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车难题”实验,告诉了我们什么

2020-10-30 01:56潘楷文
世界博览 2020年20期
关键词:电车孝顺男士

潘楷文

当我们看待一个问题时,有时背后的逻辑推理过程往往要比得出的结果重要。

电车难题使人感受到挣扎和痛苦,饱受压力与罪责,这种“为难”的感觉,是我们每个人内心深处最宝贵的东西,那就是良知。

有一个非常经典的思想实验,最早是由哈佛大学教授桑德尔在《正义》课中讲授的,然后爆火网络。桑德尔介绍了两个版本的“电车难题”,让我们一起来做一下这个思想实验。

第一个版本。现在请想象一下,有一辆有轨电车在前行中失控,司机没法让电车停下来,但可以让电车转向。轨道前方有5名工人在施工,若是听任电车前行,这5名工人都要被撞死。为了避免这一惨烈事故,唯一方法就是司机将电车转向另一条轨道,但这条轨道的前方也有1名工人正在施工,电车转向的后果是此人必死无疑。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你是司机,你会怎样做?

实验结果是,绝大多数人会选择将电车转向,以牺牲1个人为代价拯救5个人。而且,在思想实验中,人们给出的理由也很有意思。有的人说:我需要一本《圣经》,查查上帝让我们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也有的人说,反正这几个人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如果能给我什么好处,我就去做;而大部分人则会计算:牺牲1个人可以救5个人,这个账划算,5个人的生命怎么也比1个人的生命价值大,那我应该操作电车转向。

第二个版本。现在请想象一下,同样是一辆有轨电车失控,轨道前方有5名工人正在施工,听任电车前行的后果就是5名工人全被撞死。然而,电车也没有其他轨道可以转向,司机已无法避免这一惨烈事故。但此时,有个人恰好在轨道上方的天桥上看风景,他目睹并完全理解了即将发生的悲剧,并且他还知道,只要把身边的1个人从桥上推下去,就能拦住电车前行,拯救这5名工人,当然被推下去的那个人必死无疑。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你就是站在天桥上看风景的那个人,你会怎样做?

实验结果是,绝大部分人的选择是不推。而且,在第二个版本实验中,人们的解释就更有意思。有人说,让自己亲手杀人,自己实在下不去手,不管有多少人要救,自己也不能亲手去杀死一个无辜的人;有人说,如果推下去的那个人跟自己不熟、没什么关系就行,如果是自己的朋友就不行;有人说,如果那个人本身就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那我就推,反正他死有余辜,如果是个好人,那就不行;有人说,如果我把那个人推下去了,万一人家家人来找我寻仇怎么办;有人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推,反正等车开过来的那一时刻,我遵从自己内心的感受,内心让我推,我就推;还有人则更猛,说自己实在无法对无辜的人下手,干脆自己跳下去,以挽救其他人。

在第一个版本中,牺牲掉一个人是因为“不得已而为之”,也就是说,这个责任是可以推卸掉的,这会让当事人感到压力能减轻许多。而第二个版本就不同了,虽然也是牺牲掉一个人,但这是当事人主动选择的结果,主动选择就意味着要承担责任,所有的后果都是当事人的选择。这就让全部责任都压在了当事人的身上。如果是正常人,这时候都会极其挣扎和痛苦,并且饱受压力与罪责的煎熬:为什么要伤害他人的生命,来达成某一目的呢?

其实,就是这种“为难”的感觉,是我们每个人内心深处最宝贵的东西,那就是良知。一方面,良知是一种爱的能力,尤其是对于陌生人的博爱,表现为善意和共情,是每个正常人都天生拥有;另一方面,良知也是义务感,是一种感到对其他人無法推脱的责任,比如父母天生对孩子的抚养义务,孩子对父母的赡养义务,甚至对宠物的关爱。也就说,人们之所以难以抉择,就是因为我们对陌生人有共情心理,在这种情感基础上,我们有不伤害他的义务。这种义务感就是良知,也是人类心灵中最闪亮的星星。

良知的发展

著名神经科学家帕特里夏·丘奇兰德认为,道德、尤其是我们内心当中那个需要我们听从的声音,其实是大脑进化的产物。在对动物心理与行为的研究中就发现,动物尤其是哺乳动物,就已经拥有了共情能力,它们也会哀悼,会为他者辩护,会在战败后安慰同伴,比如黑猩猩就会用手臂环绕自己的同伴来表达安慰。实际上,我们所有最初的道德,来源于与母亲之间深刻的情感联结,这种情感联结起初是帮助孩子活下来的,在这个过程中,母亲对孩子尽心尽力地照顾,让孩子获得了最初的共情能力。

哈佛大学著名心理学家和教育家劳伦斯·科尔伯格在这方面做了大量系统的研究,他对6-16岁的来自美国、中国台湾、墨西哥、土耳其和尤卡坦半岛等地方的孩子进行了大量访谈。在访谈过程中,他会给孩子们讲10个关于某种道德困境的故事,其中最有名的一个故事就是“海因茨困境”。故事是这样的:

海因茨的妻子得了一种罕见的癌症,生命垂危。医生说有一种特效药能够救她,但制造这种药的原料不但昂贵,而且发明药的药剂师会向客户收取10倍于成本的价钱。为了给妻子治病,海因茨向所有他能想到的人借钱,最后也只借到了一半左右的钱。海因茨跟药剂师解释,要是没有这种药,他妻子就得等死,他祈求药剂师能够便宜点卖给他,或是让他过一阵子再把药钱补齐。但药剂师的回复是:“那可不行,我发明这种药,是要靠它赚钱的。”海因茨变得很绝望。为救妻子一命,他溜进了药房,偷走了药。那么问题是,海因茨应该这么做吗?

