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阔,内蒙古察右后旗人,80后,诗人。
1
黄小磊是半夜偷摸着回到村子里的。
他没打算惊动任何人,这个村子里只剩下一些老人了,这些多年不见的老人对他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好感,他回来也不是为了要和他们叙旧,但他为什么要回来?这个问题他没有认真想过,只是头脑那么闪了一下,就莫名其妙地回来了,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晚上,这个点,村庄里的人早都睡了,和他多年前在村子时没什么两样。
村庄越来越老了,不止是留在村里的那些人,就连房子也露出了它的斑驳,仿佛风一吹,就会有碎瓦片从空中飞出来击中某棵衰弱的白杨树,黄小磊摸着那些树,树皮干裂的口子,像是要吞进这些饱经风霜的岁月,偶尔穿来得一声狗吠也是软绵绵的。就好像怕破坏掉这个静静的夜晚。这时刚好吹过一阵风,一只晚归的乌鸦发出了令人窒息的叫声,黄小磊看了看后山方向,那里埋着他的祖先,不知为什么,黄小磊抑制不住的悲伤就在黑夜中弥漫开来……
很多年以前,黄小磊家在当地可是一大家族,他爷爷的爷爷当年因为贫穷一个人从山西出关,那时候山西十年九旱,遇一年雨水多时还是水涝,当地人常常饿着肚子,没办法了,为了生存,便纷纷离家讨生活,一边走一边靠要饭活命,当时俗称“走西口”,走到内蒙古东部一带,发现这里人烟稀少却又水草肥美,断定这是一片风水宝地,一甩膀子决定不走了,开荒辟地,经过数年经营,日子竟一天天好了起来。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他爷爷的爷爷就发现身边还缺少一个端茶送水,洗衣做饭的婆娘,白天还好过一点,一到晚上黑灯瞎火的就讓这个壮汉彻夜难熬,旧时有这么一个说法,“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眼瞅着生活好起来了,怎么也得给祖上留下点香火,没想到就是祖宗的这么一个想法,让后来的黄小磊很长时间都变得无所适从。
黄小磊的祖奶奶是他祖爷爷从窑子里买回来的,本来嘛,在当时那个年代,他的祖爷爷因为创业错过了最好的时光,当地的姑娘早在适婚年龄出阁了,这个时候再要从正经人家找一个女人可谓难如登天,去他的,啥样的女人娶回家不是一个生娃,于是他祖爷爷一咬牙,徒步进城去青楼挑了个屁股大的,用一百白花花的大洋给一个窑姐赎了身,领回家后就闭门不出,日日耕耘,这女人肚子也争气,愣是给黄家生出了一片广阔的天地。
黄小磊是从族里的一位老人口中听到这些的,这让黄小磊原本一向高傲的头,一下子就像斗败的公鸡,原先光鲜的羽毛突然就暗淡无光了,他不能接受这样一个事实,更觉得祖上娶回窑姐,这是黄家的耻辱,尽管那位族老一再强调,旧社会妇女地位如何如何低下,说那个年代有很多女性都是迫于生计无奈才去了青楼,可在黄小磊听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已让他有了深深的挫败感,觉得自己瞬间就矮了别人一头。祖爷爷娶了婊子为妻,那后代子孙不都变成婊子养的了吗?黄小磊想不通,想不通他就狠劲儿抽烟,红梅烟一根接着一根。而那位和他讲述这些的族老形象,一下子就在他的心底大打折扣,从此再没正眼瞧过那老头一眼。
2
