样，和千万青年一起投身科学，报效祖国！

——2019年陕西高考优秀作文《致小张同学的一封信》

这段文字以不小的篇幅写出了自我与时代的关系，在火热的时代中作为青年学子的“我”应该承担的责任与应有的担当精神。时时有我，处处有我，既展现出了考生的胸襟与格局，又显示了其个性品质与理想情趣。

“若夫善奕之文，则术有恒数”[5]，强调的是文学艺术的创作有共同的规范；“学我者生，似我者死”，指的是艺术创作要有个性和创造性。高考优秀作文的共性好似莲蕊背后一池滴翠的绿荷，个性犹如美人眉间的一点朱砂痣，二者结合在一起可谓相得益彰，必定能令阅卷者唇齿留香，两颊生津，品赏不已！

注释：

[1]魏达科、李黎明：《魏文帝集译注》，贵州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178页。

[2]王兰芳：《网络语言的发展与规范路径》，《湖北科技学院学报》，2013年第5期，第62页。

[3]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制定：《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年版）》，人民教育出版社，2018年，第33页。

[4]人民日报评论部：《在接续奋斗中书写新的辉煌》，《人民日报》，2019年9月30日，第7版。

[5]陆侃如、牟世金：《刘勰文心雕龙译注》，齐鲁书社，1995年，第586页。

（作者单位：广东省深圳市盐田高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