科尔伯格感兴趣的其实并不是孩子们对“海因茨应该那么做吗”这个问题的回答,而是他们回答背后的推理过程,并把这个过程做了记录。研究发现,儿童的道德发展,其实遵循一个普遍规律,就是从利己行为到遵守原则的行为,这个过程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一是道德成规前期。孩子7-10岁时,主要会顺从成年人的权威并遵守规范,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对赏罚具有预期,典型的反应是:“海因茨不应该那么做,因为他会受到惩罚。”

二是道德成规期。从10岁开始,孩子的行为受到他人意见的引导,有服从规范的意愿。在这个层级,服从权威本身成为一种价值,与即刻赏罚或更高的原则无关。对海因茨偷窃行为的“道德成规期”的推理是这样的:“他不应该偷药。偷东西是违法行为。”

三是道德成规后期。这个时期大概从青春期开始,并经历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孩子们会形成抽象的道德原则,并且按照这些原则来行事,以满足自己的良知,而非别人的认可。也就是说,如果能顺利过渡到这一时期,那么,孩子会遵循自己内心的声音和判断。在道德成规后期,道德推理凌驾于具体的社会规范之上,与人们现已理解的社会规范之间经常会发生冲突。就“海因茨困境”而言,处在道德成规后期的人经过道德推理,很可能坚持生命比金钱宝贵。

然而,科尔伯格研究发现,其实我们大多数人都从未完全达到道德成规后期的层次。也就是说,其实我们很多人,在他们的内心深处,还处于“孩子”的道德发展水平,要么就是害怕被惩罚,要么就是服从权威,真正遵循自己内心道德准则的人,少之又少。

曾经有位33岁男士的案例,让我印象极为深刻。可以说,这位男士是把“孝顺”演绎到了极致。虽然这位男士已经33岁了,但他的脸很圆,一看就是个“娃娃脸”,并且目光有点呆滞,面部肌肉僵硬,还有些驼背。可以说,这位男士是个典型的“老好人”,特别好说话,很顺从,在人际关系中,他总是给人“低人一等”的感觉。这位男士有个很特别的地方,就是他一直把“孝敬父母”挂在嘴边,可以说是无时无刻不在提他的父母,尤其是他的妈妈。

这位男士之前谈过三任女朋友,但都非常不顺利,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这位男士觉得几任女朋友都不够“孝顺”自己的父母。后来好不容易有个女子嫁给了他,但没过几年,媳妇就要跟他离婚。原来,这位男士的妈妈在儿子结婚后,经常在不打招呼的情况下来家里“看望”,甚至会随便乱翻媳妇的东西;尤其在媳妇生了小孩之后,这位男士的妈妈可以说是各种“花式作妖”,不但对媳妇指指点点,语言刻薄,没有一点关心和照顾,而且还把孩子霸占过来,完全按照自己的方式进行喂养。有次在喂奶时,老太太非说孩子没吃饱,要媳妇再喂,甚至自己上手去挤压媳妇的胸部。

对于妈妈的这些行为,儿子的选择是始终跟妈妈站在一起。他认为,自己的妻子必须要像自己一样孝顺妈妈,妈妈说什么都是对的,因为天下只有父母会对孩子好,当孩子的一定要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可以说,这位男士已經到达了“愚孝”的程度。有一次,男士的妻子实在受不了了,跟男士的妈妈发生了冲突,结果这位男士突然暴怒,冲上去就重重打了妻子一耳光,最终导致了婚姻破裂。

后来发现,这位男士对于“孝顺”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仿佛“孝顺”是一种绝对正确的东西,我们不能去触碰它,不能去剖析它,不能去认识它,而只能去执行它,父母就应该被绝对正确化。而这位男士对“孝顺”如此偏执,只是因为从小到大,被父母、尤其是他的妈妈反复“虐待”,只要不听话、不顺从,就是打骂和惩罚,甚至是无视和忽略。实际上,这位男士在被“虐待”的那一时刻起,他内心的道德发展就已经停滞不前了。可以说,在父母这里,这位男士的心理道德水平跟7岁左右的孩子差不多。

正如国内著名心理咨询师曾奇峰所说:爱制造分离,而施虐制造忠诚。德国心理治疗师海灵格曾有个非常形象的比喻:一头熊,一直被关在一个窄小的笼子里,只能站着,不能坐下,更不用说躺下。当人攻击它的时候,它最多只能抱成一团来应对。后来,它被从这个窄小的笼子里解救了出来,但它仍然一直站着,仿佛不知道自己已获得自由,可以坐,可以躺,可以跑,还可以还击。

(责编:南名俊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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