黄小磊的大爷爷是那个年代难得进过私塾的极少数人,早早就离开了村子,十九岁离家一直未归,听说是参加了革命,那年月世道正乱,土匪横行,凶悍的土匪常常半夜突袭村庄,逮鸡牵羊,搜刮粮仓,就连很多妇女也难逃毒手,抓住后按进土窝窝就地就给办了,很多女人因为受不了羞辱选择自尽,土匪是没有人性的,他们常常干完坏事就跑,又是来无影去无踪,神出鬼没的,所以政府也很难将他们一网打尽,那时候黄家早在他祖爷爷的努力耕耘下,后代分成了好几支,光是黄小磊他爷爷那辈,就兄弟五个,还不算嫁出去的女儿,他大爷爷因为参军打仗,行踪不定,后来干脆就和家里失去联系了,剩下的几个兄弟也只是老实本分的农民,从娘胎爬出来后就只懂得种地放羊,那里见过这种阵仗,可是怕不行呀!家里粮食被抢了不要紧,钱财被抢了不要紧,但是家里还有女人,确切地说,是还有一个童养媳,这个童养媳不是别人,正是黄家几兄弟的大哥的老婆,虽说还没有圆房,但也确确实实是他们的嫂子,他们平常也是一口一个嫂子地唤着,大哥现在不在家,他们几个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好自己的大嫂和村子里的这些女人,于是哥几个就商量如何对抗土匪的办法,对付这帮穷凶极恶的悍匪,还必须得联络起村子里的其他村民,更何况这些土匪手里还拿着长枪,也不确定他们什么时候会来,哥几个摩拳擦掌,决定要和这些土匪大干一场。
大奶奶是三岁来到黄家的,那时候她的亲生父母死于一场病疫,黄老爷子把大奶奶抱回家时,这女娃已经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用清澈的眼神看着这些陌生人,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和家里的说道:“留下吧,我们养,将来长大了她要愿意就给大崽子做媳妇儿,不愿意我们就把她当女儿嫁出去”,那年大爷爷五岁,看着这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小东西,没来由的就亲了一口,老爷子看了一眼,兴许,这两娃真的有缘呢。此后,这个女娃就在黄家的照料下一天天长大。
长大后的大奶奶眉清目秀,虽然在农村长大,但是天生丽质,身材丰盈,虽说吃粗粮长大,但北方的粗犷却让这个女子更增添了另类的风韵,常常追在大爷爷屁股后面跑,听他给讲学堂里的故事,一起放风筝,捉蝴蝶,林间小路上留下了他们许多欢笑的足迹,大奶奶从小就喜欢和大爷爷待在一起,一是大爷爷懂得多,二是大爷爷特别不像个乡民,倒像是个城里大学堂的教书先生,大奶奶就觉得这个大哥哥一样的人有安全感,和他在一起非常快乐!
时局越来越动荡了,最近的一段时间里,大奶奶就没见到大爷爷,他总是在很早就出去,又在很晚的时候才回来,大奶奶总想问问他,最近在忙什么?为什么总是看不见他的身影,可是总在油灯下等着等着就睡着了,醒来后总会发现身上会披着一件衣服,可是再一看,大爷爷又已经不在家了。
终于在一个阴霾的黄昏,大爷爷看着从林子扑棱棱飞出的一群乌鸦,望向天空,用充满伤感的声音对她说,秀儿,我要走了,当兵打日本鬼子去,小日本欺人太甚,我们的东三省已经沦陷,民族需要我们去战斗。大爷爷边说边用手狠狠地打了树几下,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悲愤。这是大爷爷头一次叫大奶奶的小名,大奶奶在听到他叫秀儿的时候,突然觉得很幸福,直到听到他后来的话,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大奶奶的眼眶突然泛起了泪花儿。秀儿,我不在家的日子,你一定要替我照顾好爹娘,等我打跑小日本鬼子,等我们胜利了,我就回来用大花轿娶你。大奶奶不懂什么是革命,不懂什么是国家命运,但她知道,大爷爷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她一直很崇拜大爷爷。此刻,更没有理由去阻止他去做想做的事情。但是她知道,上前线打仗是非常危险的,子弹又不长眼睛,大奶奶不敢多想,因为眼泪已经像巨大的山洪从她的胸口决堤。
3
大奶奶手里正握着几双刚纳好的鞋垫子站在她以前和大爷爷常去的大树底哭,听说他要走,就连夜熬眼给他缝制鞋垫,心想以后短不了常常走路,垫在鞋里可以软乎一点,可是大爷爷没给她这个机会,家里人说是半夜就被两个同学从家里叫走了,走的时候不让告诉大奶奶,说是不想让大奶奶看着难过,他怎么招呼也不打就走了,大奶奶紧紧地靠着那树,仿佛那树就是大爷爷,一句话也不说,尽管让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流。黄老爷子看着闺女一样的秀儿心疼,硬是和几个儿子把大奶奶拽了回来,说鞋垫子你给他留着,他终究会回家,等他下次回来再拿给他。
匪患越来越严重了,最近的一段时间,时不时骚扰各个村子,搞得大家人心惶惶,大姑娘小媳妇儿更是连远门子也不敢出了,生怕运气不济,遇到土匪既失了清白又丢掉性命。黄家的几个兄弟每天也是忙着穿梭于几个村庄,联络号召各村的中青年壮力,共同抵抗土匪。这些天正忙着招呼大家在后山挖山洞,打洞的好处是不但可以在土匪来的时候便于躲藏,还可以充放粮食杂物等等,最大可能地减少乡民们的损失,马上就快秋收了,土匪往年总会趁着秋收后把忙碌一年乡民的粮食掳走,所以乡民们都加大了力气,争取赶在秋收前把山洞打成。时间很快,转眼间几个多月就过去了,眼看着大功马上就要告成,也是活该出事,这天,一行人和往常一样,挖洞,往外运土,黄家老三突然就觉得有点闹肚子,想起昨天晚上几个人从林子里采的蘑菇,其他人都怕有毒,黄小三说怕个卵,人死求朝天,你们不吃老子吃,一盘子炒蘑菇,叫黄小三吃了个底朝天,末了還用舌头舔了舔盘子,其他人看他没事人似的,都一个劲儿地直喊后悔,黄小三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咕,个泡肚子,好东西都没福享受,害得小爷肚子疼,刚嘀咕了两句,赶紧捂着屁股三步并着两步从后山背面的一条土沟沟跑去。
正拉得痛快,就听见有一队人马说着叽里呱啦的话从黄小三这个方向赶了过来,黄小三赶紧擦干净屁股把裤子提起来,猫腰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向山下的小路望去,乖乖,不得了啦!黄小三使劲呼出一口气,只见从小路上走过不下四五十人的日本兵,头上戴个帽子还忽闪忽闪的,每个人肩膀上都挎着长枪,像一群饥饿的狼,正奔着他们挖山洞的方向就过来了。
黄小三身子打了个踉跄,转身就往山洞跑去,不好啦,不好啦,黄小三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大声喊。我看见日本人了,好几十人正拿着枪从我们这里赶来,大家伙一听,全都慌了神,这匪患还没除,他娘的小日本鬼子就闯进来了,这可怎么办哟?小三,你看清楚了吗?会不会是我们自己的部队呢。黄小三拍了拍胸脯,看清楚了,我们自己的队伍我认识,这明显不是我们的部队,他们头上戴的帽子两边还挂着两条门帘子呢。众人一听,这可不就是鬼子兵的装扮,哎呦,这可怎么办!
这个山洞是老百姓续命的地方,绝对不能让日本兵发现,黄小三看着慌了神的乡亲,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乡亲们,不要慌,我看那小日本不像是专门奔我们这来的,大家不要乱跑,我再出去看看。黄小三说完这话,就义无反顾地往外走去,乡亲们一听,就隐约知道黄小三要干什么,黄家的几弟兄一下子就哽咽了,小三,你是想把鬼子引开吗?使不得,使不得呀,你这样出去会没命的。其他的乡亲也纷纷劝阻,是啊,小三,我们再想想办法,你可不能为了大伙儿出去送死呀。其实黄小三何尝不知道,出去就是一死,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乡亲们数月的辛苦白费,况且,让鬼子寻到这里,所有人都得死,与其这样,倒不如让我黄小三一个人替大家死,黄小三想到他的大哥,那么个文绉绉的书生为了民族兴亡也能扛起枪杆子打仗,我黄小三为什么不可以为了乡亲们拼了这条贱命。想到这里,黄小三用决绝的口气说道,大家不要再争论了,鬼子兵很快就过来了,这帮狗日的只要找到这里,我们所有人就会全部没命。其余人一听,这个节骨眼上,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哥哥,弟弟,替我照顾好父母还有乡亲们。话音刚落,黄小三一头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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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奶奶最近眼皮子老跳,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虽然大爷爷从家里离开时没有告诉她,但她知道他心里是装着她的,这么多年她俩青梅竹马从小一块长大,有什么好吃的大爷爷总是避开其他弟兄给她藏起来,兄弟们起哄,他总是向着她,想着想着,大奶奶脸上就荡起了七彩的云霞,哎呦,大奶奶定神一看,原来是刚才走神,正在缝衣服的针不小心扎破了手指,血瞬时流了出来,红彤彤的,像是晚霞留在人间的最后一抹嫣红。
黄小三从洞里一出来就迎着鬼子兵的方向跑去,路上他想了无数可能,可能鬼子兵已经走了,又或者刚才是看花眼了,他想到爹娘的教导,想到祖辈从山西那个地方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安稳地生活,想到了他们族人,从一个乱世到另一个乱世,这个万恶的世界,到底是避不开了,想到了他的爷爷和从窑子里赎回身的奶奶,都是苦命人啊!最后,他想到了大哥临走时和他说的话,三弟,虽然我们没办法选择生活,但我们可以尽可能地以自己微小的力量改变世界。黄小三想到这里笑了,至死他的脸上都保持着某种神秘的笑容。
黄小三死了,他把鬼子兵引向了另一条没有出路的路上,整整和鬼子兵玩了三天捉迷藏,鬼子兵们带着干粮,黄小三是三天水米未进,看着他带着鬼子们绕圈,看着离家的方向越走越远,黄小三实在跑不动了,靠在一颗光秃秃的树下大口大口喘气,鬼子兵越来越近了,他甚至从他们的身上闻到了狼的血腥,甚至看到他们用尖尖的牙齿咬破自己的喉咙,他用力晃了晃自己疲倦的头,想到乡亲们安全了,狗日的鬼子兵,迟早你们会完蛋的,他看了看离他不足一米的万丈悬崖,缓缓地爬了过去……
在黄小三死后的第六个年头里,大爷爷回来了,他是被人抬回来的,或者说他其实早已没有生命特征了,抬他回来的几个土兵说,大爷爷是好样的,他是一个英雄。
其实大爷爷的当兵之路不是一帆风顺的,刚开始他和另外两名同学志高意满,可是他们的介绍人在一次意外中与他们失去了联系,无奈之下,他们四处寻找部队,没成想遇到伪军抓壮丁,把他们几个抓起来充进了伪军队伍。大爷爷不甘心,伪军的作派行径和土匪没有什么分别,不是欺男霸女,就是在饭堂子里白吃白喝,百姓们都指着伪军的后脊梁骨骂二狗子们。大爷爷假意和他们一样,一直伺机逃出去,并暗中留意着部队的消息。这天,大爷爷和往常一样,照例和几个伪军在街上溜达,时近中午,几人肚子咕咕作响,于是寻了一家饭堂便走了进去。
哟,几位军爷,想吃点什么?老板哈着腰问道。把你们的好酒好菜统统给我们拿上来,另外几个二狗子咋咋乎乎,好咧,请几位军爷稍等,我去通知后厨,饭菜一会儿就到。掌柜说完,就往后厨走去,呸,这帮生儿子没屁眼的二狗子们,又来白吃白喝了。掌柜骂归骂,还得吩咐后厨给人家弄好喽,这帮土匪兵,得罪不起啊!这年头,老百姓越来越难活了,哎,掌柜摇了摇头。
大爷爷猜到这几个杂种肯定又准备白吃白喝,于是便跟到后厨,悄悄喊过掌柜提前把账结了,掌柜看这个年轻人举止文雅,讲话得体,怎么看也不像坏人,便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后生,我看你不像坏人,为什么就参加了伪军呢?唉,大爷爷长叹一口气道,不瞒掌柜的,把自己的遭遇便和这位老板讲了一遍,掌柜的听完,也是为大爷爷摇头叹息。哎,对了,前几天有几个打尖住店的旅客,我听他们说我们的部队在河北张家口一带打了胜仗,你不如脱了这身衣服,去寻找正规部队,和他们一起打鬼子去。掌柜的给大爷爷透露了一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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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得消息的大爷爷异常兴奋,连夜便和两个同学逃出城去,直奔河北张家口一带行去。一路上边走边打听,还真被他们找到了部队的踪影,正式参军的大爷爷总因参加过伪军而自责,尽管是被逼的,尽管他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老百姓的事情,他还是因为当过伪军觉得丢脸,有着这种心理的大爷爷,带着满腔愤恨,把全部怒火发泄在了战场上,所以大爷爷在战场上总是特别勇敢,无数次的冲锋,他总是冲在前面。这和他的形象气质严重不符,战友们总是惊讶于大爷爷在战场的表现,他们想不通大爷爷白面书生的外表下為什么会有那么烈的火焰。
大爷爷终于在一次和敌人的正面交锋中倒下了,临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他握着排长的手问,排长,我是不是一个勇敢的战士,够资格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吗?排长紧紧握着他的手,嘴角哆嗦,够,够,你是最勇敢的战士,你是我们部队的骄傲,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排长这个男子汉带着哭腔问道。排长,我想回家。说完这句话,大爷爷身子一挺,眼睛一闭,离开了这个战火纷乱的世界,闭上眼的大爷爷,似乎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
大奶奶好几天不吃不喝,从看见大爷爷的尸体时,她就整天变得痴痴呆呆,谁也劝不住,黄家的几兄弟看着嫂子心疼,怕她想不开,整日轮流守着她,黄老爷子也老了,看着身边的亲人离去,白发人送黑发人,尽力压制住自己的悲痛对剩下的几个儿子们说,照顾好你们嫂子,等过段时间情况好些了,寻个好人家把她嫁了吧!我不嫁,爹,我不嫁。沉默了好多天的大奶奶突然爆发出撕裂的哭喊声,远处,一群乌鸦从苍茫的天际飞来,带着无边的暮色,大奶奶的哀嚎声整整持续了很久,北风呼啸着卷起一地黄尘,窗外正飞着鹅毛大雪,黄老爷子叹了口气,下吧,下吧,这样就可以把所有的伤痛掩埋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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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小磊一直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这些零碎的片断总有故意拼接的嫌疑,就像是他的存在,也觉得虚无飘渺,黄小磊一直认为自己就是个虚构的存在,直到多年后的一天,他遇见了一位百岁老妪,老妪斑白的头发让他感觉到了沧桑岁月的可怕!
你是黄家的后人?老妪问他。
是的,我是黄家的后人。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老妪对他说,一座孤零零凸起的坟墓,旁边零星长着几束火红的鸡冠花,墓碑上的字已模糊不清,黄小磊没问,但他隐约猜见了老妪的身份,只见老妪在坟墓前跪下,颤颤巍巍地从包里掏出一双鞋垫,鞋垫上绣着一对儿火红火红的鸳鸯鸟,老人掏出火柴和一叠厚厚的纸钱,连同鞋垫一起点燃,火光照在老妪衰老的面容上,这时候四周围静极了,连一丝风尘也没有。天地和万物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存在过,黄小磊仿佛穿越了几个世纪,他仿佛看到了那些苍凉的过去。火光越来越红,越来越红……最后好像一束巨大的鸡冠花,和天边那血红的落日一起沉了下去。
责任编辑 婧 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